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小提琴的弟子們(バイオリン彈きの弟子たち)
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第六部 拉小提琴的弟子們 ——完結
和兩年前去意大利留學時同樣緊張,我降落在成田機場。
這次回來不是做短暫停留而是留學結束,正式歸國。
同時也是回母校邦立音樂大學就任小提琴科新任講師。
這也是我緊張的原因。
讓我以大學講師的身份教音大生……我必定要把從恩師福山老師那兒所受的熏陶授予我的學生們……一想到責任的重大我就胃痛,壓力不斷襲來。
小提琴科教授福山正夫推薦我就任講師,身為弟子的我不能推辭,沒有選擇餘地地默然拜領。
當然福山老師也是出於擔心我這個四處打零工的學生而為我爭取到了講師位置,可一想到老師的期待(守村是音大的講師了)就覺得負擔承重。
更別說學生或其家長對我的要求了,對於“要把學生教育成職業水平的小提琴家”這個奮鬥目標,現在的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如同五里霧般讓人想哭。
即便如此還是得做……啊,怎麼辦…………
通過入境處,取來行李,一路順暢地過了海關往出口走去,滿腦子想著“該怎麼辦”把來接機地那個男人完全拋至腦後。
搞得圭追上前來一把揪住自顧自往外走的我。
“悠季!”
直到被叫住,我轉過頭一看才想起圭有來接機。
“歡迎回來。是不是暈機了?”
對於擔心我的溫柔情人連一句“我回來”都不說而直接向他抱怨道:“圭,怎麼辦?讓我做大學講師太勉強了吧。”
圭皺了皺極具男性化的眉道:“先上車。”
我是守村悠季。今年二月滿27歲,演奏小提琴。成績平平地從邦立音樂大學小提琴科畢業後擔任過高中臨時音樂老師,在畢業兩年後又重新燃起了成為職業演奏家的夢想向日本全音賽挑戰並獲得第三名。這大約是兩年前的事了。
趁獲得第三名的機會,得到大學時代的恩師福山正夫的推薦被有現代巨匠之稱、定居羅馬的名小提琴手艾米里歐•羅斯馬丁收為內弟子(注:住老師家的那種) ,這兩年以艾米里歐先生隨從的身份在一旁學習。
就我自身而言學到了很多東西,不過當我正準備以職業身份展開演出活動時接到了福山老師的回國命令。
多半是因為那段時間我加入了Brilliant Orchestra,老師擔心我從此會從事演員性質的活動,正好這時講師的位子也準備好了,思量著讓我過上腳踏實地的音樂家生活。當然,也是有意把我放在身邊就近監督。
正好當時也知道我完成了艾米里歐先生內弟子的課程,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回國。
在飛機上,我反复思索著艾米里歐先生在最後一堂課上所說的話,無法忘記。
…………對最後的課題巴赫的《無伴奏組曲1號》老師給予“做的不錯”的評價,上課結束後說是想听我拉的《雨之歌》,聽一下第一樂章。
沒什麼準備突然演奏這許久沒拉的曲子,心跳地厲害,試著拉了下,感覺一下子全回來了,心情愉悅地拉至終了。
艾米里歐先生也說:“嗯,兩年達到這水平即使讓正夫來聽也無話可說。你可以驕傲的榮歸故里了。”
可之後…………
“兩年前,在正夫那兒聽悠季的《雨之歌》覺得你只是個能發出溫柔音色的孩子,當正夫拜託我'不能留下這傢伙嗎?'時,說實話我覺得很為難。
在意大利滿街都是像你這種程度的孩子,而想成為我弟子的更是多如繁星。可在那種情況下馬上拒絕正夫實在是不禮貌,再說時間也不允許,於是在之後打電話回復正夫。
原想以今年排滿了演奏會為由拒絕的,可正夫懇請我收下你,沒辦法暫時把你留了下來。
哎,虧得如此才能遇到你這麼可愛的男孩子。 ”
也就是說艾米里歐先生之所以收我為內弟子並不是因為認可我的演奏而完全是看在福山老師為了我而低下頭的請求,與此同時艾米里歐先生的知心話還在繼續。
“話雖如此,當初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是,是,我當時做的確實沒大腦。
“原想就這麼回次日本的,可麻美她呀,'老師對他很是期望,為了那孩子都低下頭求你了。我這不是請求,但看在同為福山門下的前輩的我的面子上,哪怕試一次也好。'看吧,根本沒法說要回去的事吧?要是麻美和我絕交我會頭痛的呀。這事兒正夫可不知道。”
嗯…………原來如此,那時麻美女士幫了我一把…………
“你運氣真好吶,悠季,既有好老師又有好前輩。”
在笑得溫柔卻語氣認真的先生面前,我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對極其愚蠢、遲鈍、不知感謝的自己進行深刻反省。
為了我的事究竟花了多少時間,麻煩了多少人。也讓麻美女士操了不少心。還有得到了福山老師不少的關愛……其實老師們對我付出的犧牲、容忍、忍讓我沒意識到。在此之前一無所知的我從心底里湧動出感謝之情。
道不盡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為一句“萬分感謝”,艾米里歐先生對這樣的我說“別見外。”
“雖然當初不情願,可現在想來幸好把你留了下來。腦子裡想著'還想再聽一次!',我喜歡悠季的音色。別忘了給麻美帶禮物。”
我和先生約定一定會再回來看他。當然,為報兩年的照顧之恩會帶著禮物來的。
回憶結束又思量著過去的自己及今後的事,我從心底里覺得害怕。
我還沒有能力教育別人。沒有教育學生的資格。對我來說當講師太困難了。
原想打個電話給福山老師,請他設法推掉講師這件事。
不過,這是不可能成功的。當我拿起聽筒正要撥號的剎那突然意識到在這事兒上老師為了我也許又向別人求情了吧。
兩年前,老師看好我的將來性(可以這麼說吧)硬是讓我成為了艾米里歐先生的弟子。這次也必定是希望我能成為教師而為我爭取到了講師的位置,不會錯的。
所以說我除了照著老師期望去努力之外沒有其他能回報他們的。
再說艾米里歐先生不是也有這麼說嗎?得到老師和前輩的諸多照顧,身為弟子及後輩的我該好好報答才是。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他們的。
“悠季?悠季!”
圭大聲呼喊的同時一把往回拉我的手,我傻傻地看著眼前不斷穿行地汽車。
“即使太累了也麻煩你上了車再睡。”圭叱責道。
“對不起。”我揉了揉眼睛,“剛才在想些事情,那個-”
“是那輛車。”圭伸手一指。
“啊?”我看向圭,“難道你買車了?”
以顏色樸素的汽車而言這輛金屬綠的轎車可是非常扎眼的,不可能是租來的吧。
“原本是想和你商量的,可這車不錯,沒理由拒絕接受。”說著打開後備箱,往裡塞進我的旅行包。
“是別人送的禮物?”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詢問道。
圭邊打開後車門展示同樣裝備了小提琴專用的兒童座椅邊說“沒錯,確切地說,是以試用的名義作為宣傳用的無償出借。”
我把收藏的珍貴瓜乃利放置在嬰兒用的保護座上問道:“送輛車子?這車到底哪兒來的?”
“製造商送的。”
“呃—…………”
“我拍了個針對國內市場的CM,就這兩週上映。”
“你參加演出了?這個車子的CM?”
“因為這廣告是以高性能音響為賣點。”
“你究竟為什麼要接下這廣告?”
雖然擁有192身高及醒目的外表,可圭不是那種四處顯擺的人。
我的戀人打開副駕駛車門時說:“為了出名啊。”
“什麼?”
正要座上車猛然回頭,所幸頭沒有撞上門框。圭的笑容實在讓人好笑。
“我想獲得大家的注目這很讓人意外吧。”
不,那笑容即使是笑也是苦笑。
“確實讓人意外啦。”我說,“那當初接受Brilliant工作的本意也是為了出名?”
“悠季,安全帶。”
“啊,哦——”
關上副駕駛車門,等到圭坐進駕駛席我繼續說道:“並不是說對在人們面前炫耀自己不好,只是直覺不像是你的作風。”
“上次Splash Cola的CM演出不得已接受了Samson Records的販賣策略讓我認識到了大眾傳媒的影響力。我想如果加上MHK音樂廳持站票的觀眾,富士見音樂廳的預算營運就沒問題了。”
去年四月,得到全國第一的MHK交響樂團事隔許久的職位回复而就任常任指揮,另外還有成為跨國經紀人公司Samson Agency的金字招牌開始活躍於世界各地的年輕有為的天才指揮……桐之院圭說著讓人不明所以的解釋。
我反問:“你說的是富士見音樂廳?”
“沒錯,不過這還只是個臨時名稱。”
比我小半年(缺3天)的桐之院大老爺發動引擎開車並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富士見專用練習場的建設已經開始籌劃了,由於隔音和音響在建造時需要格外小心,所以索性連演奏廳也一起規劃進去,到時要用的話會很方便。
從土地的面積來看觀眾席最多只能佔50%,可以做小演奏廳,但富士見定演得去別處借禮堂。不過倒是很適合做你定期獨奏會或室內音樂會的場地。當然,音樂廳還是以富士見的使用為優先,不過空著的時候可以把它出借,那塊地是音樂家們的活動據點。 ”
“等一下,等一下”我打斷圭口若懸河的說明,“那個,真的要建練習場?”我確認道。
距離上次提起這件事已過了三年,之後一直處於休眠狀態。
練習場是為富士見……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別名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建的,如果真能實現,富士見會是日本唯一一個(也許吧)擁有專用練習場的業餘樂團。
順便一提,圭是富士見的常任指揮,我是原首席的名譽團員。
“那是當然。”圭用一副(事到如今怎麼還問)的口氣回答,“資金正順利地籌集著,現在已經有2千萬了。”圭突然告知這讓人驚訝的消息。
“什麼時候的事?”
“從去年開始,把演出費、其他收入的一半存了起來。”
“我完全不知道。”
“對不起。”
“啊,不是的,我不是在指責什麼。”
“為建設和管理運營有考慮設立法人,不過還在研究當中。”
“嗯~”
“估計最遲三年內就能開工。”
“這麼快?!”
“具體時間還得看資金情況。”
“那個,要不要募集資金?即使加上我的工資也不夠吧。”
雖然還沒問過講師的工資有多少,大概不會和臨時老師的有太大差別。不,不是全職的話也許會更低。
“資金籌措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事情。”圭補充道:“暫時還是專心想想怎麼適應新環境為好。”
說得也是,大學講師呢~~啊啊,不行了! ……只好去和福山老師商量下。
一下決定,人也稍許安定了些。
音量雖輕但還是可以聽出播放的是圭的《第七》。沒想到汽車音響還能有這麼好的音色。
“這個是在貝桑鬆時的演奏?”我試著問。
“不是。這是今年二月M響定期公演的演奏。”
“M響,是這種音?”
“變化很大吧?”
“嗯,該怎麼說呢…………變的浪漫了?”
“這是我的光榮。”
“想要聽現場版的吶。”我說,(啊,對了)我突然想到,“現在開始每個月都可以去聽你的現場演奏了呢。”
嗯,沒錯,沒錯。
“得先去查下音樂會日程表。”
“無論什麼時候來聽都沒問題,保證有你的位子。”
“誒,有這種事?”
“MHK音樂廳一樓C10排12號是你的指定座位。”
“如果給了定期會員怎麼辦?”
MHK有製度在成為會員後全年中會挑出某幾個季度,在此期間確保會員有席位。
不過圭又繼續說道:“還有中央音樂廳一樓10排16號,二樓15排13號都是給你準備的。”
“等等,你該不會把所有的會員席都包了吧?”
“我原本是想只挑出有我的節目,可不指定全季的話拿不到位子。”
“…………全部都是S席(注:即價錢最貴,位置最好的位子)呢。”
“沒錯,而且訂的是雙人座,我們可以一起去聽招聘指揮的演出。”
啊…………嗯…………
“我是很高興啦,不過每月三場也太……訂到了這麼難得的位子我卻沒法去。”
“真是冷淡。”圭說。
被他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圭生氣了。
哎……在終於從遠距離分居生活中解放的紀念日里我的態度確實冷淡了點。
“對不起。”我道歉,“我滿腦子講師的事,擔心能否順利工作。對於從艾米里歐先生那里內弟子課程結束以及隔了兩年再次和你一起生活的事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我糟透了。”
“我是開玩笑的。”圭一改剛才的表情面帶笑容地說,“今天是愚人節。”
“那你剛才說的話也是騙人的?富士見練習場、音樂廳的位子?”
“那個不是玩笑。”
回答時響起意外的聲音,圭突然放緩速度一個大轉彎開進街頭便利店的停車場,車停了下來。
我以為是要解開安全帶去買東西,沒想到圭轉身面對我一抹苦笑道:“總算你也想起我的事來了,我安心了。”
我們倆四目相對,說起來我都沒怎麼好好看過圭的臉。自Brilliant工作結束在紐約分別以來,相隔四十天的再次相會。
啊啊,圭仍舊是個體貼的男人吶,遇到煩心事會加油鼓勁,在我的心之一隅落下了他的痕跡,戀愛之情又重新燃起。
“別諷刺我了,我道歉。”
“你出機場大廳的時候眼裡完全沒我吧?”
“嗯,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
“一時忘記了…………”
看到圭哀怨地低聲自語我不敢正面以對,(完了,說得太直白)後悔地想著,趕忙撫慰。
“真的對不起。”我不著痕跡地觀察圭的表情,一隻手搭在他的膝蓋上。
“這個……”說出來讓人不好意思,想認真地kiss的,可給安全帶絆住不幸失敗。
“啊-那個-”
我心急地想要解開安全帶,看到突然有人從店裡走出來趕忙縮回身子。
圭失笑。
“對不起,那個,有人過來了。”我說。
“好吧,我們回家繼續。”圭笑言,又加了句“一個kiss就想打發我可不行。”
嗯-
“…………你正生氣著呢。理當如此,不過……”
“事情就這麼定了。”
“什麼呀,這種事。”
“那個要好好service下。”
“知道了,我會的。四十天的份一齊補足。”
“那就請立個契約吧。”
“啊――…………”
周圍沒人。也沒人……從店裡望向這邊。馬路上來自行進中的車子的視線不用擔心。
“那好,呃-。”
還是開不了口,我伸手攬過圭的脖子,回家後儘力service的約定kiss,我吻上圭的唇。圭要求的作為首付款的deep kiss,我一碰到圭身體就開始燃燒,手不由得爬到圭的那裡愛撫起來…………
接吻的間隙混雜著彼此的呻吟,圭握住我的手輕聲說道。
“很抱歉,但不得不暫停一下。”
太糟了!天還亮著,在車裡做什麼事搞不好會被人看見!
“嗯,嗯~,對不起。”
“如果你真想在這裡做完我也是很期待的。”
“說,說什麼傻話。”
“沒錯,我就是傻瓜。要我無視你嫵媚的樣子,別開玩笑了。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安全帶你一定要係牢。”
“超速駕駛可別被警察逮住。”
“當然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可不是我情願的,我會盡量安全駕駛。”
圭說完,換檔,瞄了眼後視鏡,以恐怖姿態向後倒車。衝著彎角,汽車以讓人冒冷汗之姿在車流的縫隙間飛速穿行。
從成田機場到富士見三丁目的家即使首都高速公路暢通也需要兩個多小時,圭一路飛馳只用了兩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到達目的地。
從國道、支道再進入小馬路就是我們倆的家。在門與玄關之間的庭院的一角新造了個車庫,圭熟練地向後倒車開進車庫。
和庶民家的鋁質支柱、他喜龍(注:某種塑料)房頂的車庫不同,這車庫三面牆都鋪上了牆磚,屋頂是磚砌構的,這些東西一定花了不少錢。
圭下車,環視了一圈這間如小屋般大小的車庫說道:“因為是要和主屋的風格統一,所以裝修的還不錯吧?”
“要是和你吵架離家出走,這裡倒是個住人的好地方。”
“剛到家,請別說離家出走這種不吉利的話。”圭皺眉說道順帶把行李從後備箱中取了出來。
“那個,捲簾門是自動的?”
“手動的。”
“說來這車還真高吶。”
從車庫到玄關的小路也是磚鋪成的,圭一路提著行李。
走進屋,圭順手鎖門。先向光一郎的畫像道安,接著是和圭的ceremony kiss。
“開熱水器嗎?或者泡澡?”
圭抱住我在耳邊低語。
現在是傍晚時分。天卻還亮著。
“淋浴就可以了。”
我輕聲回答,圭以保護的姿態摟上我的腰。
“行李待會兒再搬上去。”
“嗯。”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事必須得做。
“圭,抱歉,能給我點時間嗎?”
“嗯,那當然了。”
圭點頭,好像以為我是要去廁所。
我走進廚房拿起電話聽筒。
“要打電話?”圭很是意外地問道。
“是,打給艾米里歐先生和福山老師向他們報平安。”
“不能明天再打嗎?”
“嗯~,只要一點時間就行啦。本來想在成田就打電話的,但那會兒正精神恍惚著不在狀態。對不起啦。”
說完馬上撥打艾里米歐先生家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是麻美夫人,告訴她我已平安到家,謝謝她之前的諸多照顧,並問道老師是否不在家,“先生回來之後我會再打電話過來,麻煩夫人幫我轉達一下。”這麼拜託著夫人。
之後又打電話給福山老師,因為老師不在家,就向師母報告自己已經回家,明天會再打電話問候老師,又問什麼時候打過去比較方便。今天有點晚了,明早會再打,等對方掛斷電話後我才放下聽筒。
現在大學正放春假,十點過後打過去比較好吧。
我轉過頭,圭撲克臉下隱忍著強烈的不快,這個極任性的男人正心情不爽中。
不過被人兩次這麼忽視對待心情確實………………
“對不起啦。”
我道歉道,在他緊閉的唇間遞上賠罪的吻。
“給老師的問候是不能缺的,對吧?別不高興了。”
“我哪裡有不高興。”
圭虎著臉說著大謊,我忍住笑手摟上他的脖子。
“你這張臉哪裡沒不高興啦?眼角上挑,嘴巴是八字型的。”
雖然面上笑著吻上那個“八”字嘴,但心裡卻開始不安、心悸。
圭真的生我的氣了?我這種有老師的弟子總有個明確的優先順序,如果圭明白的話就能給老師打電話了?我弄錯順序了?也許吧。親密關係的人之間也需要問候的。說到親密…………
我重整旗鼓,圈住圭的脖子想把他拉近我身邊,沒想到他反倒抱住我的腰使勁拉過我的身體,鬆了口氣的我開口。
“真的對不起,我沒打算無視你的,真的沒有。我只是想問候一下給我頗多照顧的老師們。”
“STOP。”
“我選的時間是不恰當,這點我有反省,真的。可是…………”
“別說了。”
伴隨著親吻的細語,圭的男中音帶著甜蜜的勸解,但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Kiss也不如往常般熱烈。圭心裡的疙瘩還是沒解開。
一瞬間頓悟,我感到讓人後背發涼的危機感。
被圭討厭了? !怎麼辦才好!
無法開口說出的焦躁,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做什麼,我緊緊揪住圭的身體。
完了,我完了。你萬般高興的期待著我的回國,可我卻只注意自己的事情,也沒顧慮到你的心情。
雖然無視你的事實已經造成,可我原本沒打算這樣的,我該好好解釋一下以平復圭的怒火,也許是我沒有認真道歉才使得你生氣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圭緊閉著雙唇離開我,摻雜著苦笑說:“我沒有欺負你到讓你哭的程度吧?”
痛苦地呼吸,鼻子塞住,要流淚了。猛抽鼻涕,我回答。
“對不起,我真的有反省。那種冷淡的親吻,你打我好了。”
“打你也沒問題?”
“嗯,嗯—,無論做什麼都可以,我保證。”
“一定要我說這只是一個任性男趁著愚人節的一點作弄你才能接受嗎,不這麼說你就不會安心是嗎?”
說的什麼呀。
“沒事的話我要去二樓了。”
“嗯。”
“小提琴呢?”
“啊-”
“雖然是在家裡,但也不能粗心的放在廚房裡。”
“嗯。”
取來因打電話而放在桌上的小提琴,拎在手上。
我們倆人相互依偎著走上樓,進入房間。
“把小提琴給我。”
“好,謝謝。”
圭祖父在戰前作為別墅建造的石質洋房在被我們藉來後圭沒做多少改變,只是在二樓臥房加了個浴室。
把小提琴盒遞給圭我進入浴室,十六個小時緊張飛行所流的汗,期待圭的愛撫連腳趾縫都仔細地清洗了一遍。
只裹了條浴巾我就回到臥房,房裡窗簾已被拉上,床罩也被去掉了,放在玄關的行李也拿了上來,圭卻不在。
不過走廊里馬上響起了足音,推門而入的圭手上搭著餐巾,拿著香檳和玻璃杯。
“喝點解解渴怎麼樣?”
圭問我,我點頭同意。心裡還留著剛才的膽怯,無法開口說話。
我坐在床上接過玻璃杯,圭在我邊上坐下,等到圭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滿香檳,乾杯。
“歡迎回家,悠季。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圭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說道,我也笑著回答。
“雖然沒有畢業證書,但暫時是告一段落了。之前長久的不在家,但現在我回來了。“
“當”的相互碰杯,微笑相對,祝福對方一干而盡,香檳雖冷但喝著很甜。
“再來一杯?”
“好。”
看著為我續杯的圭的側臉,我真正感受到圭的諒解,這回我是真的安心了。
由於匆忙回國,直到昨天都過著接二連三拜訪、採購禮物、打包行李這樣地忙碌生活,而從明天開始又得要四處拜訪,為準備新生活而忙了吧。
不過此刻是休憩時間,同時也是為了圭,我從繁忙中解放享受著這緩緩流逝的時間。
把玻璃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圭伸手鬆開領帶。
“等一下。”我說。
把玻璃杯和眼鏡置於桌上,轉過正在解領帶的圭面對我,開始我的工作。鬆開領帶,解開襯衫的鈕扣,除去袖扣………………
從健壯寬廣的肩上褪去襯衫的同時吻著那寸肌膚。手在厚實的胸膛上滑過,在側腹與後背之間來回撫摸,心滿意足地觸摸著這屬於我的美麗軀體。舌頭舔過乳首,圭對這傳來的興奮快感呼吸都亂了,引導我不斷愛撫的手來到股間。那裡已經頂住褲子完全硬了。
“站起來。”
解開前面的暗扣,拉下拉鍊,直到脫下褲子和內褲,我故意不去碰觸陰莖。圭之前已經脫了襪子赤著腳,所以一旦脫去內褲就是全裸。
從膝蓋不太適當的位置看去,先是以目鑑賞著我那極具男性美的戀人的身體,隨後伸出舌頭感觸圭的陰莖。合上嘴像要吞嚥般地不斷擠壓。
“悠、悠季…………悠季…………什麼時候……這種花招…………”
圭繃緊肚子不斷喘息,我高興於唇與舌愛撫地同時一手爬上圭的腿。如希臘雕刻的阿波羅神像般的腿,大腿內側的軟肉是他的性感帶。如按摩般撫弄、吸吮、舔舐,陰莖更是奮張。
“嗯,啊,啊—”
圭忍耐不住地開始擺動腰,像是要把我的喉嚨捅破似的不斷地調整、抽插。
“嗯,嗚,嗚-”
喘息間混雜著快感的呻吟,挑起了我的情慾。不論容貌還是其他任何方面都是極品的男人感受著我的愛技,想到這就不禁得意,在給圭的憐愛及彼此的感覺中忘我。
“已,已經……“
圭大口喘氣。
我停住嘴上活動,抬頭望向圭,圭閉著眼說道:“射了。”
這種如果沒有了愛情和心服,只是種極大屈辱的行為,可我想留下你的痕跡。作為提出的服從給予愛的誓約的儀式,我希望被玷污。
圭的那個噴上我的額頭,從鼻子附近往嘴角落下。我以舌舔舐著滴落的東西,瞬間被圭緊緊擁抱無法呼吸。
“悠季-”
一句話後無法言語,圭呼吸急促,惡狼撲羊般把我壓倒在床上,用一切手段吞噬著我身體的每個角落。
“啊啊~,啊啊~,夠了,進來——”
重重地舔著,塗入足夠的潤滑劑,殘留著精液的怒張的龜頭插入那裡,緊緊地吸附,爬上背脊的快感與興奮使大腦瞬間麻痺。
“啊,啊,太棒了,太棒了”
“悠季,放鬆,悠季………”
“等,等一下,等一下,啊…………射了。”
“唔——”
四散在圭的胸膛上,像是墮入虛空般我從釋放感中清醒。
“…………對不起。”我抬頭看圭。
那帶著痛苦的美貌笑著說:“之前還在想你該不會要咬斷我吧。”
“對不起,好好的…………”
“哎,原諒你了。”
“真的嗎?”
“當然了。”
夜才剛剛開始…………哪裡是剛開始,夜晚還沒來臨呢。透過窗簾的夕陽把床單染滿金色,我們不厭煩地糾纏著,不覺得累的身體帶著滿足感,我們分享同一個枕頭。
“…………餵,”
“什麼?”
“滿足了嗎?”
“比滿足更滿足。”
“太好了…………”
“我愛你。”
“嗯。我好高興。”
圭抱著我的肩,我轉了個身,在枕上親吻著圭。
“我愛你,圭。…………我好喜歡這種怪怪的感覺。”
“我早已為你瘋狂。”
“呵呵呵…………我的圭。”
“我愛你,悠季。”
屢次交換著純純的吻,喜歡你吶,喜歡你,互相訴說著不加掩飾的話語,漸漸地覺著困了想要打盹於是閉上眼睛。
(~ ̄▽ ̄~)(~ ̄▽ ̄~)(~ ̄▽ ̄~)
“悠季?晚飯吃嗎?”
“嗯…………等會兒做。”
“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了。”
“…………做飯…………讓我先休息一下。”
“已經準備好了,快起來。”
“嗯,不好意思…………”
晚上九點圭叫我起床,廚房桌上放著如懷石大餐般的豐盛和食。
“嗚哇,這些全部是你做的?”
“不是,米飯、燒烤和天婦羅是我的作品。生魚片和小缽料理是'富士見'外送的。”
“哦~………啊,這個天婦羅是甜醋炸的吧,嗯,好吃。”
“這樣嗎?”
圭點點頭,臉上欣喜的表情在外面是絕對看不到的。因為天才指揮桐之院圭不管遇到什麼事,那張面無表情、若無其事的撲克臉是他的正字標記。
“嗯。做的比我還好呢。”
“能得到你的誇獎是我的榮幸。”
我微笑,拿起筷子開始更進一步的談話。
“你那麼忙,還自己做飯?”
“在外面吃膩了,而且做飯也能轉換心情。”
“那,以後我們輪流做飯怎麼樣?”
之前全部是我做的,但隨著圭學會料理,早餐也就由圭來做,不過晚飯還是我在做。
“沒問題,想要吃什麼就說,也接受點餐。”
“哎,讓世界級的明星指揮家做晚飯,實在是奢侈至極。”
圭還準備了熱酒,隔了許久再喝的日本酒,無上美味。
“說起來,你經紀人的事怎麼樣了?”
“啊,那個,之前在電話裡說了一半是吧。不過我是想要特別的經紀人。”
“宅島不好嗎?”
就任經紀人的宅島君是圭高中時代的同學,和我是在Brilliant工作時認識的。因為一起合宿的關係彼此了解,是個有才能的人。
“像我還沒經紀人吶。”
“事實上已經有這個動向了。”
“我的?”
“演出過後來過幾個.”
“騙人,怎麼回事?”
“Brilliant美貌的首席可是非常有名的。”
“誰美啦。”
“富士見的諸位女士這麼說的。”
“對了,對了,富士見那兒怎麼辦好?首席輪流當呢,從五十嵐到新田加壽美。”
“這事兒又回到老樣子了。”
“咦,是這樣嗎?”
