繆斯的寵兒 (ミューズの寵兒)
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系列第五部 繆斯的寵兒 翻譯:ももすもも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六,我拜訪了離鬥獸場很近的切薩雷先生的公寓。今日羅馬的天氣是降雨,密密匝匝的雨腳敲打在石階路上。
看著右手邊褪成褐色的古羅馬廣場遺跡,從旁邊經過。一邊摸索著從圍繞灰色聳立的鬥獸場的道路向右轉,一邊想著,那已經是歷經兩千風雨了啊,於是不可思議地湧上了一股悲涼的情緒。
建造了它,又身在其中欣賞像從電影《賓虛》裡走出來的那樣的戰車競速,角斗士爭鬥的古代羅馬人,所有的一切已經都在很久以前被埋葬在墳墓中[A2 ] ,現在已經連骨頭都腐朽了吧。
無論是戰功赫赫的權力者、有名的美人,還是無人不曉的活躍著的華麗明星選手,都是同樣的歸宿吶??和我們一樣在品嚐各種喜怒哀樂的同時度過人生的人們,現在都如同字面意義上所說的那樣,歸於塵土,形骸消弭。
他們的人生消逝於時間的彼方。除了像羅馬皇帝這種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姓名的人以外, 那各自無可替代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的痕跡,已經全部消逝殆盡…… 啊,正是“夏草武士皆夢痕”啊。真是……不過總有一天,我們也會這樣消失吧……啊哈哈。
啊啊……這就是所謂的“無常感”吧。無論多麼努力地活著,人類壽命的最高記錄也不過百二十年而已。大多數人一旦死去,其存在便歸於虛無。只要不是偉人或是天才,便會成為無名的一滴,消逝於無盡的歷史長河中。像我這種的人,可能死去就馬上……這樣的吧。
不可思議地湧上一股悲涼的思緒,那已歷經兩千風雨了吶。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都被封埋葬在墳墓中
留下印記那無可替代的每一個普通人/平凡人的痕跡,或許早已消逝殆盡了吧……
哦,這裡就是比爾克羅地亞大街吧?嗯,大概就是這裡,這條街的右側??啊,就是這兒,呃,是302室吧?時間呢?啊拉拉,遲到兩分鐘。
按下房間號旁邊的門鈴按鈕,稍等了一會兒,從內置對講機中傳來了切薩雷先生“哪位?”的應答聲。我回答道“我是守村”,他便為我打開了入口的門鎖。我在門口將收起的傘用力甩了甩後,踏入了這間共和政府時代樣式的公寓,擦拭過小提琴防雨袋上的雨水,走上樓梯。
我是守村悠季,25歲。跟隨居住在羅馬的艾米里歐·羅斯馬丁老師留學已經半年,志願是成為職業小提琴家。
我在雨中拜訪的切薩雷·魯卡氏是一位小提琴家,他曾是那位米開朗傑利的弟子。年齡大概在三十五六歲。我來訪的目的是為了與他和他的友人菲利普馬爾蒂尼所組成的三重奏音樂會的練習。
話雖如此,可是菲利普氏因為工作的關係無法來參加,所以今日只有我和切薩雷先生二人進行合奏練習。
順帶提一下,菲利普氏是擔任瑞士蘇黎世大學講師的大提琴手,與切薩雷先生一樣,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都遠在我之上。
上了三樓,我確認了過門上的號牌後,敲門前深吸了口氣。切薩雷先生他們都是地道的羅馬當地人,我們也說過一些話,用我的意大利語也勉強能溝通,車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最重要的是合奏練習,所以我想語言不足的地方就用音樂語言和手語也可以彌補。
好,敲門吧!
我做好覺悟剛一開始敲,門就像等候已久一樣馬上打開了。
【哎呀,沒迷路吧? 】
對開門的切薩雷桑問的第一句話,
【沒,很快就找到了】
我邊笑著回答,邊走進房間。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女性,對我說【歡迎你】。 (這個人已經有夫人了啊!)我有點驚訝。
【這是我妻子法米娜】
切薩雷先生又高又瘦,看起來身高比1.92米的圭還要高一些。而他的夫人則很小巧,兩人之間簡直是成年人與兒童的身高差。
【啊,初、初次見面,我是悠季·守村】
【你好】
伸出手要與我握手的法米娜女士的笑顏十分親切溫柔,使因為與意想不到的人見面的失敗感而再次緊張的我放鬆了下來。
不過,這個人應該還不到一百五十公分吧?斯潘尼亞系?
【啊,yuuki·mori⋯⋯? 】
她抬頭看向我,可真是個美人!
【是morimura,mo、ri、mu、ra】
【mourimuura?不好意思,外國友人的名字好難啊。 】
【您叫我yuuki就好,夫人】
【謝謝,您也可以叫我法米娜】
【謝謝您,法米娜。這位是令嬡嗎? 】
【對,女孩子哦,她叫艾瑪】
【請多關照哦,艾瑪小公主】
有著和媽媽非常相像的黑髮和黑眼珠的小姑娘大概有六個月左右吧,對於我的笑容也回以可愛的笑臉。
【琴房在這邊】
【好】
切薩雷先生的住所並不像艾米里歐老師的宅子或是圭的公寓那樣有很高的天井構造。但是房間卻佈置得很寬敞。他帶我去的琴房就放了兩台三角鋼琴。不,那邊稍微小一點的是古鋼琴?
【海報印好了。 】
切薩雷先生遞過來的是像富士見定演的海報那樣的印刷物,我稍微放鬆了一些。要是柯特紙全彩印刷那種漂亮正式的印刷物的話,光看著海報我就會感到緊張啊!
海報的內容是:在演奏會的粗體標題“第六奏鳴曲集”上印刷著我們三重奏樂團名“trio·da·gamba”
(“da·gamba”好像是切薩雷先生他們在玩室內樂的時候決定的樂團名。意思是“足”,但是使用“gamba”就有種“來,向前吧!”的微妙意味,和在日本年輕人的語言中有“剛把類”意思相同的ganba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感覺。)
標題下面寫著預定演出曲目。第一首曲子是老巴赫的第六小提琴奏鳴曲中的B小調,第二首曲子是他的二兒子以馬內利·巴赫的第六奏鳴曲中的降B大調。然後第三首曲目是巴赫小兒子克里斯蒂安·巴赫作曲與前同名的奏鳴曲集中的第二首的D大調⋯⋯也就是說,從三個巴赫各自的第六奏鳴曲中選取出來的。
可能會被認為好像玩笑一樣的選曲,但是古鋼琴、大提琴與小提琴三重奏的曲目應該是並不太多,恰好巴赫父子的作品正好適合,故而集中起來,好像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順帶一提,老巴赫的小提琴奏鳴曲很多是以古鋼琴伴奏就能演奏的,但是看一下原標題,有“古鋼琴伴奏的小提琴獨奏可以加入古提琴低音通奏。”的標註。而我們這次又將古樂器的古提琴替換為大提琴了。
我確認了一下海報下方的時間地點與之前通知的沒有出入。 【可以給我嗎? 】我試著問了一下,因為得給圭看看。
【啊,當然了,給我賣力地宣傳吧,不募集到一百名觀眾我們就赤字了。除了bebe以外拜託你募集到二十名哦】
他叫bebe這個圭的外號也就是說,我和圭的戀人關係貌似已經被切薩雷先生他們知道了。
【二十人恐怕有點勉強,不過我會盡全力的。 】
我這樣回答他。如果在日本,可以讓富士見的成員們幫忙的話,區區二十張應該很好賣的。
切薩雷先生在兩台樂器中的古鋼琴前面坐下,現在就開始與古鋼琴的合奏練習了。
打開蓋子,在鍵盤上奏出一串沙拉拉拉的鳴響,切薩雷先生說:【我們從b小調開始吧。 】
唔,我就知道會來的。
【對不起,b小調我還沒有完成,為了能盡量早日合奏,我會努力的。 】
因為是老巴赫的作品,我想從細緻的學習開始。
【那麼,就合到你練好的地方為止也可以,無論如何,我們先來一遍。 】
切薩雷先生一臉輕鬆地說道。對於我來說,只能點頭說【si】
以我的本事,能不拖兩位前輩的後腿完成已經很難得了。
〔請您多指教〕我說著向他低頭致意,他卻說〔喂喂,這不是上課〕皺起了眉。
〔第一樂章是從我的前奏開始的吶,你來切入。 〕
〔是〕
我一邊看著樂譜一邊數著切薩雷先生彈奏的節拍,等待切入點。在恰好的時間點開始演奏,到第四小節停止運弓。沒合上。
〔對不起〕
〔沒事啦〕
第二次雖然比第一次好點,果然還是不行,切薩雷先生卻沒有停下
就這樣不間斷地進行,我也彈奏下去。一直到樂章的最後,我終於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
〔對不起,我的音太過強調了吧?我是第一次和古鋼琴合奏,它和鋼琴的音量完全不同,所以我現在沒辦法很好地合奏。 〕
〔沒關係,我們正是為此練習的,來吧,再來一遍〕
〔實在很抱歉〕
鋼琴和古鋼琴雖然從鍵盤樂器這個叫法來看屬於同類,但實際上發音系統完全不同。
鋼琴是擊弦樂器⋯⋯也就是說採取壓動琴錘打擊琴弦發出聲音的方法。而古鋼琴是通過安裝在聯動機構上的撥子撥動琴弦發聲。即古鋼琴在原理上與詩琴和吉他相同,音色也常常被說成和詩琴相似。
現在最為普遍的,也是我作為伴奏樂器所熟悉的鋼琴(正式名稱是piano forte),和音色一樣,其音量能達到何種豐富程度,至今仍是研究對象。音量,即能發出很大的聲音這一點是和小提琴一樣的現代樂器比較大的特徵。而與之相比,古鋼琴的聲音怎麼說也太纖弱了,音量和音色都同樣纖細。
因而如此與古鋼琴合奏,我演奏的小提琴就顯得“過強”。不光音量,音色也過強?怎麼說呢,⋯⋯音質比較硬?嗯,因為一直都用鋼琴伴奏來演奏。我的小提琴好像自然而然就變為了不輸於鋼琴的硬質音色。
但是,音量降低方面可以通過邊聽古鋼琴的聲音一邊調整,要想軟化音色,我的最好的聲音就無法發出了。
當然今後也會有一些根據情況安排的排練,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想要與切薩雷先生配合起來的話,就需要放棄我在《雨歌》中捕捉到的我最好的音,把領悟到的要點特意拋開,讓聲音重新模糊起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但這樣的話⋯⋯演奏是聽起來柔軟了,纖弱和柔軟是不一樣的吧。嗯。 。 。
啊,等一下,真的連音質都有配合的必要么?我用我的音來演奏不行嗎?調節音量,而對於音色,說是將兩種完全音質不同的樂器調和吧⋯⋯
我竟然沉浸於音色研究,忘了切薩雷先生了。
【這個任務,我覺得應該是由你我二人共同完成的吧? 】
他這樣跟我說,我忽然清醒過來。
啊,剛才我一個人在演奏啊,對不起,但是呢⋯⋯
【今天能不能就到此為止呢,啊——我想把我的想法總結一下,再向兩個人合作的階段進行。 】
【我知道你是完美主義者而且也很尊敬你,但是這個三重奏希望能夠按照我的想法來進行。 】他這樣對我說。
他這樣說的話,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格都在他之下的我只能回答【si】
這麼說,這些奏鳴曲我就不得不採取迎合古鋼琴的柔軟音色的演奏方法了。不,這種模糊的聲音我不可能接受,所以我必須尋找到柔軟、澄澈又美麗的聲音。但是,兩個月能不能達到吶?
我們二人又開始練習,再次演奏一遍《b小調》第一樂章⋯⋯我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必須做些什麼!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們又練習了《降B大調》,這個也是把第一樂章從頭到尾練了三遍,然後是《D大調》。
【今天的練習就這樣吧】
切薩雷先生結束了練習,我說著【非常感謝您】低頭致意
【嗯,果然是這樣】
【哈?您是指什麼? 】
切薩雷先生坐在很難伸腳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看向我。
【我不是你的師父,你這種一本正經也許是因為你是日本人XX的關係,但是這讓我讓我很難辦。我呢和你們都是打招呼可以用“ciao”的XX關係,所以我希望你我還有Pippo能通過互相切磋,最終完成我們的三重奏演出。 】
【啊,我剛才說什麼,你聽懂了嗎? 】
對於顧慮我的意大利語能力的切薩雷先生的詢問,我點頭回答說【是的,我能大概聽懂】
【你的意見呢】
【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清,您剛才,說了按照自己想的來演奏,我認為這樣很好,您是領導者。 】
切薩雷先生卻【no,no,no】地搖擺著他修長的手指,【不是這個意思】他繼續下去。
【剛才我說的是練習的方法,而我現在說的是有關於演奏的XX。你就像和老師XX的弟子一樣努力地想要合上我的古鋼琴。這就是你想要的演奏麼,我可不這麼想】
我無意中想到,菲利普先生將會怎麼演奏呢,他的大提琴與作為古樂器的古提琴的音量和音質都不相同,聽到的話可以作為一種參考吧。
【啊⋯⋯我還沒有,與你的做出怎樣的合奏,我自己還沒決定,我會使用今天的練習來考慮】
唔,好奇怪的意大利語。
【三重奏的演奏你一個人來考慮嗎? 】
【啊——,不是的,我的意見,下次練習開始之前,決定】
【si,si,那樣的話就ok了。我和pippo經常吵得XXXX。但最後總是能形成好的演出,所以無論我們怎麼吵架,還是會在一起演奏。我覺得和yuuki也能做到那樣。 】
也就是說,像和三條薰子小姐做過的那樣,把自己的主張拿出來,在碰撞的過程中完成曲子的這種做法。但是吶⋯⋯以這個人啊菲利普先生為對象,我沒有那麼毫無顧忌地說話的自信啊。因為我和這兩個人的經歷相差太懸殊了⋯⋯可我也不是小提琴手裡的無名小輩了,逃避藝術上的切磋琢磨是不可以的。
【為了回應您的期待,我會努力的】我這樣回答了他。
(譯者註:XX都是沒悠季同學沒聽懂的意大利單詞啦)
【你自己不太清楚,可我看你好像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啊啊】
讓您為難了,我不知道這用意大利語怎麼說。
【困擾您二位的話我很抱歉】
這種說法他能聽懂吧?
【我比yuuki要頑固兩倍,而pippo比你要頑固三倍】
切薩雷先生一本正經地回答我。
【不頑固的人,說起來就不會選擇音樂家這種XX的工作。 】
雖然混雜了聽不懂的單詞,我還是能體會其中微妙的含義。
【啊哈哈,si,si】
我點點頭。
【我發怒的時候就會變成XX。 [閉嘴,XXX!!!]這種程度的會經常罵哦】
【誒?啊——】
確實是罵人,但只要不是“變態同性戀”之類的話,我還可以重新問一下。
【剛才您說的詞我不懂,呃,sbar⋯⋯? 】
【Sbarbatello,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
他這麼說著沖我眨眨眼,我反而更在意這個詞的意思了,到後來我終於知道了的時候,便記住了切薩雷·魯卡波這號人物的親切。而這種感覺在這之後,無論在與他的練習展開得多麼火藥味十足,我對他有多火大,都不曾消失過。
【那麼下一個練習日……,下週你不在羅馬了啊。 】
【是的,從明天開始的九天時間,我要去以色列】
【那麼,大下周星期五的這個時間吧。 】
【我知道了】
【幫我跟bebe說我為他加油! 】
是的,我這次以色列之行,是為了給挑戰音樂比賽的圭應援的。我的戀人桐之院圭作為一名新銳指揮家,繼上個月獲得貝桑鬆的優勝之後,因為希望獲得第二個桂冠,而參加了以色列國際指揮大賽。
從切薩雷先生的家中用ciao告別之後,在變成狂風暴雨的天氣裡沉默地回到家,馬上查了辭典。
切薩雷先生說的sbarbatello就是【(自己不熟練還一副偉大的樣子的)黃毛小子】的意思。啊哈,是【閉嘴!黃毛小子! 】的意思啊,看來不努力到哭是不行的啊!
艾米利歐老師和麻美夫人對我的以色列之行非常擔心。
建國以來,與巴勒斯坦人以及周邊的阿拉伯諸國之間存在的過激的執著仍在持續的以色列, 是個政治熱點國家,恐怖主義及武裝衝突將危險隨時置於頭頂。老師說,特地去那種地方的行為真是一點也不值得讚賞。
我以“會充分注意啦”的理由堅持要去。老師他們太過擔心了,我感覺他們對我有點過度保護。 [A3] 照這麼說的話與愛爾蘭發生紛爭的英國,納粹引發事件的德國,也都是危險的國家嘍。日本還有意大利也是,也有很多事故啊事件發生的說,可我又不是小學生啦。
十月二十日、星期日。我乘坐ELAL以色列航空的飛機從XX機場起飛,比預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到達XX機場。 (我我我懶得找這是什麼機場。。。)
在迎接大廳的來自世界各地膚色不同的人群中,身穿漂亮的西裝三件套,帶著軟帽的圭的身高足夠顯眼,我們很順利地會合了。
三週零兩日沒有見面⋯⋯啊,是圭的味道。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吧?”
“一個小時十分鐘左右呢”
“你那麼早就來了!明天的第一輪審查已經準備好了嗎?”
“我是第三天哦”
“啊,這樣啊,那麼,週一、週二⋯⋯你是周三比啊”
“讓我們先去賓館吧,觀光還是先把行李放下比較好。”
我一邊跟上拿起我的小旅行箱往外走的圭,一邊說,“先不說我,你不是來玩的,不用顧慮我的。”
“來耶路撒冷的舊街市觀光的話,不帶導遊是很危險的。”
“艾米利歐先生他們要我不要從賓館出來,對了,上個月那邊還發生事件了吧。”
“是啊,拜這件事所賜,比賽會場和賓館也都變更到特拉維夫了。都到這兒了不來耶路撒冷看看就太浪費了,可以保障安全的。”
“那麼,比賽結束以後你帶我去吧。”
“今明兩天我沒什麼事的”
“我說你啊,雖然我覺得有自信是好的,但聽說第一次二次審查的課題曲[A1] 加在一起有十五部之多,而且都是交響曲的大曲難曲的**吧?想著審查日之前還有時間就去約會吧,這麼神誌不清的話,說不定會落入陷阱哦!”