“新田堅持說只有在五十嵐君缺席的情況下才代理首席。結果就成了有正副兩位首席這樣了。”
哎,這種事也能理解。兩個人都是社會人士,當然是以工作為優先。
“如果你重新擔任首席的話,我和富士見的各位可是大大地歡迎。“
嗯,我正想談這件事。
“啊-…………這事並非沒想過,只是大學的工作情況現在還不清楚。大概除了上一周的課以外也沒其他特別安排。而且與高中臨時老師相比能有更多的空閒時間呢。”
“教幾個學生?”
“還不知道。”我回答。
“明天如果去福山老師家拜訪的話可以問一下詳細情形。
還有暑假的時候要去艾米里歐先生那兒上課。
夫婦倆一直把我送到機場。雖然最後是笑著送別我的,不過先生真的是位重情義的人呢。
我們約定了每年我都會去拜訪一次。暑假去羅馬成了例行活動,看來得和宅島君說一聲。 “
“到時想和你一起去。“圭帶著懷念的眼神說道。
“你也會受人疼愛的。”
“是啊,被艾米里歐爸爸的寬大人格救贖了。”
啊…………那事對圭說行嗎?不,還是該說吧。
“那個啊,也大大地託了麻美夫人的福。得到了不少幫助。艾米里歐先生跟我說過。”
“是嘛?”
雖這麼說著,但圭好像不太明白的樣子,我又補充道:“不論先生還是夫人真的給了我很多幫助。這份人情讓人心裡難安。”
圭依舊不高興的樣子,於是我換了個話題。
“紀念照片已經拍好了。我想花點錢用它來裝飾鋼琴房,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回答道,圭故意裝出一副不需要了解的表情,於是我向他說明理由。
“我和艾米里歐先生的雙人照也要放在鋼琴房裡。”
“咳”的噎住,“難道我的嫉妒心就那麼重?”圭抗議道,真是個孩子般的吃醋男。
“我吃完了。把這裡收拾下吧。”
“好,你累嗎?”
“剛才有睡過,沒問題的。倒是你需要休息下。”
“要泡個澡嗎?”
“今晚不了。”
已經衝過兩次澡了。
我開始收拾碗筷,圭也在一邊幫忙,我們倆肩並肩洗著碗。我洗,圭擦。
“我說,”
“是?”
“嗯~…………今晚開始我們兩人再次一起生活了。”
“是啊。”
我倆停下手邊的活兒輕輕地吻了對方,不好意思於這樣的自己,又重新開始手上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我本該到十點打電話給福山老師的,沒想到卻在八點半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
“喂喂,”
聽到老師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早,早上好,我是守村。”
“哦,回來啦。”聽上去老師心情不錯。
“是的,昨天回來的。今天想拜訪老師順便把麻美夫人讓我帶來的東西交給您,您看方便嗎?”
“哦哦,麻美送的禮物以後送來也行。放個一二天不會壞吧。十點半有教授會,那麼…………你九點半到大學的教師辦公室來。”
“九點半是嗎?非常感謝您的通知。”
“因為要把你介紹給校長,到時穿正式點的衣服來。”
“我明白了。請多關照。”
掛上電話,(哇~~)的感嘆下,和校長會面,緊張~。
不管怎麼說今天的行程定了下來。先去大學,然後去弦道先生那兒。
我再次拿起電話,撥打弦道先生家的電話。
“你好,我是小田。”接電話的是夫人。
“早上好,這麼早打電話過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蒙您照顧的守村。”
“哎呀,是守村先生!早上好,回國了嗎?”
“是的,昨天回國的。所以馬上給您打電話,我想問一下能否去府上拜訪,以及調整下我的弓?今天下午可以嗎?”
夫人用手摀著話筒,但能聽到夫人和她丈夫的交談,“餵,餵,”,不久傳來夫人的呼聲。
“是。”
“下午二點之前或者四點以後我先生在家。”
“啊…………”
怎麼辦呢?兩點之前的話就得約在一點鐘。
“我四點半來拜訪可以嗎?”
今天是富士見的練習日,七點過後去露個臉就行,但是大學那裡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約下午一點有點冒險。
“四點半是吧。我知道了,等待你的到來。”
“麻煩您了。”
弦道先生的工作速度非常快,修整完弓拿到手大概能趕上富士見練習。
電話桌前的牆壁上貼著挂歷,圭的字跡。昨天的日期下寫的是“悠季,歸國15:00”還在上面畫了個圈,今天這欄寫的是“M練13:00”,角落裡有個“富”字……… …大概是M響練習時間的意思把。圭是一點上班,“富”是富士見的意思。
我把自己的日程表也寫了上去。 “9:00大學,16:30小田家,富”。
哈哈哈,字超出邊框了。要寫兩人的日程表這個框還是小了點。
二樓傳來了圭下樓的腳步聲,“早上好。”男中音說道。
出現在廚房門口的圭穿著浴衣頂著亂糟糟的頭髮。難道圭不冷嗎?今天早上還是有點涼的吧?
“早上好。飯是之前做好了的,味噌湯還在煮。我九點要去大學見老師,馬上就要出門。”
“對了,下午還要去修整弓呢。”
圭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瞄了一眼挂歷點點頭問:“晚飯有什麼打算?”
“到時看時間再說吧。從富士見回來再做飯的話太晚了。啊-不過,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不如在車站前的'富士見'會合怎麼樣?富士見那兒八點到也沒問題吧。”
圭提議要在小料理'富士見'吃晚飯。
“嗯~……估計在你練習開始前拜訪就該結束了吧”
“那預定七點半到富士見怎麼樣?”
“也就是說和你一起進門?”
“沒錯。”
“會被川島小姐揶揄的喲。”
我笑著回答:“沒問題。”
“七點左右能去,大概。”
“我最晚七點四十分到。”
“嗯。照理說不可能晚的,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在富士見碰頭。”
就這樣約定成立。
八點半稍過我出門去車站,途中無意中三次看到那張海報。作為Brillint樂團首席演出的CM,Splash Cola的宣傳海報。
自動販賣機上貼了一張,原便利店現在是酒屋的玻璃牆上一張,還有車站前商店邊上一張。
自己出現在海報上讓人羞怯,不由得轉移視線,不巧正對上車站前商店邊上貼的那張。貼在面向售票處一側的那張,在買好票走向軋機口時我來了個面對面。
我傻傻地盯著這張海報,海報上使用的場景與在美國看到的或是歐洲版都不一樣。縱向分割成四個細長畫面,最右邊是圭指揮時的姿態,最左邊是我獨奏的照片。然後中間這兩張右邊的是圭一口牛飲飲料的鏡頭,左邊是我半閉著眼,空可樂瓶離開嘴的那瞬間,哇~啊~!
儘管如此,可讓人嚇暈的是從後面傳來的…………
“啊,你看,你看,那個海報是新換的呢。”
“以?哇~,好H啊~”
聽到那兩個說著什麼的女孩子的聲音,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討厭,說這樣色色的話。”
“圣美是同人女啊~”
邊說邊笑從我身邊走過的兩人提著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樂器盒的盒子以及行李(一個是圓號,還有一個好像是長笛),運氣不好的話是我就職地方的學生!要是在教學樓碰到怎麼辦?
聽到車站傳來《電車即將到站》的自動廣播,我慌忙向軋機口走去。可是在通過軋機口拿到車票往站台跑去時,再次發現海報。居然還是兩張貼在一起比商店更大開本的那種。
要命的是,剛才那兩個女孩子正眺望這海報。
我暗自祈禱著她們別回頭,急忙從兩人背後溜過。
“哎,我想要這張海報呢~”
聽到這話,不敢回頭。
電車進站,一波波人潮下車的同時發車的鈴聲響起。直到第二輛車駛來我才死心的上車,突然發現她們倆從旁邊的門口上車我急忙背過身去。
阿-門,阿-門!千萬別是邦立的學生。
祈禱無效,在通往大學的路上,我裝作沒看到前面走的兩人低頭自顧自走著。
現在這副樣子不行,得做點改變。換副太陽鏡怎麼樣?可是買有度數的太陽鏡的錢…………
(只能拜託圭了吶)我想,(發薪日前先藉著)我又想到。雖然講師的薪水有多少還是問題,不過也可以學圭分期付款不是嗎。
(~ ̄▽ ̄~)(~ ̄▽ ̄~)(~ ̄▽ ̄~)
當我到達教官(在國立學校或研究所等室從事研究、教育工作的公務員)室時福山老師正巧不在。在走廊裡等候時,但凡有老師來都有問候“早上好”。教官室是為教授和副教授而準備的,講師另有安排。
在離約定的九點半差五分時,福山老師出現了。
“早上好。”
我走上前去,老師以挑剔的目光檢視完我的衣著後說:“還沒問候過吧?”指的是對其他老師的就職寒暄。
“是的。我想由老師您介紹之後再寒暄比較好。”
“名片還沒印吧?”
呃……是啊,還得印名片。
“是,實在很抱歉。”
“連絡地就寫大學。”
被老師這麼要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的。”
“好像這裡的生協(注:消費生活協同會的簡稱,以提高國民生活的安定和文化生活為目的)也貼了你的海報。”
哇!
“你可是個名人了呢。”老師諷刺地說。
我面紅耳赤地低著頭走進房間。
進入教官室老師馬上開始介紹在場的各位。
“安孫子老師,這是新來的講師守村。”
快到退休年齡的安孫子教授曾在擔任學期測驗的考官時見過。
“我是93年畢業的守村悠季。”我說道,“這次承蒙福山老師的推薦以講師的身份重回母校。很緊張,但是我會全力以赴的。”
“安孫子老師還是小提琴科的主任教授。”福山老師補充說明。
“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請多多指教。”
第二個介紹的胜山副教授,第三個多田副教授都是在學生時代就見過的,但第四個女副教授則是第一次見面。不對,也許在哪兒見過。總覺得很眼熟。
“綱島老師。”福山老師招呼道,“這是新來的講師守村。從大學時代開始就是我門下的學生,近兩年跟隨意大利的羅斯馬丁先生學習。期間也有所長進,離開大學後獲得過日音賽的第三名,在意大利也得過二三個小獎,不過他還是個新手。今後請您多多關照。”
隨後老師對我介紹說:“這位是綱島透子副教授。安孫子老師的學生,之前曾在其他大學的附屬音高、桐朋、武藏野擔任講師,今年開始成為邦立的副教授。你(注:kimi 對晚輩的一種愛稱)一定要好好向綱島副教授學習。”
對你(kimi)這聽不慣的叫法訝異地眨眨眼,向這位大約四十多歲的新任副教授寒暄。也許是因為大家對綱島老師不熟的關係,老師在向我詳細介紹的同時也是介紹給其他老師聽。
日後,胜山副教授有問我“拿手的是不是帕格尼尼?”。或許因為我是被稱為帕格尼尼再世的艾米里歐先生的弟子吧。 “不,我擅長的是巴赫。”我這樣回答,副教授像是不滿似的哼了聲,我在想是不是要告訴副教授我曾得過帕格尼尼比賽的金獎,還是不說比較好吧。在講師休息室的茶話時間對前輩們說了這段小插曲,然後被前輩告知“胜山老師在爭取名額的競賽中輸給了福山老師,所以對老師很不滿吶。在那人面前還是別說自誇的話為好。”
這份有益的忠告我牢記在心。
寒暄結束,福山老師帶著我去見事務所的事務長。
“我是守村悠季。剛才有點事耽誤了,很抱歉。”
苦瓜臉的小個子事務長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說:“麻煩事先知會下負責人。”,接著問老師:“是要在教授會上介紹嗎?”
“是的,麻煩您了。”老師回答。
事務長哀嘆的垂下肩,對就近桌子的女事務員說道:“領他到新進人員的休息室去。”
(切,麻煩)女事務員把這種不高興隱藏在公式化的笑容下起身帶路,“這~邊~請~”
“告辭了。”向老師和事務長點頭行禮,隨即跟在女事務員身後,我再次體驗了把初出茅廬的新生進入大學時的那種不安感。
雖然有四年的學生生活,可沒機會了解教職員的組織體制及內部氛圍,完全是踏入新天地的心情。再說我要是失敗的話必定會給福山老師臉上抹黑的。雖然能發揮在學校擔任臨時老師的經驗,可高中和大學的體係是完全不同的,人際關係也大不一樣…………
啊啊~緊張!
“那個-”招呼走在前面的事務員小姐。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在教授會上作為介紹的曲子演奏…………”
“大概吧,可能有可能沒有。”
被冷冰冰的“大概”檔了回去,事務員小姐走進開著門的房間。
“主任~,這位是小提琴科的新進講師~”
事務員小姐出聲招呼,(羅登麥爾女士!)在她轉過頭的那瞬我突然這麼覺得,對方是位挽著髮髻的中年婦女。
隨意地掃視了我們一眼,和書上描寫地一樣,稍稍牽起唇角公式化地笑道:“我是事務局教務處主任山田和子。專門解決教師們問題的人,無論是諮詢、商談、還是私事都可以找我。”
逐字逐句用力的說話方式越來越加強了她嚴格、高壓的女教師印象。
“我是任職小提琴科的講師守村。請多多關照。”
對低著頭的我快速說道:“是福山教授的弟子呢。聽說今天的教授會可能趕不上。在介紹完新講師之後有個面向你們的說明會,你參加為好。”
“是,我明白了。我會出席的。”
“那麼請座那兒等待。”
由兩張桌子拼成的會議用長桌,周圍放置了榻榻米椅子的等待區,山田女士指的好像就是這些空座位。
桌子周圍大約坐著十來人,個個沉默不語,羅登麥爾女士也不言語,屋子裡又回到了讓人壓抑的寂靜中。
我走到靠近自己的椅子邊,對兩邊致歉“打擾了”之後坐下,右側的女子含糊地點頭回禮,左側的男子則無視於我。
緊張的不只我一個吧。
正對面牆壁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10:02。教授會已經開始了。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了。我開始厭倦於這種毫無成果的靜默。哪裡是毫無成果,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不是嗎?為了更早地熟識這個新的職場有必要收集相關情報。
在這所有人都一個勁兒沉默的情況下離席是需要勇氣的,不過只要踏出一步,之後就僅是實現目標了。
我向站在牆邊一臉自習課監管老師表情的女士那兒走去。
“山田主任。”我以尋問的口氣說道。
“有什麼事嗎?”
“能否請教下教授會的流程?”
“你要是想知道還要等多久的話很抱歉,我無法預測。”
“這只是其中之一,啊-我想知道大學的組織接構可以嗎?坦率地講,我想知道'教授會'是什麼?”
不知誰嗤笑了聲,哼,哼,我這叫不恥下問。
“畢業審查會我知道,不過只有學生時的經驗,其它的……”
“今天的教授會可以說是年度的第一次碰頭會呢。”
羅登麥爾女士沒有嘲笑我無知的微微一笑,“會議上要介紹新成為教授或副教授的老師及新招募的名譽教授,再介紹下各學科的學科部長並致詞。當然了,一開始是校長和理事長的致詞。”
原來是這樣,所以很難猜測時間。
“按往年的流程來看,在介紹完學科部長及致完詞後是與新近講師們的初次會面,再之後是預算案及全年活動安排的傳達。
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
“是的,完全明白了,非常感謝。”
“像這種整個大學範圍內的教授會一年僅有一次。不過有重大時間發生話的例外。在這之後還有由學科部長召開的學部會議或者由理事會運作的會議等等。入學考試的選考會及畢業審查會由器樂學科各自負責。”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還有這所大學沒有一般意思上教職員會。俗稱的互助會是有,不過和工會是完全不同的。”
羅登麥爾女士好像很喜歡這樣的演說,臉上寫著(還有其他問題嗎),我回應她的期盼。
“這個在說明會會講,不過還是想問下,講師用的教官室……”
“沒有特別為講師準備的教官室。”羅登麥爾女士回答,“休息室在教學樓一樓,那裡可以自由使用。”
“啊……那麼,私人的儲藏櫃?”
“這種要求經常會被提到,不過……。”
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也就是說私人物品要隨身攜帶咯。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代為保管樂器?”
“工作時間可以由教務處事務室保管一小時,不過並不是放在保險箱中,還有沒上過保險的樂器我們謝絕保管。”
弦樂器怎麼也是幾千萬的東西。從一開始就說明不承擔責任,對大學而言是妥當的吧。
“那個……”桌邊有個女子舉手。
“我也有問題想問,可以嗎?”
啊,請,請。
“謝謝。”女子向山田女士道謝,我回到桌邊。
“是關於從圖書館借總譜的事,聽說對講師好像有特別的限制。”
她的問題是這麼給予回答的,“非常抱歉,圖書館的事請向圖書館諮詢。”
詢問以失敗告終。
她不滿地陷入沉默,彆扭的寂靜又回來了。
時鐘指向十點四十分。
又過了十分鐘,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事務員模樣的中年男子推開門。
羅登麥爾女士迎了上去,三言兩語之後回頭對我們說:“各位請跟我來。”
我們成群地跟在女士身後行走於廊間進入樓上的大教室。
見到定額百二十人的教室被坐滿了大半很是驚訝。僅僅教授和副教授就有這麼多人?
之後聽聞必修的副科鋼琴也在其中,鋼琴科人口眾多。教授二十名,副教授二十五名,講師九十名,嚇人吶。
我們這些新人(男六人,女三人,共計九人)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等待出場,按山田女士的指示一個接一個的向前走去。
帶樂器來的只有我一個,也不知道放在椅子上妥不妥當,最後還是把小提琴放在了桌子上。啊啊,左腋終於舒服了。
“接下來介紹從今年開始在籍的各位新任講師。鋼琴科的相澤睦美老師。”
站我邊上的女子戰戰兢兢地向前邁了一步。
“我是相澤睦美,今後請多多關照。”
緊張地低下頭退回原地。
“同樣是鋼琴科的植鬆順二老師。”
“我是植松。還是個新人,請多關照。”
這個大聲說話的人就是無視我excuse me的傢伙。如果不用和鋼琴科有來往就好了。
這之後還是鋼琴科,九個人中佔了七個。不愧為人口大戶啊。
“接下來是小提琴科。”
啊,輪到我了。
右腳已經準備踏出,可是……
“北島萬里子老師。”
啊,幸虧沒踏出去!
肩膀晃了下,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冷靜下來)我對自己說。這次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同樣是小提琴科地守村悠季老師。”
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往前一步說道:“我是守村悠季。還是個新人,不過我會全力以赴的,今後請多多關照。”
用穩健的嗓音準確無誤地說完這刻在腦海中的話語,長舒一口氣回到原位。不管怎麼說福山老師在前面盯著呢。
(~ ̄▽ ̄~)(~ ̄▽ ̄~)(~ ̄▽ ̄~)(~ ̄▽ ̄~)
“請各位講師的老師們多多指導這些新近人員,拜託了。”
司儀致完結束詞,全體人員鞠躬行禮,然後依次回到教師後排。山田主任開門等待,我們就這樣離開大教室回到之前的地方。
“啊~,緊張死了~”
“就是啊,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大家一放鬆話就多了起來,乘著女士們聊天之際鋼琴科的人開始交換各自消息。
“唉,是後輩吧?我是九二年畢業的,多多關照吧。”
“畢業演奏會上彈的是《英雄》對吧,我還記得哦~!原本我也是要參加的,可惜正好趕上特別演出。是,東音的第二名。”
“咦,蒲原門下?我是河內山門下。蒲原教授非常有名,河內山老師也不差。”
雖然我也有和成為同事的北島女士聊過幾句,但她好像不太喜歡說話的樣子,多少有點尷尬。
山田主任開始分發文件,聊天結束。
“好了,說明會現在開始。請看說明資料第一頁。首先是講師登記與任用契約書,還沒提交文件的人請抓緊時間。
提交時還需要的文件有戶口本、戶籍抄本(注:戶籍中僅當事人那部分資料)、二張護照尺寸的照片、工資存入的委託書。 ”
等等等等有關事務手續的說明持續進行,現在輪到學生的全年安排。
哇,五號就是入學式。六號星期一是新生的個人鑑定。必修申請是七號到十五號……很多都是必修科目,選修課的選擇餘地實在太少。
在學期考試日程與課題曲一欄的紅線上寫了個check。
應該不會讓我帶高年級學生吧。估計也就一二個一年級學生。
附帶一提,我們講師的工資按契約書上“講師工資”這項來看一節課8000元不含稅……也就是說一個學生一個月四節課的話有三萬二千元的收入(扣去10%的所得稅)……不過交通費之類的津貼貌似沒有。看來不打工應付不了日常生活。
手裡翻著資料胡思亂想,忽然發現了點名簿。在名簿第二頁有講師所帶學生的名字與年級。我名字旁邊有五個學生姓名。
五人的人數在我意料之外,嚇了一跳,我立刻看向年級欄。
一年級2人,二年級2人,三年級1人…………!
控制不住地呻吟。
讓我這個徹頭徹尾的新手小提琴講師負責三年級學生?福山老師到底在想什麼呀? !又或是想擺脫燙手山芋……?
這個三年級的學生名字是“由之小路貞光”…………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十二點左右講師說明會結束。心想教授會也差不多結束了吧,走到之前的大教室看看。像是解散了許久,一個人也沒有。
我又轉向教官室,中途遇上了好像是要去吃飯的福山老師。
“那個,我想問下學生的事情。”
具有英國紳士風度,可對我而言卻是個一摸即炸的神經質魔鬼老師,心情不錯的回答弟子的提問,語氣溫和地說道。
“履歷表、個人檔案在教務處能夠看到。”
“啊-那個,三年級的學生我該怎麼教好?”
“和曲子一樣。”
“啊?”
“怎麼努力得先看過總譜才能定奪吧。”
“是。不過,那個……”
“午餐。”
“啊?”
“現在是午餐時間。”
“啊,非常抱歉!什麼時候方便的話……”
“明天下午好了。”
“謝謝您抽出時間。”
“到我家。”
“時間是……”
“嗯……二點。”
“好的。”
“要好好聽下你留學的成果。”
“是,是的。麻煩您了。”
哇~~,考試啦,考試。幸好今天約了弦道先生。
雙腳向教務處移動,想問下能否借個教室。和弦道先生約的是四點半,扣除吃飯和通車時間還能有兩個小時的空餘。昨天一整天都沒碰過小提琴想找回拉琴的感覺。
由於借到了房間,我充分練習了2個小時,大約二點左右離開大學。在車站前的漢堡店解決了遲到的午餐,我往新宿方向前進。
從車站東口徒步大約十五分鐘就到了小田弦道先生家。我到達車站的時候將近四點。時間尚早,去哪裡消磨下。
突然想到要買個能有較多空白處寫字的日曆。這附近有文具店嗎?找文具店就用了不少時間,日曆還是下次有機會再買。
小田弦道先生是眾所周知的製弓名家。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之類的弦樂器演奏(撥弦除外),“弓”是摩擦弦發出聲音不可或缺的道具,但琴弓的好壞在很大程度可以決定演奏的好壞,這是我從弦道先生那兒學到的。
我現在使用的琴弓是刻上了“弦道”字樣的名家手工製作的特別定製品,貪圖便宜而選購市面上銷售的普通貨是達不到要求的。
並不僅僅是依我手的的大小、長短來製作,能夠按我所想自由控制的絕妙平衡感和余裕,與其說是我右手的延伸……到不如說是我的第二個右手。
打個比方,小提琴可以換其他的,但琴弓是伴隨一生的東西,這點可以確信。
弦道先生謹制的我的“愛器”,束起的馬尾巴毛是消耗品,弓弦有必要定期更換,我短期回國時都會來找老師幫忙。
上一次更換是去年十一月…………
“哈,哈,哈,哈!弓毛磨損地很厲害吶!”
瓶底眼鏡後面那雙凹陷的眸子瞟了眼遞上的琴弓,弦道先生哈哈大笑。
“拉弓方式上有什麼問題了吧?弓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是自己沒注意用力過猛了。”
“與其說力量控制有問題倒不如說是使用過度。進行了相當繁重地練習啊。”
“哎,差不多吧。”
富士見定演過後,十二月與皮波他們為準備Christmas Racital而拼命練習,之後新年一開始就深陷於巴赫無伴奏的練習中,再後來就是Brilliant的混亂了。
從接到歸國命令到離開羅馬的兩周里,艾米里歐先生特意空出時間,恨不能傾盡所有把一切都教給我。
“可就時間性而言,準備日音特別演出那會兒花的時間不是更多。”
“因為練習總量是以'時間×密集度'來計算的,練習量非常大吧。您的衝勁連馬都趕不上啊。按這種損耗程度,終於您也成為獨立藝術家了。”
“不,獨立之類的我想在還不敢當。暫且從艾米里歐先生那兒學成,往後開始才是重點。”
“啊,正式回日本了?”
“是的,以後還得經常來麻煩您幫我更換弓毛。”
“這樣啊,那桐之院也安心了。”
“是。在往返演奏旅行期間也能有個人看家了。”
“我說,有時也要維護下木質部分。”
弦道先生說著用粗糙的手藝人的手撫摸著琴弓。
“弓?”我回問。
“要注意別長時間往一個方向偏。”
弦道先生撫著琴弓尾端的毛束給我看。
“演奏方法稍許改變下怎麼樣。重心往這邊移下比較好。大約一周,有問題的話請說。”
“誒…………”
“借把差不多的代替品給你,不過它無法達到最完美的效果。沒有在人前表演的機會的話完全可以應付。”
“有點困難那。”我苦笑,“已經就任母校音大的講師,除了有五個學生要教外還要參加樂團的練習。”
“如果是這樣半年或一年倒沒什麼大問題,不過……”
“弦道先生皺著眉,我開始不安。
“會對肩膀造成負擔的吧?”
“總之先試試看。”
談話告一段落,弦道先生起身。
“一小時左右就能弄好。”
“拜託您了。”
先生往位於屋子後方的工作地走去,突然轉過頭,“對了,向西大路君訂的小提琴好像已經做好了。”
第一反應(是誰?),然後才想起(啊,是他!)。
“兩位是朋友?”
說起西大路先生可是現代有名的小提琴製作者,想要他做的小提琴得提前預約。製作小提琴很是費時間,我是在三年前訂的,說來我還沒和對方連絡過呢。
“自修行時代起便是朋友了。”
弦道先生削瘦的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正式歸國的話稍微見一面就行。”
說的是,委託對方後我也該寫信或電話連絡一下,不是嗎?
“作為您的'草雉'終於出鞘的前奏,我拜聽了您演奏的柴可夫斯基,和印像中的不同吶。”
“我的柴可夫斯基…………那個可樂的商業廣告?”
這人也看見了啊,我暗自想著,臉上一陣陣地火辣,渾身直冒汗。
“演奏地非常精彩。”
沒想到弦道先生給予我如此高的評價。
“古典樂界也給出了相同的見解,會增加年輕的愛好者,煥發出朝氣。”
“是嗎。真要如此就太好了。”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弦道先生工作時我照例和夫人兩人聊天消磨時間。
吃著花林糖喝著茶,聊著聊著話題變成了Brilliant。
“以守村先生、桐之院先生為首,幾乎都是些年輕帥氣的音樂家對吧?!讓我想起了少女時代迷戀過的Group Sounds!廣告播放時我可是深深地陶醉在其中呢。被丈夫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不過我也有反駁說能夠米哈一把說明我還年輕。
Video我們也買了哦。當時沒抽中籤,想要的人實在太多了,為此公司搞了個特別發放,只要提出申請就可以購買video。我們買了兩份。一份用來觀賞一份用來收藏。 ”
伴隨著video的播放,我給夫人這位熱情的Brilliant Fan講解團員的名字和幕後花絮,夫人像個女中學生似的手舞足蹈。
中間有個特別漂亮的“王子殿下”,夫人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我心想到底是畫面中的誰。
“啊,這個,這個!他就是我的王子殿下哦。”
“啊啊,他是艾塞麥亞君。魯道夫•艾塞麥亞。德國人,聽說是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本家是開葡萄釀酒廠,好像是住城堡的。石頭建的城堡冬天可是很冷的吶。”
“啊,魯道SAMA,好可憐啊~~”
夫人十指糾纏一臉陶醉狀,少女似的喃喃自語。
“…………送件棉衣給他怎麼樣?或者送被爐會比較好?”