在世界的任何一方都會引起女性注目的存在的高富帥的男人,皺了皺濃密的眉毛,充滿男子氣概的美貌上浮現了“好遺憾”的表情。
“我沒有神誌不清,因為時間還有餘裕,所以我想在上台之前在來一次耶路撒冷。”
“啊,什麼嘛。”
我想著(又被擺了一道)撓了撓頭。最近這種自我意識過剩實在不太好,你這傢伙,不會以為圭的世界都以你為中心吧,這麼自以為是太羞恥了!
“要是為了你的學習,我很願意陪著你哦”
說到耶路撒冷,是耶穌最後生活的地方,也是作為伴隨他被埋葬和復活的舞台的各各他山丘之類名勝的所在地[A1] ,對於基督徒是最高的聖地。自古便吸引無數不畏路途遙遠與艱險的香客前來朝拜,而當年的十字軍東征也是為了從異教徒土耳其帝國手中奪還聖地。
基督教作為歐洲文化的根基,其歷史原點就是耶路撒冷,而古典音樂作為西歐文化的一個門類,我們這些參與者是不會不對耶路撒冷感興趣的。
話說耶路撒冷這個地方,同時也是猶太教、伊斯蘭教非常重要的聖地,所以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宗教上還是政治上,都是個麻煩的地方。
“那麼,就用這個藉口吧。”
圭一邊幫我擋住自動門一邊這麼說。
“誒,你說是藉口?”
“因為我的約會邀請被拒絕了”
“到底哪句是真話啊?”我瞪著他看,圭苦笑著用“哪句都是真話”糊弄過去了。
“那麼,總之你也想去耶路撒冷的吧?”
“嗯,上次我在某條街道得到的暗示,我想再去確認一下,而且也想讓你看看。”
“啊,你已經去過一次了?”
我正問著,圭停住站定,我也跟著停住了腳步。好像是個賣什麼票的售票亭。圭用英語和工作人員搭話,我能從中聽到特拉維夫和特拉維夫下城賓館這兩個詞。
工作人員在一本票據的第一張上寫著什麼,呲啦一聲撕下來交給圭。然後對站在售票亭旁邊的男子們說話(不是英語),走過來一個大叔年齡的人。
大叔和工作人員還有圭說了幾句話,結果我的行李箱,說:
“我們走吧”
“呃,他是?”
“出租車司機,在這裡出租車是指定制的。在售票亭取得指定券才可以乘坐。”
“哦?好麻煩啊”
“恐怕是為了防止乘坐黑出租引起麻煩才這麼做的。”
“順便問一下,那些人說的是什麼語啊?”
“我想大概是希伯來語,希伯來語和阿拉伯語很像,我聽不出來其中區別,但我覺得他是以色列人。”
“這樣啊,猶太人是說希伯來語的啊。但是可以和他們用英語溝通麼?”
“特拉維夫下城的賓館前台都會說意大利語哦。”
“啊哈,那也許對我很有幫助。”
我們被帶到出租車停車場,坐上了車。司機大叔很熟練地把休旅車擦得很乾淨,駕駛也比羅馬的出租車更平穩。
特拉維夫,是二十世紀初從歐洲移民過來的猶太人建造的城市。現在正在變成以色列最大的都市的這裡,是面對地中海的溫暖土地,它的周邊是廣闊的種植柑桔等特產的果園,後面的夏隆平原則被稱作豐富的穀倉地帶。
特拉維夫似乎原本是沒有人的沙丘地帶,但是近代都市卻建造得非常好。
很難想像這裡百年之前竟是荒涼的不毛之地[A1] ,現在它則以充滿活力的大都市的姿態展現在我眼前。
“我本來是想訂一間能看到海的房間,很不巧的是已經被訂完了。”
我首先到窗邊眺望風景,圭從後面抱住我的腰,這麼說著。
我笑著回答道:“這邊夜景不也很漂亮嗎”
“是的,從今晚開始我也這樣覺得。”
圭在我耳邊低語並親吻我的脖子,(真是的)我苦笑著把頭靠在圭的肩上。圭的手慢慢在我肚子上揉弄著,好像要從下腹摸到股間,我急忙捉住了他的手。
“不是要去耶路撒冷嘛?”
“現在正在找賓館。”
“誒,要在那邊住一晚?”
“如果沒有適當的住處的話,我們就明早出發,一天就回來。”
“就這麼一點距離啊?”
“坐大巴一個半小時車程”
“哦?還是挺遠的嘛。說起來啊,那裡不危險吧?”
決定要去以後反而有些擔心,於是問圭。
“去參觀倒是很好,要是捲入麻煩受傷的話”
“我會保護你的”
“我是在擔心你啊,因為你絕對比我要惹眼”
“還有其他比賽的機會。”
“不是這個問題好吧!那個,上個月的事件是以色列軍隊和巴勒斯坦人的紛爭吧,後來都變成槍戰了的說。”
“我前天來過耶路撒冷,沒有恐怖緊張的氣氛,如果不是這樣,我是不會邀請你過來的。”
“OK,我明白了”
這時候響起了嘟嚕嚕的電話聲。
“我來接”
“嗯”
電話是從賓館的前台打來的,告知我們耶路撒冷的賓館已經訂好。
“要盡量趕在日落之前到達,我們能立刻出發嗎?”
“可以給我點收拾行李的時間嘛?”
“十分鐘以內可以。”
圭是這麼回答的,當然是玩笑,不過也半真半假。
所以我非常迅速地把一天份的換洗衣物拿出來,並且把必要日用品裝進分裝瓶子。
“小提琴寄存在這邊比較好吧?”
“是的,這邊的保管庫很值得信賴。”
圭的小行李箱已經準備停當,這印證了我的想像
去往長途巴士出發的特拉維夫巴士中心的出租車上我試著問了一下:“莫非,你是為了接我才中斷了耶路撒冷的參觀而來的?”
想要理解圭如此的感懷就要認識到自己的教養和知識是多麼不足, 而且感性也比較粗糙。因此我非常感激圭在車上的關於耶路撒冷的歷史的演說。
舊約聖經中所講述的大衛時代,正是公元前一千年的時候,耶路撒冷,是那大衛王統治的猶太國的都城⋯⋯圭這種落語式的說明,讓一直把舊約當作奇幻物語來通讀的我也發覺,其實那講述的是古代猶太人波瀾萬丈的歷史。
當然,最初的天地創造啊,亞當夏娃被從伊甸園放逐啊,諾亞方舟什麼的就是世人所說的神話那樣的虛幻故事。而《出埃及記》之後就會感到有些無聊,因為這是真實的歷史,其實更應該讀一讀啊。
被時間的流逝所消去的,現在變為無名眾人的人們,或者鬥爭,或者忍耐,努力的生存,用各自的人生編織出名為歷史的事實。
總有一天,我也會被時間吞噬吧。舊約聖經的記述也好,古羅馬廣場和鬥獸場也好,現在要去拜訪的耶路撒冷城也好,都是在以忘卻為主要成分的,名為“時間洪流”的不可抗拒力的沖刷下存留下來的,就像被奇蹟般的幸運眷顧的過去的殘片⋯⋯
於是,因為用這樣的視點的緣故,近距離仰視圍繞耶路撒冷舊市街的城牆以及大馬士革門的偉容的時候,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很深的感慨。
那一塊一塊的巨石,是由誰搬運過來又是誰堆積上去的呢?以往一直只把它們當做古代建築物來看待,而今我卻能通過這些遺跡,彷彿真實地感受到當時人們鮮活的呼吸,這帶給我極大的震撼。
“我們明天去市街觀光,今天接下來去爬橄欖山如何?如果你累的話,”
“我沒關係的,可以哦,我說啊,圭”
“嗯?”
“我每天都有跑步哦,腰腿力量和耐力都鍛煉到了,即使是一點急行軍我也不會認輸的。不要在意我,快帶我去爬就是了”
“我明白了”
圭微笑地回答我,剛才把跑鞋換上了太正確了!
在通往山頂的坡道上,圭像在自言自語一樣說著。
“來到這裡是為了感受拿撒勒的耶穌這個男人。被稱為神之子,被當做救世主一樣期待,卻最終被殺害。他的生涯,是眾多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人物中的一個典型。
然而,他的死,卻成功地在弟子心中播種下了讓基督教這一世界宗教發芽的種子。
我對耶穌事蹟的思考是,一個人類,真格地豁出性命能生出多麼巨大的能量。他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熱情感動了門徒,在迫害重重的時代殺出重圍。兩千年後的今天,他的思想仍然在繼續保持活力。 ”
“但是啊,基督教的本質不是信仰耶和華嗎?”
“通過對神之子耶穌的對耶和華的信仰,這正是我要解釋的,耶穌讓人們信仰持有對耶和華信仰的自己。將人與神聯繫在一起。”
“但是耶和華禁止偶像崇拜,基督教卻拜十字架,理由是?”
“這就是以猶太教為母體的基督教的思想,被猶太教徒所不容的的理由之一。伊斯蘭教也是基於舊約的信仰唯一神的宗教,和基督教可以說是兄弟關係的宗教,卻不相容至此。”
“宗教戰爭之類的啊”
“我認為那是政治利用宗教的錯。耶穌的思想是以對神的信賴為基礎忍耐、寬容和對他人的愛。本來是不存在引起爭鬥的方面的。”
“嗯,出現那種對立的狀況,我想耶穌應該是最悲哀的。”
我們談論著這個話題到達了山頂。
圭長時間地眺望著褐色的石造街市。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思考什麼。因為在山上的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之後我們又目送了街市反方向的靜靜的落日。
與兩千年前耶穌所眺望的別無二致的光景,給人一種荒涼的寂寞感。這種情感,大概是把蒼涼的風景與他的悲劇生涯重合而製造出的,只是我自己的傷感而已。 。
從那天黃昏到第二天的晚上,圭再次化身為沈默的撲克臉男人。無論是回賓館吃晚飯的時候,還是在雙人床上分頭而睡的時候,第二天在舊市街遊覽的時候也是。他一直沉思默考還是什麼呢,他在自己的內心世界遊覽,連對我的解說也是除了必要的便不開口。
但是我明白,圭並不是忘記了我的存在,也不是覺得我打擾了他的思考而心煩得不說話,所以我也沉默著配合他的心情。
再次見到夕陽的時候,我們乘上了返程的大巴。在進入與耶路撒冷彷彿兩個天地的特拉維夫時,圭變回了平時的圭。就像以往從埋頭讀譜中驚醒一樣,呼地大大嘆了口氣,從那邊的世界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無聊了。”
“我看起來像是這樣麼?我並沒有感到很無聊啊。”
“這樣啊”
圭一臉安心,忽然咬著我的耳朵低語,
“而且昨夜我都沒有摸到你的手。”
“晚安吻可是做了哦”
我也悄悄回答他。
“你在意麼?”
“嘛,多少有點”我笑著回答。
“我呢,試著和沈默不語的你在一起遊覽一整天,又重新地認識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怎麼說?”
“即使和你只是默默地走在一起,就很快樂了,應該說是心滿意足。”
“我也是,想到有你在我身邊,和我看到同樣的風景,就有種平靜的充實感。”
“嗯”
回到賓館,有一封給圭的傳真。圭讀完皺起了眉。
“誒?是什麼?”
“不,沒什麼重要的事。”
這麼敷衍的同時,圭的氣場變化了。
“類似於比較激烈的問候那種東西。”
他邊說邊把傳真遞給我,正文是打字機打出來的英語,手寫簽名太過華麗,我都沒能讀出來。
“呃,這是誰發來的?”
“德比特·瑟林巴格。桑松音樂製片的副社長。”
“啊⋯⋯”
我禁不住發出了叫聲。
“桑松唱片的社長?你認識他嗎”
“啊,可能,就打過照面而已。在貝桑松特別紀念音樂會的晚會上,巴魯尼尼先生告訴我的。那個四十歲上下,蓄著小鬍子,有點陰鬱的花花公子就是桑松的副社長。”
“嗯,就是瑟林巴格氏,我也是在那個晚會上遇見他的。”
“'為了今後考慮,你應該早點找個值得信任的經紀人簽約比較好。如果能以他為後盾,是最理想的。'巴魯尼尼先生當時這麼跟我說,'但問題是,他是個同性戀'。我陡然被嗆到了。”
“原來如此”
圭的目光緩和下來,我才發覺他剛才一直在懷疑我。
“先說在前面啊,我沒和他說過話哦,其實就沒直接見過面,只是從我這邊看見過他的臉。”
“嗯”
圭不知道為什麼面容凝重地點點頭,貌似很厭惡地說:“他喜歡的好像是我這種類型的。”
我迅速用手摀住嘴,不然就會笑噴出來的。
“啊,不是,抱歉,你確實非常有魅力,但是居然有想推倒你的男人,有點,那啥,真是個新視角。”
“唔”
圭皺起眉頭。
“確實如此。”
圭嘀咕說。
“這麼考慮的話,就符合邏輯了。”
“誒?”
“我從他那兒感覺到的違和感就能解釋了。”
“是說?”
“我很快知道他不是gay而是雙性戀者,原來如此,他是把我看作想抱的對象的話,那種目光就能夠解釋了。哎呀真是的,不光是貞操,而且是後面的危機啊,真讓人受不了”
“那麼,這個,是情書 ?”
對著看向傳真的我,圭苦笑著說,
“不是那麼明顯的東西,他就是祝福我比賽成功,無論結果如何,都希望能和我簽約的所謂勸誘說辭。是一篇相當的美文,只是試探我而已。”
“啊,這樣啊。”
我鬆了一口氣,但是
“那種人呢,絕對不會留下能被人抓住的證據的。”聽到圭的話,我的不安又升騰起來了。
“那個啊,感覺好像會變得很糟糕啊?他要是執拗地逼迫你的話。”
“雖然他還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對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完全沒有想**的感覺。無論他怎麼逼迫,我都會保護貞操的。”
“但是啊,聽巴魯尼尼先生的說法,要是他被甩了,會為了洩憤讓你沒工作挨餓的,你不感覺他是能這麼做的人麼?不,怎麼說呢,他究竟會不會做這種事也不好說。”
“我認為他確實擁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圭很平靜地說,然後又笑笑補充到,
“M響的人事那裡他能不能說上話還是個未知數,但想要給富士見施壓是絕對沒有用的。”
“噗,嗯,倒也是。充其量'桑松唱片公司決不賣唱片給微笑先生'這種程度的壓力?哈哈哈哈,真這麼做的話好可笑啊”
“也就是說,沒有什麼問題。”
“啊,如果富士見也動搖了呢?”
“嗯”
這不是玩笑,但也不是現實。而且圭也明白這一點。
“因為會發生這種事情,事先請允許我說一下”
圭一臉認真地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今後,我和瑟林巴格氏可能會有很多次的交鋒吧,他對我不僅僅抱有性*趣,而且還似乎認同了我能夠作為桑松唱片的商品的價值,就是俗話說的貪財好色。如果傳聞屬實的話,我想他肯定會不擇手段地要將我納入他的麾下的。在這裡我想請求你兩件事。”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什麼都可以。要是讓我相信你不會出軌,不用說哦,我相信你。”
圭一臉當然地笑著看我,又轉為嚴肅。
“第一件是,我希望你不要被周圍的雜音所迷惑,請不要聽信狀似親切的密告。”
“我明白,我只相信你直接對我說的哦。”
“謝謝,第二件是,瑟林巴格氏或者其他人要和你做什麼交易,絕對不要上當。另外有人這麼勸說你的話,無論多小的事都請告訴我。”
“了解”
“即使對方說為了我什麼的,你也千萬不要動搖,因為這種說法是將人騙入陷阱的常用語。”
“嗯,我明白了,如果有人這麼說的話,我就說'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啊,但是……”。
“但是?”
“你我的關係,是因為東京房租太高所以住在一起分擔房租的好朋友,這麼說可以吧。也就是說那個,如果說我們是結婚關係的話,會變成能被人抓住的弱點啊。”
“'小心我把你的同性戀身份公佈於眾',這種威脅對我來說是無效的。”
圭好像沒聽見這冷冷的口氣一樣,用無比關心的口氣說。我想,是到做出覺悟的時間了。
來自姐姐他們的、親戚們的、富士見的大家和福山老師的非難會讓我感到凌遲般的痛苦吧,……也有可能對我作為小提琴手的將來留下不可挽回的陰影。圭的立場也和我一樣……與這個高個子之間的愛,是絕對無可替代的。所以……
“對我來說也是無效的哦。”
我說出來了。
“在有必要的的時候,我也會嚴肅以對的,與其被威脅,不如我們主動出櫃。所以你盡可以安心拒絕他。”
“悠季⋯⋯”
看到圭泫然欲泣地皺起眉,我握拳宣言道,
“本來就是戀慕我們家男人,居然還想和你上床,簡直是無理取鬧,我決不能忍受!果斷粉碎之!啊?”
圭破涕為笑,噗噗地顫動寬闊的肩膀,他握住我的拳頭說,
“我說的是最壞的情況,也不見得一定是這樣,瑟林巴格氏是個和傳聞完全不同的高潔人物的可能性也很高。實際上,我只是收到了他的簽約提議,沒有被他糾纏勸說。
但是今後不知將會是何種展開,我假設了萬一的情況,甚至對你有那樣的請求,但那也是疑心病使然的失言也未可知。我很高興你能認真地理解我。雖然你很堅強,但也請不要再多想這件事了。或許是我的自我意識過剩,才操之過急,對於他應該說是很不好意思。 ”
“但是你啊,雖然沒有被他用語言糾纏,可也被目光騷擾了吧?”