一想到從容貌到氣質都完全貴族化的美男子希爾•艾塞麥亞穿著棉衣用著被爐的畫面就止不住地發笑。
到達圭等待的小料理亭“富士見”時是快七點半了。
下了電車一路飛奔進店裡,在櫃檯找到了圭。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圭微微一笑,“想吃什麼?”
我向站在櫃檯後的老闆問道:“嗯~,只要飯和味噌湯可以嗎?我趕時間。”
“好嘞”老闆點點頭。
“老公,來份飯糰。”老闆娘在旁邊喊道。
“知道了。”老闆回复。
老闆啪啪捏出了個加了大塊烤鮭魚的飯糰。在味噌湯和醬菜上桌前又追加了個飯糰。
“先生終於留學回來了啊。”
“啊,是。”
“會重新擔任富士見首席嗎?”
“要看和大家商量後的結果。”
“小國可是欣喜萬分吶。”
“今後又要麻煩各位了。”
“先生你回來之後大個子先生也不用一個人獨自在櫃檯角落吃飯了。”
“沒錯。我們會盡可能的一起吃飯。”圭在一旁插話。
我喝下最後一點味噌湯,一口氣喝完茶。
“哈~,好吃。結帳。”
我起身說道,圭從旁邊遞過二張千元紙鈔給老闆娘,老闆娘急忙找錢。
“Thank you,以後還你。”
“沒關係,算我請的。”
“這個月開始我也能領到薪水了哦。”
“發薪日還早吧?”
“說得也是。”
伴著“謝謝光臨”走出小料理,我們往富士見練習場所在的市民中心走去。
邊走邊向圭訴說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還沒等我全部說完就到了市民中心。剩下的回家途中繼續。
市民中心被腳手架和綠色防護網籠罩。
“施工中?”
“據說是要補修屋頂及更新外牆的裝飾。之前一直漏雨。”
“噯呀。重建一個不蠻好。”
“向市長進言吧。”
“你家親戚?”
“我開玩笑的。”
“什麼嘛。啊,說到這讓我想起有個學生叫由之小路貞光的,好像是公家的兒子。”
兩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到了大會議室。眾多的樂器聲飄散而出,我打開門走進會議室,“晚上好~”
“啊~~!”女性們興奮的尖叫聲撲面而來。
“守村先生~!”
“歡迎回來~!”
在女團員七嘴八舌揮著手的歡迎中男人們也喜笑顏開。
五十嵐首席把大提琴往椅子上一靠迫不及待地飛奔而來,“擊掌!”五十嵐舉起手。
“誒?”
新流行的?我也舉起手,“啪”兩人手掌相擊。
“好嘞,交接完畢!”五十嵐君做了個guts pose。
“餵,餵,怎麼回事?”
五十嵐君得意洋洋地笑道:“首席順利交接,今後請多多關照。”
說完低頭彎腰行大禮,然後興高采烈地回到座位上。
“等一下,我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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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說過'重新出任首席也沒問題'這話吧?!”五十嵐君反問道。
啊?昨天說的話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對了,M響。五十嵐君從去年十二月開始成為M響的實習團員。
“我是有說過,可還是要聽一下大家的意見。”
“這事兒,大家肯定熱烈歡迎!對吧,各位?!”五十嵐向團員尋求贊同,全員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看吧,看吧!”五十嵐君雙手一攤(如何!)。
我非常渴望能重任圭指揮的富士見的首席,但我現在畢竟是接受了退團勸告的人,沒走過該有的程序就如此胸有成竹的抱定想法不太好。
而且圭出差時負責樂團的副指揮飯田先生的意見也是一定要聽取的,可惜他今天沒來。除了五十嵐君外M響的其他人都缺席,估計大家有任務在身。
“那個,今天石田先生也不來嗎?”
說曹操曹操到,石田先生打開房門跑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石田先生上氣不接下氣,“守村,歡迎你回國。”
拍拍我的背,徑自走到第一排左端的首席位,打開手上提著的大紙袋,掏出一個流行花色的椅墊,然後又在椅背上放了個鑲有搞笑青蛙花邊的靠墊,弄成了個像榻榻米椅子似的首席位。
“哎呀,時間正好趕上。”石田先生擦把汗,“來,守村,請坐請坐。”
“這……是什麼?”
大概意思我明白,可這青蛙和花的搭配……是什麼意思?
“呃-,我來解釋下。”五十嵐君跳出來說道,“蛙(kaeru)和花(hana),蛙•咲く(kaeru•saku),蛙•咲き(kaeru•saki),意寓為'重新擔任kaerisaki)首席'。春山前輩~,你這個暗示太隱諱了啦~”
大家哄堂大笑,“誒~?青蛙不是很可愛的嗎~!”
春山小姐的準備起了反作用引起笑聲一片,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呃-,守村如果能重新擔任首席我們大家一致表示熱烈歡迎。當然並不是硬逼你擔任首席……,你願意嗎?”
偶然的吧,當年讓還是學生的我擔任首席時石田先生說了和現在同樣的話,於是我也以同樣的話回答(當時花了三天才下定決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勝任這個位置,但我會努力的,請各位多多關照。”
包圍在眾人的喝彩與掌聲中,闊別兩年半,我又重新擔任自己所鍾愛的富士見的首席這個光榮的職位。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微笑先生拉了兩把空椅子到前面,特別為我準備的椅子也一併拎了上去,弄成座談會的樣子。
圭坐在中間,我隨之落座,石田先生宣布樂團會議開始。
“那個-,今天的會議我之前沒有通知過,不過除了出差的飯田他們大部分團員都到齊了,飯田君之前給了我空白委任狀,有急事的話可以代替他發表意見。沒什麼大問題的話會議結束後開始樂團練習。可以嗎?”
“可~以~。”
一部分人回答,其他人也點頭同意。
“我有兩個議題,桐之院也有一個議題,麻煩各位了。”
眾人理解,石田先生繼續說道:“那好,首先是向重新擔任首席的守村提個問題。”
“啊,好。”
“今後是怎麼安排的?”
“我的嗎?”
當然啦。
“那個,首先要報告的是我擔任了母校邦立音大小提琴科的講師。”
“哦~”聲四起,“恭喜你就職~!”,大家掌聲祝賀。
“非常感謝。雖然有五個學生,但時間比擔任高中臨時老師時更自由,所以又能重回首席之位。我暫時要面對的是怎樣正確輔導學生這個大課題,會先著手這方面的工作。”
“那獨奏會之類的或是有被邀請為特邀獨奏家的安排嗎?”
“現在沒有。得有機會才行。”
“十二月的公演正在招獨奏,我正在和事務長交涉。”
圭說完,所有人包括我驚訝不已。
“守村先生要為M響擔任獨奏了?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不是的,我還從沒在那樣大的舞台上演奏過……”
“一定要實現哦,桐之院先生!”
對我恭謹的辭演表示抗議,川島小姐鼓足勁喊道。
“沒有其他的公演邀請嗎?”
石田先生反問道,我看向圭。
“經紀人那裡倒是有收到幾個,不過還有待審查,如果有適合守村先生演出的邀請會通知我們的。只是很可惜,至今還沒有一件合格。”
“嗯,嗯,這不能隨便答應。”說話的是市川。
“守村先生也雇了經紀人?!我原想申請擔任守村先生的經紀人的,沒想到被人搶先一步。”
“小號三人娘”之一的清水小姐舉手抗議。
“不許偷跑!”此話一出立刻被其他兩位壓制。啊哈哈哈,這三位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遲早是要有各自的經紀人,不過暫時就先由我的經紀人兼任一下。”
圭說完,清水小姐立刻兩眼放光。到時候要加入競選?哈哈哈,謝謝。
“呃……守村的日程表好像排的很滿的樣子,我第二個議題就是想在十月舉行定演,不知道守村有沒有空?”
“十月!”大家一起喊道。
腦海中浮現出全年的活動安排,搜索起白天拿到的大學全年預定表。
十月定演的話八、九月就要開始忙了,學生的初期考試是七月,後期考試是二月……嗯,完全ok。不過要是有學生參加競賽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桐之院君,你呢?”
“八月底的話不行。”
“下一季都不行嗎?”
“是,實在很抱歉。如果是明年的日程倒還有點空間。”
“可古典樂季是從九月開始,務必練習個一、二回吧。”
“就我個人而言是把富士見放在首位的,只是情勢所迫,雖然本末倒置但也無可奈何。”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桐之院先生,你七、八月是不是休假?”川島小姐發問。
“完全休假是不可能的,但……也許吧。”
“石田先生,演奏會就定在八月底。”川島小姐一副事情就這麼定了的口氣說道,“由桐之院先生負責練習兩個月,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舉行音樂會。”
“哦,這辦法好。”“啪”地一拍手,市山總結道。
“桐之院君你覺得呢?”石田先生尋求確認。
“我沒問題,守村先生你呢?”
“啊……我想抽一個星期辦點事。”
“啊啊,是要回老家嗎?”
是要去羅馬,但在我想糾正之前話題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
“盂蘭盆節的休假,八月份盂蘭盆節有七天的假期。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吧。”
“啊-真的呢,是盂蘭盆節吶。定演前一周大休假的話沒問題嗎?”
對於石田先生的提問圭的回答是:“就當作全面修整期吧。”理由如下,“從七月開始進行連續六週的密集性訓練,然後休假一周。嗯,沒問題。”
“什麼嘛……地獄般的夏季……”
五十嵐君不自然地抖了下肩以示恐怖,但眼中卻閃著(好像很有意思)的光芒。
“那好,如果沒異議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
“同意!”
長谷川和江藤先生厚臉皮地異口同聲道,這項議題就此結束。
“場地負責人,這事兒就麻煩你了。”
“明白!”這敬禮的學生(?)是個新面孔吶,擔任圓號。
這麼一想,好像換進了好多年輕成員。
“啊,對了守村,去年起我們有了行政人員,分擔事務局方面的工作。負責場地的是剛才那位大高君,會計是……”
“是-我,會費由我收取!”
伸出手示意(請交會費)的是小號的里小姐。
“負責樂譜的是齊田和富田。與定演相關的工作人員到時候會另作安排,守村你不用再獨自一個人辛苦支撐了,放心吧。”
啊~。首席=勤雜工的時代結束了,向前邁了一大步呢。
“就像之前說的,今年的定演是八月三十、星期天。曲目我們下次再討論,請各位考慮一下。”
“主打用《命運》怎麼樣?!”
“那第一部分也用貝多芬?”
“哎,這是嚴肅問題我們——”
“是,是,這些話我們留到下次再說。現在我們討論桐之院的一議題。”
石田微笑是個不錯的司儀。
“我想要說的是三年前那個提案,關於富士見專用練習場的計劃。”
圭從容的男中音響起,現場鴉雀無聲,團員們洗耳恭聽。
“也許在座各位覺得這計劃已經中途夭折,但現在守村先生已經留學歸國,準備工作也已經完成,可以開始啟動計劃了。三年內必要的建設資金也有了眉目,我考慮盡快開工。”
心想著也許會有人打岔,可大家卻一臉認真地聽著圭的敘述。
“作為實現計劃的第一階段首先是要設立法人,我正在考慮財團法人的具體形式。”
“財團法人甚麼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齊田,你能來解釋一下嗎?”
第二小提琴組中最年長的團員愉悅地開口道:“行政書士是財團相關事宜方面的專家,我是司法書士,只能說個皮毛。”
“簡單來說就是按一定目的募集捐款並按此目的運用資金、承擔責任的法人組織,不過這個目的是公益性的,另外還必須得到所轄政府機關的認可。”
“謝謝齊田的解釋讓我們有了個大致了解。”
“那個捐款需要多少才行?”提問的是第一小提琴的廣田。
“公司成立是已經確定了資本金下限。有限公司是三百萬吧?”說話的是補習班老師小谷。
“暫時~,我們'夢之練習場建設資金募集'現在擁有的總額是~~五萬零三百十七元。”
“誒?才這麼點?”對春山小姐所說的內容長笛的小田川代表大家表現出詫異。
“是~,俗話說的好積少成多。要是能中個足球彩票就好了~。”
(噓,噓!)五十嵐君示意春山小姐安靜,聽聽別人的講話。
“可是五萬就想設立個財團這是不可能的吧。”
對市山驚愕的語氣圭回答:“加上預定金額,我們現在擁有的捐款總額是20,050,317。”
一瞬間,大會議室陷入沉寂。
“二,二千萬?!”不知是誰低聲嘟囔。
“桐、桐、桐、桐之院先生,你中彩票了?!”小號的田代小姐問。
“我拿出了每次演出費的一部分存起來的。”圭平靜地回答,然後又補充:“這是按當初的計劃以演奏活動來成功賺進大把金錢的結果。今後又增加了守村先生這個能賺錢的人,所以三年後練習場動工決不是什麼輕率的夢想。”
“那個~,我隨便問一下,你音樂會的演出費是……”
五十嵐君小心翼翼地問,全員豎耳傾聽。
“無可奉告。”圭避而不答,反倒讓人越發好奇起來。
“哎~,不說嗎~,我們是自家人吧?一場演出五十萬總跑不了吧?”
五十嵐君緊咬不放,眾人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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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克臉出現裂痕,圭一臉的不高興卻又抵不過眾人(想听)的壓力,只得無奈坦白:“二萬美元。”
“二萬美元,是……”
“按今天的利率來算就是二百四十萬日元。”
銀行工作的川島小姐一報數字全場驚訝。
“一場演出二百四十萬!”
“根本就是搶錢嘛!”
“哪有,這點還不夠看的。”
“對吧?!據說北島三郎的演出費是五百到一千萬。”
“就連古典樂界人稱'世界的小澤'也有五百萬吧?”
“好了,好了,大家就此打住。”
微笑先生拍手,回到原議題。
“現在的問題是,一、財團法人的設立,二、有沒有能擔任顧問的行政書士的線索。我們先討論哪一個?”
“行政書士好了。”齊田道,“財團、理事會之類我們是需要,當然了事務局也是必要的存在,不過得先找個能詳細說明這一切的人來才行,財團設立案要仔細商量。”
“那個,在這之前~”,春山小姐小聲地舉手問:“只建練習場不行嗎?”
“嗯,這倒是個好問題。”
微笑先生點頭笑笑看向圭。
“桐之院君,你認為呢?”
“要這樣做的話首先會產生所有權和稅金問題,其次就是建成後管理運營問題。”圭回答,“練習場是以我和悠季共同財產的名義建在我私人的地皮上。”
“打斷一下,我的捐款還只屬於'打如意算盤'階段。”我插了句。
圭點頭換了個說法:“如果變成我和捐贈者們的共有資產那所有關係會相當繁複,特別是以後有問題發生時處理起來會相當麻煩。
換句話說,捐贈人對我而言只提供資金援助……也就是得不到所有權形式的捐贈,捐款會產生贈與稅,稅率是相當高的。 ”
“就是,贈與稅太他媽高了。”
第一小提琴的老人木島先生來了一句。
“要是變成個人資產的的話對地面建築物的固定資產稅、另外的管理運營費都由我負擔。當然了我會僱人來處理這些事宜。”
“可這些費用原不該由桐之院先生負擔的不是嗎?我們可以招募志願者。”
圭點頭:“在這種情況下所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我與富士見不是平等關係。”
“也就是說是房東與房客之間的關係?”
“不付房租會被趕出去。”
“即使我不收租金讓大家免費使用各位也會感到不舒坦吧。”
“這個……”
“是吧?”
大家面面相覷。
“所以說還是要法人化。”圭總結道。
“還有在設立財團法人之前先要確認捐贈行為,必要的話補助金的申請等等也是有可能的。”
“這倒不是問題。我們應該還沒認證過'公益性'對嗎?如果說富士見所擁有的富士見專用練習場能搭上'公益'的話……“
“嗯,這個還有待研究,不過我們也可以這樣,比方說在白天閒置時藉給普通大眾。”
“對啊,這樣一來練習場就成了地區文化的一個據點,這不就是公益性嗎?”
“呃……,關於這個我們還是和專家討論下比較好不是嗎?”
石田先生髮話,要是有人留意的話會發現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行政書士,車站前有一家。”
“不對,那是家司法書士。”
“再討論下去就沒完沒了了,還是找個知根知底的。”
“有沒有人認識行政書士的?”
“那個-,”舉手的是今年仍留在團裡的學生團員橘沙耶加,“我父親是行政書士。”
“太棒了!”五十嵐君做了個乾得好的動作。
“橘君的家在哪裡?我想你是住宿生吧。”圭懇切地問道。
橘紅著臉回答:“家在橫濱,隨時都能來。”
只是每天通勤的話還是遠了點。
“能否給我您父親事務所的電話?”
“當然。我會先和父親打個招呼的。”
“麻煩你了。”
“哎呀……還剩十分鐘。今天就這樣吧。”
“啊,等一下,等一下,團長!”神崎美穗喊道,“想要聽下守村先生的小提琴~!”
“啊,就是就是!”
“不愧是美穗!”
“歸國紀念獨奏會!”
“順帶還是就任首席的見面禮,務必來一曲!”
“來一個~,來一個~!”
起哄拍手的大高感覺就是“五十嵐二號”般的人物。
“啊哈哈,謝謝大家指名。”
我取來放在椅子邊的小提琴,拿出提琴和弓做準備。大家想听什麼呢?大約七、八分鐘的樣子…………
“也可以點歌嗎?”
因為微笑先生說的客氣我也就回應“可以,請。”
“勃拉姆斯《雨之歌》的樂章,可以嗎?”
了解。
我側耳傾聽弦音,這裡,test。
雖然不知道微笑先生為什麼會點這首曲子,但先生必定還記得我兩年前拉的《雨之歌》。聽力敏銳的classic fan的微笑先生會拿兩者相比較的吧。
在擁有如此耳力的微笑先生面前我能絲毫不差地演奏嗎?當初在艾米里歐先生面前演奏是課後調整狀態,那現在呢?今晚的練習就準備放棄了?
“呃……,如果不行換其他的也可以。”
微笑先生一席話使我立刻下定決心。
站起身,“好久沒拉了,有錯誤的話還請大家多多包涵。”不好意思地撓頭,架起小提琴。
曲子所吟唱的雨之印像在腦中清晰浮現,我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曲子已深深刻在我心裡。
調整呼吸,搭上弦,開始演奏。與那時相比現在這充滿濃濃甜蜜感的清爽旋律更具風味,琴音在大教室裡迴響,我欣喜這音色心情愉悅地繼續演奏。
夏天的樹林裡下著急雨……被雨水洗刷過的茂密青葉下巨大的樹蔭……白楊、菩提、忍冬……葡萄、桉樹、橙樹……水潤光澤的綠蔭下,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星星點點爭相開放。
啊~,夏天~,美麗的季節……四周充斥著綠雨的馥郁芳香,人生變得絢爛多彩…………
樂章終了,輕輕放下琴弓。
原有鋼琴伴奏的《雨之歌》現在只有小提琴聲,失去了一半的樂趣,可大家仍報以熱烈的掌聲,我真的很高興。
“謝謝大家。”真心實意地向大家鞠躬。
“呀,”氣氛轉變,“已經九點了。大家收拾下回家吧,各位辛苦了。”
說完猛然想到石田先生和圭或許有話要說,剛想轉過頭問時四周響起“辛苦了”的招呼聲,團員們紛紛起立。
“不好意思,最後變成這樣子了,沒關係吧?”問著圭和石田先生。
“嗯,太棒了~…………”
微笑先生感嘆道,答非所問。
“名首席的決斷,不服不行。”
圭的直白回答讓我安心了,趕忙收拾起椅子。
“對了,這東西也要帶回家吶。”
眼神指向那個青蛙靠墊,圭一聲不吭地把它收拾進紙袋裡。
“這東西,一定要帶來帶去嗎?”我偷偷問圭。
“放在家裡用不是蠻好?”
“說得也是。”
至此,這兩個靠墊就在我們家鋼琴室的沙發上安家落戶了。
翌日,下午兩點。拜訪位於代官山的福山老師府邸。
“有人嗎,我是守村。”
在玄關出聲招呼往裡走時夫人聞聲而至,我遞上在羅馬買的糕點盒表示闊別已久的問候。
被領至課室,把麻美夫人託我帶的二瓶酒及自己買的禮物放置在桌上,等候老師的到來。
夫人端上茶,正勸我坐沙發上等時老師出現了。低頭彎腰,行最高禮。
老師在沙發上落座,暗自慶幸自己沒先坐下。
歸國電話昨天已經打過了,遞上麻美夫人託我帶的東西並轉達夫人的問候。然後奉上我的禮物,“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請笑納。”老師接過我的東西。
“給艾米里歐打過電話了?”
“是的,一回來就打了。因為先生去倫敦公演所以等先生回來之後還會再打過去。”
“之前說的是怎麼回事?”
“是,讓我每年去先生他那兒上次課。”
“這樣啊。他那裡正好也是音樂季結束夏季休假中吧。”
“是的。”
先生不語,我也接不上話,沉默降臨。感覺氣氛有點怪,想說點什麼,感謝艾米里歐先生和麻美夫人照顧這話昨天已經說過了,謝謝老師給我機會去留學也說過了,再說對方也不是那種能拉家常的人。談學生的事還為時尚早。
“那,現在來聽聽你的演奏好了”老師突然說道。
“麻煩您了。”鞠躬行禮,立刻拿起小提琴做準備。
“自信滿滿嘛。”老師像是從鼻子裡哼氣似的說,翹起腳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倒要聽聽讓你驕傲的音。”
曲目自由選擇。
“是。”
調弦完畢,平復心情,開始演奏准備的二支曲子中的巴赫那一支。無伴奏奏鳴曲一號已經在卡內基聽過了,所以今天讓老師聽的是在艾米里歐先生最後一節課上獲得“很好”這表揚的《無伴奏組曲一號》。
最初的“阿勒曼德”拉到一半時,“放鬆了。”老師提醒。
啊啊,真的呢,緊張地連呼吸都亂了。
下意識地深吸口氣(別緊張別緊張)演奏著腦海中一角不停吟唱著的剩餘曲子,勝利完成。
在第二支曲子開始前停頓十秒,稍做修整。可是一見到魔鬼老師不動聲色地睨了我眼,我就緊張得不知所措。還是閉上眼的好。
調整呼吸,幾種意識聆聽發出的音色,忘記了恐怖老師存在的壓迫感。沉浸在巴赫的世界裡,閉著眼拉至尾聲,在結束的那一瞬深陷於此,不可自拔。當然,迷失只是那一瞬。
睜開眼,放下小提琴。
老師交叉手臂於胸前,深深低著頭,“呼~~~”長舒一口氣,抬起頭說:“拉得不錯。”像同意自己觀點般地又點點頭繼續說道:“艾米里歐的巴赫是你畢生的目標。好不容易能有這般可以把越後莊稼地的土填滿的美妙音色,你可別忘了。”
“是。”我回答。
(~ ̄▽ ̄~)(~ ̄▽ ̄~)(~ ̄▽ ̄~)
“非常感謝。”我又說,可老師瞪了我一眼:
“也就比以前好點。要是就這樣自滿、不思進取,又會變成越後的巴赫。才聽了兩年艾米里歐的音練耳力,就想消除你身上的鄉下味這是不可能的。聽明白了嗎!”
“是。”
我一定會用心努力、不斷精進。不論是因為艾米里歐先生說喜歡我的音,還想再聽一次,還是因為福山老師表揚的是我所帶回來的經艾米里歐先生熏陶、打磨的音。更進一步、進一步地磨練自我。
“還準備了什麼曲子?”
“《雨之歌》。”
“哼。拉三個樂章讓我聽聽。”
“請您指教。”
重新調整琴弦和琴弓,讓老師聽下這首艾米里歐先生認可的曲子。
老師在曲子進行的中途放鬆了身體,低下頭、閉著眼聽我的音樂,直到結束仍保持這種姿勢,我還以為老師睡著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不久,老師睜開眼抬起頭,問我“你自己覺得怎麼樣?”。試著說說自己的感想。
我謹慎斟酌:“說實話,自二年前比賽以來沒拉過這曲子,我覺得與那時相比音色更為深沉了吧。呃-那個……有一點這種感覺。”
“好好聽聽你自己的音。”老師諷刺地說,“蒸餾水是沒味道的。要想做出甘甜的水就要在裡面放點礦物質。做了兩年艾米里歐的跟班,水平還是不夠,不過對頑固、遲鈍、腦子也不好的你來說也算不錯了。從現在開始要最大限度的發揮你從艾米里歐那兒學來的東西。”
“是。”
我也這麼想。
“嗯?關於學生,有什麼想問的?”
“啊,是的。履歷表和身份檔案都看過了,”
“你坐吧。”
先生以下巴示意我坐到沙發的空位上,“失禮了”我無法拒絕、緊張地在沙發一端落座。
嗯……得把小提琴收好。
快速地把小提琴和琴弓收進琴盒裡,面向嚴肅的老師。
“事實上,我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教育學生的人。”
“這種事還是去問你的同事比較好。我不知道。”
“不,不是的,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是因為你能勝任老師才推薦你的。”
“我明白。無論是老師您的期待或推薦,我都非常感謝。只是……總之……”
“還沒開始你的驕傲和自信就全跑了。”
“呃……一般不都是因為自信才開始的嗎?”
這種造反行為的回答沒相當的勇氣是不敢做的,但今天老師給人感覺像是允許這種反駁的存在。
“你對自己的小提琴沒信心?”
被老師瞪了眼,我辯解道:“自己拉琴和教別人是兩回事。”
“你所走的道路、受的挫折、掉的陷阱你同事一樣也會碰到。你是我所見過學生中最蠢、挫折最多的一個,神情恍惚愛走遠路還中途退縮。你倒是有足夠經驗做個稻草人路標。”
“哈…………”
“新生山田杏奈是我從幼稚園看到大的。”
我知道,履歷表上有寫。
“因為今年有規定所以把她託給你了,我說你是從意大利回來的人氣小提琴手,她父母聽了非常高興。”
哇~,責任重大。
“杏奈每月第三個星期三來。課題已經出好了,你就按那個教。”
“我知道了。”
“進了大學別太高興,成天想著玩。不要任性。”
“我會努力的。”
“還有,十號晚上有小提琴科的聯誼會。男講師吉山是晚會的負責人,不久會跟你聯繫的。”
心裡算著十號是星期幾的同時試著問老師:“那個,是和學生一起……”
“你這個笨蛋,這是教職員聯誼會。”
“啊,對不起。”
“算了,好好去玩一次吧。”
本日法庭休庭。
從沙發站起身,“十分感謝您的招待。”
低頭,拿出放在小提琴盒裡的禮金袋置於鋼琴上。
“粗心大意的沒問該包多少錢,這裡的數目和以前一樣,不足的部分下次補。”
“啊啊,不用不用。今天不算上課。”
老師回絕道,特意取過禮金袋還給我。
“不,那個——”
“好了好了。這個拿回去。”最後老師也沒收下。
“……太不好意思了。謝謝您。”我收回禮金袋。
“好了,有什麼事再找我吧。”
“謝謝。麻煩您了。”
“你現在有在考慮獨奏會的事吧,當前還是以講師工作為重。”
“是。這完全是初次體驗,適應節奏之前僅考慮大學和富士見的事。”
“什麼,你又回到那個業餘樂團了?”
“因為那是我的家。”
“說起來,我還沒邀你參加我的發表會。”
嗯……現在是什麼情況?
“今年十月。作為我門下弟子進行表演,你做下準備。”
就這麼定了!
“熏子也會參加,你們兩個來個協奏怎麼樣?”
怎麼樣?也就是說一定要做的意思咯?
“我和三條小姐商量下。”我如此回答。
出了老師家,往車站走去時腦子一刻不停地思考著。
富士見定演是在八月底,福山門下的發表會初演是十月……每星期還要為學生上課……那日程不就比原先想的更緊湊了?
回家做完晚飯等圭回來,待到圭換完衣服坐上餐桌才報告今天的代官山之行。
“這樣一來,練習場的計劃勢必會受影響,即使有演出邀請,暫時也不能接受,得向宅島君知會一聲。”
“嗯,好的。”
圭略微點下頭,“事實上,我也覺得獨奏會往後拖一下比較好。”
“算了,沒邀請我們還是別說了,等有了再討論。”
“這可是你說的哦。”圭言道,“宅島已經收到報告了,寄了五份來問我們的意思。”
“五份?給我的?”