我察覺到他雖然沒說謊,可是也沒全說。
圭快速地看了我一眼,那個表情告訴了我,圭也知道了我猜到寫什麼了。
“抱歉”
這個吸引女人也吸引男人的男子向我投降。
“他跟我握手的時候,用拇指的指甲撫摩我的手背了。”
“這是,'今夜怎樣?'的暗示嘛?”
“嗯,嘛,過長時間的握手這種過剩的肢體接觸,是在告訴對方,他對其有性趣,但是對方卻又無法捉住證據。”
“嗯,就是啊,那,你的對他的印象怎麼樣啊,是跟傳聞一樣呢,還是”
“實際上我沒有看透他”
圭用敗北宣言一樣的低低的語調說。
“從得到的地位來看,他和成千上萬的居心叵測的人不同,從談話來看,他就像個純真又誠實的人,恐怕那就是他的畫皮吧,可惜我卻看不透內裡本質。說實話,這種經驗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他是個真正純真無垢的人呢,還是把你也騙過去了的不得了的裝好人的混蛋,到底是哪種呢”
“本來我還有看人的自信的。”
“嘛,過段時間就會知道了吧?”
我用充滿希望的樂觀論安慰他。
“你是那種能預測事情發展並及時處理的人,而我沒有你那麼聰明,一直都是臨時抱佛腳式的,但是總會有辦法的。說不定,他就是個純情的權力者,最後被你玩弄了呢,不行哦,你本來不喜歡他,不能讓人家哭哦,”你這個色男。我用指尖戳著他的胸部。他卻一把捉住我的手,將我伸出的食指含入口中。他一邊吮吸我的手指,一邊抱住我,連指縫間都被他細細品嚐,我有感覺了。
“不禁慾了嘛”
“無所謂,本來我也沒有那種打算”
說著,他把手指探入我的口腔,濡濕之後又玩弄我的臀部。直接從褲子後面把手伸進去,淺淺地插入**。我“啊”地一聲,輕喘著。我能感覺到下腹壓著的圭的股間,那兒已經完全硬了。
但是在這裡不好吧。
我們本來是站在窗邊俯瞰夜景邊談話的,從窗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我們的樣子。雖然我們的房間在十一層,但從附近的建築物也不一定看不到,在褲子被脫掉之前,“停、停一下”我提議道。
“把窗簾拉上吧,我想去床上。”
“去浴室怎麼樣”
“唔,唔嗯,好吧。”
啊、啊、不要突然插進來啊!
“等、等一下圭,等等,我們去浴室吧,外面會看到的”
“……哦”
圭不情願地放開我,匆忙地一拉好窗簾,就迅速脫了衣服,我也被他脫掉衣服,帶進浴室。他想把看起來一觸即發的那話兒,借肥皂的潤滑插入卻怎麼都不得其所,在沒進去之前就射了出來。
“咕,唔,……哈,對、對不起”
這個稀有的事態讓圭超超稀有地滿臉通紅。
我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嗯,不是一般的疼”
“重來重來 。”
“趁著冷靜下來了,我們要不要先泡個澡?腳上的沙子很磨腳的說”
“我覺得不需要浪費時間。嗯”
唔,好像是這樣的。
“淋浴的時候親吻口鼻好像會進水的吧。”
“啊啊,確實如此”
於是我們就擰好浴缸塞,確認熱水溫度穩定了,就雙雙坐進去。
“這個浴缸好大呀”
“悠季”
“是、是”
圭把腳放在熱水流下來的方向坐下,我靠在圭的胸前,坐在他長長的兩腿之間。 (我準備好了)把臉轉向他,親吻的過程中,因為脖子扭著很痛苦,想要轉身側坐,卻滑了下去。
“哇噗”
“哎喲”
“抱、抱歉,我撓到你了吧”
“沒關係”
“啊,還是撓到了,你看,這兒”
剛才忽然滑下去的時候,指甲在他右側下巴下面抓出了一道粉紅色的抓痕。
“對不起哦,雖然沒出血,但是會紅腫吧。”
“也不疼,沒什麼大事兒”
“總之要消毒”
我舔舐著抓傷,又給他一個道歉的親吻。
圭繼續要求別的意味的親吻,被他斜抱著的姿勢雙方愛撫都很容易。圭又到臨界了,他又臨界了。我呢……嗯,不再放鬆一點肯定還會痛。
“我說,難道你閉門不出的時候沒有自己做麼?”
“沒有那種心情呢”
“這麼用功啊”
“因為受到挑釁了啊”
“挑釁?”
“剛才那傳真上寫的,他在晚會上也說過。”
“那什麼”
啊,那,那個呀,沒關係啦,差不多就ok吧
“被那麼說了的話,就是意氣用事我也想得出個好結果,得出結果以後再拒絕他。”
“啊哈”
“還太快了麼?”
“不啊,可以喲”
“那請過來吧”
“嗯”
由我來用騎乘式的體位向下坐去,中途總算是進來了。
“啊,啊,等等,太大了”
“嗯,好緊,放鬆別用力”
“在、在放鬆了啊”
“好好抓著我,稍微動一動腰”
我抬了抬腰前後搖動,喘息著。
“啊、啊、啊、啊嗯!嗯!”
“疼嗎?太勉強了嗎”
“不、不是、那裡,就、是那裡”
“這裡?”
“啊嗚!不、啊!啊嗯!”
“都進來了哦”
“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舒服嗎?”
“舒服、好厲害、唔、唔、要、要去了”
圭三週份的威力又粗又硬、而且還有無邊的恢復力。在浴室射過兩回以後,回到床上居然又拉著我做了四個來回。我感覺快死了。
對於好像剛跑完馬拉鬆一樣痛苦地氣喘吁籲的我,圭汗淋淋地哈、哈地喘著氣詢問,“悠季?你沒事吧”
“……不行……已經……要死了……”
“抱歉,消耗了很多精力啊”
“是、是這樣麼”
“還是說,你都到了失神的程度這一點不好?”
“好過頭了……我都胡言亂語了吧,太過沉迷了啊”
“胡言亂語?啊啊……就是平時你都不太說出來的話啊,'不要跟那種大叔做,誰也不許'這句嗎”
圭回憶著發呆。
“不、那個,我說”我支支吾吾。
“啊啊,那就是'你要是想被抱,就由我來抱你!'”
嗚哇,不要說出來啊!
圭翻身抱著個枕頭趴著,支著胳膊肘無精打采地抓了抓前面的頭髮說道,
“我看起來非常舒服吧?”
問、問什麼吶。
“……唔……嗯”
“做那種事情你會討厭嗎?(注:就是10轉換)”
你為啥要用這麼色色地目光問那麼色情的事情啊。
“不是那樣的”
“前列腺按摩,是異性戀也在使用的手段哦”
我知道啦,不用你說。
“……但是,以前都沒做過”
“你沒假想過,我被瑟林巴格抱的那種窘境麼”
“……可是啊……除了他別人我也想不起來”
圭溫柔地笑了,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
“之前沒說出來是怕傷了我自尊嗎”
“……那樣就可以啦”
“以前我曾經說過一次吧”
“嗯……”
“我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和你之外的男人做出那種行為,但是和你的話我很有興趣,看到你愉悅的神情,我從心底感到高興。”
“笨蛋”
好羞人的你不要說了嘛。
“說真心話,我不是沒想過獻身於你的”
圭說出這種話來,不是我害羞的時候了。
“你是說……”
“通常的情況下我是不會輸的,但是如果被下藥的話,就不知道了”
我忍不住遐想了。
“禁止你跟他吃飯!”
我之所以強硬地這麼說,是因為我想像的情景過於色情。被下了春藥而無力的圭被綁在床上……想像著這種情景的我,難道其實是個變態S?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你也是哦”圭回答我。
我從枕頭里抬起頭,“我跟他又沒有什麼接觸”
“以後說不定就有接觸了,對我來說最怕的,就是你被當做人質的這種情形。”
“哇——!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啊,這可不是電影啊?”
“我是說要是想到最壞情形的話。就像眾所周知的拉斯維加斯與黑手黨之間的勾結一樣,發行界和黑社會也很容易聯繫在一起的。”
“可是,不會吧⋯⋯這可是古典音樂的世界啊,我連黃牛黨都沒見過。”
“危機管理的基本就是,預先設想最壞的情況,並提出對策哦。所以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小心身邊。”
圭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其實什麼都沒明白。
第二天星期二,圭早上就去比賽事務局看審查曲的發布(審查前一天可指定比賽需演奏的課題曲)。午後回來了。
他要演奏的曲目好像是伯恩斯坦的第二交響曲和柯普蘭的第三交響曲
在以伯恩斯坦冠名的音樂比賽上演奏他的曲目,會受到更嚴格的評判吧。
“《不安的時代》這個標題是來源於小說的題目?”
“是的”
“你讀過了?”
“姑且讀了一遍”
“我要出去練習……好像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
“這樣當然最好”
“那我安靜地看報紙吧。”
即便是圭,也會緊張起來,從回來開始他就掛著僵硬的表情。 “哈?”他轉向我說,
“你要練習的話不用顧忌我。”
說著縮縮肩膀,“啊啊”地用手摸著自己的臉。
“難道說我剛才表情很可怕?”
“差不多吧,我不會影響你讀譜的,你休息的時間我再練習。”
“這兩曲我已經暗譜完畢了,印像也加固了,就等正式演出了。”
“真是好面子逞強啊⋯⋯那就沒有什麼了”
那麼你剛才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出去吧”圭突然說。
“輕鬆地散散步,然後找個咖啡館吃飯如何?”
“可以是可以,你沒隱瞞什麼嗎”
“出來散步跟你說,啊,不過你也不必勉強和我散步。”
“腰雖然很疼,但也沒到必須弓腰走路的程度。”
“你說的刺痛呢?”
“塗藥以後好了哦”
“那麼,不頭暈了嗎”
“就是讓我跑步也沒關係的”
對話間完成了出門的準備。我脫掉拖鞋換上皮鞋,穿上夾克的時候,圭從帽架上取下軟帽戴在頭上。準備完畢。
“好,走吧”
“悠季,你忘了東西”
“啊,抱歉”
我們啾地交換了出門前的吻,走出房間。
從大廳下來,走向玄關的時候,旁邊的方向啪啪地閃了幾次閃光燈,我看向那邊,閃光燈又再次啪地閃起。我反射性地瞇眼。
“那就是我今天不愉快的理由。”
小聲說著的圭,下一個瞬間就沖向好像是閃光燈的主人的一個拿著照相機的男人。我慌忙追在後面。但是我追上的時候,圭已經揪住那人的衣領,把他拎起來。激烈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但他們都在說極快的英語,我一句也聽不懂。
“等一下等一下圭!冷靜點,停!”
不一會兒,門衛、行李工人和前台也都衝過來,一時間引起了騷動。
被拉開的圭,和應該是賓館方面的負責人的男性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說明情況。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paparazzi這個詞(狗仔隊),恍然大悟。
這時,拍照的男人也擠過來,比比畫畫地訴說著,好像是對圭的反論。
“你沒有我的攝影許可,隨意拍照這是侵害肖像權!”
好像是說的這個意思。
嗯,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那個男人轉向我,好像說了什麼。
圭做出(不要理他)的暗示,所以我歪著頭向那個男人擺出困惑的表情“哈?”
做出了,我不懂英語,對不起的樣子。
結果那個拍照的男人被驅逐出賓館,這件事就算解決了。我對圭說:
“接下來,我可以聽聽你的說明麼?”
“二樓的沙龍可以嗎?”
“哪兒都可以”
“在這種場所引起騷動,給你帶來不愉快的記憶,我向你道歉。”
“所以說啊,能把我還不知道的事情全部坦白嗎”
“是”
圭垂下頭。
“這樣啊,是從貝桑松追來的啊。”
“而且今天早上聽說了贊助商也抵達這裡了。“
“誒,難道是”
(他?)我立起大拇指,當然指是瑟林巴格的意思。
“不,是音樂雜誌。”
“啊,這樣啊,你這次如果繼貝桑鬆後連續優勝的話,會變成引人注目的新聞啊”
“我並沒有同意,那種隨意拍照讓我十分不愉快。”
“你在貝桑鬆就那麼引人注目,會發生這種事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話說,普遍來講,不都是歡迎雜誌取材的嗎?”
“請你也試試,到什麼地方都有人偷偷尾隨的感覺。太煩了。”
圭焦躁地傾訴著。
“而且還毫無預告,連你也拍下來了。”
“嗯⋯⋯在一起的話,就被一起拍下來了,沒辦法”
“我果然還是無法忍耐。”
“會被看出我們是一對兒吧”
“那倒也無所謂,剛才有三張照片明顯是衝著你來的。厚顏無恥也要有個限度!”
“啊,等等,你到底在因為什麼憤怒啊?”
“因為我的獨占欲遭到了侵害!”
圭死認真地表情說道。我在一瞬間無法判斷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心話。但我最終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
“雖然我有種被矇騙的感覺,但不管怎麼說,也不是被拍臥室的話,某種程度的拍照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嘛,一天24小時內都有可能被盯梢,會神經質的這種感覺我也很理解,這就是嶄露頭角的人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
我說完,圭的臉色明顯亮起來了。
“你,剛剛是在試探我嗎?”
“你是指什麼”
圭擺出一張撲克臉裝傻。
“那麼我要說'我不想跟被狗仔隊跟踪的你一同外出'的話呢?”
“如果你是真的這麼想,當然要以你的意志為最優先,在這種場合”
“已經拍了三張了哦,今後還會拍三十張三百張吧?那麼”
圭撤掉了撲克臉,浮現出複雜的神情看向我。
“現在這種情況中要確保行動自由,就要像你說的那樣,需要不在意什麼狗仔隊地去直面這件事。
但是,我擔心如果你暗地裡一邊在意一邊忍耐,也許會因為壓力過大胃穿孔”
“所以你就試探我一下?”
“請原諒我的試探”(原句是非常尊敬的敬語哦)
“你認為我是逞強勉強自己的人?”
“恐怕多少有點吧。但我判斷你很快就能適應了。”
“嗯……”
我嘗試著思考了一下,並得出了結論,
“恐怕是這樣的。
“最近我的心臟也強悍了許多,但唯有被跟踪,連家裡都被偷窺這點我無法接受。”
圭看起來特別高興,笑臉也相當明媚,他一邊抬手召喚侍者一邊說,
“那麼我們放下擔心輕鬆地出發吧!”
“去哪兒?”
“海邊的約會呀”
“唔”
“你沒有出去的心情了嗎?”
“我知道啦,可以啊,我們走吧!要不要乾脆手挽手啊!”
“請不要生氣了,我只是,想一邊聽著海浪的聲音一邊和你散步啊,當然你想要手挽手的話,我當然沒有異議了。”
“怎麼可能那麼做,就像愚蠢的情侶一樣”
“這是私人海灘,可以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哦”
“是你的當然可以,但這是賓館的好不好,你以為我會中計嘛”
“哦呀 ”
這種天真爛漫的演技,圭真的相當超群啊。
下面介紹一下以色列國際指揮者音樂大賽。這個比賽其實去年才舉辦第一屆,是一個剛開始沒多久的活動。然而,作為紀念人氣很高的已故著名指揮家伯恩斯坦的活動,以色列政府給予了很大的支持,而且評委也是集世界一流的音樂家於一堂,是一個年輕但是有實力的權威音樂比賽。因為是這樣的比賽,所以基準非常嚴格。闖過預備審查能夠挑戰比賽的只有三十人。而這三十名精銳中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會通過一次審查。到作為決賽的第二次審查的時候只剩下五六人了。
而且雖然賽制是簡單的兩段式比賽,但是課題曲目卻是包含了近現代作品的大交響曲的**。挑戰者必須學習的總譜堆積起來,就像山一樣。
這個一次審查的第三天。
音樂大廳的舞台上,圭作為第四號選手登台,我的感覺是他這次的演奏通過一次審查基本沒什麼疑問。他演奏完之後,走下舞台。
無論是伯恩斯坦還是柯普蘭,圭和他們作品的相性似乎都不是很好,所以本次並不是像在貝桑松演奏貝多芬那樣的名演奏。但是,伯恩斯坦的富於時代性的音樂世界也好,柯普蘭的美國特點也好,都很好的表現出來,甚至更出色,是一場好的演奏。
因為無關人員不能進入後台,所以我在大廳通往後台的便門出等圭出來。他演出結束好像要馬上回賓館,所以我們約定在這裡碰頭。
但是演出結束到現在三十分鐘了,圭仍然沒出來。審查結果的發表預定在晚上八點,他明明說在那之前要在賓館好好休息,在做什麼吶?
又過了四十分鐘、五十分鐘,結果已經到了一個小時。便門被粗暴地被推開,圭一臉憤然的表情,像風一樣衝出來。
“十分抱歉,讓你久等了”
圭完全沒笑容地說完,大步走出去,看起來是發生了讓他相當不愉快的事情。
我快步追上他。
“你剛剛演奏得真不錯啊”
就只說了這麼一句,過後再繼續。
我們二人正要走出玄關的時候。
〔Hi!senor(先生)! senor tounoin!等一下! 〕
後面用意大利語大聲喊的,是一個穿著商人服裝的瘦小的中年白人男**嗒吧嗒地跑過來,一把抓住圭的袖子。
圭甩掉那個男人的手,他又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圭的袖子。
圭再次甩手,男人毫不氣餒第三次拽住圭的袖子。
〔放開我! 〕
圭怒吼著。
〔我叫尼古拉`雷恩貝魯克〕
那個男人和藹可親地跟我說。
〔初次見面,啊,我的朋友〕
〔我是守村〕
我脫口而出,被圭瞪了。
“這是誰啊?”