“我去拿給你看。”
圭特意跑到二樓取來電腦打印件。
“誒~,廣播節目的演出邀請?”
“地方FM台的談話節目。”
“我是小提琴手,沒什麼語言才能。”
這個是慈善音樂會嗎……宮崎? !不行,不行。
“下一個邀請,宅島對此也很困擾。”
“我看看,啊,都內的慈善會?而且是在黃金周吶。”
“我拒絕了。因為那時我要去紐約。”
“啊,真的。一號到七號對吧?”
“你不一起去嗎?”
“一號星期五,我要去學校。”
“二號趕過來呢?”
“也許會買不到票了。”
“經濟艙還有票。”
“我這種窮工資坐不起商務艙或頭等艙。”
“一切遊我負責。”
圭不肯罷休,臉上清楚寫著只要我OK,以後的演奏旅行都會帶著我。可是我也有工作的。
“剛開始講師工作我想先存點錢。以後怎麼樣還不知道。對不起,我還是留在家裡。”
圭一下子洩了氣,耷拉著肩膀,無比沮喪地說:“在超越福山老師之前,你就會被M響招攬。”
“哈哈哈。又不是富士見,哪有那麼容易進。團裡缺人才辦試聽會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辦試聽會你就會去參加?”
圭往前傾身,一副只要我說是就馬上辦個試聽會的樣子。
“現在不行啦。”
“同時兼任大學講師和樂團團員也不是不可能。嗯,做下調整就好。”
“這種事,工作還沒開始我們別說了吧?上課時間的長短得看學生們的情況。看,還要兼顧其他的課程。”
學生們除了指導實際技巧的專業課外還要取得大量的概論、分論、外語的學分。因為這些課都事先安排好星期几上多少內容,所以學生會先選擇能取得必要或想要學分的課。我的課程會盡量配合他們。
當然了,要是碰上教授的課,一句“你就這一時段”時間只能由老師安排,除非只選了必修課,否則還是該考慮下學生的情況。就我白天的行程而言,現在還不是特別繁忙,還能配合下學生吧。
“呃,下一個是哪兒的?”
話題轉回到報告,圭極不滿地又吃起飯來。
“誒~,Salon Concert。”
“市政大廳的情人節演出。”
“情人節是不錯,可是這個已經過期了啊。”
最後一張是來自神奈川私立高中文化祭實行委員會。
“啊,有說付演出費。”
“這種有藝術課程的學校付的錢根本不夠看。用這點錢就想邀請你這樣的演奏家,沒見識。”
“可說實話我也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能獲得這樣的邀請已經嚇了我一跳。就像當初那個CM。”
圭不搭理,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說,哪有事事都能如你意的。就好比我,如果沒有一年單身赴任的思想準備,即使回到家,又怎麼有自信能給你幸福呢?”
“……我確實,孩子氣,說話放肆了。“
圭不情不願地承認,“這也是因為'きみ(注:kimi 你)缺乏症'發作。”
“飢渴於你的愛情,退回到孩童期的怨男,僅僅是祈求你寬容的對待。”
“好,好,我都明白。要說缺乏症,我也有啊。好啦,畢竟我年長,所以隨你任性直到你滿意為止。”
圭立刻高興起來卻又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那今晚一起洗澡。”用男中音輕輕勸誘我。
“好好,我還幫你擦背和洗頭哦。”
總算先混了過去,吃完已經變冷的菜隨後收拾餐盤。
第二天是星期天圭也休息,於是睡了個懶覺、悠閒地度過白天。
“餵,定演的節目你想的怎麼樣了?”
無意間兩人坐在鋼琴房裡的沙發上,圭讀著某本書。我看著不在家期間積存的月刊《Strings》,有點想打瞌睡。可枕在圭膝上時反倒又精神起來。身體雖然疲憊,但時差還是在那兒做梗。
不想睡但又無聊,於是開始閒聊。
“還沒想。”
圭回答,眼睛始終沒離開我頭上攤開的書。
單行本大小的書上還留著書店的封皮,名字不知道。
“餵,這是什麼書?”
(~ ̄▽ ̄~)(~ ̄▽ ̄~)(~ ̄▽ ̄~)
之前也有問過,一句“沒什麼特別的”就把我打發了,這次也一樣。
“原來是不能被我看到的書啊。”
“嗯-”
“讓我看一下。”不甘被敷衍,我伸出手搶書。
“哎——”
圭舉起手不讓我碰。
“餵~,讓我看一下啦。”
我依舊躺在圭的膝上,伸出手四處追著書,圭發揮身高的優勢快速閃躲。
像玩貓咪遊戲那樣追著書跑,不一會兒手就酸了。
“啊-,不行了。”
“刷”地翻身,朝向圭的肚子安靜地橫臥在沙發上,閉上眼。
這種姿勢使沙發稍嫌小了些,但不管了。
“悠季?要睡的話去二樓。”
“沒真的要睡。”我回答,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像撫摸貓咪那樣,圭的大掌開始撫摸著我的頭髮。
嗯,真舒服吶……發出貓咪似的嗚咽,感覺真好呢…………
醒來已是傍晚,腦袋下不是圭的大腿而是枕頭,身上蓋著毯子。
起來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搜尋著圭的踪跡。
在廚房裡發現了圭的留言。
『我去買晚餐的東西了 圭』
“嗯,辛苦了。”
到盥洗室洗了把臉,又喝了杯水,回到鋼琴室。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做著柔軟體操促進血液循環,從架子上取下小提琴盒置於鋼琴上,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和琴弓,坐在椅子上調弦、進行手指熱身。
首先是昨天在老師那兒拉的第一號組曲,恰巧此時看到窗戶外圭的身影。大門打開,圭聽到聲音望向琴室。我繼續拉著琴。
不久,琴室門被打開,在我想停下之際圭示意(請繼續),肩膀靠著門框像說我就站這兒聽。
我繼續演奏之第五組曲《薩拉班得》,圭安靜地聽著我地演奏,我被圭溫柔地目光所包圍。
組曲結束,在這小沙龍里圭以拍手來表達自己的感想。
“這是我意大利留學二年的成果。”我放下小提琴說道。
圭微微一笑:“盛氣凌人,極富悠季特色的巴赫。”
“也聽一下《雨之歌》嗎?這點時間只夠拉一個樂章。”
“非常有魅惑力的邀請,可惜我還要準備晚餐。”
圭深表遺憾,之所以急著準備晚餐是因為我要比圭早一小時出門去富士見。
“那就在廚房拉吧。”我說。
“做飯的熱氣不會讓小提琴受潮嗎?”圭回答。
“啊……那,我在這兒拉吧。”
瓜乃利仍保留著意大利時的干燥感,想延長這難得出現的好狀態。
“開著門的話廚房也能聽到吧?”
“嗯,聽的很清楚。”
圭邊做著飯邊聽,我拉完全首《雨之歌》後又拉了遍圭沒聽到開頭的《帕提塔》,隨後收拾好小提琴。
想著晚飯差不多該好了,可廚房仍在繼續,最後只得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出門了。
真空了兩年,又開始和團員們一起進行個人練習,同時也和新團員做番交流。前年一起參加定演的學生團員畢業後要么回了老家要么參加工作,只剩下橘和神崎美穗,不過去年又來了以大高君為首的十二個學生。
“啊,大高君也參加了去年的定演呢。抱歉,一時忘了。”
“不,我沒參加定演。”
爽朗的五十嵐二號搖搖手,說那時的自己是觀眾席上的聽眾。
“也就是說,入團是在那之後咯?”
“不是,我是四月入團的,只是定演時恰巧感冒了。被五十嵐前輩禁止出入。因為咳嗽很嚴重根本無法吹圓號。”
“那真是災難吶。說來,你'咳、咳'的咳嗽會影像觀眾的呢。”
“才沒有!我有吃喉糖拼命忍住不咳。”
“啊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大高君為空離開後平均年齡往回倒的圓號部注入了新生力量。
八點差五分圭準時出現,八點半之前的三十分中進行練習。曲子是哈恰圖良的《劍之舞》,就音樂會演奏而言也是部人氣頗高的作品。驚訝於主役級木琴演奏的米澤先生那驚人的水平。
後半的三十分鐘用來決定定演曲目。其中一直當然是《劍之舞》,其他二首的推薦則是眾說紛紜,七嘴八舌的商量也沒有個定論。
“果然還是不能缺守村先生的solo。”
“所以說選vieuxtemps的第五協奏曲第一樂章。”
“布魯赫也不錯啊,布魯赫,布魯赫!”
“不對,維尼亞夫斯基拉,相輔相成。“
“這樣的話普羅科菲耶夫也可以啊。都是俄國作品。“
“可全都是俄國的話那《命運》怎麼辦?”
“太偏重了?”
“我推薦聖桑!”
“可是啊,無論哪一首都只能演第一樂章,不覺可惜嗎?”
“那就只盯一個好了。”
“我說——各位,不用只局限於協奏曲。”
“不行哦,大家都想听守村先生的solo。”
川島小姐一聲呵斥。
“就是就是。”
“首席,你偷懶吶。”
“守村先生和桐之院先生是富士見兩塊活廣告,不可以逃避哦~”
啊哈哈,哎呀,給我舞台已經很高興了。大家是第一次碰到布魯赫和維尼亞夫斯基吧?
決定下個練習日大家各自帶好推薦曲目的CD,實際聽過曲子後再行商量。
第二天是星期天,和圭兩人又度過了一個悠閒的休息天,從意大利延續到現在的疲勞被一掃而空。
午後時分,我給艾米里歐夫婦、意大利的朋友、匿名(只知道名字和住址)援助留學費用的長腿叔叔們(不過有半數是女性)寫近況報告的郵政明信片,圭在我邊上看著書,手指無意識地敲著。
順帶一提,圭讀的是名叫《經營者入門》的指導書,正為了富士見會館而努力學習中。
當晚也有一起洗澡,也有sex,兩人赤裸的相擁而眠。
心裡明白圭多希望日子就這樣舒適地持續下去,雖然我也很想,可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悠閒度日又有什麼意義。雙休日過去,休假結束,我們重新投入繁忙的生活中。
四月八日,星期三。小提琴科學生招集日。學校安排了403教室給我,首次與我五個學生見面。
“初次見面,我是守村悠季。”
就這樣,守村教室開班。
“我先介紹一下自己,之後也請各位做一下自我介紹。”
椅子圍成個圈,從外貌看新生山田杏奈最小,十八歲。雖然神山數馬君也是新生,可二十一了,以重考三次來計算。新藤裕美子和山崎小太郎同是19歲的二年級。然後,三年級的由之小路貞光因為和我一樣是大月生(注:1.1~4.1),剛滿21……雖然如此,可有研究生的風格。除他之外沒其他少年老成的樣貌。
“守村(注:morimura)是守(mamoru)和村(mura),悠季是這兩個字。“
在黑板上寫著我的名字,發現學生們手裡的紙上有寫講師的名字。
“啊-,抱歉,那兒有寫啊。難不成也有我的生平?如果明白的話我就省略不說了。新潟縣出身,一回老家就啪啦啪啦說起新發田的方言。『すんげねっけ』。啊,是『很厲害吧』的意思。”
特意說方言是因為神山君和崎村君都是地方出身,怕他們像學生時代的自己一樣因口音而自卑。在這裡不用介意什麼方言問題。
“九三年畢業,福山門下,就是隔壁那位恐怖的魔鬼老師。”
“噗哧”,杏奈君一笑。嗯,還是稱呼“君”好了,男女平等。
和我是同門後輩關係,杏奈君圓圓大大的眼睛有點像空。
在耳邊扎著兔耳似的小辮,捲髮上裝飾著珠串的絲帶固然好看,可這個髮型不會碰到小提琴嗎?
“對我的教法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不要顧慮,請提出來。
好了,現在輪到各位自我介紹。先從三年級的由之小路君開始。 ”
由之小路君徑直起立,是個手腳纖細,腦袋小小的高個子。估計比我還高。圭也好,宅島君、生島先生也好,我周圍好像總有高個男存在。
細絲銀邊眼鏡進一步強調了神經質的樣子,(做講師的怎麼可以怕)我叱責自己。
“我是由之小路貞光。”好聽的次中音。
“三年換了三個教室,不幸下的偶然產物,教過我的老師隔年都留學去了,也不知道這算好運還是厄運,不過對守村老師來說算不上是件好事吧。完畢。”
坐下,結束的恰到好處,由之小路君極富幽默的言談舉止讓我很有好感。
“謝謝。保佑我能從剛回來又要出國的厄運中解脫出來。”
對我的回答由之小路君微微一笑,感覺是很懂進退的成年人那種有禮的微笑,(像是不擺撲克臉的圭)我如此想。
“接下來是二年級。Lady first,新藤君開始,請。”
“啊,是。我是新藤裕美子,今後請多關照。”
羞澀地報著名字,連鞠躬都縮手縮腳的她不像是有錢人家長大的,極靦腆的姑娘。
“呃,去年和由之小路前輩同是山邊教室,可因為山邊老師很恐怖,所以換了老師。呃,老師很可怕,上課途中會哭個不停。不過,我今年會努力的。 ”
哇~…………
“我也有被老師訓得很慘的經歷。一年級前半段還拒絕上學呢。因為我覺得沒有比福山老師更可怕的人。雖然不認是山邊老師,也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但肯定比我那位老師溫柔多了。”
溫柔的老師就是好老師這話也是有語病的,但不讓人害怕的老師總是比較好的。
“下一個,崎村君。”
“是!”猛然站起身,“我是崎村小太郎,請多關—照!”
頗有精神的他讓人想稱呼“小太郎”而不是“崎村君”。
“我知道守村老師是因為電視廣告!Brilliant Cola的首席,超棒的!”
“騙人!”
杏奈君驚訝地脫口而出,(哎呀)瞪大眼睛的新藤君,(啊……)這種表情像老頭那樣擊掌的由之小路君。
被大家新奇的眼神弄的臉紅,看到毫無興趣、無視大家對話的神山君,我的惡趣味開始冒泡。
“是'Splash Cola',Brilliant Orchestra才對。”我糾正。
“啊,不好意思!『It's Brilliant……Splash Cola』~!”
模仿解說員口氣劈裡啪啦念了一段的小太郎,與其說是活潑開朗倒不如說是吵鬧個不停,這傢伙是關西的搞笑藝人?
“那個,你的自我介紹結束了?”
“沒有沒有,我,要做流行樂界的暢銷音樂家,請多關照!”
唧唧喳喳的大阪腔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同學。住吉,你還好嗎?
“請多關照。下一個,新生山田小姐。”
杏奈注意著短裙小心翼翼地起身,“我是山田杏奈~”
眼神望著這邊可心不在焉地說。
“沒打算進大學的,可天不從人願呢~。沒有show的話能來就來,請別對杏奈抱有期望哦~”
高中辣妹喲。拖長著尾音孩子氣的說話方式,突然使性子般得自我介紹,這孩子是福山門下的學生…………有點難以置信。也許老師是因為人情或其他什麼原因收的杏奈,可這種辣妹的說話方式讓人無法忍耐,有讀大學的機會還嫌麻煩?
“嚴禁上課遲到、缺席。請各位認真對待。”
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目光掃向最後一人。
“讓你久等了,神山君。”
又一個慪氣似的起立,神山君以敷衍的口吻說:'我是神山數馬。請多關照。 ”
僅報了名字就坐下。
也許是因為比別人晚了三年,感覺無法和年少的同學相處吶。
“呃-,不再說點什麼?”我試著勸說。
神山君滿是怒火的回看我,靠在椅背上傲慢地說:“我不喜歡浪費時間,請多包涵。”
好像從開始就反感於自我介紹這類浪費時間的事。
“哇,心情不爽~”
小太郎說到,神山君瞪了對方一眼。
“啊哈,這是對我的要求啊。Ok,那我們以後上課效率至上。大家課前要預習。”
同樣先放話,談話繼續。
“那好,我們定一下主課的上課日。由之小路君有做家教嗎?”
“沒有。”
“那時間就不會太緊張呢。”
“是的。”
“大家看一下必修課的情況,五個人集中在星期二、星期三這兩天,確定好自己要的日期。這是一覽表。”
神山君和小太郎搶先說了自己希望的時段。
“ok,抱歉(kota),不對,抱歉(gomenn),崎村君是星期三第二節課上半段,10:45~11:30。神山君是下半段,11:35~12:20。 ”
授業(注:學習只是技術的課程)是90分鐘,lesson是一個時段45分鐘。
“小太郎也好kota也好都可以說,沒關係。”
崎村君一臉高興的說。
“我音高的老師也說‘kota’。”
“繼續議事。”
神山君提出抗議,(哎呀呀)。守村教室少有這樣的機會能聚在一起,他也太脫離集體了吧。
“老師,我選星期三第三節課的後半段可以嗎?”
由之小路君恭敬地說,(他說話有時會帶京都口音呢)我暗想,ok。
“13:45~14:30。請多關照。”
因為兩個女孩子希望把課排在星期二,於是我分別為她們劃了時間。新藤小姐是下午一點開始的第三節課前半段,三點開始的第四節是杏奈君。
“好了,下週開始上課,大家不要遲到。因為到時可能不是現在這個教室,所以別忘了去公告欄確認一下。
第一天的課我想先聽聽各位的拿手曲目,了解下大家的實力。請大家加緊練習。我的話完了。 “
我宣布今天就此結束,神山君突然舉起手。
“我們有這機會拜聽老師的小提琴嗎?”
如果是福山老師碰到這情況一定會冷冷地無視吧。
我微微一笑說道:“也不知道讓你們聽作為演奏家的我的實力是否對你們的學習有所幫助,但至少可以讓你們明白教你們的人起碼是個『會拉琴』,你們也能夠安心。”
隨後我站起身拿過小提琴,示意點曲。
拿起小提琴調弦,注意到現在正好是個講解的機會。
“你們,要記住現在聽到的這個音。其實現在這個音已經有點濕潤了。從意大利帶回來已經一周了吶。不過基本上還是乾燥的。
意大利生產的這把琴的原音是這樣的。可想要在潮濕的日本保留這個音則非常困難。這把小提琴發出的音色也馬上變濕了呢。
你們也要把注意樂器的保養放在第一位。 ”
學生們一臉感興趣的聽著。
啊,和音還行嗎?好,開始。不對,等一下,排除雜念。
閉上眼呼吸,再呼吸。自然地吸氣,自然地吐氣,準備進入巴赫《第一無伴奏奏鳴曲》的世界。
展開架勢,嗯~,開始…………
四個樂章,大約十六分鐘曲子結束,我放下弓。
餘韻猶在。
“好了,我們下週見。”
“非常感謝!”
第一個起立的是小太郎,其他學生也紛紛效仿,神山君率先走了出去……最後留下的由之小路君好像有話要說,“有事?”我問。
高個子的三年級學生不懷好意地笑著小聲說:“老師,人不可貌相,吵架還為時尚早吧?”
隨後踏著愉快地步伐離開。
…………是,是,我就是容易被人騙。和皮勃他們相處時就經常吵架。
四月九日,星期四。圭進行星期六定期會演的練習。
“圭,你幾點出門?”
“馬上就走。你也要出去嗎?”
“嗯,去買東西。”
“去哪兒買?”
“田丸超市。中午前有限時供應,紙巾很便宜。晚飯想吃什麼?”
“這樣啊……想吃紅燒魚。”
“好,鰤魚或生鮭,鮪魚也可以呢。看了魚再決定好嗎?”
“好,你做主。可以的話不一起出門嗎?”
“好啊。”
“那我們一起走到車站。”
“等一下,鑰匙,鑰匙。”
“還有kiss,悠季。”
我們兩人步行在白天的街道上,這種機會可不太有,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這就像是約會呢,擔心著周圍是否有異樣、我們的事有沒有被暴露,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整個人戰戰兢兢。今天,圭出門上班,我則去買東西,因為方向一致所以一起走到車站也沒什麼不自然的。路上被問“你們倆去哪兒?”就回答“我去上班”“我去前面的超市買東西”,光明正大地回答別人。
路上的自動販賣機換了張新的海報。
“啊,餵,這張海報見過嗎?被女大學生說的挺H呢。”
“是啊,嬌媚到讓人想提起訴訟吶。”
“還有新版要出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
苦笑一聲,圭因為今天還有音樂雜誌的採訪所以穿著時髦的夾克。
“啊,這麼一說,你之前拍過賣車的CM。沒出海報或錄影帶嗎?”
“海報大約是有的,錄影帶就不一定了。”
“沒有電視的錄製工作?”
“這得問宅島了。”
轎車的CM也一樣,圭看到電視上的自己好像完全不覺得難為情或害羞,去車站的一路上幾次碰到(啊,這人在電視上見過)回頭觀望的人,圭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似的。我要是也有這種定力就好了。
可我啊,要是像圭那樣泰然自若,也許就不是難為情而是自滿了。
看著Splash Cola海報中的自己,那個髮型和金邊眼鏡看上去雖不錯,可我不喜歡。
因為感覺到四周女性投射而來的目光,兩人之間有了一步的距離,這距離是為了避免讓人覺得我們倆是同性戀。也許這會變成明年Brilliant Orchestra音樂會的宣傳素材,那邊的品味恰恰和我不同。
晚上,做完並吃完晚餐我出門去富士見,在玄關恰巧碰到剛進門的圭,圭提著別人送的鮮花和紙袋。
“你回來啦。晚飯已經做好了哦。”
“我回來了。你辛苦了。”
“你回來了”和“歡迎回家”的kiss,“我走了”和“路上小心”的kiss兩者兼顧,“啾啾”互吻。
“我去富士見了。”我出門。
對了,那個禮物,是誰送的?我記得今天沒有和fans見面的安排。
雖然很高興圭受人歡迎,可家裡放入大量fans送的禮物還是有點讓人不高興。當然了,我沒有不經過圭的同意擅自扔掉過一束枯萎的花。
這一天,決定了富士見定演的曲目。第一部分是《劍之舞》和布魯赫《第一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以及西貝柳斯的《小提琴協奏曲D小調》第三樂章。第二部分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
我開始研究布魯赫的solo部分。
四月十日,星期五。邦立音大小提琴科全體同仁的懇親會。
我坐在末席陪侍,發現主任教授安孫子秀德老師和我們福山老師之間有點水火不容。我也有聽過同是新人的綱島副教授想繼任快退休的安孫子教授的位子,在桐朋教書只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學生究竟怎樣讓人很是可疑之類的背後暗箭。這些當然不是福山老師說的。說這些的是屜田講師。
小提琴科有教授二人、副教授三人、講師六人,共計十一人,其中講師中有兩人是新進的。
不過同是新人的北島萬里子講師像是和副教授、前輩講師很熟似的,所以也不太特意和我搭話。
四個前輩講師的名字分別是這次聚會的負責人吉山清輝、他的後輩矢畑滿夫、伊藤正、非小提琴科講師的屜田嘉幸。
雖然最元老的吉山先生有各種顧慮,可與唯一且年輕的女講師北島小姐的人氣相比,我這個既是新人又是男性的身影是被人忽視的。也因為北島小姐是從院生開始學到碩士課程的正統派,所以認識副教授和講師也沒什麼不可思議。
隨著幾輪喝下來,我發現自己像是被人有意識排除在外。原因是電視演出。
伊藤先生拿著啤酒向我走來,問著各種CM拍攝的情況,半是嘲弄半是挖苦的口氣讓我了解了這個事實。
而且最後還糾纏不休。
“大學講師什麼的,說白了過不上好日子吧?大家都想最終'成為教授',不介意那點微薄的薪水,努力向副教授拼搏,拼命掙著那點錢。你呢,不是有充分的條件做演奏家嗎?你有明星氣質,可以成為名小提琴家嶄露頭角,講師的椅子太平淡,不如讓給同事吧。”
伊藤先生醉了,可我仍在喝。
我微笑著回答:“我喜歡平淡得生活。明星star什麼的一家有一個就夠了。”
“誒?家裡有演藝人員?”
“是住在一起分攤房租的人,對方是指揮桐之院君。每次音樂會後洗澡桶就被花束佔領,很麻煩。”
“哦。是那種在私生活中也會輪流請喝可樂的交情嗎?”
“不巧的是我們不常喝可樂。我和桐之院喜歡茶、咖啡或紅茶。”
正在這時福山老師叫我,和伊藤老師的談話就此結束,之後想到我不該特意說出和圭同居之類的私人話題。
或許福山老師在那一刻叫我正式為了讓我別說多餘的話,今後要注意。
講師之間的關係還是得看今後往來對象的品性,不過還是別抱太大希望為好。
對我而言這只是個普通的職場酒會,可如果前輩們說“去續攤”,也不能不應酬…………安孫子老師回了家,可福山老師仍在,所以我的命運已被決定。我知道福山老師的酒量極好。
不過,也因為這種往來有其價值在,讓我了解到瞭如由之小路君的父親是我們大學鋼琴科的副教授、母親是活躍於意大利的歌劇演員之類的情報。
“啊—…………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感覺他和別人不一樣。”
音樂家雙親生下的兒子,總算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他有那種超然的性格了。
附帶一提,新藤裕美子在高二時獲得過日音第二名,可之後就成績下滑,進入大學後也沒什麼進步…………
我知道給這種學生的評價往往是“你看XX教的誰誰”,教師的名字總會被提到。於是就被人說“那個學生之所以停滯不前是因為XX君能力不足,無法很好挖掘出她的才能。”
我當然不是為了獲得好評才教學生的,可也不想被人說“守村果然無法培養學生。”
下週的lesson是我要全力以赴挑戰的課題,我對自己發誓。
星期六,富士見練習暫停,有空的人都去了MHK Hall。大家約定一起去聽圭指揮的定期音樂會。有錢的幾個團員是定期會員所以確保有位子(S席或A席看各自錢包的厚度自由決定),學生們因市山的命令只能選最便宜的位子。我不允許還在靠父母養的時候做出坐S席聽音樂會這種奢侈的行為,這種教育性指導學生們也原則遵從。
這個月圭的節目主題是聖桑,第一部分是《『動物狂歡節』組曲》的節選、《交響詩『死之舞』》。第二部分是使用管風琴的《第三交響曲C小調》。
很好的表現出了聖桑即便傾倒於貝多芬,受瓦格納影響,可仍保留法蘭西人極其輕妙、華麗的特點,很吸引人。
音樂會散場之後,大家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平時常去的店附近的Café Bar,適時聊天適時解散。之後,圭、飯田先生和五十嵐君也湊到一塊兒,和微笑先生他們就聖桑展開激烈地討論。
擁有著此種快樂的富士見是世上少有的被幸運惠顧的音樂團體。
隨便插一句,我打算再去聽一次明天的日公演。
星期天晚上,千惠子姐姐打來電話。我的三姐,前年結婚後就住在名古屋。現在的姓是多田野。
因為白天不在家被抱怨了幾句,我解釋說我去聽圭定期演奏會的日公演了,偶然收到的票子,如果姐要來聽隨時都可以。
“如果不想出門,我給你寄時間表。下個月是27號的日公演及28的夜公演。義明姐夫的那份一起寄過去嗎?”
“那人對古典樂不感興趣。”
千姐出氣似的說,我想該不會是夫妻倆吵架了吧。
並不是什麼要緊電話,只是確認下我有按預告時間回國,順便和難得見面的弟弟聊聊天。
“嗯,和芙美姐通過電話了。回來的第二天。”
“讓你打個電話給我又不是什麼強人所難的事。”
“可是,千姐又不住老家。”
“即便如此我也送過你臨別禮物啊。”
“是是,太感謝了。千姐你沒什麼新聞嗎?”
“沒有啊。和你不同我很平凡。”
“還沒有喜訊嗎?”
“我不想和你說這個。”
“啊哈哈,被周圍的人說得煩了?不過,千姐明年也三十歲了吧。”
“閉嘴。我要掛了。”
據說結婚後接下來就要有小孩的說法會對難以生育的夫婦造成巨大的壓力,千姐他們的情況還好嗎?結婚快滿兩年了,我想那邊的父母親戚也有說過或暗示過什麼吧。
“如果要來東京記得和我連絡哦。”我說。
(~ ̄▽ ̄~)(~ ̄▽ ̄~)(~ ̄▽ ̄~)
星期一
一大早出門去了大學圖書館,為守村講師的新學期準備做最後的努力。
弄了張各年級今年一年份的考試課題曲一覽表,準備看一遍所有收集到的總譜。今天的工作是查閱迄今為止所有的年度課題曲,了解下二年級和三年級學生的學習內容。
為判斷除了考試曲目外還有什麼好的練習曲而進行事先調查。
原本這些該在開學前就準備妥當的,但因不可抗拒的原因延遲了,事到如今無計可施只能努力趕工。不管怎樣總算在第一天上課前搞定。
記得高中老師有教科書來方便教學。指揮管部時也一樣,曲子是事先決定好的,之後只要負責指揮練習。
可現在是給大學生上課,和之前的情況完全屬於不同次元。實際技能課是沒有類似教科書的課本,老師將根據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進行指導,比方說,制定個人學習計劃。當然了,還應該根據曲子本身的難易度來安排學習的順序,但是,要深入學習所有人作為基礎而學的巴赫則是極其困難的,所以這不是單純的A下面是B之類的升級地圖。到底教哪首曲子只能憑自己從老師那兒學到的曲目為線索來尋找。
於是一整天都在比較著搜尋來的總譜,學生們學習的方向雖不明朗但也隱約可見。同時,自己也在絞盡腦汁地思索曲子的名字,確切的名字實在想不起來。
如果還留著早年那份有註解的總譜興許就能完全想起來了吧,可學生時代使用過的樂譜在遇見圭的那個夏天的火災中被全部燒毀。到如今已經無法再收集到這份巨大的財富了。
四月十四日,星期二。下午一點。和二年級新藤裕美子的第一堂課。
對於演奏拿手曲目這課題,她選擇的是一年級學年期末考試的課題曲聖桑的《第三小提琴協奏曲B小調》。
以我這個突然成為教師的人來聽是次無懈可擊的演奏,最初的完成度令人咋舌,可中途開始出現了違和感,(這裡,還是這裡?)我思索著。
試著問她為什麼一個樂章的樂句或其他什麼地方要用那種演奏方法,她只回答我一句“加山老師說的”。
“啊啊,那樣啊……呃,那個,你現在仍想這麼拉嗎,或者一定要按加山老師說的才行?”
“也不是,只不過……”
新藤君一臉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問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說:“加山老師最初也這麼說過,可母親和真島老師都堅持我現在還是學生,所以還是按老師教的方法演奏比較好。”
她所說的加山老師是我前任的大學講師,真島先生則是她直到高中為止一直跟隨的小提琴老師。
“你對這些沒有不滿嗎?”
“是的。因為現在還是專心吸收知識的時候。”
雖然這話確實也是某種真理。
“但是,你也差不多該開始準備專註一方面了吧?”
說完我又問她喜歡哪個作曲家。
裕美子滿是困擾的表情,於是我改問喜歡誰的哪首曲子。
“到現在為止學過的曲子我全都喜歡。”
露出像是刻意畫上去的優等生微笑,裕美子說道。
“每當曲子練完成時就特別高興,於是也就喜歡上了。”
“呃,不喜歡的曲子或者不擅長的作曲家是?”
“不,沒有。”
這個,也就是說…………因為熟練掌握了曲子所以有了動力學習下去,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的曲子,僅僅是記著老師說的方法來學習……要是這樣,你只不過是個活的演奏機器人而已不是嗎?
“不管怎樣,從現在開始你一定得自己決定曲子。有什麼想拉的嗎?”
福山老師是絕對不會問學生這種問題的,我正好相反。
裕美子回答:“不,沒有。”
“那你就從羅德的練習曲開始吧。”
對裕美子來說這是個很好的選擇,可對此裕美子僅僅點個頭說“是”。
“還有,從科雷利的小提琴奏鳴曲中選一首你自己喜歡的,下一節課我要聽。”
“那個,喜歡的意思是…………”
“十二首奏鳴曲中選一首你喜歡的預習,就這個意思。”
“…………我知道了。”
缺乏自信的她點點頭,我猜想她大概會去和母親或老師商量選哪首曲子吧。
如果這孩子只能這樣我也束手無策,不過就她的協奏曲而言是個擁有深厚實力、素質也不錯的孩子。
現在的她連挑選自己喜歡的演奏方式和喜歡的曲子都不行,雖然沒有成為獨立演奏家的可能,可自我意識仍存在。
只要能讓她內心深處音樂家的自我覺醒,也是有可能成為演奏家的吧。
就新藤裕美子的教育方針我是這麼打算的,這時的我根本沒想到會踢到鐵板,要引出她自發的熱情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困難。
和福山老師所託的山田杏奈君的第一次上課是從遲到十七分鐘開始的。
下午三點四十七分過後。
“日安!”
杏奈君走進教室,絲毫不關心自己是否遲到,我決定寬容以對。
“你好。”微笑,我坐在椅子上。
“遲到十七分鐘了哦。是因為不知道上課地點嗎?”給她找個台階下。
“如果逃了小守的課會被小福老師打,如果逃了小福老師的課就沒有零用錢,我沒辦法,不得不來!”杏奈君一口氣不停地說。
“首先,該為我的遲到道歉,對嗎?”並非出自真心的話語。
“啊,不是嗎?”
杏奈君希望落空地縮了縮肩。
“早知道是這樣,一開始我就該像對小福老師般一句話都不說的!”
“那個,『小福老師』指的是…………”
我抱著這該不是指福山老師的猜測問道。
“哎,騙人!那,小守你是怎麼稱呼代官山老師的?”杏奈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孩子……在嘲弄我嗎?或者,又一個如我在高中上班時偶然碰到的『外星人』?
不管怎樣有些話先說在前面。
“你已經不是小學生了,對長輩的稱呼、措辭要守規矩。福山老師應該有教過你吧?”
“是——”杏奈不以為然地回答。
已經是上大學的年紀了,卻還像個處於叛逆期的頑固中學生。可不管怎麼說,這孩子是福山老師託給我的,要說原因的話就是為了提高她的小提琴技藝。
“下次別再遲到了。”
“啊,今天就算了嗎?lucky-”
“沒那回事。你這鐵定是記『遲到』的。”
“誒,陰險~”
“隨你怎麼說。遲到兩次算一次曠課,自己注意了。曠課三次直接留級。”
杏奈擺弄著和上次一樣的兔耳朵髮型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嘛~,我還以為守村比小福老師更識趣呢。”讓人無言以對的批判。
“是守!村!老!師!”
可不愧是福山老師的弟子。看到我的怒吼毫不屈服的吐吐舌。
我說……你,幾歲了?
“算了,拉一首拿手曲目吧。”
一人一節課四十五分鐘,時間寶貴。
杏奈君心情不爽耷拉著身子站起來調弦,(是個有實力的孩子吶)我心想。
“要拉就請你好好拉。你要是想渾水摸魚浪費我時間,還不如現在直接回家。”
“放棄教課了?”
因為她的出言不遜我回嘴道:“你才是吧。”
“聽說福山老師佈置了家庭作業,你要拉那首嗎?”
“我不-喜歡勃拉姆斯。”
“啊啊,練的是勃拉姆斯的奏鳴曲?幾號?”
“今天要讓你刮目相看。”
“如果你有這本事的話。”
“我有哦。”
總覺得她有點像三條小姐。
杏奈拉的是《第二無伴奏奏鳴曲》,剛開始還在鬧彆扭,可正當我嘆口氣想說“夠了”時,杏奈突然開始拉起規規矩矩的音。
嗯……和聲正確,像是知道怎樣拉才能獲得好的效果似的。音也不錯。或者該說很好聽。啊啊,現在的三聲部拉的很棒…………不過,體力不夠,無法持久。練習量不足,還要努力。
拉完兩個樂章,“好了”我叫停。杏奈君好像不服我叫停似的,“由於你遲到導致時間緊張。”我說明理由。
“每天準時練習嗎?”
“差不多。”
“今天練了幾個小時?”
“呃,差不多2小時吧?”明顯是在撒謊。
“如果你真練了2小時,我想不會出現剛才那種情況。你有很好的才質,所以請好好練習。下週開始練勃拉姆斯。幾號?”
“………一號。”
哎呀,是《雨之歌》。我可是到二年級才開始學的。你真是進步神速吶。
“OK。好了,下次別再遲到。”
“非常感謝。”
杏奈邊把小提琴塞進琴盒邊說:“Splash Cola的海報還在出版嗎?”
今天的工作還沒結束,我把小提琴豎在膝上回答:“不巧,結束了。”
“守村老師你……是同性戀?”杏奈問,“從那個海報上……看出來的。”,然後故意裝出一副意外的樣子說:“莫非對方就是……那個指揮?”正面出擊。
可是我面無表情,杏奈君“嗯~”地一聲(第一次正面的)看著我:“無所謂啦。我喜歡的樂隊也被人懷疑是同性戀,不過我覺得那種妖異的感覺也不錯。”
隨後起身說道:“老師是清純係的,和那隻披著羊皮的狼似的的美男看上去很般配,我沒什麼好說的。就這樣。”
隨後走出屋子。
我說啊……朋友之間用不著說火星話吧。和我說話的時候可以用日語,再不濟可以說意大利語。
突然覺得很累,我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隨後重新打起精神,該回去為我那可愛的狼先生買他所要求的鹽烤魚、馬鈴薯燉肉和醋拌涼菜的食材了,我步出教室。
星期三,和男生們的初次上課日。
我在十點四十五分上課前的五分鐘走到教室,不巧教室仍在被我前面的一位老師使用。在等待空出屋子的時候碰到了崎村君,於是兩人在走廊裡聊了起來
崎村君自賣自誇地說自己“長得漂亮”、“非常棒”、“是個男model”,不過要按我的分類法來說,娃娃臉的他雖招人喜歡但不在英俊、帥氣的範疇裡。雖然以女孩子的話來說也許是J家類型的,不過其實是隨處可見的相貌。可崎村君非常強調自己的出色,我只當是關西人以自己為對像開的玩笑。
可是,等到教室被空出來,聽了他的“拿手一曲”後,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小太郎拉的是流浪者之歌,他那種花哨的演奏方式可能是想增加點感染力,可加上了過多的自戀式的誇張表演讓我憋笑的同時心裡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在表演。
花哨的動作也好,夾雜著pose的動作也好,小太郎都認真地研究琢磨過,想用這個獲得我的認可而緊張的表演著。
我忍著笑繼續聽他的演奏,我發覺小太郎說自己英俊、出色什麼的並不是在開自己玩笑,而是他真的自負的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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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小太郎(十九歲),一張娃娃臉配著顯眼的虎牙,介意自己不太有比例的短小身材,可是卻深信身為美男的自己必然會成為廣受歡迎的大明星,對此毫不懷疑。
得意地繼續演奏著流浪者之歌,皺著眉頭以表現自己的投入,“唰”地一甩發(這個習慣好像在哪裡見過),樂句結束時的上弓動作緊接著誇張地一揮琴弓……他把一半的練習熱情都花在研究演奏動作和pose上了,我不禁盯著他。
和印像中沒什麼大致出入的演奏技術,再加上想要這麼演奏的自我意識,雖然對曲子的投入狀況讓人覺得好笑,可我仍得表現的波瀾不驚,可惜熱情方面畫蛇添足了。
因此在他拉完後我說道:“音樂演奏也是一種表演,作為獨奏家站在舞台上也確實很風光。可僅有外表沒有演奏內涵的演出反倒會讓人恥笑呢。不模仿別人才算是個成熟的演奏家。”
“話是這麼說,先從外形吸引人難道不行?”小太郎提出反論。
“這也有可能吧。”我點頭。
“可是人們的評判是以音樂的標準來評定你的演奏內容,打個比方,即使你在拉小提琴的時候來個三週跳,他們也不會為這而表揚你。這,就是你現在的情況。
想要讓小提琴演奏成為表演,還是想要成為技術好表演也出色的小提琴手,哪一個才是你的目標? ”
我的忠告好像有點招人不快,小太郎以反抗地口吻說道:“當然是因為想成為出色的小提琴手,所以才拜託我家老頭付了超貴的學費來到這裡。”
“那個出色的意思……指的是你演奏的音樂出色?或者是指演奏姿勢'出色'?”我追問道。
“如果你是想成為一個能演奏出美妙音樂的小提琴手,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可如果是把追求外在放在首位,我勸你不妨去上才藝學校或演員養成所的形體表演課程。”
“請您別那麼說。”小太郎無比哀怨地說道,“我,非常尊敬守村老師您。”說著這種讓人後背發毛的話。
“小提琴技術高超且長相漂亮又有風度又上鏡的小提琴家真的很少,可守村老師您卻能在聚集了一批技術與美貌共存的美型演奏家的Brilliant Orchestra裡擔任堂堂的首席。真的非常了不起呢!老師您是我奮鬥的目標,請您別這麼冷酷。”
果然那個甩發的動作是在模仿我…………
“有目標是不錯,可我曾多次說過音樂方面的指導才是我的工作。下次來之前,你就一直練無差錯版的'拿手的流浪者之歌',直到沒有錯誤為止。禁止在鏡子前研究pose。”
小太郎呆滯,以可怕的眼神看著我點頭。
“時間到了。叫下一個神山君進來。”
代替小太郎進來的是神山君,先看了下腕上的手錶,(時間剛好)的點點頭,迅速取出小提琴。調完弦時還沒到上課時間,直到開始前三分鐘低頭:“請多關照。”
因討厭浪費時間,所以恪守約定時間。真是厲害。
對拿手曲子這個回家作業,神山君選的是帕格尼尼超絕技巧的小提琴獨奏曲《帕多瓦的魅力》(注:此曲有待考證),沒拉完全曲,中途停止。
現在似乎不是問他為什麼重考三年的好時機呢。中途停止的結果對他這個乾勁十足、一絲不苟得奮鬥者而言太殘酷了。生病了嗎?
“最近在學什麼曲子?”
我試探地問。 《帕多瓦》的失敗也許是因為面對我這個陌生人而緊張,所以才中途停止。
“一直在練習藝大的考試曲目。”
神山君微翹下巴地說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隨後繼續問:“啊啊,想進藝大?重考三年也是因為這個?”
“是。”
我原想可能還會有其他什麼理由,沒想到神山君神色堅定地點頭:“今年也會參加考試,拜託了。”說著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想換大學是你的自由,不過要想期待我給予你考試準備的指導是絕不可能的。這裡既不是音樂高中也不是預備校。”我說。
神山君這麼回答:“我當然有在找藝大畢業的考試指導老師。可我……我的老師運實在不好,所以重考了三年。”
“呃……,那你來邦音幹什麼?”
要是福山老師來說的話一定是恐怖、尖酸的諷刺,可我沒有老師那種表現力。
神山君厚臉皮地說:“體驗下學生生活。”
“大學不光光是朋友交流、小組活動和聯歡會,還有學期考試和升級審查,這些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神山君說。
之後我佈置他的回家作業。
“下回開始,練習帕格尼尼的《熱那亞之歌以『Barucaba』為主題所作的六十段變奏》。好好練習。”
“那是小提琴練習用的曲子。”
相貌出色且自我意識過剩的二十一歲的青年表示著自己的不滿,我順著他的毛說:“想拉帕格尼尼的話,精通這支op.14是條捷徑。”
如果全力以赴、認真練習的話,起碼能保證他的技術水平會比現在有進步。
“拜託您了。”
神山君也許是因為聽到“捷徑”這詞產生期待,覺得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中氣十足得回答,我對他不抱什麼期望了。
“藝大重考三年,期待能達到拉帕格尼尼的水平也是人之常情,試想一下,如果僅僅是報考學校的話隨便什麼人都可以。”
當天晚上,我向圭說了我碰到的問題。
“幌子罷了,同樣是'落榜',第一輪落榜和第三輪落榜不同,差一點及格的落榜者和完全不著邊的落榜者又不同。
雖然替神山君可惜,可我覺得他即便突破了第一輪考試也過不了第二輪不是嗎? ”
“我對藝大不太了解所以不明白,但既然你這麼說了也許吧。”
應屆考取東京藝術大學音樂學部指揮科,一年後以沒什麼可學為由中途退學的男人溫婉地勸解著我對學生的批評。
“既然已經是我的學生了,我也只能幫忙指導了。”
我說完神山君的事後轉移到下個話題。
“下午開始是由之小路君的第一堂課,我再次被打倒。'拿手的一曲'這個課題,你猜他拉的是什麼?”
“大概是……演歌什麼的吧?”
洗完澡睡覺之前是我們兩人坐在床上的聊天時間。圭吭哧吭哧上床蓋上毯子在床上瞎猜,不過答案倒是挺接近的。
“好可惜,你猜錯了。他拉的是電視時代劇的主題音樂。我想想,叫《暴X將軍》吧。那首主題曲經常聽到呢。”
“哦~”
穿著背心夾克、繫著領結,而且在背心的口袋裡放著帶金鍊的懷錶,對平成時代的大學生而言這個造型十分怪異,不用說原定計劃被他打斷。
上次初見面時那種細長、纖瘦的印象讓人記憶深刻,這回一對一讓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時代青年紳士用的漂亮領結及其他一些小飾品使得他全身上下充滿著懷舊氣息,這種打扮不可思議地與他相契合,總之,由之小路君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一般來說,即使適合自己人們也不會穿這種像是偽裝似的衣服。扎眼的即便在室內也覺得很特異,感覺是個惟我獨尊的自我陶醉者。
“大正Romance嗎?像個時髦的青年吶。要是再加個圓頂禮帽你就能獲得偽裝大獎了哦。只是別忘了要消掉除蟲的樟腦丸的味道哦。”
從杏奈的例子中吸取教訓,我說著有點諷刺意味的話。
“啊-,帽子。”
由之小路君像是被人點醒似的一笑,點點頭。
“說的是,是我馬虎了。下次會記得帶帽子和手杖。”
用手指咚咚地敲著前額自言自語,由之小路君繼續說道:“我估計這大概是昭和初期的東西。”如此回應我的諷刺。
“是曾祖父穿過的衣服,不過有點緊呢。啊-,褲子短了五公分。”
我看了看,確實只到腳脖子那裡,抬起腳能看到他藍白條紋式的襪子。鞋子是白色漆皮的。
“我猜當時高個子的人很少吧?”
“也許吧。”
我下意識地回答,(清醒點,別被人小看了)我暗叱自己,由之小路君態度恭敬,說話的同時還做著上課前的準備。從琴盒中取出小提琴,在弓上抹上松香,開始調弦。
履曆書上寫著第一任老師是六歲時請的,雙親都是音樂家所以理所當然的之前的時期由自己的父母進行指導。兼具培養絕對音感的調音順利結束,不慌不忙地開始演奏電視時代劇主題音樂…………
“煩人吶。”
我繼續向圭報告。
“二年級學年實際技能測驗的成績排在前十,聽了他的演奏後,說實話很不錯呢。可這種曲子我該表揚嗎?”
“表現的不錯是嗎?拉的好的話就表揚。”
圭無責任發言,我無視之繼續說道:“他已經三年級了,得為他制定今後前進目標的指導計劃,可他卻玩笑似地說'畢業後想當園丁'。”
“碰上這種心不在此的人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誒,也許吧。可我畢竟收了人家的禮金。”
“對於已經言明自己半遊戲心態的學生,我覺得不如適當放手,別去管了。”
“那個啊,我猜他本人不希望學小提琴,可音樂家的父母已經為他安排好了前路,所以才堅持到今天。演奏的樂器也是上品吶。居然用這麼好的樂器演奏《暴X將軍》啊!
總覺得會是個惹事的人呢。態度與口才倒是一副優等生的模樣,但本質上卻是個彆扭的人。我徹底被他輕視了。你說那傢伙是不是表面恭維其實心裡在蔑視我? ”
調整下枕頭,弄了個舒服的位置,圭枕在枕頭上看向我說:“不管怎樣,請別太熱衷學生們的事。”同時伸出手,(請過來)攬上我的肩。
“你的本職工作應該是作為演奏家的'小提琴手守村悠季'才對吧。”
我順勢趴在圭厚實的胸膛上抗議。
“都已經收下學生了,我也沒辦法啊。”
“你的脾氣就是這樣,不過你要傾注熱情培育的不是山田杏奈嗎?”
“她是福山老師託給我的,當然要特別用心了。其他四個人,我想既然有本事考進音大那肯定能畢業。”
“我想說的是——你也該關注下自己的演奏活動。”
“說來,我這裡還沒得到稍稍的舒解吶。”
拉過趴在身上的我開始愛撫我的後背及臀部的絕倫男子,自我回國以來一天不拉極盡所能引誘我。
“兩個星期一天不斷,你還吃得消?”
“今晚就做一回。”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前天也是。”
“我自有分寸。”
“希望如此。今早起來的時候很不舒服。”
“明天即使睡到傍晚也沒問題哦。你的日程表上只安排了富士見。”
“不行。明天還要洗衣服、打掃衛生還要練琴,啊……啊,嗯~……”
結果做了不止一次,我因為肉體疲勞疲憊不堪地癱在床上,一夜無夢。就這樣一直睡著沒察覺到圭起床、出門的動靜,直到干洗店的人在玄關按鈴才醒來。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四。圭因為有推卸不掉的事情沒來,所以由飯田先生代替指揮富士見的練習。
“喲,恭喜你重任指揮。很久沒見啦。”
自回國以來實際上已經和飯田先生見過兩次面了,不過第一次只是在M響音樂會結束後的茶話會上匆匆照了個面。
“不好意思,原本該和你商量下的。”
撓著頭自我解釋,飯田先生露出大大的前齒一笑,因為牙齒的緣故使得不是長臉的飯田先生給人長著馬臉的印象。
“商量什麼的不用那麼守死理,就那樣吧,今後還請你多關照。”
“不,這話該我說才是。”
這麼說來,飯田先生和圭一直都有連絡咯,圭無法指揮的練習日里好像都由飯田先生來接替,這次大概也一樣吧。
“呃-,今天要練哪首曲子?”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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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練什麼?”飯田先生反問我。
“已經開始排練定演的曲目了。”
“啊啊,什麼時候?九月嗎?”
“呃,定演嗎?八月三十日。星期天。”
“啊,這樣啊。我記得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
飯田先生從手提包裡掏出記事本“唰唰唰”地翻著,“啊,果然寫上了。”一下合上記事本。
總覺得……很大意吶。
“曲子的第一部分是《劍之舞》和布魯赫的《小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以及西貝柳斯協奏曲的第三樂章,第二部分是貝多芬的《第五》。”
“啊,我知道,鏘,鏘,鏘,鏘——對吧。《第五》我沒指揮過。去年好像也有這曲子,那就讓殿下負責好了。協奏曲從哪首開始?”
“西貝柳斯。布魯赫的總譜還沒收到。”
“在等著作權協會的出借批准嗎?好吧,今晚就練西貝柳斯的協奏曲。”
“就練這一支?”
“以目前的水平看這點時間只夠練一首。”
圭每次練習都會復習一遍《劍之舞》和《第五》,不過飯田先生也有自己的做法。
“那好吧……”
於是我向正在練習的團員們分別傳達“今晚練西貝柳斯”,一個輪迴下來轉眼到了總練習開始時間。
“各位,八點了。準備校音!八點咯!”
我拍著手喊道,人群紛紛聚集在一起,練習的人重新排整椅子做好準備,代替今天缺席的貝塚先生定音的是雙簧管的學生團員牧村君。
“啊——等一下。音是不是有點低了?”
高中銅管樂隊出身的大一學生牧村君一臉困惑的望向飯田先生。
“是稍稍低了點,哎,也沒大不了的吧?”
聽到飯田先生的話牧村君鬆了一口氣。
總之就按這個音進行校吧。
我向等待校音的大家示意(就照說的做)可內心卻翻江倒海。
明知音低了點為什麼不糾正呢?飯田先生是以什麼心態來擔任富士見代理指揮的?
當然了,以M響專業演奏者為職業的同時還從繁忙的時間中抽空參加練習必定是因為喜歡富士見,可如果因為富士見業餘樂團所以覺得音不准也沒關係的話那就討厭了。
可他畢竟是我和圭不在是負責管理樂團的人,而且剛回來一個月的我還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樂團情況。比方說我還不清楚新人團員牧村君的水平如何,性格怎樣。
這事就這樣吧,還是相信飯田先生的判斷好了……我這麼對自己說。
這天是西貝柳斯的第二次練習,還有很多團員沒讀完譜,同時我發現飯田先生允許團員們邊看樂譜邊演奏,這和圭的做法完全不同……圭指揮憲法第一條『演奏時目光絕對不能離開指揮棒』是桐之院圭的指揮特徵,雖然飯田先生採用不同的指揮方法並不是因為(我得和比人不同)……可我心裡還是很不舒服,感覺非常彆扭。
會有這種感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飯田先生以擊掌的節奏來指揮無法從樂譜上移開視線的團員們的做法。
啪、啪、啪、啪的擊掌聲貫穿整個練習,掌聲和團員們混亂的節奏導致聽力障礙,到結束時心裡一陣煩躁。
這種辦法大概只是新曲開始初期的特別措施吧,可這種形勢真的讓人精神衰弱。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飯田先生宣布結束時我長舒一口氣。
“辛苦了。”我隨聲說道,然後把小提琴放入琴盒,這時飯田先生已經準備離開,我急忙去追。
“飯田先生!”
“嗯?”
“那個,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今後兩週的安排——”
“啊-,我pass。”
不會吧?我立刻緊追不放。
“連休時能來嗎?預定二號、五號和七號進行練習,可桐之院君一號開始有海外公演。”
“五號不行吶。我老婆纏著要去旅行,整個連休都貢獻給了家裡。二號大概能來。”
“非常感謝。”
“七號……大概吧。要帶小傢伙去北海道旅行,如果回來後還有精力的話我就來。”
“麻煩你了。”
“那就這樣,再見。”
“謝謝。你辛苦了。”
目送飯田先生離開,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富士見的指揮。花錢雇來的指揮。
把他們和飯田先生放在一起確定非常失禮……在富士見大家對飯田先生有很高的評價,除了今晚的西貝柳斯以擊掌來指揮外確實給人專業音樂家的感覺,而且非常清楚富士見的水平……
“看來還是性格問題吶。”
我喃喃自語,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我和五十嵐君處得非常好,也許和飯田先生則是相反的合不來的類型。我也喜歡飯田先生灑脫的說話方式,可今晚初次一起共事(?)的印象卻覺得他是個寡言的人。怎麼想也覺得和無論做什麼都追求完美的我合不到一塊兒。
再仔細一想,我對飯田先生的事知之甚少。是啊……想想我們倆人連站著閒聊一會兒都沒有過吧?
“不光是性格問題呢。”
記憶中我倆都沒好好地說過一次話。造成我把從學生時代開始用的愛器摔在地上砸壞的原因,飯田先生的Bravo事件……當然了,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被我遺忘至今,一直以為內心深處沒留一絲芥蒂,可也許我有必要重新審視下自己。
總之飯田先生是圭不在時由代理指揮和首席組成的兩人三腳中的一員。圭不在時要是兩人合不到一起就麻煩了,有這種問題的話一定要盡快解決。
“……一起去喝一杯是最好的方法呢。”
我和飯田先生不熟,所以再叫上五十嵐吧。嗯,就這麼幹。
初次擔任小提琴老師,隔了兩年重新擔任已完全陌生的富士見首席,把寂寞了一年多想撒嬌的戀人餵到飽這些是我最近的工作。
認為自己能輕易適應環境、生活變化的我也許太過於自信了。
給新藤君和杏奈君第三次上課及富士見練習後的翌日四月二十九(水•祝)……黃金周第一天。
和平時差不多的時間醒來可身體發沉、起不了身,圭拿來體溫計一量,結果是三十八度。
“誒,我什麼時候感冒的?”
“我也沒察覺到。喉嚨痛嗎?頭呢?”