“不請自來的經紀人”
〔si,si,我是經紀人雷恩貝魯克,你好,守村先生〕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來,我只好說
〔哈,哈啊,你好〕
跟他握了握手。
〔我不會認同的! 〕
圭的怒吼在這個地方顯得過於響亮。
“不管怎麼說先出去吧”我提議。
圭沒有動。 “好啦,有什麼話到外面說。”我一邊說著一邊推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出去,而雷恩貝魯克氏還拽著圭的袖子,所以我們三個人以連著的樣子穿過了自動門。
“那麼,這個男人是自己不請自來的?”
“是那個男人派來的”
“啊拉拉,那就是桑松那位派的?”
正說著,雷恩貝魯克氏插進話來,右手保持著抓住圭的姿勢,左手非常靈巧地取出名片遞給我。
〔我是桑松唱片公司xx的xx的經紀人xxxx,從今天開始到回國的六天裡,請允許我來照顧桐之院先生〕
〔所以我不是說了我不會認同麼!我不用什麼經紀人,你給我放開這隻手,然後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
雷恩貝魯克厚著臉皮對圭的話置若罔聞。
〔一個小時了,都這樣。 〕
他對我聳了聳肩膀說
〔是公司命令我來的,所以我不能說句'啊,這樣啊'就隨隨便便走掉,他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的立場呢〕
“悠季,請不要和這個男人說話!我要把他交給**!”
呃……不好辦啊。
“總而言之,先冷靜下來,好嗎?啊——【大家都冷靜冷靜,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吧】這麼說可以吧”
【談談!是的,就是這樣,首先,就是這樣】
【那麼,雷恩貝魯克先生,請你先把你的手放開。圭不是鳥,不會飛走的。 】雷恩貝魯克氏看著自己抓住圭袖子的手,好像演戲一樣,做出才發覺,嚇了一大跳的樣子,放開了圭。
【哦唔,哦哦哦!這件衣服看起來相當高級啊,不小心就失禮了!啊啊,不行不行,都起皺了,失禮了失禮了】
……什麼人嘛,這只意大利狐狸。
【接下來,正如您說之的,圭預定在明天的決賽中出場】
【si,si,肯定優勝! 】
【正因如此,他今天需要好好休息。 】
【si,si當然應該好好休息】
【那麼,請讓他回賓館,您的話由我來聽,好嗎? 】
“不行!”
【那樣我很困擾! 】
雙人立體聲的反駁之下,我有點火大,首先看向圭。
“那你說該怎麼辦?不跟他談,這只意大利狐狸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當然你想把他卷上竹蓆扔進大海里處理掉也無所謂”
“他們擅自做了我的日程表之類的東西,強迫我接受!”
“日程表?【雷恩貝魯克先生,他的日程表是?】那個,【請給我看一下】”
【哦,si,si】
他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非常小心地展平後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
“什麼啊,這是,要按照這個表來行動嗎?”
在日期和時間做成的表格中,採訪,TV,廣播這類的詞到處都是,是個排布密集到恐怖的採訪、演出的預定表。
“我說,這是優勝者用的日程表吧?”
“是的”
“什麼嘛,那就是贏了的話就會變成你的日程表咯,雖然他們太心急了,不過我覺得這個變成你的日程表的可能性很高啊,就當做吉祥物接受了怎麼樣?”
“據他所說,這就是我的日程表”
“不是幽默的鼓勵嘛”
“不是預定,他說是決定了的日程表”
“那麼就是說”
“要我去參加這種'結果已經事先決定的比賽',我絕對不干”
圭嚴厲地說。
“呃……”
我一時語塞。
“他說的話,我只能這麼理解,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情!我要取票順便回羅馬,我們走吧”
“啊,不是,可,不會吧”
“走了,悠季!”
“唔,嗯——”
但是,不會吧……應該不會有這種事的……但是圭已經決定了,他不會說出沒有根據的話……啊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總之,趕緊追上圭吧。
我的手腕忽然被捉住了,又來了。
雷恩貝魯克氏用空著的那隻手抓了抓有些禿的頭頂,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向我傾訴,
【為什麼他,要放棄一定會得勝的比賽!對於馬上到手的桂冠,為什麼要特意捨棄!日本人,喜歡通過才能和努力使自己達到頂點的時候放棄嗎? !作為世界頂級的我們公司,開出最高條件要與他簽約,那位天才,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啊? ! 】
我一邊痛感(好想要自由自在的語言能力啊),一邊搜腸刮肚地尋找能正確傳達意思的語言。
【他,正在生氣,這個原因是,比賽的成績,由你們決定了,不是評委,而是瑟林巴格氏和桑松唱片決定,這點是不對的,所以他不會參加決賽。 】
雷恩貝魯克氏一臉呆然地望向我,我發覺(看來是沒說明白啊)焦急地汗都流下來了,拼命尋找記憶中可用的詞來重新組成句子,盡量用正確的發音,重複了一遍。
【他在生氣,原因是,音樂比賽的成績不是由評委決定,而是瑟林巴格氏。這是不對的,所以他】
【你說什麼? 】
好像說明白了,眼看著雷恩貝魯克氏的臉漲紅起來。
【不可能! 】他叫道。
【那麼他,認為我們把XX給XXX了?是XX的XX所以他棄權了? !哦,上帝啊!這是完全XX的XX!!】
他兩手揪著頭髮,仰面朝天,又好像要在地上打滾一樣誇張地表演出遺憾的意思。他在周圍看來看去,好像發現什麼了似的,忽的跑出去,衝著我吼叫【不要動!不要動!就站在那兒! 】
我看清了雷恩貝魯克氏猛衝的目標是公用電話,就離開那個地方。想說的應該已經傳達到了,圭攔下了出租車在等我,我也沒有聽從狐狸氏命令的義務。
“對不起,久等了”
我說著坐進圭的旁邊。
圭已經和司機說過目的地了,所以出租車馬上就開走了。我問圭“エクイヴォコ”是什麼意思。
“equivoco……我記得是'誤解'的意思”
“哦——?”
“這詞怎麼了?”
圭一直沒看我,不高興地問,我也一直看向風窗玻璃說
“飛機的準備就拜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三十分鐘。”
“他向你灌輸什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把你的理由告訴他了,他說的話我除了エクイヴォコ,就只聽懂了【哦,上帝】這句,其餘的都沒聽懂。但我希望比賽結果已經決定的這種事,是你的誤解,我如此祈願。如果不是這樣,認真努力的人不都變成傻瓜了嗎”
沒發覺的時候一直被掩藏的震驚終於被大腦察覺到,眼淚一下湧出來了。
“如果……如果有這樣的後台,絕對不能容忍。那些拼死努力的人遭到如此的慢待不公,果真如此的話,我就,我就!”
我雙手掩面,蜷縮著身體。圭的大手撫摸著我的後背。這個與我心情相同的男人,靜靜的動作表達著他正需要我的安慰。我在心中(抱歉)地對他道了歉。
我先哭起來了,抱歉,這樣不就反過來了嘛,抱歉啊,圭……
“可以拉小提琴給我聽嗎”
有點沙啞的男中音低語著。我依舊蜷縮著點點頭(可以哦)
“我想听巴赫呢,那首無伴奏奏鳴曲,還有《G弦上的詠嘆調》”
我點頭答道,
“都是鼻涕,我得先去洗洗臉”
“好的”
從他微笑的回答中,我聽到了從鼻子傳來的嘆息的聲音在繼續,圭小聲嘀咕著
“哎呀哎呀”
這是百感交集的聲音。
前台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演奏巴赫的第三樂章。
深陷在單人沙發里閉目的圭,聽到電話鈴聲響起覺得麻煩皺起了眉,很不情願地起身。
“請繼續”
他對我說完,拿起了聽筒。
“hello……yes……yes……ok”說完又無表情地把話筒放好。
我把意識收回到因為關心電話內容而停下的小提琴演奏上來,進入四聲樂句的時候,叮咚,門鈴響起。
“不要管他,請繼續”
圭說著,又補充道
“我需要鎮靜劑”
說完他走去開門,在冷冰冰的一兩句之後,被請進來的是打電話的(就是他吧)瑟林巴格氏。和在晚會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像花花公子一樣穿著派頭十足的西裝的小鬍子男人,比圭矮十公分左右,寬一半的程度,身材很不錯。
我為了讓他們做在桌子旁邊,自己走到窗邊,為了不影響他們談話,背對著二人繼續演奏。
兩個人使用英語的對話,雖不能說是氣氛平和,但也並不聲嘶力竭,也就是以平靜的商務談判的語調貫穿始終。
我把無伴奏一號和《G弦上的詠嘆調》演奏完畢之後,又附贈了《恰空舞曲》,在將近曲終的時候,兩人好像要結束站起來了。
會談時間是十五分鐘左右啊……最後是怎麼決定的吶。
“悠季”
圭呼喚著我,並對轉身的我做出一個(到這邊來)的眼神。我放下小提琴,走到他們那邊。
“這位是瑟林巴格氏”
圭首先向我介紹了他,又向他介紹了我:“這位是悠季·守村,我的最佳搭檔”
我說了“Nice to meet you”向他俯首致意,並用意大利語說【我不會說英語】的拒絕的話。
【意大利語也不熟練啊】
他用遠比我流暢的意大利語回答我,而且好像是考慮到我的聽力,緩慢地繼續說。
【雷恩貝魯克非常感激你,我也對你表示感謝。使桐之院君非常生氣的XX是誤解,使他如此誤解的原因是雷恩貝魯克的說話方式有問題。我為這個XX向他謝罪,如此說明】
我們斷然不會做出損害敬愛的XX的伯恩斯坦名譽的不正當行為。因為,他的名譽也即是我們自身的名譽。給自己的名譽抹黑的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不是我們的作風。他理解了我的說明,也接受我的致歉。現在我需要得到你的理解。 】
髮色黑但近於茶色的瑟林巴格氏的眼睛是明亮的榛色的,那雙瞳孔閃著理性的柔和的光芒,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雖然他作為一個商人,有時會狡猾行事,但總感覺可以相信他作為一個人的人性。嗯……應該,沒關係吧。
所以我點點頭說【si】
【您說的話我已經理解了,圭的誤解解開了我非常高興,謝謝您】
【我也非常高興】
說著他微笑起來,好像真的是從心底感到高興一樣,我也被他吸引了。
【我對他的才能評價非常高。他是為了成為偉大的名演奏家而出生的男人。五十年一遇,不,他是百年一遇的XX也未可知。 】
【是的,他是天才,會演奏美妙的音樂給我們聽】
【正是如此,所以我希望成為他全面的後援,可是他怎麼都不肯答應。 】
瑟林巴格氏撅起嘴用抱怨的語調說著,我笑起來的同時,也委婉地拒絕了他。
【簽約,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我不能插嘴,而且也並無此意,這個問題請您和他談吧。 】
於是他出乎意料地吊起眉毛,用頑童興致勃勃地談論惡作劇的表情對我說:
【那麼,你呢?有沒有和我們簽約的想法?你的水平也相當不錯,將來定會成為熠熠生輝的演奏家,你是有那種才能的人。先跟我們公司簽個十年的專屬契約再說怎麼樣? 】
他這麼說了啊……我一邊想著,一邊微笑地回答【no】
【我還仍然需要學習,與您簽訂商務契約還為時尚早,真是個愉快的玩笑,謝謝您】
【o---h】
瑟林巴格氏骨碌碌地轉了轉眼珠,仰天長嘆了一聲
又{哎呀哎呀地}搖了搖頭。
【那麼我今天就先走了,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再見】
【再見】
他又用英語和圭打了招呼,圭也用英語回應他並送他出門。
關上門的一瞬間,我感到相當疲累,把小提琴收進盒子後,跌入沙發。
沙發另一側的圭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精疲力竭。
“……也就是說,那個大叔要當你的經紀人嗎?”
“除他之外,好像都是些像母雞一樣吵鬧的不細心的女性經紀人了”
“哈哈,你被人抓住弱點了,那麼你獲勝就要接受那個日程表了嗎”
“想要利用歷史尚淺的伯恩斯坦音樂大賽作為根基的話,就需要積極的宣傳。他是這麼說的。……”
“也就是一勝兩敗呢”
“我好像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呢”
“也許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區別呢,他和我們倆”
“不過你那個即時應答真是太棒了,你簡單回答一句no的瞬間他的表情,真讓我心裡爽快。”
“可是,他那樣不是很明顯嗎,那麼戲弄人很失禮的說。”
“但他其實應該是非常認真的,結果被你一句no給否定了,還被說成是【玩笑】,跟你扯上關係,他就是完敗啊”
“他還想常勝呢”
我滿含決意地小聲說:“想把你偷走的傢伙,什麼樣的好人物都是我的敵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餵!你為什麼笑成這樣?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個失禮的混蛋“
我瞪著他,他又笑倒了,笑完還去擦眼淚,擦著擦著又笑起來。
我丟下這個傻笑的男人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笑。我走到沙發後面勒住他脖子。
“餵,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圭掙紮起來
“投、投、投降!好癢!”
“誒?你很怕脖子這樣吧?”
“住、住手、請住手,悠季!”
他的男中音一下變成了男高音的尖叫,我越來越覺得有意思,於是不斷地咯吱他的耳朵和顎下給他撓痒癢。
圭拼命從沙發上掙脫。
“真、真是的。你這個人啊,我一定要報復!”
圭的臉一直紅到額頭的髮際,他一臉憤怒的表情,沒品地揮舞著拳頭大叫著。忽然,他閉上了嘴,皺起眉頭。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陡然吞下一口氣。
“雷雷雷,雷恩貝魯克氏,為什麼會在這兒”
站在半開的門中間,呆呆地張口的狐狸氏,正在顫動著鼓出的面頰,保持著不知是笑臉還是愁眉苦臉的曖昧表情。
〔審、審查的,決賽,通過了〕他小聲說完,退後一步。
門關上了,咔嚓地發出自動鎖鎖上的聲音。
那個瞬間,忽然聽到門外持續響起了宛如裂帛的聲音。
“ho—、ho-、ho-”這是狐狸氏的笑聲。
Hi-、ho-ha-ha-ha-ha
走廊裡越來越遠的大笑聲仍不絕於耳,我對著剛剛因為胡鬧被破壞了好男人形象的天才指揮家合掌道歉(對不起啦),從合掌的縫隙間對他說
“恭喜,我很期待明天哦”
圭把胡鬧時跑出來的襯衫邊沿掖進褲子。
“沒收鑰匙,向賓館嚴重抗議,然後聽明天的課題曲”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用十指將頭髮迅速整理好走向門口。在抓住扶手之前,他回頭說:“我要明天晚上復仇”
說完就走出去了。
“噗~~~~~kukukukuku”
爆發出來的大笑讓我肚子都疼了,忍也忍不住,我倒在床上笑到直打滾,快沒氣了。
圭、圭,你這個傢伙啊⋯⋯我們倆⋯⋯ha、hahi、hahi肚子好疼!
決賽的結果就如同我和瑟林巴格氏預想的一樣,圭贏了。
年僅二十五歲的圭'桐之院,堂堂正正地以世界上屈指可數而擁有很高聲譽的以色列愛樂樂團為對手,組織、統率,引發出他們所擁有的最高音色,在這個舞台上,誰都不吝惜使用自己最高的語言來稱讚他的出色演出。
《他業已完成,而且又進化了一步。不是成長,而是深化、真化、進化了(這三個詞在日語中同音,讀起來很有氣勢),這種才能究竟將來還會創造出什麼?他的音樂,日後將改變世界也未可知。
都留島記者》
優勝者所得到的榮譽的另一面是採訪啊大眾宣傳的出演等活動,圭那個過密日程表消化應付下來,全託了那個神出鬼沒而且精力旺盛但又十分囉嗦的雷恩貝魯克氏的福,他三頭六臂而且超級活躍。
無論是成群的難以對付的求籤名的天真樂迷,還是不顧時間預定的宣傳節目的相關人員,圭(和他的日程表)的保護者雷恩貝魯克氏的〔到時間了哦,到時間了,到時間了,到時間了! 〕這種決定性的尖聲尖氣的聲音,在一段時間內都不絕於耳。
間隔了從星期五的日沒到星期六的猶太教安息日,在隔天星期日舉行了盛大的紀念音樂會,其盛況由比賽的執行委員會製作成紀念CD,由桑松音樂出版發行。
我迅速告訴了微笑先生,結果這位身為唱片發燒友的富士見管理者已經先我一步知道了,而且好像還預定了富士見全員份的CD。
圭還在糾結是否要和桑松簽約。其實他想獨立自營,不要代理人或者經紀人,嘛,誰知道怎樣呢。
雖然優勝引起了那般騷動,可是也並沒有馬上演出的邀請。總之現在處於不需要日程管理的狀態……而且我覺得現在這個時機。 。 。
他本人在我從特拉維夫回羅馬的第一周就回到了日本。 M響整日打電話來催促“快點回來!”,他才勉勉強強動身。回去的話,他貌似在等待飯田先生提到過的常任的位子。 “在各種交涉事宜完成之前,我只能呆在日本”圭打電話來向我抱怨。
“十一月十六日的卡耐基也去不了了嗎?”
“啊啊,還有這個活動”
“你能來的話,我們就能在紐約約會了呢”
“我去!”
……基於這個原因,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四,我比圭早一步到達肯尼迪國際機場。見到了來迎接我的生島先生和小空,真是久違了。
“哇,小空,你長高了好多!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子了”
“真的嗎”
“餵,你有好好地帶生意傢伙事兒來哈”
“是啊,我再平庸也而是個小提琴手嘛”
“嗯那麼,就由你來彈吧”
“啊,媽咪也出演嘛?!和我一起演?!”
“誒?演什麼?你們在說什麼。生島先生?”
“卡耐基喲,三十分鐘的showtime,你來演奏,給本大爺演奏會墊個場子,讓那些傢伙聽聽吧”
“……哈啊?”
比我晚到三十分鐘的圭一看到我就驚慌失措地問我“你的臉怎麼青了?”
那是,當然會青啊,毫無準備忽然間就要在後天在卡耐基上演奏~? !
上一章 冬日暖暖(冬のうらら)
下一章 十一月的舞步1996(ノヴェンバー・ステップス1996)
回目錄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六,我拜訪了離鬥獸場很近的切薩雷先生的公寓。今日羅馬的天氣是降雨,密密匝匝的雨腳敲打在石階路上。
看著右手邊褪成褐色的古羅馬廣場遺跡,從旁邊經過。一邊摸索著從圍繞灰色聳立的鬥獸場的道路向右轉,一邊想著,那已經是歷經兩千風雨了啊,於是不可思議地湧上了一股悲涼的情緒。
建造了它,又身在其中欣賞像從電影《賓虛》裡走出來的那樣的戰車競速,角斗士爭鬥的古代羅馬人,所有的一切已經都在很久以前被埋葬在墳墓中[A2 ] ,現在已經連骨頭都腐朽了吧。
無論是戰功赫赫的權力者、有名的美人,還是無人不曉的活躍著的華麗明星選手,都是同樣的歸宿吶??和我們一樣在品嚐各種喜怒哀樂的同時度過人生的人們,現在都如同字面意義上所說的那樣,歸於塵土,形骸消弭。
他們的人生消逝於時間的彼方。除了像羅馬皇帝這種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姓名的人以外, 那各自無可替代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的痕跡,已經全部消逝殆盡…… 啊,正是“夏草武士皆夢痕”啊。真是……不過總有一天,我們也會這樣消失吧……啊哈哈。
啊啊……這就是所謂的“無常感”吧。無論多麼努力地活著,人類壽命的最高記錄也不過百二十年而已。大多數人一旦死去,其存在便歸於虛無。只要不是偉人或是天才,便會成為無名的一滴,消逝於無盡的歷史長河中。像我這種的人,可能死去就馬上……這樣的吧。
不可思議地湧上一股悲涼的思緒,那已歷經兩千風雨了吶。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都被封埋葬在墳墓中
留下印記那無可替代的每一個普通人/平凡人的痕跡,或許早已消逝殆盡了吧……
哦,這裡就是比爾克羅地亞大街吧?嗯,大概就是這裡,這條街的右側??啊,就是這兒,呃,是302室吧?時間呢?啊拉拉,遲到兩分鐘。
按下房間號旁邊的門鈴按鈕,稍等了一會兒,從內置對講機中傳來了切薩雷先生“哪位?”的應答聲。我回答道“我是守村”,他便為我打開了入口的門鎖。我在門口將收起的傘用力甩了甩後,踏入了這間共和政府時代樣式的公寓,擦拭過小提琴防雨袋上的雨水,走上樓梯。
我是守村悠季,25歲。跟隨居住在羅馬的艾米里歐·羅斯馬丁老師留學已經半年,志願是成為職業小提琴家。
我在雨中拜訪的切薩雷·魯卡氏是一位小提琴家,他曾是那位米開朗傑利的弟子。年齡大概在三十五六歲。我來訪的目的是為了與他和他的友人菲利普馬爾蒂尼所組成的三重奏音樂會的練習。
話雖如此,可是菲利普氏因為工作的關係無法來參加,所以今日只有我和切薩雷先生二人進行合奏練習。
順帶提一下,菲利普氏是擔任瑞士蘇黎世大學講師的大提琴手,與切薩雷先生一樣,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都遠在我之上。
上了三樓,我確認了過門上的號牌後,敲門前深吸了口氣。切薩雷先生他們都是地道的羅馬當地人,我們也說過一些話,用我的意大利語也勉強能溝通,車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最重要的是合奏練習,所以我想語言不足的地方就用音樂語言和手語也可以彌補。
好,敲門吧!
我做好覺悟剛一開始敲,門就像等候已久一樣馬上打開了。
【哎呀,沒迷路吧? 】
對開門的切薩雷桑問的第一句話,
【沒,很快就找到了】
我邊笑著回答,邊走進房間。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女性,對我說【歡迎你】。 (這個人已經有夫人了啊!)我有點驚訝。
【這是我妻子法米娜】
切薩雷先生又高又瘦,看起來身高比1.92米的圭還要高一些。而他的夫人則很小巧,兩人之間簡直是成年人與兒童的身高差。
【啊,初、初次見面,我是悠季·守村】
【你好】
伸出手要與我握手的法米娜女士的笑顏十分親切溫柔,使因為與意想不到的人見面的失敗感而再次緊張的我放鬆了下來。
不過,這個人應該還不到一百五十公分吧?斯潘尼亞系?
【啊,yuuki·mori⋯⋯? 】
她抬頭看向我,可真是個美人!
【是morimura,mo、ri、mu、ra】
【mourimuura?不好意思,外國友人的名字好難啊。 】
【您叫我yuuki就好,夫人】
【謝謝,您也可以叫我法米娜】
【謝謝您,法米娜。這位是令嬡嗎? 】
【對,女孩子哦,她叫艾瑪】
【請多關照哦,艾瑪小公主】
有著和媽媽非常相像的黑髮和黑眼珠的小姑娘大概有六個月左右吧,對於我的笑容也回以可愛的笑臉。
【琴房在這邊】
【好】
切薩雷先生的住所並不像艾米里歐老師的宅子或是圭的公寓那樣有很高的天井構造。但是房間卻佈置得很寬敞。他帶我去的琴房就放了兩台三角鋼琴。不,那邊稍微小一點的是古鋼琴?
【海報印好了。 】
切薩雷先生遞過來的是像富士見定演的海報那樣的印刷物,我稍微放鬆了一些。要是柯特紙全彩印刷那種漂亮正式的印刷物的話,光看著海報我就會感到緊張啊!
海報的內容是:在演奏會的粗體標題“第六奏鳴曲集”上印刷著我們三重奏樂團名“trio·da·gamba”
(“da·gamba”好像是切薩雷先生他們在玩室內樂的時候決定的樂團名。意思是“足”,但是使用“gamba”就有種“來,向前吧!”的微妙意味,和在日本年輕人的語言中有“剛把類”意思相同的ganba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感覺。)
標題下面寫著預定演出曲目。第一首曲子是老巴赫的第六小提琴奏鳴曲中的B小調,第二首曲子是他的二兒子以馬內利·巴赫的第六奏鳴曲中的降B大調。然後第三首曲目是巴赫小兒子克里斯蒂安·巴赫作曲與前同名的奏鳴曲集中的第二首的D大調⋯⋯也就是說,從三個巴赫各自的第六奏鳴曲中選取出來的。
可能會被認為好像玩笑一樣的選曲,但是古鋼琴、大提琴與小提琴三重奏的曲目應該是並不太多,恰好巴赫父子的作品正好適合,故而集中起來,好像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順帶一提,老巴赫的小提琴奏鳴曲很多是以古鋼琴伴奏就能演奏的,但是看一下原標題,有“古鋼琴伴奏的小提琴獨奏可以加入古提琴低音通奏。”的標註。而我們這次又將古樂器的古提琴替換為大提琴了。
我確認了一下海報下方的時間地點與之前通知的沒有出入。 【可以給我嗎? 】我試著問了一下,因為得給圭看看。
【啊,當然了,給我賣力地宣傳吧,不募集到一百名觀眾我們就赤字了。除了bebe以外拜託你募集到二十名哦】
他叫bebe這個圭的外號也就是說,我和圭的戀人關係貌似已經被切薩雷先生他們知道了。
【二十人恐怕有點勉強,不過我會盡全力的。 】
我這樣回答他。如果在日本,可以讓富士見的成員們幫忙的話,區區二十張應該很好賣的。
切薩雷先生在兩台樂器中的古鋼琴前面坐下,現在就開始與古鋼琴的合奏練習了。
打開蓋子,在鍵盤上奏出一串沙拉拉拉的鳴響,切薩雷先生說:【我們從b小調開始吧。 】
唔,我就知道會來的。
【對不起,b小調我還沒有完成,為了能盡量早日合奏,我會努力的。 】
因為是老巴赫的作品,我想從細緻的學習開始。
【那麼,就合到你練好的地方為止也可以,無論如何,我們先來一遍。 】
切薩雷先生一臉輕鬆地說道。對於我來說,只能點頭說【si】
以我的本事,能不拖兩位前輩的後腿完成已經很難得了。
〔請您多指教〕我說著向他低頭致意,他卻說〔喂喂,這不是上課〕皺起了眉。
〔第一樂章是從我的前奏開始的吶,你來切入。 〕
〔是〕
我一邊看著樂譜一邊數著切薩雷先生彈奏的節拍,等待切入點。在恰好的時間點開始演奏,到第四小節停止運弓。沒合上。
〔對不起〕
〔沒事啦〕
第二次雖然比第一次好點,果然還是不行,切薩雷先生卻沒有停下
就這樣不間斷地進行,我也彈奏下去。一直到樂章的最後,我終於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
〔對不起,我的音太過強調了吧?我是第一次和古鋼琴合奏,它和鋼琴的音量完全不同,所以我現在沒辦法很好地合奏。 〕
〔沒關係,我們正是為此練習的,來吧,再來一遍〕
〔實在很抱歉〕
鋼琴和古鋼琴雖然從鍵盤樂器這個叫法來看屬於同類,但實際上發音系統完全不同。
鋼琴是擊弦樂器⋯⋯也就是說採取壓動琴錘打擊琴弦發出聲音的方法。而古鋼琴是通過安裝在聯動機構上的撥子撥動琴弦發聲。即古鋼琴在原理上與詩琴和吉他相同,音色也常常被說成和詩琴相似。
現在最為普遍的,也是我作為伴奏樂器所熟悉的鋼琴(正式名稱是piano forte),和音色一樣,其音量能達到何種豐富程度,至今仍是研究對象。音量,即能發出很大的聲音這一點是和小提琴一樣的現代樂器比較大的特徵。而與之相比,古鋼琴的聲音怎麼說也太纖弱了,音量和音色都同樣纖細。
因而如此與古鋼琴合奏,我演奏的小提琴就顯得“過強”。不光音量,音色也過強?怎麼說呢,⋯⋯音質比較硬?嗯,因為一直都用鋼琴伴奏來演奏。我的小提琴好像自然而然就變為了不輸於鋼琴的硬質音色。
但是,音量降低方面可以通過邊聽古鋼琴的聲音一邊調整,要想軟化音色,我的最好的聲音就無法發出了。
當然今後也會有一些根據情況安排的排練,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想要與切薩雷先生配合起來的話,就需要放棄我在《雨歌》中捕捉到的我最好的音,把領悟到的要點特意拋開,讓聲音重新模糊起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但這樣的話⋯⋯演奏是聽起來柔軟了,纖弱和柔軟是不一樣的吧。嗯。 。 。
啊,等一下,真的連音質都有配合的必要么?我用我的音來演奏不行嗎?調節音量,而對於音色,說是將兩種完全音質不同的樂器調和吧⋯⋯
我竟然沉浸於音色研究,忘了切薩雷先生了。
【這個任務,我覺得應該是由你我二人共同完成的吧? 】
他這樣跟我說,我忽然清醒過來。
啊,剛才我一個人在演奏啊,對不起,但是呢⋯⋯
【今天能不能就到此為止呢,啊——我想把我的想法總結一下,再向兩個人合作的階段進行。 】
【我知道你是完美主義者而且也很尊敬你,但是這個三重奏希望能夠按照我的想法來進行。 】他這樣對我說。
他這樣說的話,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格都在他之下的我只能回答【si】
這麼說,這些奏鳴曲我就不得不採取迎合古鋼琴的柔軟音色的演奏方法了。不,這種模糊的聲音我不可能接受,所以我必須尋找到柔軟、澄澈又美麗的聲音。但是,兩個月能不能達到吶?
我們二人又開始練習,再次演奏一遍《b小調》第一樂章⋯⋯我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必須做些什麼!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們又練習了《降B大調》,這個也是把第一樂章從頭到尾練了三遍,然後是《D大調》。
【今天的練習就這樣吧】
切薩雷先生結束了練習,我說著【非常感謝您】低頭致意
【嗯,果然是這樣】
【哈?您是指什麼? 】
切薩雷先生坐在很難伸腳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看向我。
【我不是你的師父,你這種一本正經也許是因為你是日本人XX的關係,但是這讓我讓我很難辦。我呢和你們都是打招呼可以用“ciao”的XX關係,所以我希望你我還有Pippo能通過互相切磋,最終完成我們的三重奏演出。 】
【啊,我剛才說什麼,你聽懂了嗎? 】
對於顧慮我的意大利語能力的切薩雷先生的詢問,我點頭回答說【是的,我能大概聽懂】
【你的意見呢】
【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清,您剛才,說了按照自己想的來演奏,我認為這樣很好,您是領導者。 】
切薩雷先生卻【no,no,no】地搖擺著他修長的手指,【不是這個意思】他繼續下去。
【剛才我說的是練習的方法,而我現在說的是有關於演奏的XX。你就像和老師XX的弟子一樣努力地想要合上我的古鋼琴。這就是你想要的演奏麼,我可不這麼想】
我無意中想到,菲利普先生將會怎麼演奏呢,他的大提琴與作為古樂器的古提琴的音量和音質都不相同,聽到的話可以作為一種參考吧。
【啊⋯⋯我還沒有,與你的做出怎樣的合奏,我自己還沒決定,我會使用今天的練習來考慮】
唔,好奇怪的意大利語。
【三重奏的演奏你一個人來考慮嗎? 】
【啊——,不是的,我的意見,下次練習開始之前,決定】
【si,si,那樣的話就ok了。我和pippo經常吵得XXXX。但最後總是能形成好的演出,所以無論我們怎麼吵架,還是會在一起演奏。我覺得和yuuki也能做到那樣。 】
也就是說,像和三條薰子小姐做過的那樣,把自己的主張拿出來,在碰撞的過程中完成曲子的這種做法。但是吶⋯⋯以這個人啊菲利普先生為對象,我沒有那麼毫無顧忌地說話的自信啊。因為我和這兩個人的經歷相差太懸殊了⋯⋯可我也不是小提琴手裡的無名小輩了,逃避藝術上的切磋琢磨是不可以的。
【為了回應您的期待,我會努力的】我這樣回答了他。
(譯者註:XX都是沒悠季同學沒聽懂的意大利單詞啦)
【你自己不太清楚,可我看你好像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啊啊】
讓您為難了,我不知道這用意大利語怎麼說。
【困擾您二位的話我很抱歉】
這種說法他能聽懂吧?
【我比yuuki要頑固兩倍,而pippo比你要頑固三倍】
切薩雷先生一本正經地回答我。
【不頑固的人,說起來就不會選擇音樂家這種XX的工作。 】
雖然混雜了聽不懂的單詞,我還是能體會其中微妙的含義。
【啊哈哈,si,si】
我點點頭。
【我發怒的時候就會變成XX。 [閉嘴,XXX!!!]這種程度的會經常罵哦】
【誒?啊——】
確實是罵人,但只要不是“變態同性戀”之類的話,我還可以重新問一下。
【剛才您說的詞我不懂,呃,sbar⋯⋯? 】
【Sbarbatello,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
他這麼說著沖我眨眨眼,我反而更在意這個詞的意思了,到後來我終於知道了的時候,便記住了切薩雷·魯卡波這號人物的親切。而這種感覺在這之後,無論在與他的練習展開得多麼火藥味十足,我對他有多火大,都不曾消失過。
【那麼下一個練習日……,下週你不在羅馬了啊。 】
【是的,從明天開始的九天時間,我要去以色列】
【那麼,大下周星期五的這個時間吧。 】
【我知道了】
【幫我跟bebe說我為他加油! 】
是的,我這次以色列之行,是為了給挑戰音樂比賽的圭應援的。我的戀人桐之院圭作為一名新銳指揮家,繼上個月獲得貝桑鬆的優勝之後,因為希望獲得第二個桂冠,而參加了以色列國際指揮大賽。
從切薩雷先生的家中用ciao告別之後,在變成狂風暴雨的天氣裡沉默地回到家,馬上查了辭典。
切薩雷先生說的sbarbatello就是【(自己不熟練還一副偉大的樣子的)黃毛小子】的意思。啊哈,是【閉嘴!黃毛小子! 】的意思啊,看來不努力到哭是不行的啊!
艾米利歐老師和麻美夫人對我的以色列之行非常擔心。
建國以來,與巴勒斯坦人以及周邊的阿拉伯諸國之間存在的過激的執著仍在持續的以色列, 是個政治熱點國家,恐怖主義及武裝衝突將危險隨時置於頭頂。老師說,特地去那種地方的行為真是一點也不值得讚賞。
我以“會充分注意啦”的理由堅持要去。老師他們太過擔心了,我感覺他們對我有點過度保護。 [A3] 照這麼說的話與愛爾蘭發生紛爭的英國,納粹引發事件的德國,也都是危險的國家嘍。日本還有意大利也是,也有很多事故啊事件發生的說,可我又不是小學生啦。
十月二十日、星期日。我乘坐ELAL以色列航空的飛機從XX機場起飛,比預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到達XX機場。 (我我我懶得找這是什麼機場。。。)
在迎接大廳的來自世界各地膚色不同的人群中,身穿漂亮的西裝三件套,帶著軟帽的圭的身高足夠顯眼,我們很順利地會合了。
三週零兩日沒有見面⋯⋯啊,是圭的味道。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吧?”
“一個小時十分鐘左右呢”
“你那麼早就來了!明天的第一輪審查已經準備好了嗎?”
“我是第三天哦”
“啊,這樣啊,那麼,週一、週二⋯⋯你是周三比啊”
“讓我們先去賓館吧,觀光還是先把行李放下比較好。”
我一邊跟上拿起我的小旅行箱往外走的圭,一邊說,“先不說我,你不是來玩的,不用顧慮我的。”
“來耶路撒冷的舊街市觀光的話,不帶導遊是很危險的。”
“艾米利歐先生他們要我不要從賓館出來,對了,上個月那邊還發生事件了吧。”
“是啊,拜這件事所賜,比賽會場和賓館也都變更到特拉維夫了。都到這兒了不來耶路撒冷看看就太浪費了,可以保障安全的。”
“那麼,比賽結束以後你帶我去吧。”
“今明兩天我沒什麼事的”
“我說你啊,雖然我覺得有自信是好的,但聽說第一次二次審查的課題曲[A1] 加在一起有十五部之多,而且都是交響曲的大曲難曲的**吧?想著審查日之前還有時間就去約會吧,這麼神誌不清的話,說不定會落入陷阱哦!”