“嗯,還好。”
“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天亮時怎麼也睡不著,好像發燒了。”
“不過不是因為感冒那一定是你太勞累了。”
昨晚也折騰到半夜不讓我睡的人瞬間垂下肩膀,我出言安慰。
“是熱感冒吧,一定是的。喝杯熱飲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請你務必去趟醫院。”
圭滿眼懇求地說道,我說“會去的”露出無礙的表情。
反正即便我說不去圭也不會聽,所以就先敷衍一下,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後天你就要去紐約了,可不能感冒。你搬到客房去睡,進屋是要記得帶口罩,出去後得洗手。明白了?”
“紐約公演取消。”圭說著蠢話。
“我說,你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吧?”
“想指揮City Philharmonic的人多得是。”
“可觀眾們是因為想听你指揮的演奏才去買票的,並且盼望著能聽到你的音樂。你有義務回應這份期待。”
“可是我——”
圭還想爭辯,我先發製人。
“難道我一點點感冒引起的發燒會比那些等待你演奏會的眾多觀眾更重要?”
圭啞口無言、勉強一笑:“不容反駁吶。”
圭……你黏著我並不止是因為任性吧,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是不是……啊啊,我一時想不起來。是因為心裡有愧嗎……可你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
“嗯。如果你不按時出門、認真指揮的話,在你回來打開玄關的時候就會發現我回老家了。”
“我要再說什麼不去之類的話會被你鄙視的吧。”
“確實如此。”
這可是為了你哦,圭。這是作為社會一份子的常識,你可要聽明白了。
“我知道了。”
圭痛苦地長嘆一聲,說如果明天熱度還不下降的話就要找個看家的人來照顧我。
我堅持今天睡一天后如果熱度下降的話就不用找看護人,可惜直到隔天晚上我的熱度絲毫不減,再任首席不到一個月就缺席富士見練習。
傍晚,開業醫生圭的伯父來幫我看診(我說了沒事可圭仍把人找了來),說我是因為最近太疲勞再加上留學期間的緊張一起爆發所以才病倒的,給我打了退燒針和營養劑。要我靜養,簡單來說就是睡覺是最好的調養。
讓伯父來看診最好的一點是因為有了專業人士的保證,圭安心許多。
五月一日上午七點圭將啟程去紐約。
五點半時聽到圭起床,不久又聽到收拾東西的聲音,我熱度完全沒降迷迷糊糊地怎麼睡也睡不著,這時玄關的門鈴叮鈴鈴地響起。
圭走出房間,遠處的說話聲傳上二樓。
這麼早是誰來了?看家的人?之前請的家政人員?
圭和一個女聲悄聲地說著話,一直走到門口才停止,不久圭推門而入。
“請進。”圭說,“打擾了。”進來的怎麼會是川島小姐!是我遇到圭之前單戀三年的川島奈津子小姐!
“啊啊,你醒了?”
圭的男中音溫柔地說道,也許是我發燒產生幻覺或者做了惡夢才會看到川島小姐,我的目光轉向圭。
“身體好像好了點。我請她幫忙看家照顧一下你。”
圭微笑著說,我的視線從圭轉到她身上,又不知所措地轉回到圭身上。
“呃……我看到川島小姐了……我眼花了吧?”
“很不巧,站在你面前的是貨真價實的奈津子哦。”
穿著牛仔褲、T恤的川島小姐戲謔地口氣說道,瞄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對圭說:“七點十分了哦,桐之院先生。差不多該走了。”
“嗯。拜託你了。”
“Tiffany的項鍊呢?便宜的就好,但一定得是Tiffany的。別忘了哦。”
“這是悠季的贖金,我不會忘記的。”
“Ok,那我出去了,出門前的告別請自便。”轉身握上門把時又說:“你們待會兒要做的……是出門前的Kiss吧,我猜對了嗎?”
不懷好意微笑地擊中要害,川島小姐轉身向外走去。
“為什麼川島小姐會在這裡?”
我用門外聽不見的輕聲質問道,圭一副撲克臉說:“因為信任,適合住進來的只有她一個。”
“住進來?!這裡?!不太方便吧!”
“她當然是睡客房。”
“我不是說這個!兩個男人生活的家住進一個像川島小姐這樣的年輕女子鄰居們會怎麼想?”
“有人問的話就說是哪家的表妹。啊,時間到了。我走了。”
圭走過來吻我,我說:“有時候,我真猜不透你這傢伙。”
我回吻,起身為圭送行。如果可能的話真想一直送到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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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好,別起來。”圭制止我。
“至少讓我送你到玄關吧。”
我試著爭取,可一起身腦袋就發暈,根本無法下床。
“你老老實實地躺著就好。”
“嗯,好吧。對不起。”
“沒關係的。我愛你,悠季。”
“路上小心。祝你演奏會成功。”
至少我要微笑著送別圭。
沒聽到玄關門關上的聲音,可不久愛車引擎的發動聲響起,隨即汽車開遠。
川島小姐推開門走了進來。
“事情已經聽說了吧,那請多關照。”穿著牛仔褲外系圍裙的她笑著說,曾經一度簡短的頭髮好像又長長了,回復成我喜歡的齊發。
“桐之院先生做了稀飯,想吃嗎?看樣子他很擅長做飯呢。”
不等我回答徑自走向廚房盛了碗粥……奇妙的同居生活開始。
川島小姐對我說圭請她來照顧我的理由僅僅因為她是“女性朋友”。
“向他告白被拒時做了這個約定。因為是女性所以無法成為戀人,於是我說至少讓我做個『女性朋友』,桐之院先生答應了。交換的條件是要守住他是同性戀這個秘密。”
她一副輕鬆的口吻說道,我理解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
“我和桐之院先生只是這種關係,雖然這次是為了答謝桐之院先生在我相親時的幫忙,可正如守村先生你說的,我住這裡確實不太方便。”
“是啊。”
“我父母會誤以為『奈津子終於要嫁進桐之院家了呀』,這可就麻煩了不是嗎?”
“呃,嗯。”
“所以啦,我會每天通勤來這裡,桐之院先生不答應嗎?”
“啊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交涉成功。”
“其實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又不是得了重病,不需要有人看著。”
對於我不用特意每天來的暗示川島小姐點點頭。
“說的是。”
“川島小姐也這麼想?”
“是啊。有點保護過度了,還是守村先生你做了什麼?”
“誒?不,我什麼也——”
“真的只是桐之院先生在瞎操心?騙人的吧?”
我大吃一驚,可又不能說真相是因為圭懊悔性生活太多而做的懺悔,“對不起”,我企圖以苦笑蒙混過關。
“嗯,粥也喝了,藥也吃過了。想來點果汁嗎?還是要吃個蘋果?”
“謝謝,不用了。”
“要換件衣服嗎?有沒有出汗?”
“啊-”
“不用擔心,我不會親自動手的,你自己脫吧。要不要擦身?”
“那,就換件衣服好了。”
“睡衣是放在這個抽屜嗎?我打開咯~”
初見面時她還是個短大一年級學生,我對她一見鍾情。圭來富士見前的三年裡我一直暗戀著她,可卻沒發現她實際上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子。
經歷了她被圭拒絕,我被她拒絕的曲折經歷,現在我和川島小姐相處融洽,是富士見同伴的關係,事實也確實如此,她是個適合做朋友的人(對我來說),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漂亮的、有個性的“女朋友”……如果去試探她的真實想法也許太過於任性了。不管怎樣還是很高興她成為我們的朋友。我也欣然接受這種關係。她也是這麼想的吧。
可連衣服都幫我們洗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床單和幾件內衣堆在那兒沒洗……不,是積壓了一堆要洗的衣物,就讓它們放那兒沒關係的,川島小姐。
雖說“人間萬事有如塞翁失馬”,可還是讓我不住地臉紅,感謝川島小姐的好意。
當天下午熱度開始下降,睡得比昨晚、今晨更踏實,可沒想到傍晚又升高了。就好像過去出麻疹時做夢夢見周圍的東西被壓扁的那種感覺。我開始神智不清,門上奇怪歪斜的挂歷扭曲膨脹向我壓來,我一下子被驚醒。
試了幾次才睜開眼,看到川島小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請她倒了杯水給我。
從床上坐起身頭一陣暈眩,可總比躺著喝水好。一杯不夠又喝了半杯。身體因發燒而缺水,後背汗濕的睡衣貼在身上發涼。
“你沒事吧?做惡夢了?”
“嗯……現在幾點?”
“八點多了。是晚上。”
“啊啊,不好意思,已經那麼晚了。回家吧。”
雖然還想要退燒藥,可二小時之前才剛用過,只能自己強忍。
“今晚我住這兒。”川島小姐說。
“這對單身女子不好。”我拒絕。
“給我水和退燒藥就好了,沒關係。”
“真的嗎?”
“是的。”
見川島小姐又有點猶豫於是我說:“我沒事,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川島小姐突然伸出手摸我的前額,“還是很燙吶。”一臉地擔憂。
“這樣吧,我呆到十點。再給你餵一次藥後我就回家。”
“有沒有交通工具?”
“我騎自行車來的,不用擔心。”
“可是——”
“能看到桐之院先生密藏的睡蓮我已經賺到了。”
“川、川島小姐~”
“是是,你再睡一會兒。十點的時候我再看看有沒有退燒,如果有好轉的話就不叫醒你了,我直接回家。明天大約八點的時候我再來。”
川島小姐不容人拒絕地說完走出房間,我長嘆一口打消勸她早點回家的念頭。
身體急需休息可我不想又做惡夢。在汗濕的枕頭上輾轉反側,不知不覺有點迷糊。叮鈴鈴,我被玄關的門鈴聲吵醒。
叮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鈴
來人不顧時間已晚執拗地按著門鈴,我總覺得心神不定。讓川島小姐一個人去開門有點不太安全,於是我從床上起身準備去一探究竟,不巧房裡的電話響起。
“啊——,這算怎麼回事?”
摸索著找到眼鏡,從桌上正在響的電話取過話筒。
邊接電話邊留心著玄關那邊的情況。
“喂喂——”
『啊啊,你醒了嗎? 』是圭。
『身體好點了嗎? 』
“還行。”我回答,“不好意思,你等一下,”,我接著說:“這麼晚了還有人按門鈴,川島小姐去開門了,我不太放心想去看一下。”
不等圭回答我立刻掛上電話,下床。聽得到從一樓傳來的聲音,好像吵起來了。
頭髮像是三天沒睡似的亂成一團,於是用手稍稍梳了下,向樓梯走去。和川島小姐爭論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也一樣,誰知道你是哪位!”聽得出川島小姐很是生氣。
“憑什麼我要向你自報家門!”
怒氣十足回答的這個聲音……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千姐?怎麼會?”
“不需要你幫忙,悠季我會照顧!和那男人絕交嗎,好,再見!”
我加快腳步,可因為發燒這三天沒怎麼吃東西,膝蓋打顫、步履蹣跚,等我穿過走廊來到樓梯口時只來得及聽到“啪嗒”的關門聲。
“千姐!”
完全使不上力的喊聲,可樓下穿著套裝的千姐還是聽見了,轉身向我一陣怒吼。
“你也有種!為什麼讓二房進家裡來!”
“二、二房……”
“那男人倒挺有手段的嘛!說自己是gay搞了半天是個雙,你不在家的時候找了個女人太無恥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千姐,這是誤會。”我說,可千姐充耳不聞。
“不許那個女人再上門!我會留下來照顧到你痊癒為止,你好好養病吧。”
這時的我根本就沒力氣忤逆雙手叉腰如此宣布的千惠子姐姐。
我有三個姐姐。雙親以逝的我們彼此之間感情極好,可去年正月時,繼承老家家業的長女芙美子姐姐知道了我和圭的感情,明言不接受我倆的關係。
弟弟和一個男人結了婚,如果這事讓鄰居和親戚們知道會被說三道四……因為害怕這些,所以當我們再次回老家探親時姐姐訴說了自己的不滿。
同住老家的二姐八重子在考量了社交圈狹隘一直生活在農村的人們的立場支持芙美子姐姐的意見,但也對我們表示了理解,還告訴我們主要是因為芙美子姐介意外界的閒言閒語,說只要不引起流言就好。
那個正月,千惠子姐姐沒有回家省親,不過因為姐妹間的感情很好所以從八重姐那兒聽到了消息,據八重姐說千姐好像一開始就感覺到了我和圭的不尋常關係。
總之千惠子姐姐一定是因為知道了這個家是我和圭的愛巢才來的,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好意思,說什麼好呢……千姐沒看見那條床單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裡的房間……我能用嗎?”
“嗯、嗯……客房空著,請用。”
“哎呀,熱度還是很高呢。”
姐姐取下濕毛巾往臥房的浴室走去,“啊,那裡——”我想要阻止。
“像飯店似的還附帶衛生間,是桐之院君的主意吧?”然有又揶揄我:“兩隻牙刷並排放在一起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呢。”
“既、既然都看到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好了啦。”
“不過,那個人真的不是桐之院君的新歡嗎?”
“不是的。你要我說幾遍?那人是川島小姐。”
“富士見的長笛小姐?不過,真的只是單純的團員關係嗎?三番兩次請她來幫忙,我覺得很奇怪。”
“沒你想的那回事。”很難說清楚我們和川島小姐之間的關係,即便說了能明白的可能性也很低。加深誤會也說不定。
“搬來這裡的時候富士見的各位有來幫忙,以前因為火災而沒地方住的時候也是,大家收集了一些生活用品當禮物送給我。富士見就像村里的鄰居一樣待人熱情。這次也一樣,因為正巧川島小姐有空所以才來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我如此說。
“誒,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產生懷疑,可是……”
千姐皺眉,對圭仍抱以懷疑,隨後進入浴室重新擰了條濕毛巾放在我頭上:“說是這麼說,可有那種美人在身邊你怎麼又被個男人拐跑了?”
“那、那是,因為圭人不錯。”
“啊哈哈哈,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要真有辦法找到適合自己的對像那就不叫戀愛。”
和溫柔、寬容的八重姐不同,千姐固執的相信著自己的正義,可想不到今天她會說這種開明的話,(肯定話裡有話)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的直覺。
“哎,愛情使人盲目。”
接下來是打算說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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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不是朝三暮四的人,要說幾次你才明白?圭他,從一開始就無法接受女人。”
“不是那麼回事兒吧。據說直到高中都很正常,只不過現在是同性戀。”
“這、這是兩回事兒。”
“那你說他是個怎樣的人?前些日子的Brilliant Orchestra美型男花園不就是桐之院君的后宮嗎?同性戀亂交很平常。”
“這是偏見!”
“你,小心對方亂交讓你感染艾滋病!”
“根本不會有那種事!我們有分寸。”
“你是因為自己心裡沒底才這麼說的吧!”
“圭對我一心一意,不會喜歡上別人,千姐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這種事,搞不好你被騙了也說不定。”
“絕對不可能!”
“對了千姐,你怎麼想到來我這兒?之前沒說過連休要旅行吧?”
“是沒有,突然想來東京就來了。不巧遇到點麻煩,沒有住宿費。”
真是的,千姐不愧是千姐。
“那義明姐夫也會跟著來嗎?”
我只是確認一下,“不知道。”卻得到這樣回答。
“我偶爾也需要喘口氣。”
千姐突然生氣地說,一個起身:“我不想總是跟在他身後。”扔下這句話走出房間。
意思就是……原本打算連休時回義明姐夫老家的,可姐姐拒絕於是兩人吵架所以來了東京?千姐也不是個不會和丈夫吵架的人,只是不顧公公他們獨自來東京遊玩妥當嗎?
又或者,難不成……因為我們的事和義明姐夫、公公他們鬧矛盾……不會吧? !
等到姐姐再次回到屋裡我試著問,義明姐夫是不是知道了我和圭的事。
“不知道吧?我沒說過。”
“啊,這樣啊。”
想一想老家的盛貞姐夫應該也不知道,一樣被隱瞞著。
“如果義明姐夫也來東京玩的話,可以住這裡沒關係,不過得瞞著芙美姐才行不能讓她知道。”我說。
“那人不知道地址。肯定不會來的。”千姐回答。
聽這口氣一定是很嚴重的夫妻吵架吧,不過我太累了,“嗯”的一聲回答就閉上眼。千姐也無意再多說什麼,我就這麼睡著。
隔天一早,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來了兩個電話,在我打算接電話前鈴聲停止了。後來千姐對我說“一個是桐之院君打來的,還有一個沒報姓名。”,我道謝。
那天,體溫仍未恢復正常,謹慎起見想向富士見請假,只是(在連休前身體沒康復的話還會給學生們帶來困擾),飯田先生和我都不在的話練習就無法進行,所以還是決定出門。還必須得再向川島小姐道歉。
川島小姐在離開之後馬上打來道歉電話,“能被誤認為是桐之院先生的愛人是我的榮幸”她一笑置之,基本上該說的都說了,但不當面道歉的話我過意不去。
千姐見我要去富士見提出她也要一起去。
“她也會來吧?”
“也許,千姐如果要向川島小姐道歉那一起去也好。但如果又想說些奇怪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在其他團員面前不給川島小姐面子我也無法在富士見立足。 ”
“我當然是去道歉。”千姐說。
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安,於是不斷地不斷地叮囑千姐,甚至威脅說“要是說了不好聽的話我就和你斷絕姐弟關係。”。 ,這才同意千姐同行。
雖然千姐怒氣十足地說“有必要這麼說嗎?”,可也明白富士見夥伴的關係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於是我也不擔心會出什麼意外安心地踏上去富士見的路途… …
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晚上七點。星期四的練習團員很早就到了,練習場已經來了十多個人,五十嵐君也在其中,一臉(怎麼了,不用勉強自己)的表情向我打招呼。
“啊,晚上好。身體好了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前天的練習我也因病缺席。
“不是很好,可今天飯田先生休息呢。不過有五十嵐君在我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家是還不是很燙,可現在熱度卻很高,不該出門的。
“嗯~!沒問題。是因為過度勞累而發燒的吧?指揮也會擔心的,今晚包在我身上。”
“嗯,不好意思。”
“對了,那邊那個成熟美女是誰?”五十嵐君悄聲問道。
“不是什麼美人,是我姐姐啦。”我回答。
站在門邊的千姐百般無聊,不過反正是要一起回去的,也不用特別介紹給大家認識。五十嵐君會告訴大家的。
“湊巧來玩碰上我生病,所以在我家照顧我。”
“因為指揮不在才住進來的吧。”
“啊——嗯。”我苦笑,“一個小姑等於一千隻鬼吶。”
正在這時,聽到千姐大聲的說:“啊——太好了,川島小姐!昨晚真的太失禮了,非常抱歉~!”
千姐握住川島小姐的手拉至胸前,出乎意料的話進入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你是悠季交往的對象,真的非常抱歉~!那孩子啊,什麼都沒跟我說!”
等……等一下,千姐!
當我跑過去時千姐正不停地說著。
“萬萬沒想到像川島小姐這麼漂亮的人是悠季的女朋友,還以為是桐之院先生無情的在生病的弟弟面前炫耀自己的戀人。”
“千姐,你在說什麼啊!”
“當時是這麼想的,對你失禮了!”
“遵守那個約定,千姐!”
為了讓姐姐住口我擠進兩人中間。
“川島小姐,對不起!千姐,別說奇怪的話!”
我差點衝千姐喊“住嘴”,川島小姐見狀立刻回擊。
“慢著,即使是姐姐大人,也不能這麼嚴厲打擊自己的弟弟吧?!”
“哦呵呵呵,”千姐掩飾自己的不安,“悠季,即使你沒什麼勇氣也要好好抓住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呢。”千姐說道。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川島小姐大聲否定。
“昨晚我就說過了,我是因為桐之院先生的請求才去照顧守村先生的!和守村先生沒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
“她說的沒錯,千姐!川島小姐是鑑於富士見同伴的情義才來的,就來昨晚——”
正想進一步說明的時候,“哎?哎?哎?出什麼事了?”我們的微笑先生插了進來。
“呃,這是哪位?”
“不好意思,她是我姐姐。千惠子姐姐,這位是富士見的負責人。”
“鄙姓石田,本職是開咖啡店。你好你好你好。”
不斷微笑的臉龐及強制握手,以次為武器擠進千姐和川島小姐之間,順利地分開兩人。
“哎呀—,守村剛才生氣了吧,嚇了一跳吶。平時從不大聲說話的,這是怎麼了?”
“不是啦,只是姐弟倆吵架。”
“啊哈哈哈~,守村和姐姐吵架?誒~,就連守村都會吵架啊,哎呀,嚇人一跳嚇人一跳。”
石田先生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這樣努力把局面搞定,引起騷動的原因是粗心大意帶姐姐來的我。
“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我會帶姐姐一起回去。原本是因為記起飯田今天休息沒人負責才來的,不過既然有五十嵐君在那我就回去了。”
滿懷歉意的鞠躬,“哎,姐姐也道個歉!浪費了大家寶貴的練習時間。也給川島小姐和石田先生造成了不便。
川島小姐,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好了千姐,我們走吧。 ”
“你不拉我也會走。哦呵呵呵,真的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雖然弟弟不肖但請大家多多包涵。”
“別呵呵呵了,我們走吧。”
押著千姐的肩膀向門口走去,這時五十嵐君喊道:“首席,你的小提琴!”
“啊,不好意思。”
我急忙回頭,和五十嵐君說話時把小提琴放在了椅子上,險些忘了要把愛器取回……據千姐的回憶說我像是“電池突然沒電”般一下子昏了過去。
醒來時人已躺在急救醫院的床上,“你這混蛋!”一醒來就被人敲自己的腦門,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會昏倒,眼鏡也沒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太讓人操心了。”我被怒罵。
顯而易見是因為持續發燒、體力下降導致腦貧血,可千姐一定是想起了母親因膜下出血而去世的悲傷往事。
點滴一直打到早上,吃完早餐粥、被醫生診斷過後才允許出院。
在乘出租車回家的路上發現“莫扎特”已經開門,我想和微笑先生打聲招呼,可千姐生氣了。
“就問候一句而已,我擔心昨天的事。”
“你自己東倒西歪的,還有心思擔心其他事?!我替你去吧。”
“不行啦,求你了千姐,不是說了不再和富士見扯上關係嗎?”
“我當時確實說錯話了。”
“什麼時候?說了什麼?”
“總之你呆著別動。”
“啊,千姐!”
我行我素的女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車門闖進微笑先生的店,
這次好像有好好交談。微笑先生和千姐一起從店裡出來,能隔著車窗向微笑先生打招呼我也安心了。
“你不能在這麼蠻乾了哦。請痊癒之後再來練習。到定演還有四個月時間,而且現在又有在教學生,這些全靠守村你一人支撐,要好好休息明白嗎?”
微笑先生反复說了幾遍,我不斷地“是”、“對不起”。
甚至連夫人也來送行,在運行的出租車裡千姐靜靜地說:“都是好人呢。”
“是吧?”
“沒暴露太好了。”
“誒?啊,不好意思司機先生,那邊右轉。”
回家後繼續話題,千姐闖入富士見後對川島小姐說的那些話是因為:“哎呀,一不小心你們是同性情侶的事曝光了,還想著之後該怎麼辦好。所幸沒出大事,太好了。”
我突然無力:“……川島小姐知道這事。”
“誒?”
“她知道我們的事,是可以信賴的人。”
“哎,有這種事?!哎呀呀~!”
“也不和我商量下就貿然行事,千姐你不覺得危險嗎?”
千姐皺眉想了片刻:“啊哈哈哈哈——,對不起。”
“不用道歉啦。川島小姐、石田先生和五十嵐君都知道,其他團員是否知道我也不清楚。別再做任性的事了哦。”
“別這麼說,我不是因為擔心你嗎?”
千姐不滿地撅著嘴嘟噥,好像已經明白自己的失敗,我也就不再抱怨什麼。
星期天是憲法紀念日,所以星期一補休一天,我拼命睡努力回復體力,四號傍晚我完全退燒,吃了姐姐有媽媽味道的晚飯。
“給姐姐添了不少麻煩,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帶你去參觀下東京好不好?”
“好啊。不過也不一定非要去什麼有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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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姐低著頭,我這才發現千姐比以前瘦了很多,是為了照顧生病的我而累的嗎?
“如果累的話緩一緩以後再去也可以。”我說
“別小看雙職工家庭主婦的體力哦。”千姐回答。
“怎麼,姐姐難道不是專職的家庭主婦嗎?”
“有做兼職。”
“那假期什麼時候結束?”
“我上月底辭職了。”
“啊,是嗎?”
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說起來千姐不可能不通知一聲就來弟弟家,而且還是那種時間,當時就該注意到這點。如果千姐預定要來玩的話應該會像以前一樣打電話通知我說“到東京車站來接我”。
“和義明姐夫鬧矛盾了?”
千姐猛然起身:“什麼事都沒有。”扔下這句話後走出廚房。
果然有問題。
浴室傳出水聲,我走了過去。千姐埋在空的浴盆裡洩憤似的胡亂擦著。
“明天,還出去嗎?”我說,“我來做導遊。”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自找麻煩。”
“啊-,別到遠的地方不就行了。去參觀我的大學怎麼樣?”
“……近嗎?”
“五站路。乘公車大約十五分鐘。”
“那就明天早上吧。”
“嗯。”
“你要洗澡?”
“是啊,可以嗎?”
千姐抱怨道:“這麼大的澡盆就兩個人用,太浪費水了。”
“這是圭的趣味,我以前也說過他。”
“別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戀愛史。”千姐沖我扔了團肥皂泡。
翌日,五月五日“兒童節”。
身體完全康復,都一個星期沒碰小提琴了,練了一小時後和千姐出發去大學。
介紹了下校內的大體情況,和警衛先生打過招呼後兩人進入校舍,參觀了我們講師的休息室和教室。
“嗯~,你就是在這裡學習的啊。”
“這走廊裡的斑駁痕跡中,一定,留有我的眼淚。”
“受過那麼嚴酷的訓練?”
“當然了。因為無法回家只能繼續忍耐。”
“哼~……要是你當初放棄小提琴的話也不會受這種苦。”
一臉欽佩表情觀望四周的千姐是當初最反對我去音大上學的人,即便在芙美姐和八重姐同意後仍一直反對,要是把當時我所受的痛苦寫下來的話,必定是本超厚的書,我當時暗自發誓(這個姐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敵)。
拋開其他兩個姐姐先帶了千姐來這裡,並且帶她參觀了一番……人生如此不可思議。
“好了,我工作的地方就是這樣。”
從職工用的出入口走出去,慢悠悠地閒逛到校門。
“你教幾個學生?”
“五個。一年級到三年級都有。”
“這算是多,還是少?”
“呃……教授的班級一般二十人左右。”
“講師、副教授、教授……是這個晉升過程嗎?”
“同事們好像都在為當上副教授而努力。”
“你呢?”