在世界的任何一方都會引起女性注目的存在的高富帥的男人,皺了皺濃密的眉毛,充滿男子氣概的美貌上浮現了“好遺憾”的表情。
“我沒有神誌不清,因為時間還有餘裕,所以我想在上台之前在來一次耶路撒冷。”
“啊,什麼嘛。”
我想著(又被擺了一道)撓了撓頭。最近這種自我意識過剩實在不太好,你這傢伙,不會以為圭的世界都以你為中心吧,這麼自以為是太羞恥了!
“要是為了你的學習,我很願意陪著你哦”
說到耶路撒冷,是耶穌最後生活的地方,也是作為伴隨他被埋葬和復活的舞台的各各他山丘之類名勝的所在地[A1] ,對於基督徒是最高的聖地。自古便吸引無數不畏路途遙遠與艱險的香客前來朝拜,而當年的十字軍東征也是為了從異教徒土耳其帝國手中奪還聖地。
基督教作為歐洲文化的根基,其歷史原點就是耶路撒冷,而古典音樂作為西歐文化的一個門類,我們這些參與者是不會不對耶路撒冷感興趣的。
話說耶路撒冷這個地方,同時也是猶太教、伊斯蘭教非常重要的聖地,所以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宗教上還是政治上,都是個麻煩的地方。
“那麼,就用這個藉口吧。”
圭一邊幫我擋住自動門一邊這麼說。
“誒,你說是藉口?”
“因為我的約會邀請被拒絕了”
“到底哪句是真話啊?”我瞪著他看,圭苦笑著用“哪句都是真話”糊弄過去了。
“那麼,總之你也想去耶路撒冷的吧?”
“嗯,上次我在某條街道得到的暗示,我想再去確認一下,而且也想讓你看看。”
“啊,你已經去過一次了?”
我正問著,圭停住站定,我也跟著停住了腳步。好像是個賣什麼票的售票亭。圭用英語和工作人員搭話,我能從中聽到特拉維夫和特拉維夫下城賓館這兩個詞。
工作人員在一本票據的第一張上寫著什麼,呲啦一聲撕下來交給圭。然後對站在售票亭旁邊的男子們說話(不是英語),走過來一個大叔年齡的人。
大叔和工作人員還有圭說了幾句話,結果我的行李箱,說:
“我們走吧”
“呃,他是?”
“出租車司機,在這裡出租車是指定制的。在售票亭取得指定券才可以乘坐。”
“哦?好麻煩啊”
“恐怕是為了防止乘坐黑出租引起麻煩才這麼做的。”
“順便問一下,那些人說的是什麼語啊?”
“我想大概是希伯來語,希伯來語和阿拉伯語很像,我聽不出來其中區別,但我覺得他是以色列人。”
“這樣啊,猶太人是說希伯來語的啊。但是可以和他們用英語溝通麼?”
“特拉維夫下城的賓館前台都會說意大利語哦。”
“啊哈,那也許對我很有幫助。”
我們被帶到出租車停車場,坐上了車。司機大叔很熟練地把休旅車擦得很乾淨,駕駛也比羅馬的出租車更平穩。
特拉維夫,是二十世紀初從歐洲移民過來的猶太人建造的城市。現在正在變成以色列最大的都市的這裡,是面對地中海的溫暖土地,它的周邊是廣闊的種植柑桔等特產的果園,後面的夏隆平原則被稱作豐富的穀倉地帶。
特拉維夫似乎原本是沒有人的沙丘地帶,但是近代都市卻建造得非常好。
很難想像這裡百年之前竟是荒涼的不毛之地[A1] ,現在它則以充滿活力的大都市的姿態展現在我眼前。
“我本來是想訂一間能看到海的房間,很不巧的是已經被訂完了。”
我首先到窗邊眺望風景,圭從後面抱住我的腰,這麼說著。
我笑著回答道:“這邊夜景不也很漂亮嗎”
“是的,從今晚開始我也這樣覺得。”
圭在我耳邊低語並親吻我的脖子,(真是的)我苦笑著把頭靠在圭的肩上。圭的手慢慢在我肚子上揉弄著,好像要從下腹摸到股間,我急忙捉住了他的手。
“不是要去耶路撒冷嘛?”
“現在正在找賓館。”
“誒,要在那邊住一晚?”
“如果沒有適當的住處的話,我們就明早出發,一天就回來。”
“就這麼一點距離啊?”
“坐大巴一個半小時車程”
“哦?還是挺遠的嘛。說起來啊,那裡不危險吧?”
決定要去以後反而有些擔心,於是問圭。
“去參觀倒是很好,要是捲入麻煩受傷的話”
“我會保護你的”
“我是在擔心你啊,因為你絕對比我要惹眼”
“還有其他比賽的機會。”
“不是這個問題好吧!那個,上個月的事件是以色列軍隊和巴勒斯坦人的紛爭吧,後來都變成槍戰了的說。”
“我前天來過耶路撒冷,沒有恐怖緊張的氣氛,如果不是這樣,我是不會邀請你過來的。”
“OK,我明白了”
這時候響起了嘟嚕嚕的電話聲。
“我來接”
“嗯”
電話是從賓館的前台打來的,告知我們耶路撒冷的賓館已經訂好。
“要盡量趕在日落之前到達,我們能立刻出發嗎?”
“可以給我點收拾行李的時間嘛?”
“十分鐘以內可以。”
圭是這麼回答的,當然是玩笑,不過也半真半假。
所以我非常迅速地把一天份的換洗衣物拿出來,並且把必要日用品裝進分裝瓶子。
“小提琴寄存在這邊比較好吧?”
“是的,這邊的保管庫很值得信賴。”
圭的小行李箱已經準備停當,這印證了我的想像
去往長途巴士出發的特拉維夫巴士中心的出租車上我試著問了一下:“莫非,你是為了接我才中斷了耶路撒冷的參觀而來的?”
想要理解圭如此的感懷就要認識到自己的教養和知識是多麼不足, 而且感性也比較粗糙。因此我非常感激圭在車上的關於耶路撒冷的歷史的演說。
舊約聖經中所講述的大衛時代,正是公元前一千年的時候,耶路撒冷,是那大衛王統治的猶太國的都城⋯⋯圭這種落語式的說明,讓一直把舊約當作奇幻物語來通讀的我也發覺,其實那講述的是古代猶太人波瀾萬丈的歷史。
當然,最初的天地創造啊,亞當夏娃被從伊甸園放逐啊,諾亞方舟什麼的就是世人所說的神話那樣的虛幻故事。而《出埃及記》之後就會感到有些無聊,因為這是真實的歷史,其實更應該讀一讀啊。
被時間的流逝所消去的,現在變為無名眾人的人們,或者鬥爭,或者忍耐,努力的生存,用各自的人生編織出名為歷史的事實。
總有一天,我也會被時間吞噬吧。舊約聖經的記述也好,古羅馬廣場和鬥獸場也好,現在要去拜訪的耶路撒冷城也好,都是在以忘卻為主要成分的,名為“時間洪流”的不可抗拒力的沖刷下存留下來的,就像被奇蹟般的幸運眷顧的過去的殘片⋯⋯
於是,因為用這樣的視點的緣故,近距離仰視圍繞耶路撒冷舊市街的城牆以及大馬士革門的偉容的時候,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很深的感慨。
那一塊一塊的巨石,是由誰搬運過來又是誰堆積上去的呢?以往一直只把它們當做古代建築物來看待,而今我卻能通過這些遺跡,彷彿真實地感受到當時人們鮮活的呼吸,這帶給我極大的震撼。
“我們明天去市街觀光,今天接下來去爬橄欖山如何?如果你累的話,”
“我沒關係的,可以哦,我說啊,圭”
“嗯?”
“我每天都有跑步哦,腰腿力量和耐力都鍛煉到了,即使是一點急行軍我也不會認輸的。不要在意我,快帶我去爬就是了”
“我明白了”
圭微笑地回答我,剛才把跑鞋換上了太正確了!
在通往山頂的坡道上,圭像在自言自語一樣說著。
“來到這裡是為了感受拿撒勒的耶穌這個男人。被稱為神之子,被當做救世主一樣期待,卻最終被殺害。他的生涯,是眾多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人物中的一個典型。
然而,他的死,卻成功地在弟子心中播種下了讓基督教這一世界宗教發芽的種子。
我對耶穌事蹟的思考是,一個人類,真格地豁出性命能生出多麼巨大的能量。他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熱情感動了門徒,在迫害重重的時代殺出重圍。兩千年後的今天,他的思想仍然在繼續保持活力。 ”
“但是啊,基督教的本質不是信仰耶和華嗎?”
“通過對神之子耶穌的對耶和華的信仰,這正是我要解釋的,耶穌讓人們信仰持有對耶和華信仰的自己。將人與神聯繫在一起。”
“但是耶和華禁止偶像崇拜,基督教卻拜十字架,理由是?”
“這就是以猶太教為母體的基督教的思想,被猶太教徒所不容的的理由之一。伊斯蘭教也是基於舊約的信仰唯一神的宗教,和基督教可以說是兄弟關係的宗教,卻不相容至此。”
“宗教戰爭之類的啊”
“我認為那是政治利用宗教的錯。耶穌的思想是以對神的信賴為基礎忍耐、寬容和對他人的愛。本來是不存在引起爭鬥的方面的。”
“嗯,出現那種對立的狀況,我想耶穌應該是最悲哀的。”
我們談論著這個話題到達了山頂。
圭長時間地眺望著褐色的石造街市。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思考什麼。因為在山上的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之後我們又目送了街市反方向的靜靜的落日。
與兩千年前耶穌所眺望的別無二致的光景,給人一種荒涼的寂寞感。這種情感,大概是把蒼涼的風景與他的悲劇生涯重合而製造出的,只是我自己的傷感而已。 。
從那天黃昏到第二天的晚上,圭再次化身為沈默的撲克臉男人。無論是回賓館吃晚飯的時候,還是在雙人床上分頭而睡的時候,第二天在舊市街遊覽的時候也是。他一直沉思默考還是什麼呢,他在自己的內心世界遊覽,連對我的解說也是除了必要的便不開口。
但是我明白,圭並不是忘記了我的存在,也不是覺得我打擾了他的思考而心煩得不說話,所以我也沉默著配合他的心情。
再次見到夕陽的時候,我們乘上了返程的大巴。在進入與耶路撒冷彷彿兩個天地的特拉維夫時,圭變回了平時的圭。就像以往從埋頭讀譜中驚醒一樣,呼地大大嘆了口氣,從那邊的世界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無聊了。”
“我看起來像是這樣麼?我並沒有感到很無聊啊。”
“這樣啊”
圭一臉安心,忽然咬著我的耳朵低語,
“而且昨夜我都沒有摸到你的手。”
“晚安吻可是做了哦”
我也悄悄回答他。
“你在意麼?”
“嘛,多少有點”我笑著回答。
“我呢,試著和沈默不語的你在一起遊覽一整天,又重新地認識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怎麼說?”
“即使和你只是默默地走在一起,就很快樂了,應該說是心滿意足。”
“我也是,想到有你在我身邊,和我看到同樣的風景,就有種平靜的充實感。”
“嗯”
回到賓館,有一封給圭的傳真。圭讀完皺起了眉。
“誒?是什麼?”
“不,沒什麼重要的事。”
這麼敷衍的同時,圭的氣場變化了。
“類似於比較激烈的問候那種東西。”
他邊說邊把傳真遞給我,正文是打字機打出來的英語,手寫簽名太過華麗,我都沒能讀出來。
“呃,這是誰發來的?”
“德比特·瑟林巴格。桑松音樂製片的副社長。”
“啊⋯⋯”
我禁不住發出了叫聲。
“桑松唱片的社長?你認識他嗎”
“啊,可能,就打過照面而已。在貝桑松特別紀念音樂會的晚會上,巴魯尼尼先生告訴我的。那個四十歲上下,蓄著小鬍子,有點陰鬱的花花公子就是桑松的副社長。”
“嗯,就是瑟林巴格氏,我也是在那個晚會上遇見他的。”
“'為了今後考慮,你應該早點找個值得信任的經紀人簽約比較好。如果能以他為後盾,是最理想的。'巴魯尼尼先生當時這麼跟我說,'但問題是,他是個同性戀'。我陡然被嗆到了。”
“原來如此”
圭的目光緩和下來,我才發覺他剛才一直在懷疑我。
“先說在前面啊,我沒和他說過話哦,其實就沒直接見過面,只是從我這邊看見過他的臉。”
“嗯”
圭不知道為什麼面容凝重地點點頭,貌似很厭惡地說:“他喜歡的好像是我這種類型的。”
我迅速用手摀住嘴,不然就會笑噴出來的。
“啊,不是,抱歉,你確實非常有魅力,但是居然有想推倒你的男人,有點,那啥,真是個新視角。”
“唔”
圭皺起眉頭。
“確實如此。”
圭嘀咕說。
“這麼考慮的話,就符合邏輯了。”
“誒?”
“我從他那兒感覺到的違和感就能解釋了。”
“是說?”
“我很快知道他不是gay而是雙性戀者,原來如此,他是把我看作想抱的對象的話,那種目光就能夠解釋了。哎呀真是的,不光是貞操,而且是後面的危機啊,真讓人受不了”
“那麼,這個,是情書 ?”
對著看向傳真的我,圭苦笑著說,
“不是那麼明顯的東西,他就是祝福我比賽成功,無論結果如何,都希望能和我簽約的所謂勸誘說辭。是一篇相當的美文,只是試探我而已。”
“啊,這樣啊。”
我鬆了一口氣,但是
“那種人呢,絕對不會留下能被人抓住的證據的。”聽到圭的話,我的不安又升騰起來了。
“那個啊,感覺好像會變得很糟糕啊?他要是執拗地逼迫你的話。”
“雖然他還什麼都沒說,但是我對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完全沒有想**的感覺。無論他怎麼逼迫,我都會保護貞操的。”
“但是啊,聽巴魯尼尼先生的說法,要是他被甩了,會為了洩憤讓你沒工作挨餓的,你不感覺他是能這麼做的人麼?不,怎麼說呢,他究竟會不會做這種事也不好說。”
“我認為他確實擁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圭很平靜地說,然後又笑笑補充到,
“M響的人事那裡他能不能說上話還是個未知數,但想要給富士見施壓是絕對沒有用的。”
“噗,嗯,倒也是。充其量'桑松唱片公司決不賣唱片給微笑先生'這種程度的壓力?哈哈哈哈,真這麼做的話好可笑啊”
“也就是說,沒有什麼問題。”
“啊,如果富士見也動搖了呢?”
“嗯”
這不是玩笑,但也不是現實。而且圭也明白這一點。
“因為會發生這種事情,事先請允許我說一下”
圭一臉認真地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今後,我和瑟林巴格氏可能會有很多次的交鋒吧,他對我不僅僅抱有性*趣,而且還似乎認同了我能夠作為桑松唱片的商品的價值,就是俗話說的貪財好色。如果傳聞屬實的話,我想他肯定會不擇手段地要將我納入他的麾下的。在這裡我想請求你兩件事。”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什麼都可以。要是讓我相信你不會出軌,不用說哦,我相信你。”
圭一臉當然地笑著看我,又轉為嚴肅。
“第一件是,我希望你不要被周圍的雜音所迷惑,請不要聽信狀似親切的密告。”
“我明白,我只相信你直接對我說的哦。”
“謝謝,第二件是,瑟林巴格氏或者其他人要和你做什麼交易,絕對不要上當。另外有人這麼勸說你的話,無論多小的事都請告訴我。”
“了解”
“即使對方說為了我什麼的,你也千萬不要動搖,因為這種說法是將人騙入陷阱的常用語。”
“嗯,我明白了,如果有人這麼說的話,我就說'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啊,但是……”。
“但是?”
“你我的關係,是因為東京房租太高所以住在一起分擔房租的好朋友,這麼說可以吧。也就是說那個,如果說我們是結婚關係的話,會變成能被人抓住的弱點啊。”
“'小心我把你的同性戀身份公佈於眾',這種威脅對我來說是無效的。”
圭好像沒聽見這冷冷的口氣一樣,用無比關心的口氣說。我想,是到做出覺悟的時間了。
來自姐姐他們的、親戚們的、富士見的大家和福山老師的非難會讓我感到凌遲般的痛苦吧,……也有可能對我作為小提琴手的將來留下不可挽回的陰影。圭的立場也和我一樣……與這個高個子之間的愛,是絕對無可替代的。所以……
“對我來說也是無效的哦。”
我說出來了。
“在有必要的的時候,我也會嚴肅以對的,與其被威脅,不如我們主動出櫃。所以你盡可以安心拒絕他。”
“悠季⋯⋯”
看到圭泫然欲泣地皺起眉,我握拳宣言道,
“本來就是戀慕我們家男人,居然還想和你上床,簡直是無理取鬧,我決不能忍受!果斷粉碎之!啊?”
圭破涕為笑,噗噗地顫動寬闊的肩膀,他握住我的拳頭說,
“我說的是最壞的情況,也不見得一定是這樣,瑟林巴格氏是個和傳聞完全不同的高潔人物的可能性也很高。實際上,我只是收到了他的簽約提議,沒有被他糾纏勸說。
但是今後不知將會是何種展開,我假設了萬一的情況,甚至對你有那樣的請求,但那也是疑心病使然的失言也未可知。我很高興你能認真地理解我。雖然你很堅強,但也請不要再多想這件事了。或許是我的自我意識過剩,才操之過急,對於他應該說是很不好意思。 ”
“但是你啊,雖然沒有被他用語言糾纏,可也被目光騷擾了吧?”
我察覺到他雖然沒說謊,可是也沒全說。
圭快速地看了我一眼,那個表情告訴了我,圭也知道了我猜到寫什麼了。
“抱歉”
這個吸引女人也吸引男人的男子向我投降。
“他跟我握手的時候,用拇指的指甲撫摩我的手背了。”
“這是,'今夜怎樣?'的暗示嘛?”
“嗯,嘛,過長時間的握手這種過剩的肢體接觸,是在告訴對方,他對其有性趣,但是對方卻又無法捉住證據。”
“嗯,就是啊,那,你的對他的印象怎麼樣啊,是跟傳聞一樣呢,還是”
“實際上我沒有看透他”
圭用敗北宣言一樣的低低的語調說。
“從得到的地位來看,他和成千上萬的居心叵測的人不同,從談話來看,他就像個純真又誠實的人,恐怕那就是他的畫皮吧,可惜我卻看不透內裡本質。說實話,這種經驗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他是個真正純真無垢的人呢,還是把你也騙過去了的不得了的裝好人的混蛋,到底是哪種呢”
“本來我還有看人的自信的。”
“嘛,過段時間就會知道了吧?”
我用充滿希望的樂觀論安慰他。
“你是那種能預測事情發展並及時處理的人,而我沒有你那麼聰明,一直都是臨時抱佛腳式的,但是總會有辦法的。說不定,他就是個純情的權力者,最後被你玩弄了呢,不行哦,你本來不喜歡他,不能讓人家哭哦,”你這個色男。我用指尖戳著他的胸部。他卻一把捉住我的手,將我伸出的食指含入口中。他一邊吮吸我的手指,一邊抱住我,連指縫間都被他細細品嚐,我有感覺了。
“不禁慾了嘛”
“無所謂,本來我也沒有那種打算”
說著,他把手指探入我的口腔,濡濕之後又玩弄我的臀部。直接從褲子後面把手伸進去,淺淺地插入**。我“啊”地一聲,輕喘著。我能感覺到下腹壓著的圭的股間,那兒已經完全硬了。
但是在這裡不好吧。
我們本來是站在窗邊俯瞰夜景邊談話的,從窗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我們的樣子。雖然我們的房間在十一層,但從附近的建築物也不一定看不到,在褲子被脫掉之前,“停、停一下”我提議道。
“把窗簾拉上吧,我想去床上。”
“去浴室怎麼樣”
“唔,唔嗯,好吧。”
啊、啊、不要突然插進來啊!
“等、等一下圭,等等,我們去浴室吧,外面會看到的”
“……哦”
圭不情願地放開我,匆忙地一拉好窗簾,就迅速脫了衣服,我也被他脫掉衣服,帶進浴室。他想把看起來一觸即發的那話兒,借肥皂的潤滑插入卻怎麼都不得其所,在沒進去之前就射了出來。
“咕,唔,……哈,對、對不起”
這個稀有的事態讓圭超超稀有地滿臉通紅。
我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嗯,不是一般的疼”
“重來重來 。”
“趁著冷靜下來了,我們要不要先泡個澡?腳上的沙子很磨腳的說”
“我覺得不需要浪費時間。嗯”
唔,好像是這樣的。
“淋浴的時候親吻口鼻好像會進水的吧。”
“啊啊,確實如此”
於是我們就擰好浴缸塞,確認熱水溫度穩定了,就雙雙坐進去。
“這個浴缸好大呀”
“悠季”
“是、是”
圭把腳放在熱水流下來的方向坐下,我靠在圭的胸前,坐在他長長的兩腿之間。 (我準備好了)把臉轉向他,親吻的過程中,因為脖子扭著很痛苦,想要轉身側坐,卻滑了下去。
“哇噗”
“哎喲”
“抱、抱歉,我撓到你了吧”
“沒關係”
“啊,還是撓到了,你看,這兒”
剛才忽然滑下去的時候,指甲在他右側下巴下面抓出了一道粉紅色的抓痕。
“對不起哦,雖然沒出血,但是會紅腫吧。”
“也不疼,沒什麼大事兒”
“總之要消毒”
我舔舐著抓傷,又給他一個道歉的親吻。
圭繼續要求別的意味的親吻,被他斜抱著的姿勢雙方愛撫都很容易。圭又到臨界了,他又臨界了。我呢……嗯,不再放鬆一點肯定還會痛。
“我說,難道你閉門不出的時候沒有自己做麼?”
“沒有那種心情呢”
“這麼用功啊”
“因為受到挑釁了啊”
“挑釁?”
“剛才那傳真上寫的,他在晚會上也說過。”
“那什麼”
啊,那,那個呀,沒關係啦,差不多就ok吧
“被那麼說了的話,就是意氣用事我也想得出個好結果,得出結果以後再拒絕他。”
“啊哈”
“還太快了麼?”
“不啊,可以喲”
“那請過來吧”
“嗯”
由我來用騎乘式的體位向下坐去,中途總算是進來了。
“啊,啊,等等,太大了”
“嗯,好緊,放鬆別用力”
“在、在放鬆了啊”
“好好抓著我,稍微動一動腰”
我抬了抬腰前後搖動,喘息著。
“啊、啊、啊、啊嗯!嗯!”
“疼嗎?太勉強了嗎”
“不、不是、那裡,就、是那裡”
“這裡?”
“啊嗚!不、啊!啊嗯!”
“都進來了哦”
“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舒服嗎?”
“舒服、好厲害、唔、唔、要、要去了”
圭三週份的威力又粗又硬、而且還有無邊的恢復力。在浴室射過兩回以後,回到床上居然又拉著我做了四個來回。我感覺快死了。
對於好像剛跑完馬拉鬆一樣痛苦地氣喘吁籲的我,圭汗淋淋地哈、哈地喘著氣詢問,“悠季?你沒事吧”
“……不行……已經……要死了……”
“抱歉,消耗了很多精力啊”
“是、是這樣麼”
“還是說,你都到了失神的程度這一點不好?”
“好過頭了……我都胡言亂語了吧,太過沉迷了啊”
“胡言亂語?啊啊……就是平時你都不太說出來的話啊,'不要跟那種大叔做,誰也不許'這句嗎”
圭回憶著發呆。
“不、那個,我說”我支支吾吾。
“啊啊,那就是'你要是想被抱,就由我來抱你!'”
嗚哇,不要說出來啊!
圭翻身抱著個枕頭趴著,支著胳膊肘無精打采地抓了抓前面的頭髮說道,
“我看起來非常舒服吧?”
問、問什麼吶。
“……唔……嗯”
“做那種事情你會討厭嗎?(注:就是10轉換)”
你為啥要用這麼色色地目光問那麼色情的事情啊。
“不是那樣的”
“前列腺按摩,是異性戀也在使用的手段哦”
我知道啦,不用你說。
“……但是,以前都沒做過”
“你沒假想過,我被瑟林巴格抱的那種窘境麼”
“……可是啊……除了他別人我也想不起來”
圭溫柔地笑了,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
“之前沒說出來是怕傷了我自尊嗎”
“……那樣就可以啦”
“以前我曾經說過一次吧”
“嗯……”
“我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和你之外的男人做出那種行為,但是和你的話我很有興趣,看到你愉悅的神情,我從心底感到高興。”
“笨蛋”
好羞人的你不要說了嘛。
“說真心話,我不是沒想過獻身於你的”
圭說出這種話來,不是我害羞的時候了。
“你是說……”
“通常的情況下我是不會輸的,但是如果被下藥的話,就不知道了”
我忍不住遐想了。
“禁止你跟他吃飯!”
我之所以強硬地這麼說,是因為我想像的情景過於色情。被下了春藥而無力的圭被綁在床上……想像著這種情景的我,難道其實是個變態S?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你也是哦”圭回答我。
我從枕頭里抬起頭,“我跟他又沒有什麼接觸”
“以後說不定就有接觸了,對我來說最怕的,就是你被當做人質的這種情形。”
“哇——!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啊,這可不是電影啊?”
“我是說要是想到最壞情形的話。就像眾所周知的拉斯維加斯與黑手黨之間的勾結一樣,發行界和黑社會也很容易聯繫在一起的。”
“可是,不會吧⋯⋯這可是古典音樂的世界啊,我連黃牛黨都沒見過。”
“危機管理的基本就是,預先設想最壞的情況,並提出對策哦。所以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小心身邊。”
圭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其實什麼都沒明白。
第二天星期二,圭早上就去比賽事務局看審查曲的發布(審查前一天可指定比賽需演奏的課題曲)。午後回來了。
他要演奏的曲目好像是伯恩斯坦的第二交響曲和柯普蘭的第三交響曲
在以伯恩斯坦冠名的音樂比賽上演奏他的曲目,會受到更嚴格的評判吧。
“《不安的時代》這個標題是來源於小說的題目?”
“是的”
“你讀過了?”
“姑且讀了一遍”
“我要出去練習……好像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
“這樣當然最好”
“那我安靜地看報紙吧。”
即便是圭,也會緊張起來,從回來開始他就掛著僵硬的表情。 “哈?”他轉向我說,
“你要練習的話不用顧忌我。”
說著縮縮肩膀,“啊啊”地用手摸著自己的臉。
“難道說我剛才表情很可怕?”
“差不多吧,我不會影響你讀譜的,你休息的時間我再練習。”
“這兩曲我已經暗譜完畢了,印像也加固了,就等正式演出了。”
“真是好面子逞強啊⋯⋯那就沒有什麼了”
那麼你剛才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出去吧”圭突然說。
“輕鬆地散散步,然後找個咖啡館吃飯如何?”
“可以是可以,你沒隱瞞什麼嗎”
“出來散步跟你說,啊,不過你也不必勉強和我散步。”
“腰雖然很疼,但也沒到必須弓腰走路的程度。”
“你說的刺痛呢?”
“塗藥以後好了哦”
“那麼,不頭暈了嗎”
“就是讓我跑步也沒關係的”
對話間完成了出門的準備。我脫掉拖鞋換上皮鞋,穿上夾克的時候,圭從帽架上取下軟帽戴在頭上。準備完畢。
“好,走吧”
“悠季,你忘了東西”
“啊,抱歉”
我們啾地交換了出門前的吻,走出房間。
從大廳下來,走向玄關的時候,旁邊的方向啪啪地閃了幾次閃光燈,我看向那邊,閃光燈又再次啪地閃起。我反射性地瞇眼。
“那就是我今天不愉快的理由。”
小聲說著的圭,下一個瞬間就沖向好像是閃光燈的主人的一個拿著照相機的男人。我慌忙追在後面。但是我追上的時候,圭已經揪住那人的衣領,把他拎起來。激烈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但他們都在說極快的英語,我一句也聽不懂。
“等一下等一下圭!冷靜點,停!”
不一會兒,門衛、行李工人和前台也都衝過來,一時間引起了騷動。
被拉開的圭,和應該是賓館方面的負責人的男性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說明情況。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paparazzi這個詞(狗仔隊),恍然大悟。
這時,拍照的男人也擠過來,比比畫畫地訴說著,好像是對圭的反論。
“你沒有我的攝影許可,隨意拍照這是侵害肖像權!”
好像是說的這個意思。
嗯,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那個男人轉向我,好像說了什麼。
圭做出(不要理他)的暗示,所以我歪著頭向那個男人擺出困惑的表情“哈?”
做出了,我不懂英語,對不起的樣子。
結果那個拍照的男人被驅逐出賓館,這件事就算解決了。我對圭說:
“接下來,我可以聽聽你的說明麼?”
“二樓的沙龍可以嗎?”
“哪兒都可以”
“在這種場所引起騷動,給你帶來不愉快的記憶,我向你道歉。”
“所以說啊,能把我還不知道的事情全部坦白嗎”
“是”
圭垂下頭。
“這樣啊,是從貝桑松追來的啊。”
“而且今天早上聽說了贊助商也抵達這裡了。“
“誒,難道是”
(他?)我立起大拇指,當然指是瑟林巴格的意思。
“不,是音樂雜誌。”
“啊,這樣啊,你這次如果繼貝桑鬆後連續優勝的話,會變成引人注目的新聞啊”
“我並沒有同意,那種隨意拍照讓我十分不愉快。”
“你在貝桑鬆就那麼引人注目,會發生這種事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話說,普遍來講,不都是歡迎雜誌取材的嗎?”
“請你也試試,到什麼地方都有人偷偷尾隨的感覺。太煩了。”
圭焦躁地傾訴著。
“而且還毫無預告,連你也拍下來了。”
“嗯⋯⋯在一起的話,就被一起拍下來了,沒辦法”
“我果然還是無法忍耐。”
“會被看出我們是一對兒吧”
“那倒也無所謂,剛才有三張照片明顯是衝著你來的。厚顏無恥也要有個限度!”
“啊,等等,你到底在因為什麼憤怒啊?”
“因為我的獨占欲遭到了侵害!”
圭死認真地表情說道。我在一瞬間無法判斷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心話。但我最終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
“雖然我有種被矇騙的感覺,但不管怎麼說,也不是被拍臥室的話,某種程度的拍照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嘛,一天24小時內都有可能被盯梢,會神經質的這種感覺我也很理解,這就是嶄露頭角的人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
我說完,圭的臉色明顯亮起來了。
“你,剛剛是在試探我嗎?”
“你是指什麼”
圭擺出一張撲克臉裝傻。
“那麼我要說'我不想跟被狗仔隊跟踪的你一同外出'的話呢?”
“如果你是真的這麼想,當然要以你的意志為最優先,在這種場合”
“已經拍了三張了哦,今後還會拍三十張三百張吧?那麼”
圭撤掉了撲克臉,浮現出複雜的神情看向我。
“現在這種情況中要確保行動自由,就要像你說的那樣,需要不在意什麼狗仔隊地去直面這件事。
但是,我擔心如果你暗地裡一邊在意一邊忍耐,也許會因為壓力過大胃穿孔”
“所以你就試探我一下?”
“請原諒我的試探”(原句是非常尊敬的敬語哦)
“你認為我是逞強勉強自己的人?”
“恐怕多少有點吧。但我判斷你很快就能適應了。”
“嗯……”
我嘗試著思考了一下,並得出了結論,
“恐怕是這樣的。
“最近我的心臟也強悍了許多,但唯有被跟踪,連家裡都被偷窺這點我無法接受。”
圭看起來特別高興,笑臉也相當明媚,他一邊抬手召喚侍者一邊說,
“那麼我們放下擔心輕鬆地出發吧!”
“去哪兒?”
“海邊的約會呀”
“唔”
“你沒有出去的心情了嗎?”
“我知道啦,可以啊,我們走吧!要不要乾脆手挽手啊!”
“請不要生氣了,我只是,想一邊聽著海浪的聲音一邊和你散步啊,當然你想要手挽手的話,我當然沒有異議了。”
“怎麼可能那麼做,就像愚蠢的情侶一樣”
“這是私人海灘,可以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哦”
“是你的當然可以,但這是賓館的好不好,你以為我會中計嘛”
“哦呀 ”
這種天真爛漫的演技,圭真的相當超群啊。
下面介紹一下以色列國際指揮者音樂大賽。這個比賽其實去年才舉辦第一屆,是一個剛開始沒多久的活動。然而,作為紀念人氣很高的已故著名指揮家伯恩斯坦的活動,以色列政府給予了很大的支持,而且評委也是集世界一流的音樂家於一堂,是一個年輕但是有實力的權威音樂比賽。因為是這樣的比賽,所以基準非常嚴格。闖過預備審查能夠挑戰比賽的只有三十人。而這三十名精銳中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會通過一次審查。到作為決賽的第二次審查的時候只剩下五六人了。
而且雖然賽制是簡單的兩段式比賽,但是課題曲目卻是包含了近現代作品的大交響曲的**。挑戰者必須學習的總譜堆積起來,就像山一樣。
這個一次審查的第三天。
音樂大廳的舞台上,圭作為第四號選手登台,我的感覺是他這次的演奏通過一次審查基本沒什麼疑問。他演奏完之後,走下舞台。
無論是伯恩斯坦還是柯普蘭,圭和他們作品的相性似乎都不是很好,所以本次並不是像在貝桑松演奏貝多芬那樣的名演奏。但是,伯恩斯坦的富於時代性的音樂世界也好,柯普蘭的美國特點也好,都很好的表現出來,甚至更出色,是一場好的演奏。
因為無關人員不能進入後台,所以我在大廳通往後台的便門出等圭出來。他演出結束好像要馬上回賓館,所以我們約定在這裡碰頭。
但是演出結束到現在三十分鐘了,圭仍然沒出來。審查結果的發表預定在晚上八點,他明明說在那之前要在賓館好好休息,在做什麼吶?
又過了四十分鐘、五十分鐘,結果已經到了一個小時。便門被粗暴地被推開,圭一臉憤然的表情,像風一樣衝出來。
“十分抱歉,讓你久等了”
圭完全沒笑容地說完,大步走出去,看起來是發生了讓他相當不愉快的事情。
我快步追上他。
“你剛剛演奏得真不錯啊”
就只說了這麼一句,過後再繼續。
我們二人正要走出玄關的時候。
〔Hi!senor(先生)! senor tounoin!等一下! 〕
後面用意大利語大聲喊的,是一個穿著商人服裝的瘦小的中年白人男**嗒吧嗒地跑過來,一把抓住圭的袖子。
圭甩掉那個男人的手,他又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圭的袖子。
圭再次甩手,男人毫不氣餒第三次拽住圭的袖子。
〔放開我! 〕
圭怒吼著。
〔我叫尼古拉`雷恩貝魯克〕
那個男人和藹可親地跟我說。
〔初次見面,啊,我的朋友〕
〔我是守村〕
我脫口而出,被圭瞪了。
“這是誰啊?”