“我還沒想那麼多。現在只希望能好好地教導學生。”
“還是別這麼拼命為好吧?你的缺點就是太過認真。”
嗯……被千姐說的那麼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次只是碰巧累倒了啦。以前有比賽時都是拼了命練習的。”我回答。
“即使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也會有蜘蛛膜下腔出血的情況。過於自信的你小心步上母親的後塵。”
千姐嚴肅的駁斥,我羞愧至死。
“難得出來一趟順便去新宿吧。那裡有最好吃的意大利高級餐廳,我請客。”
“你要是再暈倒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
就這樣,我和千姐轉道去了新宿,吃了份附酒的午餐,心血來潮想眺望一下有第二市中心之稱的新宿,於是兩人一起來到了新宿中央大樓展望廳,權做一次觀光。
三個女孩之後又有了一個男孩的我們姐弟四個,姐姐們酷似父親,只有我一個人像母親,四個人當然也有相似的地方,但完全一樣的特徵則沒有。
千姐站在展望廳時直發抖,緊緊抓住我的手,我也就不顧眾人的目光當一回保護者給予她支持。 (如果我們倆無論從哪兒看都像是姐弟的話,想一想二十九歲的姐姐和二十七歲的弟弟手挽手走在路上的樣子那得多可怕,千姐可能會硬撐吧,換了我早就逃跑了。)
原打算只在展望廳當回保護者的,沒想到我這個歐美式保鏢得一直做到家才算完。
“這種事你該找姐夫的。”我抗議。
“那個人才不會做這種事,你就忍耐下吧。”
千姐駁回我的抗議,突然之間有點同情千姐,不由得聽從她的話。
姐姐、姐夫兩人是經戀愛、結婚走到一起的,可千姐的話語中透露出姐夫好像一點也不把姐姐放在心上。夫妻吵架總是兩敗俱傷,當然並不是某一人的錯,可從內心來說不管怎樣我都是站在姐姐這邊的。
要在過去,我和千姐是不可能像戀人一樣挽著手走在街上的,可今天的千姐好可愛,(算了,這種程度的服務也沒什麼不好)我暗暗對自己說。
回到家稍稍睡了個午覺,晚上又去富士見參加練習。
“是,已經完全好了。只是腦貧血而已,姐姐她太緊張了。真的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我輪流向大家至歉,川島小姐也向我表示歉意。
“沒關係,我不介意。當時我也太大聲了,對不起。”
“啊哈哈,那天確實是個大Shock啊。”
“盡胡說。”
和極有性格的川島小姐的摩擦就此結束,當天的課題是讓一周沒碰過小提琴的手盡快找回感覺。
不斷地練習以期回复手指的靈活性,可光著急也不是辦法,所以從富士見回來後決定早早睡覺,連休已經結束,為明天開始的正常生活做準備。
五月六日,星期三。千姐仍沒回自己家,一大早就在庭院裡除草。
下午,川島小姐又打來電話。因為有事找我相談問我下班後她能否來這兒一趟,我說當然可以。
估計川島小姐最早也得六點才能到我家,可沒想到四點多就來了,我稍稍驚訝了會兒。
本來想在兼做客廳的琴房招待川島小姐,可一想在廚房說話方便,於是兩人一起來到廚房,我沏上茶。
千姐聽說川島小姐要來於是要我留她吃飯,不久前興沖沖地出去買菜了,不過姐姐的計劃可能無法實現。
“銀行是工作到五點吧。讓人抓到早退的把柄就糟了。”
上完茶我找了張椅子坐下,似真似假地說道。
“說的也是。”川島小姐也點頭,“可是,我並沒有早退啊。我從銀行辭職了。”
“啊……是嗎?因為之前的相親?”
“嗯。”川島小姐一句帶過。
“然後?”
“事實上,今天早上桐之院先生給我打了電話,刨根問底的追問千惠子小姐的事。”
“誒……怎麼會?”
“就結果而言,好像真的對令姐的事有所懷疑。”
“誒~,為什麼?雖然是有和千惠子姐姐通過話但也不至於起疑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姐姐來的第二天早上,圭,啊,桐之院打來的電話正好是姐姐接的。”
川島小姐皺皺鼻子:“圭也好,丈夫也好,在我面前不用刻意規避。”
不理我努力的改稱呼,隨後又一臉嚴肅的繼續剛才的話題。
“千惠子小姐來的第二天,是二號早上吧?之後桐之院先生有打來過電話嗎?”
“這麼一說,好像沒有吶。”
“可他打電話到我家了。我想,大概是掛了你家電話後馬上又打給了我。然後啊,他就問我為什麼沒來看家,我呢,說了不太恰當的話。 ”
“啊—,怎麼了?”
“就是……我說自己被一個像是守村先生姐姐的女人趕走了。”
“……嗯。”事實也確實如此,“那'不恰當'是指?”
“你看,'像姐姐的女人'這種說法是不是會讓人產生有真的是姐姐嗎,怎麼有點奇怪的想法?”
嗯?
“對、對呀。”
“我想即便這只是一句不太引人注意的話可必定進了桐之院先生的耳朵。所以今天一早才又打電話給我。”
“那,川、川島小姐你都說了什麼?”
“知道的全都說了。包括守村先生挨了一巴掌的事。是姐弟之間的摩擦嗎?”
“圭都明白了?”
“要真這樣,我也不用急急忙忙特意跑來這里報告了。”
不期然的兩人都默不出聲,桌子上方傳來川島小姐壓低的聲音。
“桐之院先生,獨占欲很強吧?”
“……嗯。”
“這麼說來,也很善妒咯?”
“……大概吧。”
“聰明的人一旦鑽牛角尖就會胡思亂想,一個人的話更會陷在裡邊不可自拔,什麼事都可能做的出來哦。”
“…………”
“桐之院先生不在家期間突然來了個帶著行李的迷樣女子——千惠子。而且她稱呼守村青年'悠季'。所以,二人的關係是?”
(怎麼一副日間電視劇的說話方式),不過“應該會猜到是我姐姐來了家裡。”我笑著說。
“圭以前也和千惠子姐姐見過面,如果有問名字的話應該會知道。”
可川島小姐一副另有隱情的樣子。
“不一定哦,千惠子小姐好像沒有自報姓名。”
“誒?”
“你想啊,她最初也沒告訴我她叫什麼。對我說'我沒理由告訴你名字'。”
“說起來那時候姐姐是把川島小姐當作圭偷情的對象,她也對我說過'和那個男人絕交'這話……”
兩人面面相覷,我把心中令人不快的想法傾盡而出。
“別開玩笑了,圭現在應該還在演奏旅行途中吧?!要是他覺得家中來了個迷樣女子根本不會有心思指揮!不管是不是姐姐,好事都變壞了。”
這時,玄關的門鈴叮鈴鈴鈴作響。
“一定是千姐!!”
我怒上心頭跑向玄關,不等對方自己開門我一把拉開大門:“千姐!!”我怒吼。
可站在門外的是原本該在明天回家的高個子男人。
“啊?”圭睜大著眼睛,在他身後的是提著購物袋若無其事的千姐,千姐瞪我:“幹嘛?”…………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啊,我受不了了!
“我回來了。”圭壓下剛才的失態,“千惠子小姐你先請。”
等千姐走過圭才面對我微笑地繼續說:“事情我都知道了。令姐也受累了。”
可圭的眼睛完全沒有笑意,我看見微笑的假面下是被激怒了的圭。
“不,那個,事情是……”
千姐在樓梯口放下購物袋和禮物,隨後擦了下鼻子上的汗,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對戰戰兢兢的我一頓亂說。
“很抱歉,不過除非那個花心男人和所有情人分手,或者在離婚書上簽字,否則我會一直住下去。家務事我來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然後千姐一副我是這家主婦的樣子快步進入廚房,我則被留下來面對圭的怒火…………
圭像以前一樣向光一郎的肖像道安,卻沒有如往常般親吻我,從我身邊經過時輕聲說:“三天之內把人請走。”
想一想,我就是那塊夾在關係惡劣的女婿、小姑之間的三夾板。
End
上一章 華麗的復仇 (華麗なる復讐)*翻譯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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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兩年前去意大利留學時同樣緊張,我降落在成田機場。
這次回來不是做短暫停留而是留學結束,正式歸國。
同時也是回母校邦立音樂大學就任小提琴科新任講師。
這也是我緊張的原因。
讓我以大學講師的身份教音大生……我必定要把從恩師福山老師那兒所受的熏陶授予我的學生們……一想到責任的重大我就胃痛,壓力不斷襲來。
小提琴科教授福山正夫推薦我就任講師,身為弟子的我不能推辭,沒有選擇餘地地默然拜領。
當然福山老師也是出於擔心我這個四處打零工的學生而為我爭取到了講師位置,可一想到老師的期待(守村是音大的講師了)就覺得負擔承重。
更別說學生或其家長對我的要求了,對於“要把學生教育成職業水平的小提琴家”這個奮鬥目標,現在的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如同五里霧般讓人想哭。
即便如此還是得做……啊,怎麼辦…………
通過入境處,取來行李,一路順暢地過了海關往出口走去,滿腦子想著“該怎麼辦”把來接機地那個男人完全拋至腦後。
搞得圭追上前來一把揪住自顧自往外走的我。
“悠季!”
直到被叫住,我轉過頭一看才想起圭有來接機。
“歡迎回來。是不是暈機了?”
對於擔心我的溫柔情人連一句“我回來”都不說而直接向他抱怨道:“圭,怎麼辦?讓我做大學講師太勉強了吧。”
圭皺了皺極具男性化的眉道:“先上車。”
我是守村悠季。今年二月滿27歲,演奏小提琴。成績平平地從邦立音樂大學小提琴科畢業後擔任過高中臨時音樂老師,在畢業兩年後又重新燃起了成為職業演奏家的夢想向日本全音賽挑戰並獲得第三名。這大約是兩年前的事了。
趁獲得第三名的機會,得到大學時代的恩師福山正夫的推薦被有現代巨匠之稱、定居羅馬的名小提琴手艾米里歐•羅斯馬丁收為內弟子(注:住老師家的那種) ,這兩年以艾米里歐先生隨從的身份在一旁學習。
就我自身而言學到了很多東西,不過當我正準備以職業身份展開演出活動時接到了福山老師的回國命令。
多半是因為那段時間我加入了Brilliant Orchestra,老師擔心我從此會從事演員性質的活動,正好這時講師的位子也準備好了,思量著讓我過上腳踏實地的音樂家生活。當然,也是有意把我放在身邊就近監督。
正好當時也知道我完成了艾米里歐先生內弟子的課程,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回國。
在飛機上,我反复思索著艾米里歐先生在最後一堂課上所說的話,無法忘記。
…………對最後的課題巴赫的《無伴奏組曲1號》老師給予“做的不錯”的評價,上課結束後說是想听我拉的《雨之歌》,聽一下第一樂章。
沒什麼準備突然演奏這許久沒拉的曲子,心跳地厲害,試著拉了下,感覺一下子全回來了,心情愉悅地拉至終了。
艾米里歐先生也說:“嗯,兩年達到這水平即使讓正夫來聽也無話可說。你可以驕傲的榮歸故里了。”
可之後…………
“兩年前,在正夫那兒聽悠季的《雨之歌》覺得你只是個能發出溫柔音色的孩子,當正夫拜託我'不能留下這傢伙嗎?'時,說實話我覺得很為難。
在意大利滿街都是像你這種程度的孩子,而想成為我弟子的更是多如繁星。可在那種情況下馬上拒絕正夫實在是不禮貌,再說時間也不允許,於是在之後打電話回復正夫。
原想以今年排滿了演奏會為由拒絕的,可正夫懇請我收下你,沒辦法暫時把你留了下來。
哎,虧得如此才能遇到你這麼可愛的男孩子。 ”
也就是說艾米里歐先生之所以收我為內弟子並不是因為認可我的演奏而完全是看在福山老師為了我而低下頭的請求,與此同時艾米里歐先生的知心話還在繼續。
“話雖如此,當初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是,是,我當時做的確實沒大腦。
“原想就這麼回次日本的,可麻美她呀,'老師對他很是期望,為了那孩子都低下頭求你了。我這不是請求,但看在同為福山門下的前輩的我的面子上,哪怕試一次也好。'看吧,根本沒法說要回去的事吧?要是麻美和我絕交我會頭痛的呀。這事兒正夫可不知道。”
嗯…………原來如此,那時麻美女士幫了我一把…………
“你運氣真好吶,悠季,既有好老師又有好前輩。”
在笑得溫柔卻語氣認真的先生面前,我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對極其愚蠢、遲鈍、不知感謝的自己進行深刻反省。
為了我的事究竟花了多少時間,麻煩了多少人。也讓麻美女士操了不少心。還有得到了福山老師不少的關愛……其實老師們對我付出的犧牲、容忍、忍讓我沒意識到。在此之前一無所知的我從心底里湧動出感謝之情。
道不盡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為一句“萬分感謝”,艾米里歐先生對這樣的我說“別見外。”
“雖然當初不情願,可現在想來幸好把你留了下來。腦子裡想著'還想再聽一次!',我喜歡悠季的音色。別忘了給麻美帶禮物。”
我和先生約定一定會再回來看他。當然,為報兩年的照顧之恩會帶著禮物來的。
回憶結束又思量著過去的自己及今後的事,我從心底里覺得害怕。
我還沒有能力教育別人。沒有教育學生的資格。對我來說當講師太困難了。
原想打個電話給福山老師,請他設法推掉講師這件事。
不過,這是不可能成功的。當我拿起聽筒正要撥號的剎那突然意識到在這事兒上老師為了我也許又向別人求情了吧。
兩年前,老師看好我的將來性(可以這麼說吧)硬是讓我成為了艾米里歐先生的弟子。這次也必定是希望我能成為教師而為我爭取到了講師的位置,不會錯的。
所以說我除了照著老師期望去努力之外沒有其他能回報他們的。
再說艾米里歐先生不是也有這麼說嗎?得到老師和前輩的諸多照顧,身為弟子及後輩的我該好好報答才是。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他們的。
“悠季?悠季!”
圭大聲呼喊的同時一把往回拉我的手,我傻傻地看著眼前不斷穿行地汽車。
“即使太累了也麻煩你上了車再睡。”圭叱責道。
“對不起。”我揉了揉眼睛,“剛才在想些事情,那個-”
“是那輛車。”圭伸手一指。
“啊?”我看向圭,“難道你買車了?”
以顏色樸素的汽車而言這輛金屬綠的轎車可是非常扎眼的,不可能是租來的吧。
“原本是想和你商量的,可這車不錯,沒理由拒絕接受。”說著打開後備箱,往裡塞進我的旅行包。
“是別人送的禮物?”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詢問道。
圭邊打開後車門展示同樣裝備了小提琴專用的兒童座椅邊說“沒錯,確切地說,是以試用的名義作為宣傳用的無償出借。”
我把收藏的珍貴瓜乃利放置在嬰兒用的保護座上問道:“送輛車子?這車到底哪兒來的?”
“製造商送的。”
“呃—…………”
“我拍了個針對國內市場的CM,就這兩週上映。”
“你參加演出了?這個車子的CM?”
“因為這廣告是以高性能音響為賣點。”
“你究竟為什麼要接下這廣告?”
雖然擁有192身高及醒目的外表,可圭不是那種四處顯擺的人。
我的戀人打開副駕駛車門時說:“為了出名啊。”
“什麼?”
正要座上車猛然回頭,所幸頭沒有撞上門框。圭的笑容實在讓人好笑。
“我想獲得大家的注目這很讓人意外吧。”
不,那笑容即使是笑也是苦笑。
“確實讓人意外啦。”我說,“那當初接受Brilliant工作的本意也是為了出名?”
“悠季,安全帶。”
“啊,哦——”
關上副駕駛車門,等到圭坐進駕駛席我繼續說道:“並不是說對在人們面前炫耀自己不好,只是直覺不像是你的作風。”
“上次Splash Cola的CM演出不得已接受了Samson Records的販賣策略讓我認識到了大眾傳媒的影響力。我想如果加上MHK音樂廳持站票的觀眾,富士見音樂廳的預算營運就沒問題了。”
去年四月,得到全國第一的MHK交響樂團事隔許久的職位回复而就任常任指揮,另外還有成為跨國經紀人公司Samson Agency的金字招牌開始活躍於世界各地的年輕有為的天才指揮……桐之院圭說著讓人不明所以的解釋。
我反問:“你說的是富士見音樂廳?”
“沒錯,不過這還只是個臨時名稱。”
比我小半年(缺3天)的桐之院大老爺發動引擎開車並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富士見專用練習場的建設已經開始籌劃了,由於隔音和音響在建造時需要格外小心,所以索性連演奏廳也一起規劃進去,到時要用的話會很方便。
從土地的面積來看觀眾席最多只能佔50%,可以做小演奏廳,但富士見定演得去別處借禮堂。不過倒是很適合做你定期獨奏會或室內音樂會的場地。當然,音樂廳還是以富士見的使用為優先,不過空著的時候可以把它出借,那塊地是音樂家們的活動據點。 ”
“等一下,等一下”我打斷圭口若懸河的說明,“那個,真的要建練習場?”我確認道。
距離上次提起這件事已過了三年,之後一直處於休眠狀態。
練習場是為富士見……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別名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建的,如果真能實現,富士見會是日本唯一一個(也許吧)擁有專用練習場的業餘樂團。
順便一提,圭是富士見的常任指揮,我是原首席的名譽團員。
“那是當然。”圭用一副(事到如今怎麼還問)的口氣回答,“資金正順利地籌集著,現在已經有2千萬了。”圭突然告知這讓人驚訝的消息。
“什麼時候的事?”
“從去年開始,把演出費、其他收入的一半存了起來。”
“我完全不知道。”
“對不起。”
“啊,不是的,我不是在指責什麼。”
“為建設和管理運營有考慮設立法人,不過還在研究當中。”
“嗯~”
“估計最遲三年內就能開工。”
“這麼快?!”
“具體時間還得看資金情況。”
“那個,要不要募集資金?即使加上我的工資也不夠吧。”
雖然還沒問過講師的工資有多少,大概不會和臨時老師的有太大差別。不,不是全職的話也許會更低。
“資金籌措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事情。”圭補充道:“暫時還是專心想想怎麼適應新環境為好。”
說得也是,大學講師呢~~啊啊,不行了! ……只好去和福山老師商量下。
一下決定,人也稍許安定了些。
音量雖輕但還是可以聽出播放的是圭的《第七》。沒想到汽車音響還能有這麼好的音色。
“這個是在貝桑鬆時的演奏?”我試著問。
“不是。這是今年二月M響定期公演的演奏。”
“M響,是這種音?”
“變化很大吧?”
“嗯,該怎麼說呢…………變的浪漫了?”
“這是我的光榮。”
“想要聽現場版的吶。”我說,(啊,對了)我突然想到,“現在開始每個月都可以去聽你的現場演奏了呢。”
嗯,沒錯,沒錯。
“得先去查下音樂會日程表。”
“無論什麼時候來聽都沒問題,保證有你的位子。”
“誒,有這種事?”
“MHK音樂廳一樓C10排12號是你的指定座位。”
“如果給了定期會員怎麼辦?”
MHK有製度在成為會員後全年中會挑出某幾個季度,在此期間確保會員有席位。
不過圭又繼續說道:“還有中央音樂廳一樓10排16號,二樓15排13號都是給你準備的。”
“等等,你該不會把所有的會員席都包了吧?”
“我原本是想只挑出有我的節目,可不指定全季的話拿不到位子。”
“…………全部都是S席(注:即價錢最貴,位置最好的位子)呢。”
“沒錯,而且訂的是雙人座,我們可以一起去聽招聘指揮的演出。”
啊…………嗯…………
“我是很高興啦,不過每月三場也太……訂到了這麼難得的位子我卻沒法去。”
“真是冷淡。”圭說。
被他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圭生氣了。
哎……在終於從遠距離分居生活中解放的紀念日里我的態度確實冷淡了點。
“對不起。”我道歉,“我滿腦子講師的事,擔心能否順利工作。對於從艾米里歐先生那里內弟子課程結束以及隔了兩年再次和你一起生活的事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我糟透了。”
“我是開玩笑的。”圭一改剛才的表情面帶笑容地說,“今天是愚人節。”
“那你剛才說的話也是騙人的?富士見練習場、音樂廳的位子?”
“那個不是玩笑。”
回答時響起意外的聲音,圭突然放緩速度一個大轉彎開進街頭便利店的停車場,車停了下來。
我以為是要解開安全帶去買東西,沒想到圭轉身面對我一抹苦笑道:“總算你也想起我的事來了,我安心了。”
我們倆四目相對,說起來我都沒怎麼好好看過圭的臉。自Brilliant工作結束在紐約分別以來,相隔四十天的再次相會。
啊啊,圭仍舊是個體貼的男人吶,遇到煩心事會加油鼓勁,在我的心之一隅落下了他的痕跡,戀愛之情又重新燃起。
“別諷刺我了,我道歉。”
“你出機場大廳的時候眼裡完全沒我吧?”
“嗯,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
“一時忘記了…………”
看到圭哀怨地低聲自語我不敢正面以對,(完了,說得太直白)後悔地想著,趕忙撫慰。
“真的對不起。”我不著痕跡地觀察圭的表情,一隻手搭在他的膝蓋上。
“這個……”說出來讓人不好意思,想認真地kiss的,可給安全帶絆住不幸失敗。
“啊-那個-”
我心急地想要解開安全帶,看到突然有人從店裡走出來趕忙縮回身子。
圭失笑。
“對不起,那個,有人過來了。”我說。
“好吧,我們回家繼續。”圭笑言,又加了句“一個kiss就想打發我可不行。”
嗯-
“…………你正生氣著呢。理當如此,不過……”
“事情就這麼定了。”
“什麼呀,這種事。”
“那個要好好service下。”
“知道了,我會的。四十天的份一齊補足。”
“那就請立個契約吧。”
“啊――…………”
周圍沒人。也沒人……從店裡望向這邊。馬路上來自行進中的車子的視線不用擔心。
“那好,呃-。”
還是開不了口,我伸手攬過圭的脖子,回家後儘力service的約定kiss,我吻上圭的唇。圭要求的作為首付款的deep kiss,我一碰到圭身體就開始燃燒,手不由得爬到圭的那裡愛撫起來…………
接吻的間隙混雜著彼此的呻吟,圭握住我的手輕聲說道。
“很抱歉,但不得不暫停一下。”
太糟了!天還亮著,在車裡做什麼事搞不好會被人看見!
“嗯,嗯~,對不起。”
“如果你真想在這裡做完我也是很期待的。”
“說,說什麼傻話。”
“沒錯,我就是傻瓜。要我無視你嫵媚的樣子,別開玩笑了。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安全帶你一定要係牢。”
“超速駕駛可別被警察逮住。”
“當然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可不是我情願的,我會盡量安全駕駛。”
圭說完,換檔,瞄了眼後視鏡,以恐怖姿態向後倒車。衝著彎角,汽車以讓人冒冷汗之姿在車流的縫隙間飛速穿行。
從成田機場到富士見三丁目的家即使首都高速公路暢通也需要兩個多小時,圭一路飛馳只用了兩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到達目的地。
從國道、支道再進入小馬路就是我們倆的家。在門與玄關之間的庭院的一角新造了個車庫,圭熟練地向後倒車開進車庫。
和庶民家的鋁質支柱、他喜龍(注:某種塑料)房頂的車庫不同,這車庫三面牆都鋪上了牆磚,屋頂是磚砌構的,這些東西一定花了不少錢。
圭下車,環視了一圈這間如小屋般大小的車庫說道:“因為是要和主屋的風格統一,所以裝修的還不錯吧?”
“要是和你吵架離家出走,這裡倒是個住人的好地方。”
“剛到家,請別說離家出走這種不吉利的話。”圭皺眉說道順帶把行李從後備箱中取了出來。
“那個,捲簾門是自動的?”
“手動的。”
“說來這車還真高吶。”
從車庫到玄關的小路也是磚鋪成的,圭一路提著行李。
走進屋,圭順手鎖門。先向光一郎的畫像道安,接著是和圭的ceremony kiss。
“開熱水器嗎?或者泡澡?”
圭抱住我在耳邊低語。
現在是傍晚時分。天卻還亮著。
“淋浴就可以了。”
我輕聲回答,圭以保護的姿態摟上我的腰。
“行李待會兒再搬上去。”
“嗯。”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事必須得做。
“圭,抱歉,能給我點時間嗎?”
“嗯,那當然了。”
圭點頭,好像以為我是要去廁所。
我走進廚房拿起電話聽筒。
“要打電話?”圭很是意外地問道。
“是,打給艾米里歐先生和福山老師向他們報平安。”
“不能明天再打嗎?”
“嗯~,只要一點時間就行啦。本來想在成田就打電話的,但那會兒正精神恍惚著不在狀態。對不起啦。”
說完馬上撥打艾里米歐先生家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是麻美夫人,告訴她我已平安到家,謝謝她之前的諸多照顧,並問道老師是否不在家,“先生回來之後我會再打電話過來,麻煩夫人幫我轉達一下。”這麼拜託著夫人。
之後又打電話給福山老師,因為老師不在家,就向師母報告自己已經回家,明天會再打電話問候老師,又問什麼時候打過去比較方便。今天有點晚了,明早會再打,等對方掛斷電話後我才放下聽筒。
現在大學正放春假,十點過後打過去比較好吧。
我轉過頭,圭撲克臉下隱忍著強烈的不快,這個極任性的男人正心情不爽中。
不過被人兩次這麼忽視對待心情確實………………
“對不起啦。”
我道歉道,在他緊閉的唇間遞上賠罪的吻。
“給老師的問候是不能缺的,對吧?別不高興了。”
“我哪裡有不高興。”
圭虎著臉說著大謊,我忍住笑手摟上他的脖子。
“你這張臉哪裡沒不高興啦?眼角上挑,嘴巴是八字型的。”
雖然面上笑著吻上那個“八”字嘴,但心裡卻開始不安、心悸。
圭真的生我的氣了?我這種有老師的弟子總有個明確的優先順序,如果圭明白的話就能給老師打電話了?我弄錯順序了?也許吧。親密關係的人之間也需要問候的。說到親密…………
我重整旗鼓,圈住圭的脖子想把他拉近我身邊,沒想到他反倒抱住我的腰使勁拉過我的身體,鬆了口氣的我開口。
“真的對不起,我沒打算無視你的,真的沒有。我只是想問候一下給我頗多照顧的老師們。”
“STOP。”
“我選的時間是不恰當,這點我有反省,真的。可是…………”
“別說了。”
伴隨著親吻的細語,圭的男中音帶著甜蜜的勸解,但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Kiss也不如往常般熱烈。圭心裡的疙瘩還是沒解開。
一瞬間頓悟,我感到讓人後背發涼的危機感。
被圭討厭了? !怎麼辦才好!
無法開口說出的焦躁,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做什麼,我緊緊揪住圭的身體。
完了,我完了。你萬般高興的期待著我的回國,可我卻只注意自己的事情,也沒顧慮到你的心情。
雖然無視你的事實已經造成,可我原本沒打算這樣的,我該好好解釋一下以平復圭的怒火,也許是我沒有認真道歉才使得你生氣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圭緊閉著雙唇離開我,摻雜著苦笑說:“我沒有欺負你到讓你哭的程度吧?”
痛苦地呼吸,鼻子塞住,要流淚了。猛抽鼻涕,我回答。
“對不起,我真的有反省。那種冷淡的親吻,你打我好了。”
“打你也沒問題?”
“嗯,嗯—,無論做什麼都可以,我保證。”
“一定要我說這只是一個任性男趁著愚人節的一點作弄你才能接受嗎,不這麼說你就不會安心是嗎?”
說的什麼呀。
“沒事的話我要去二樓了。”
“嗯。”
“小提琴呢?”
“啊-”
“雖然是在家裡,但也不能粗心的放在廚房裡。”
“嗯。”
取來因打電話而放在桌上的小提琴,拎在手上。
我們倆人相互依偎著走上樓,進入房間。
“把小提琴給我。”
“好,謝謝。”
圭祖父在戰前作為別墅建造的石質洋房在被我們藉來後圭沒做多少改變,只是在二樓臥房加了個浴室。
把小提琴盒遞給圭我進入浴室,十六個小時緊張飛行所流的汗,期待圭的愛撫連腳趾縫都仔細地清洗了一遍。
只裹了條浴巾我就回到臥房,房裡窗簾已被拉上,床罩也被去掉了,放在玄關的行李也拿了上來,圭卻不在。
不過走廊里馬上響起了足音,推門而入的圭手上搭著餐巾,拿著香檳和玻璃杯。
“喝點解解渴怎麼樣?”
圭問我,我點頭同意。心裡還留著剛才的膽怯,無法開口說話。
我坐在床上接過玻璃杯,圭在我邊上坐下,等到圭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滿香檳,乾杯。
“歡迎回家,悠季。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圭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說道,我也笑著回答。
“雖然沒有畢業證書,但暫時是告一段落了。之前長久的不在家,但現在我回來了。“
“當”的相互碰杯,微笑相對,祝福對方一干而盡,香檳雖冷但喝著很甜。
“再來一杯?”