“不請自來的經紀人”
〔si,si,我是經紀人雷恩貝魯克,你好,守村先生〕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來,我只好說
〔哈,哈啊,你好〕
跟他握了握手。
〔我不會認同的! 〕
圭的怒吼在這個地方顯得過於響亮。
“不管怎麼說先出去吧”我提議。
圭沒有動。 “好啦,有什麼話到外面說。”我一邊說著一邊推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出去,而雷恩貝魯克氏還拽著圭的袖子,所以我們三個人以連著的樣子穿過了自動門。
“那麼,這個男人是自己不請自來的?”
“是那個男人派來的”
“啊拉拉,那就是桑松那位派的?”
正說著,雷恩貝魯克氏插進話來,右手保持著抓住圭的姿勢,左手非常靈巧地取出名片遞給我。
〔我是桑松唱片公司xx的xx的經紀人xxxx,從今天開始到回國的六天裡,請允許我來照顧桐之院先生〕
〔所以我不是說了我不會認同麼!我不用什麼經紀人,你給我放開這隻手,然後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
雷恩貝魯克厚著臉皮對圭的話置若罔聞。
〔一個小時了,都這樣。 〕
他對我聳了聳肩膀說
〔是公司命令我來的,所以我不能說句'啊,這樣啊'就隨隨便便走掉,他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的立場呢〕
“悠季,請不要和這個男人說話!我要把他交給**!”
呃……不好辦啊。
“總而言之,先冷靜下來,好嗎?啊——【大家都冷靜冷靜,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吧】這麼說可以吧”
【談談!是的,就是這樣,首先,就是這樣】
【那麼,雷恩貝魯克先生,請你先把你的手放開。圭不是鳥,不會飛走的。 】雷恩貝魯克氏看著自己抓住圭袖子的手,好像演戲一樣,做出才發覺,嚇了一大跳的樣子,放開了圭。
【哦唔,哦哦哦!這件衣服看起來相當高級啊,不小心就失禮了!啊啊,不行不行,都起皺了,失禮了失禮了】
……什麼人嘛,這只意大利狐狸。
【接下來,正如您說之的,圭預定在明天的決賽中出場】
【si,si,肯定優勝! 】
【正因如此,他今天需要好好休息。 】
【si,si當然應該好好休息】
【那麼,請讓他回賓館,您的話由我來聽,好嗎? 】
“不行!”
【那樣我很困擾! 】
雙人立體聲的反駁之下,我有點火大,首先看向圭。
“那你說該怎麼辦?不跟他談,這只意大利狐狸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當然你想把他卷上竹蓆扔進大海里處理掉也無所謂”
“他們擅自做了我的日程表之類的東西,強迫我接受!”
“日程表?【雷恩貝魯克先生,他的日程表是?】那個,【請給我看一下】”
【哦,si,si】
他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非常小心地展平後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
“什麼啊,這是,要按照這個表來行動嗎?”
在日期和時間做成的表格中,採訪,TV,廣播這類的詞到處都是,是個排布密集到恐怖的採訪、演出的預定表。
“我說,這是優勝者用的日程表吧?”
“是的”
“什麼嘛,那就是贏了的話就會變成你的日程表咯,雖然他們太心急了,不過我覺得這個變成你的日程表的可能性很高啊,就當做吉祥物接受了怎麼樣?”
“據他所說,這就是我的日程表”
“不是幽默的鼓勵嘛”
“不是預定,他說是決定了的日程表”
“那麼就是說”
“要我去參加這種'結果已經事先決定的比賽',我絕對不干”
圭嚴厲地說。
“呃……”
我一時語塞。
“他說的話,我只能這麼理解,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情!我要取票順便回羅馬,我們走吧”
“啊,不是,可,不會吧”
“走了,悠季!”
“唔,嗯——”
但是,不會吧……應該不會有這種事的……但是圭已經決定了,他不會說出沒有根據的話……啊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總之,趕緊追上圭吧。
我的手腕忽然被捉住了,又來了。
雷恩貝魯克氏用空著的那隻手抓了抓有些禿的頭頂,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向我傾訴,
【為什麼他,要放棄一定會得勝的比賽!對於馬上到手的桂冠,為什麼要特意捨棄!日本人,喜歡通過才能和努力使自己達到頂點的時候放棄嗎? !作為世界頂級的我們公司,開出最高條件要與他簽約,那位天才,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啊? ! 】
我一邊痛感(好想要自由自在的語言能力啊),一邊搜腸刮肚地尋找能正確傳達意思的語言。
【他,正在生氣,這個原因是,比賽的成績,由你們決定了,不是評委,而是瑟林巴格氏和桑松唱片決定,這點是不對的,所以他不會參加決賽。 】
雷恩貝魯克氏一臉呆然地望向我,我發覺(看來是沒說明白啊)焦急地汗都流下來了,拼命尋找記憶中可用的詞來重新組成句子,盡量用正確的發音,重複了一遍。
【他在生氣,原因是,音樂比賽的成績不是由評委決定,而是瑟林巴格氏。這是不對的,所以他】
【你說什麼? 】
好像說明白了,眼看著雷恩貝魯克氏的臉漲紅起來。
【不可能! 】他叫道。
【那麼他,認為我們把XX給XXX了?是XX的XX所以他棄權了? !哦,上帝啊!這是完全XX的XX!!】
他兩手揪著頭髮,仰面朝天,又好像要在地上打滾一樣誇張地表演出遺憾的意思。他在周圍看來看去,好像發現什麼了似的,忽的跑出去,衝著我吼叫【不要動!不要動!就站在那兒! 】
我看清了雷恩貝魯克氏猛衝的目標是公用電話,就離開那個地方。想說的應該已經傳達到了,圭攔下了出租車在等我,我也沒有聽從狐狸氏命令的義務。
“對不起,久等了”
我說著坐進圭的旁邊。
圭已經和司機說過目的地了,所以出租車馬上就開走了。我問圭“エクイヴォコ”是什麼意思。
“equivoco……我記得是'誤解'的意思”
“哦——?”
“這詞怎麼了?”
圭一直沒看我,不高興地問,我也一直看向風窗玻璃說
“飛機的準備就拜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三十分鐘。”
“他向你灌輸什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把你的理由告訴他了,他說的話我除了エクイヴォコ,就只聽懂了【哦,上帝】這句,其餘的都沒聽懂。但我希望比賽結果已經決定的這種事,是你的誤解,我如此祈願。如果不是這樣,認真努力的人不都變成傻瓜了嗎”
沒發覺的時候一直被掩藏的震驚終於被大腦察覺到,眼淚一下湧出來了。
“如果……如果有這樣的後台,絕對不能容忍。那些拼死努力的人遭到如此的慢待不公,果真如此的話,我就,我就!”
我雙手掩面,蜷縮著身體。圭的大手撫摸著我的後背。這個與我心情相同的男人,靜靜的動作表達著他正需要我的安慰。我在心中(抱歉)地對他道了歉。
我先哭起來了,抱歉,這樣不就反過來了嘛,抱歉啊,圭……
“可以拉小提琴給我聽嗎”
有點沙啞的男中音低語著。我依舊蜷縮著點點頭(可以哦)
“我想听巴赫呢,那首無伴奏奏鳴曲,還有《G弦上的詠嘆調》”
我點頭答道,
“都是鼻涕,我得先去洗洗臉”
“好的”
從他微笑的回答中,我聽到了從鼻子傳來的嘆息的聲音在繼續,圭小聲嘀咕著
“哎呀哎呀”
這是百感交集的聲音。
前台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演奏巴赫的第三樂章。
深陷在單人沙發里閉目的圭,聽到電話鈴聲響起覺得麻煩皺起了眉,很不情願地起身。
“請繼續”
他對我說完,拿起了聽筒。
“hello……yes……yes……ok”說完又無表情地把話筒放好。
我把意識收回到因為關心電話內容而停下的小提琴演奏上來,進入四聲樂句的時候,叮咚,門鈴響起。
“不要管他,請繼續”
圭說著,又補充道
“我需要鎮靜劑”
說完他走去開門,在冷冰冰的一兩句之後,被請進來的是打電話的(就是他吧)瑟林巴格氏。和在晚會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像花花公子一樣穿著派頭十足的西裝的小鬍子男人,比圭矮十公分左右,寬一半的程度,身材很不錯。
我為了讓他們做在桌子旁邊,自己走到窗邊,為了不影響他們談話,背對著二人繼續演奏。
兩個人使用英語的對話,雖不能說是氣氛平和,但也並不聲嘶力竭,也就是以平靜的商務談判的語調貫穿始終。
我把無伴奏一號和《G弦上的詠嘆調》演奏完畢之後,又附贈了《恰空舞曲》,在將近曲終的時候,兩人好像要結束站起來了。
會談時間是十五分鐘左右啊……最後是怎麼決定的吶。
“悠季”
圭呼喚著我,並對轉身的我做出一個(到這邊來)的眼神。我放下小提琴,走到他們那邊。
“這位是瑟林巴格氏”
圭首先向我介紹了他,又向他介紹了我:“這位是悠季·守村,我的最佳搭檔”
我說了“Nice to meet you”向他俯首致意,並用意大利語說【我不會說英語】的拒絕的話。
【意大利語也不熟練啊】
他用遠比我流暢的意大利語回答我,而且好像是考慮到我的聽力,緩慢地繼續說。
【雷恩貝魯克非常感激你,我也對你表示感謝。使桐之院君非常生氣的XX是誤解,使他如此誤解的原因是雷恩貝魯克的說話方式有問題。我為這個XX向他謝罪,如此說明】
我們斷然不會做出損害敬愛的XX的伯恩斯坦名譽的不正當行為。因為,他的名譽也即是我們自身的名譽。給自己的名譽抹黑的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不是我們的作風。他理解了我的說明,也接受我的致歉。現在我需要得到你的理解。 】
髮色黑但近於茶色的瑟林巴格氏的眼睛是明亮的榛色的,那雙瞳孔閃著理性的柔和的光芒,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雖然他作為一個商人,有時會狡猾行事,但總感覺可以相信他作為一個人的人性。嗯……應該,沒關係吧。
所以我點點頭說【si】
【您說的話我已經理解了,圭的誤解解開了我非常高興,謝謝您】
【我也非常高興】
說著他微笑起來,好像真的是從心底感到高興一樣,我也被他吸引了。
【我對他的才能評價非常高。他是為了成為偉大的名演奏家而出生的男人。五十年一遇,不,他是百年一遇的XX也未可知。 】
【是的,他是天才,會演奏美妙的音樂給我們聽】
【正是如此,所以我希望成為他全面的後援,可是他怎麼都不肯答應。 】
瑟林巴格氏撅起嘴用抱怨的語調說著,我笑起來的同時,也委婉地拒絕了他。
【簽約,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我不能插嘴,而且也並無此意,這個問題請您和他談吧。 】
於是他出乎意料地吊起眉毛,用頑童興致勃勃地談論惡作劇的表情對我說:
【那麼,你呢?有沒有和我們簽約的想法?你的水平也相當不錯,將來定會成為熠熠生輝的演奏家,你是有那種才能的人。先跟我們公司簽個十年的專屬契約再說怎麼樣? 】
他這麼說了啊……我一邊想著,一邊微笑地回答【no】
【我還仍然需要學習,與您簽訂商務契約還為時尚早,真是個愉快的玩笑,謝謝您】
【o---h】
瑟林巴格氏骨碌碌地轉了轉眼珠,仰天長嘆了一聲
又{哎呀哎呀地}搖了搖頭。
【那麼我今天就先走了,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再見】
【再見】
他又用英語和圭打了招呼,圭也用英語回應他並送他出門。
關上門的一瞬間,我感到相當疲累,把小提琴收進盒子後,跌入沙發。
沙發另一側的圭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精疲力竭。
“……也就是說,那個大叔要當你的經紀人嗎?”
“除他之外,好像都是些像母雞一樣吵鬧的不細心的女性經紀人了”
“哈哈,你被人抓住弱點了,那麼你獲勝就要接受那個日程表了嗎”
“想要利用歷史尚淺的伯恩斯坦音樂大賽作為根基的話,就需要積極的宣傳。他是這麼說的。……”
“也就是一勝兩敗呢”
“我好像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呢”
“也許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區別呢,他和我們倆”
“不過你那個即時應答真是太棒了,你簡單回答一句no的瞬間他的表情,真讓我心裡爽快。”
“可是,他那樣不是很明顯嗎,那麼戲弄人很失禮的說。”
“但他其實應該是非常認真的,結果被你一句no給否定了,還被說成是【玩笑】,跟你扯上關係,他就是完敗啊”
“他還想常勝呢”
我滿含決意地小聲說:“想把你偷走的傢伙,什麼樣的好人物都是我的敵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餵!你為什麼笑成這樣?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個失禮的混蛋“
我瞪著他,他又笑倒了,笑完還去擦眼淚,擦著擦著又笑起來。
我丟下這個傻笑的男人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笑。我走到沙發後面勒住他脖子。
“餵,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圭掙紮起來
“投、投、投降!好癢!”
“誒?你很怕脖子這樣吧?”
“住、住手、請住手,悠季!”
他的男中音一下變成了男高音的尖叫,我越來越覺得有意思,於是不斷地咯吱他的耳朵和顎下給他撓痒癢。
圭拼命從沙發上掙脫。
“真、真是的。你這個人啊,我一定要報復!”
圭的臉一直紅到額頭的髮際,他一臉憤怒的表情,沒品地揮舞著拳頭大叫著。忽然,他閉上了嘴,皺起眉頭。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陡然吞下一口氣。
“雷雷雷,雷恩貝魯克氏,為什麼會在這兒”
站在半開的門中間,呆呆地張口的狐狸氏,正在顫動著鼓出的面頰,保持著不知是笑臉還是愁眉苦臉的曖昧表情。
〔審、審查的,決賽,通過了〕他小聲說完,退後一步。
門關上了,咔嚓地發出自動鎖鎖上的聲音。
那個瞬間,忽然聽到門外持續響起了宛如裂帛的聲音。
“ho—、ho-、ho-”這是狐狸氏的笑聲。
Hi-、ho-ha-ha-ha-ha
走廊裡越來越遠的大笑聲仍不絕於耳,我對著剛剛因為胡鬧被破壞了好男人形象的天才指揮家合掌道歉(對不起啦),從合掌的縫隙間對他說
“恭喜,我很期待明天哦”
圭把胡鬧時跑出來的襯衫邊沿掖進褲子。
“沒收鑰匙,向賓館嚴重抗議,然後聽明天的課題曲”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用十指將頭髮迅速整理好走向門口。在抓住扶手之前,他回頭說:“我要明天晚上復仇”
說完就走出去了。
“噗~~~~~kukukukuku”
爆發出來的大笑讓我肚子都疼了,忍也忍不住,我倒在床上笑到直打滾,快沒氣了。
圭、圭,你這個傢伙啊⋯⋯我們倆⋯⋯ha、hahi、hahi肚子好疼!
決賽的結果就如同我和瑟林巴格氏預想的一樣,圭贏了。
年僅二十五歲的圭'桐之院,堂堂正正地以世界上屈指可數而擁有很高聲譽的以色列愛樂樂團為對手,組織、統率,引發出他們所擁有的最高音色,在這個舞台上,誰都不吝惜使用自己最高的語言來稱讚他的出色演出。
《他業已完成,而且又進化了一步。不是成長,而是深化、真化、進化了(這三個詞在日語中同音,讀起來很有氣勢),這種才能究竟將來還會創造出什麼?他的音樂,日後將改變世界也未可知。
都留島記者》
優勝者所得到的榮譽的另一面是採訪啊大眾宣傳的出演等活動,圭那個過密日程表消化應付下來,全託了那個神出鬼沒而且精力旺盛但又十分囉嗦的雷恩貝魯克氏的福,他三頭六臂而且超級活躍。
無論是成群的難以對付的求籤名的天真樂迷,還是不顧時間預定的宣傳節目的相關人員,圭(和他的日程表)的保護者雷恩貝魯克氏的〔到時間了哦,到時間了,到時間了,到時間了! 〕這種決定性的尖聲尖氣的聲音,在一段時間內都不絕於耳。
間隔了從星期五的日沒到星期六的猶太教安息日,在隔天星期日舉行了盛大的紀念音樂會,其盛況由比賽的執行委員會製作成紀念CD,由桑松音樂出版發行。
我迅速告訴了微笑先生,結果這位身為唱片發燒友的富士見管理者已經先我一步知道了,而且好像還預定了富士見全員份的CD。
圭還在糾結是否要和桑松簽約。其實他想獨立自營,不要代理人或者經紀人,嘛,誰知道怎樣呢。
雖然優勝引起了那般騷動,可是也並沒有馬上演出的邀請。總之現在處於不需要日程管理的狀態……而且我覺得現在這個時機。 。 。
他本人在我從特拉維夫回羅馬的第一周就回到了日本。 M響整日打電話來催促“快點回來!”,他才勉勉強強動身。回去的話,他貌似在等待飯田先生提到過的常任的位子。 “在各種交涉事宜完成之前,我只能呆在日本”圭打電話來向我抱怨。
“十一月十六日的卡耐基也去不了了嗎?”
“啊啊,還有這個活動”
“你能來的話,我們就能在紐約約會了呢”
“我去!”
……基於這個原因,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四,我比圭早一步到達肯尼迪國際機場。見到了來迎接我的生島先生和小空,真是久違了。
“哇,小空,你長高了好多!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子了”
“真的嗎”
“餵,你有好好地帶生意傢伙事兒來哈”
“是啊,我再平庸也而是個小提琴手嘛”
“嗯那麼,就由你來彈吧”
“啊,媽咪也出演嘛?!和我一起演?!”
“誒?演什麼?你們在說什麼。生島先生?”
“卡耐基喲,三十分鐘的showtime,你來演奏,給本大爺演奏會墊個場子,讓那些傢伙聽聽吧”
“……哈啊?”
比我晚到三十分鐘的圭一看到我就驚慌失措地問我“你的臉怎麼青了?”
那是,當然會青啊,毫無準備忽然間就要在後天在卡耐基上演奏~? !
上一章 冬日暖暖(冬のうらら)
下一章 十一月的舞步1996(ノヴェンバー・ステップス1996)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