“好。”
看著為我續杯的圭的側臉,我真正感受到圭的諒解,這回我是真的安心了。
由於匆忙回國,直到昨天都過著接二連三拜訪、採購禮物、打包行李這樣地忙碌生活,而從明天開始又得要四處拜訪,為準備新生活而忙了吧。
不過此刻是休憩時間,同時也是為了圭,我從繁忙中解放享受著這緩緩流逝的時間。
把玻璃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圭伸手鬆開領帶。
“等一下。”我說。
把玻璃杯和眼鏡置於桌上,轉過正在解領帶的圭面對我,開始我的工作。鬆開領帶,解開襯衫的鈕扣,除去袖扣………………
從健壯寬廣的肩上褪去襯衫的同時吻著那寸肌膚。手在厚實的胸膛上滑過,在側腹與後背之間來回撫摸,心滿意足地觸摸著這屬於我的美麗軀體。舌頭舔過乳首,圭對這傳來的興奮快感呼吸都亂了,引導我不斷愛撫的手來到股間。那裡已經頂住褲子完全硬了。
“站起來。”
解開前面的暗扣,拉下拉鍊,直到脫下褲子和內褲,我故意不去碰觸陰莖。圭之前已經脫了襪子赤著腳,所以一旦脫去內褲就是全裸。
從膝蓋不太適當的位置看去,先是以目鑑賞著我那極具男性美的戀人的身體,隨後伸出舌頭感觸圭的陰莖。合上嘴像要吞嚥般地不斷擠壓。
“悠、悠季…………悠季…………什麼時候……這種花招…………”
圭繃緊肚子不斷喘息,我高興於唇與舌愛撫地同時一手爬上圭的腿。如希臘雕刻的阿波羅神像般的腿,大腿內側的軟肉是他的性感帶。如按摩般撫弄、吸吮、舔舐,陰莖更是奮張。
“嗯,啊,啊—”
圭忍耐不住地開始擺動腰,像是要把我的喉嚨捅破似的不斷地調整、抽插。
“嗯,嗚,嗚-”
喘息間混雜著快感的呻吟,挑起了我的情慾。不論容貌還是其他任何方面都是極品的男人感受著我的愛技,想到這就不禁得意,在給圭的憐愛及彼此的感覺中忘我。
“已,已經……“
圭大口喘氣。
我停住嘴上活動,抬頭望向圭,圭閉著眼說道:“射了。”
這種如果沒有了愛情和心服,只是種極大屈辱的行為,可我想留下你的痕跡。作為提出的服從給予愛的誓約的儀式,我希望被玷污。
圭的那個噴上我的額頭,從鼻子附近往嘴角落下。我以舌舔舐著滴落的東西,瞬間被圭緊緊擁抱無法呼吸。
“悠季-”
一句話後無法言語,圭呼吸急促,惡狼撲羊般把我壓倒在床上,用一切手段吞噬著我身體的每個角落。
“啊啊~,啊啊~,夠了,進來——”
重重地舔著,塗入足夠的潤滑劑,殘留著精液的怒張的龜頭插入那裡,緊緊地吸附,爬上背脊的快感與興奮使大腦瞬間麻痺。
“啊,啊,太棒了,太棒了”
“悠季,放鬆,悠季………”
“等,等一下,等一下,啊…………射了。”
“唔——”
四散在圭的胸膛上,像是墮入虛空般我從釋放感中清醒。
“…………對不起。”我抬頭看圭。
那帶著痛苦的美貌笑著說:“之前還在想你該不會要咬斷我吧。”
“對不起,好好的…………”
“哎,原諒你了。”
“真的嗎?”
“當然了。”
夜才剛剛開始…………哪裡是剛開始,夜晚還沒來臨呢。透過窗簾的夕陽把床單染滿金色,我們不厭煩地糾纏著,不覺得累的身體帶著滿足感,我們分享同一個枕頭。
“…………餵,”
“什麼?”
“滿足了嗎?”
“比滿足更滿足。”
“太好了…………”
“我愛你。”
“嗯。我好高興。”
圭抱著我的肩,我轉了個身,在枕上親吻著圭。
“我愛你,圭。…………我好喜歡這種怪怪的感覺。”
“我早已為你瘋狂。”
“呵呵呵…………我的圭。”
“我愛你,悠季。”
屢次交換著純純的吻,喜歡你吶,喜歡你,互相訴說著不加掩飾的話語,漸漸地覺著困了想要打盹於是閉上眼睛。
(~ ̄▽ ̄~)(~ ̄▽ ̄~)(~ ̄▽ ̄~)
“悠季?晚飯吃嗎?”
“嗯…………等會兒做。”
“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了。”
“…………做飯…………讓我先休息一下。”
“已經準備好了,快起來。”
“嗯,不好意思…………”
晚上九點圭叫我起床,廚房桌上放著如懷石大餐般的豐盛和食。
“嗚哇,這些全部是你做的?”
“不是,米飯、燒烤和天婦羅是我的作品。生魚片和小缽料理是'富士見'外送的。”
“哦~………啊,這個天婦羅是甜醋炸的吧,嗯,好吃。”
“這樣嗎?”
圭點點頭,臉上欣喜的表情在外面是絕對看不到的。因為天才指揮桐之院圭不管遇到什麼事,那張面無表情、若無其事的撲克臉是他的正字標記。
“嗯。做的比我還好呢。”
“能得到你的誇獎是我的榮幸。”
我微笑,拿起筷子開始更進一步的談話。
“你那麼忙,還自己做飯?”
“在外面吃膩了,而且做飯也能轉換心情。”
“那,以後我們輪流做飯怎麼樣?”
之前全部是我做的,但隨著圭學會料理,早餐也就由圭來做,不過晚飯還是我在做。
“沒問題,想要吃什麼就說,也接受點餐。”
“哎,讓世界級的明星指揮家做晚飯,實在是奢侈至極。”
圭還準備了熱酒,隔了許久再喝的日本酒,無上美味。
“說起來,你經紀人的事怎麼樣了?”
“啊,那個,之前在電話裡說了一半是吧。不過我是想要特別的經紀人。”
“宅島不好嗎?”
就任經紀人的宅島君是圭高中時代的同學,和我是在Brilliant工作時認識的。因為一起合宿的關係彼此了解,是個有才能的人。
“像我還沒經紀人吶。”
“事實上已經有這個動向了。”
“我的?”
“演出過後來過幾個.”
“騙人,怎麼回事?”
“Brilliant美貌的首席可是非常有名的。”
“誰美啦。”
“富士見的諸位女士這麼說的。”
“對了,對了,富士見那兒怎麼辦好?首席輪流當呢,從五十嵐到新田加壽美。”
“這事兒又回到老樣子了。”
“咦,是這樣嗎?”
“新田堅持說只有在五十嵐君缺席的情況下才代理首席。結果就成了有正副兩位首席這樣了。”
哎,這種事也能理解。兩個人都是社會人士,當然是以工作為優先。
“如果你重新擔任首席的話,我和富士見的各位可是大大地歡迎。“
嗯,我正想談這件事。
“啊-…………這事並非沒想過,只是大學的工作情況現在還不清楚。大概除了上一周的課以外也沒其他特別安排。而且與高中臨時老師相比能有更多的空閒時間呢。”
“教幾個學生?”
“還不知道。”我回答。
“明天如果去福山老師家拜訪的話可以問一下詳細情形。
還有暑假的時候要去艾米里歐先生那兒上課。
夫婦倆一直把我送到機場。雖然最後是笑著送別我的,不過先生真的是位重情義的人呢。
我們約定了每年我都會去拜訪一次。暑假去羅馬成了例行活動,看來得和宅島君說一聲。 “
“到時想和你一起去。“圭帶著懷念的眼神說道。
“你也會受人疼愛的。”
“是啊,被艾米里歐爸爸的寬大人格救贖了。”
啊…………那事對圭說行嗎?不,還是該說吧。
“那個啊,也大大地託了麻美夫人的福。得到了不少幫助。艾米里歐先生跟我說過。”
“是嘛?”
雖這麼說著,但圭好像不太明白的樣子,我又補充道:“不論先生還是夫人真的給了我很多幫助。這份人情讓人心裡難安。”
圭依舊不高興的樣子,於是我換了個話題。
“紀念照片已經拍好了。我想花點錢用它來裝飾鋼琴房,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回答道,圭故意裝出一副不需要了解的表情,於是我向他說明理由。
“我和艾米里歐先生的雙人照也要放在鋼琴房裡。”
“咳”的噎住,“難道我的嫉妒心就那麼重?”圭抗議道,真是個孩子般的吃醋男。
“我吃完了。把這裡收拾下吧。”
“好,你累嗎?”
“剛才有睡過,沒問題的。倒是你需要休息下。”
“要泡個澡嗎?”
“今晚不了。”
已經衝過兩次澡了。
我開始收拾碗筷,圭也在一邊幫忙,我們倆肩並肩洗著碗。我洗,圭擦。
“我說,”
“是?”
“嗯~…………今晚開始我們兩人再次一起生活了。”
“是啊。”
我倆停下手邊的活兒輕輕地吻了對方,不好意思於這樣的自己,又重新開始手上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我本該到十點打電話給福山老師的,沒想到卻在八點半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
“喂喂,”
聽到老師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早,早上好,我是守村。”
“哦,回來啦。”聽上去老師心情不錯。
“是的,昨天回來的。今天想拜訪老師順便把麻美夫人讓我帶來的東西交給您,您看方便嗎?”
“哦哦,麻美送的禮物以後送來也行。放個一二天不會壞吧。十點半有教授會,那麼…………你九點半到大學的教師辦公室來。”
“九點半是嗎?非常感謝您的通知。”
“因為要把你介紹給校長,到時穿正式點的衣服來。”
“我明白了。請多關照。”
掛上電話,(哇~~)的感嘆下,和校長會面,緊張~。
不管怎麼說今天的行程定了下來。先去大學,然後去弦道先生那兒。
我再次拿起電話,撥打弦道先生家的電話。
“你好,我是小田。”接電話的是夫人。
“早上好,這麼早打電話過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蒙您照顧的守村。”
“哎呀,是守村先生!早上好,回國了嗎?”
“是的,昨天回國的。所以馬上給您打電話,我想問一下能否去府上拜訪,以及調整下我的弓?今天下午可以嗎?”
夫人用手摀著話筒,但能聽到夫人和她丈夫的交談,“餵,餵,”,不久傳來夫人的呼聲。
“是。”
“下午二點之前或者四點以後我先生在家。”
“啊…………”
怎麼辦呢?兩點之前的話就得約在一點鐘。
“我四點半來拜訪可以嗎?”
今天是富士見的練習日,七點過後去露個臉就行,但是大學那裡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約下午一點有點冒險。
“四點半是吧。我知道了,等待你的到來。”
“麻煩您了。”
弦道先生的工作速度非常快,修整完弓拿到手大概能趕上富士見練習。
電話桌前的牆壁上貼著挂歷,圭的字跡。昨天的日期下寫的是“悠季,歸國15:00”還在上面畫了個圈,今天這欄寫的是“M練13:00”,角落裡有個“富”字……… …大概是M響練習時間的意思把。圭是一點上班,“富”是富士見的意思。
我把自己的日程表也寫了上去。 “9:00大學,16:30小田家,富”。
哈哈哈,字超出邊框了。要寫兩人的日程表這個框還是小了點。
二樓傳來了圭下樓的腳步聲,“早上好。”男中音說道。
出現在廚房門口的圭穿著浴衣頂著亂糟糟的頭髮。難道圭不冷嗎?今天早上還是有點涼的吧?
“早上好。飯是之前做好了的,味噌湯還在煮。我九點要去大學見老師,馬上就要出門。”
“對了,下午還要去修整弓呢。”
圭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瞄了一眼挂歷點點頭問:“晚飯有什麼打算?”
“到時看時間再說吧。從富士見回來再做飯的話太晚了。啊-不過,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不如在車站前的'富士見'會合怎麼樣?富士見那兒八點到也沒問題吧。”
圭提議要在小料理'富士見'吃晚飯。
“嗯~……估計在你練習開始前拜訪就該結束了吧”
“那預定七點半到富士見怎麼樣?”
“也就是說和你一起進門?”
“沒錯。”
“會被川島小姐揶揄的喲。”
我笑著回答:“沒問題。”
“七點左右能去,大概。”
“我最晚七點四十分到。”
“嗯。照理說不可能晚的,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在富士見碰頭。”
就這樣約定成立。
八點半稍過我出門去車站,途中無意中三次看到那張海報。作為Brillint樂團首席演出的CM,Splash Cola的宣傳海報。
自動販賣機上貼了一張,原便利店現在是酒屋的玻璃牆上一張,還有車站前商店邊上一張。
自己出現在海報上讓人羞怯,不由得轉移視線,不巧正對上車站前商店邊上貼的那張。貼在面向售票處一側的那張,在買好票走向軋機口時我來了個面對面。
我傻傻地盯著這張海報,海報上使用的場景與在美國看到的或是歐洲版都不一樣。縱向分割成四個細長畫面,最右邊是圭指揮時的姿態,最左邊是我獨奏的照片。然後中間這兩張右邊的是圭一口牛飲飲料的鏡頭,左邊是我半閉著眼,空可樂瓶離開嘴的那瞬間,哇~啊~!
儘管如此,可讓人嚇暈的是從後面傳來的…………
“啊,你看,你看,那個海報是新換的呢。”
“以?哇~,好H啊~”
聽到那兩個說著什麼的女孩子的聲音,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討厭,說這樣色色的話。”
“圣美是同人女啊~”
邊說邊笑從我身邊走過的兩人提著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樂器盒的盒子以及行李(一個是圓號,還有一個好像是長笛),運氣不好的話是我就職地方的學生!要是在教學樓碰到怎麼辦?
聽到車站傳來《電車即將到站》的自動廣播,我慌忙向軋機口走去。可是在通過軋機口拿到車票往站台跑去時,再次發現海報。居然還是兩張貼在一起比商店更大開本的那種。
要命的是,剛才那兩個女孩子正眺望這海報。
我暗自祈禱著她們別回頭,急忙從兩人背後溜過。
“哎,我想要這張海報呢~”
聽到這話,不敢回頭。
電車進站,一波波人潮下車的同時發車的鈴聲響起。直到第二輛車駛來我才死心的上車,突然發現她們倆從旁邊的門口上車我急忙背過身去。
阿-門,阿-門!千萬別是邦立的學生。
祈禱無效,在通往大學的路上,我裝作沒看到前面走的兩人低頭自顧自走著。
現在這副樣子不行,得做點改變。換副太陽鏡怎麼樣?可是買有度數的太陽鏡的錢…………
(只能拜託圭了吶)我想,(發薪日前先藉著)我又想到。雖然講師的薪水有多少還是問題,不過也可以學圭分期付款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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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到達教官(在國立學校或研究所等室從事研究、教育工作的公務員)室時福山老師正巧不在。在走廊裡等候時,但凡有老師來都有問候“早上好”。教官室是為教授和副教授而準備的,講師另有安排。
在離約定的九點半差五分時,福山老師出現了。
“早上好。”
我走上前去,老師以挑剔的目光檢視完我的衣著後說:“還沒問候過吧?”指的是對其他老師的就職寒暄。
“是的。我想由老師您介紹之後再寒暄比較好。”
“名片還沒印吧?”
呃……是啊,還得印名片。
“是,實在很抱歉。”
“連絡地就寫大學。”
被老師這麼要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的。”
“好像這裡的生協(注:消費生活協同會的簡稱,以提高國民生活的安定和文化生活為目的)也貼了你的海報。”
哇!
“你可是個名人了呢。”老師諷刺地說。
我面紅耳赤地低著頭走進房間。
進入教官室老師馬上開始介紹在場的各位。
“安孫子老師,這是新來的講師守村。”
快到退休年齡的安孫子教授曾在擔任學期測驗的考官時見過。
“我是93年畢業的守村悠季。”我說道,“這次承蒙福山老師的推薦以講師的身份重回母校。很緊張,但是我會全力以赴的。”
“安孫子老師還是小提琴科的主任教授。”福山老師補充說明。
“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請多多指教。”
第二個介紹的胜山副教授,第三個多田副教授都是在學生時代就見過的,但第四個女副教授則是第一次見面。不對,也許在哪兒見過。總覺得很眼熟。
“綱島老師。”福山老師招呼道,“這是新來的講師守村。從大學時代開始就是我門下的學生,近兩年跟隨意大利的羅斯馬丁先生學習。期間也有所長進,離開大學後獲得過日音賽的第三名,在意大利也得過二三個小獎,不過他還是個新手。今後請您多多關照。”
隨後老師對我介紹說:“這位是綱島透子副教授。安孫子老師的學生,之前曾在其他大學的附屬音高、桐朋、武藏野擔任講師,今年開始成為邦立的副教授。你(注:kimi 對晚輩的一種愛稱)一定要好好向綱島副教授學習。”
對你(kimi)這聽不慣的叫法訝異地眨眨眼,向這位大約四十多歲的新任副教授寒暄。也許是因為大家對綱島老師不熟的關係,老師在向我詳細介紹的同時也是介紹給其他老師聽。
日後,胜山副教授有問我“拿手的是不是帕格尼尼?”。或許因為我是被稱為帕格尼尼再世的艾米里歐先生的弟子吧。 “不,我擅長的是巴赫。”我這樣回答,副教授像是不滿似的哼了聲,我在想是不是要告訴副教授我曾得過帕格尼尼比賽的金獎,還是不說比較好吧。在講師休息室的茶話時間對前輩們說了這段小插曲,然後被前輩告知“胜山老師在爭取名額的競賽中輸給了福山老師,所以對老師很不滿吶。在那人面前還是別說自誇的話為好。”
這份有益的忠告我牢記在心。
寒暄結束,福山老師帶著我去見事務所的事務長。
“我是守村悠季。剛才有點事耽誤了,很抱歉。”
苦瓜臉的小個子事務長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說:“麻煩事先知會下負責人。”,接著問老師:“是要在教授會上介紹嗎?”
“是的,麻煩您了。”老師回答。
事務長哀嘆的垂下肩,對就近桌子的女事務員說道:“領他到新進人員的休息室去。”
(切,麻煩)女事務員把這種不高興隱藏在公式化的笑容下起身帶路,“這~邊~請~”
“告辭了。”向老師和事務長點頭行禮,隨即跟在女事務員身後,我再次體驗了把初出茅廬的新生進入大學時的那種不安感。
雖然有四年的學生生活,可沒機會了解教職員的組織體制及內部氛圍,完全是踏入新天地的心情。再說我要是失敗的話必定會給福山老師臉上抹黑的。雖然能發揮在學校擔任臨時老師的經驗,可高中和大學的體係是完全不同的,人際關係也大不一樣…………
啊啊~緊張!
“那個-”招呼走在前面的事務員小姐。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在教授會上作為介紹的曲子演奏…………”
“大概吧,可能有可能沒有。”
被冷冰冰的“大概”檔了回去,事務員小姐走進開著門的房間。
“主任~,這位是小提琴科的新進講師~”
事務員小姐出聲招呼,(羅登麥爾女士!)在她轉過頭的那瞬我突然這麼覺得,對方是位挽著髮髻的中年婦女。
隨意地掃視了我們一眼,和書上描寫地一樣,稍稍牽起唇角公式化地笑道:“我是事務局教務處主任山田和子。專門解決教師們問題的人,無論是諮詢、商談、還是私事都可以找我。”
逐字逐句用力的說話方式越來越加強了她嚴格、高壓的女教師印象。
“我是任職小提琴科的講師守村。請多多關照。”
對低著頭的我快速說道:“是福山教授的弟子呢。聽說今天的教授會可能趕不上。在介紹完新講師之後有個面向你們的說明會,你參加為好。”
“是,我明白了。我會出席的。”
“那麼請座那兒等待。”
由兩張桌子拼成的會議用長桌,周圍放置了榻榻米椅子的等待區,山田女士指的好像就是這些空座位。
桌子周圍大約坐著十來人,個個沉默不語,羅登麥爾女士也不言語,屋子裡又回到了讓人壓抑的寂靜中。
我走到靠近自己的椅子邊,對兩邊致歉“打擾了”之後坐下,右側的女子含糊地點頭回禮,左側的男子則無視於我。
緊張的不只我一個吧。
正對面牆壁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10:02。教授會已經開始了。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了。我開始厭倦於這種毫無成果的靜默。哪裡是毫無成果,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不是嗎?為了更早地熟識這個新的職場有必要收集相關情報。
在這所有人都一個勁兒沉默的情況下離席是需要勇氣的,不過只要踏出一步,之後就僅是實現目標了。
我向站在牆邊一臉自習課監管老師表情的女士那兒走去。
“山田主任。”我以尋問的口氣說道。
“有什麼事嗎?”
“能否請教下教授會的流程?”
“你要是想知道還要等多久的話很抱歉,我無法預測。”
“這只是其中之一,啊-我想知道大學的組織接構可以嗎?坦率地講,我想知道'教授會'是什麼?”
不知誰嗤笑了聲,哼,哼,我這叫不恥下問。
“畢業審查會我知道,不過只有學生時的經驗,其它的……”
“今天的教授會可以說是年度的第一次碰頭會呢。”
羅登麥爾女士沒有嘲笑我無知的微微一笑,“會議上要介紹新成為教授或副教授的老師及新招募的名譽教授,再介紹下各學科的學科部長並致詞。當然了,一開始是校長和理事長的致詞。”
原來是這樣,所以很難猜測時間。
“按往年的流程來看,在介紹完學科部長及致完詞後是與新近講師們的初次會面,再之後是預算案及全年活動安排的傳達。
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
“是的,完全明白了,非常感謝。”
“像這種整個大學範圍內的教授會一年僅有一次。不過有重大時間發生話的例外。在這之後還有由學科部長召開的學部會議或者由理事會運作的會議等等。入學考試的選考會及畢業審查會由器樂學科各自負責。”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還有這所大學沒有一般意思上教職員會。俗稱的互助會是有,不過和工會是完全不同的。”
羅登麥爾女士好像很喜歡這樣的演說,臉上寫著(還有其他問題嗎),我回應她的期盼。
“這個在說明會會講,不過還是想問下,講師用的教官室……”
“沒有特別為講師準備的教官室。”羅登麥爾女士回答,“休息室在教學樓一樓,那裡可以自由使用。”
“啊……那麼,私人的儲藏櫃?”
“這種要求經常會被提到,不過……。”
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也就是說私人物品要隨身攜帶咯。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代為保管樂器?”
“工作時間可以由教務處事務室保管一小時,不過並不是放在保險箱中,還有沒上過保險的樂器我們謝絕保管。”
弦樂器怎麼也是幾千萬的東西。從一開始就說明不承擔責任,對大學而言是妥當的吧。
“那個……”桌邊有個女子舉手。
“我也有問題想問,可以嗎?”
啊,請,請。
“謝謝。”女子向山田女士道謝,我回到桌邊。
“是關於從圖書館借總譜的事,聽說對講師好像有特別的限制。”
她的問題是這麼給予回答的,“非常抱歉,圖書館的事請向圖書館諮詢。”
詢問以失敗告終。
她不滿地陷入沉默,彆扭的寂靜又回來了。
時鐘指向十點四十分。
又過了十分鐘,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事務員模樣的中年男子推開門。
羅登麥爾女士迎了上去,三言兩語之後回頭對我們說:“各位請跟我來。”
我們成群地跟在女士身後行走於廊間進入樓上的大教室。
見到定額百二十人的教室被坐滿了大半很是驚訝。僅僅教授和副教授就有這麼多人?
之後聽聞必修的副科鋼琴也在其中,鋼琴科人口眾多。教授二十名,副教授二十五名,講師九十名,嚇人吶。
我們這些新人(男六人,女三人,共計九人)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等待出場,按山田女士的指示一個接一個的向前走去。
帶樂器來的只有我一個,也不知道放在椅子上妥不妥當,最後還是把小提琴放在了桌子上。啊啊,左腋終於舒服了。
“接下來介紹從今年開始在籍的各位新任講師。鋼琴科的相澤睦美老師。”
站我邊上的女子戰戰兢兢地向前邁了一步。
“我是相澤睦美,今後請多多關照。”
緊張地低下頭退回原地。
“同樣是鋼琴科的植鬆順二老師。”
“我是植松。還是個新人,請多關照。”
這個大聲說話的人就是無視我excuse me的傢伙。如果不用和鋼琴科有來往就好了。
這之後還是鋼琴科,九個人中佔了七個。不愧為人口大戶啊。
“接下來是小提琴科。”
啊,輪到我了。
右腳已經準備踏出,可是……
“北島萬里子老師。”
啊,幸虧沒踏出去!
肩膀晃了下,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冷靜下來)我對自己說。這次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同樣是小提琴科地守村悠季老師。”
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往前一步說道:“我是守村悠季。還是個新人,不過我會全力以赴的,今後請多多關照。”
用穩健的嗓音準確無誤地說完這刻在腦海中的話語,長舒一口氣回到原位。不管怎麼說福山老師在前面盯著呢。
(~ ̄▽ ̄~)(~ ̄▽ ̄~)(~ ̄▽ ̄~)(~ ̄▽ ̄~)
“請各位講師的老師們多多指導這些新近人員,拜託了。”
司儀致完結束詞,全體人員鞠躬行禮,然後依次回到教師後排。山田主任開門等待,我們就這樣離開大教室回到之前的地方。
“啊~,緊張死了~”
“就是啊,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大家一放鬆話就多了起來,乘著女士們聊天之際鋼琴科的人開始交換各自消息。
“唉,是後輩吧?我是九二年畢業的,多多關照吧。”
“畢業演奏會上彈的是《英雄》對吧,我還記得哦~!原本我也是要參加的,可惜正好趕上特別演出。是,東音的第二名。”
“咦,蒲原門下?我是河內山門下。蒲原教授非常有名,河內山老師也不差。”
雖然我也有和成為同事的北島女士聊過幾句,但她好像不太喜歡說話的樣子,多少有點尷尬。
山田主任開始分發文件,聊天結束。
“好了,說明會現在開始。請看說明資料第一頁。首先是講師登記與任用契約書,還沒提交文件的人請抓緊時間。
提交時還需要的文件有戶口本、戶籍抄本(注:戶籍中僅當事人那部分資料)、二張護照尺寸的照片、工資存入的委託書。 ”
等等等等有關事務手續的說明持續進行,現在輪到學生的全年安排。
哇,五號就是入學式。六號星期一是新生的個人鑑定。必修申請是七號到十五號……很多都是必修科目,選修課的選擇餘地實在太少。
在學期考試日程與課題曲一欄的紅線上寫了個check。
應該不會讓我帶高年級學生吧。估計也就一二個一年級學生。
附帶一提,我們講師的工資按契約書上“講師工資”這項來看一節課8000元不含稅……也就是說一個學生一個月四節課的話有三萬二千元的收入(扣去10%的所得稅)……不過交通費之類的津貼貌似沒有。看來不打工應付不了日常生活。
手裡翻著資料胡思亂想,忽然發現了點名簿。在名簿第二頁有講師所帶學生的名字與年級。我名字旁邊有五個學生姓名。
五人的人數在我意料之外,嚇了一跳,我立刻看向年級欄。
一年級2人,二年級2人,三年級1人…………!
控制不住地呻吟。
讓我這個徹頭徹尾的新手小提琴講師負責三年級學生?福山老師到底在想什麼呀? !又或是想擺脫燙手山芋……?
這個三年級的學生名字是“由之小路貞光”…………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十二點左右講師說明會結束。心想教授會也差不多結束了吧,走到之前的大教室看看。像是解散了許久,一個人也沒有。
我又轉向教官室,中途遇上了好像是要去吃飯的福山老師。
“那個,我想問下學生的事情。”
具有英國紳士風度,可對我而言卻是個一摸即炸的神經質魔鬼老師,心情不錯的回答弟子的提問,語氣溫和地說道。
“履歷表、個人檔案在教務處能夠看到。”
“啊-那個,三年級的學生我該怎麼教好?”
“和曲子一樣。”
“啊?”
“怎麼努力得先看過總譜才能定奪吧。”
“是。不過,那個……”
“午餐。”
“啊?”
“現在是午餐時間。”
“啊,非常抱歉!什麼時候方便的話……”
“明天下午好了。”
“謝謝您抽出時間。”
“到我家。”
“時間是……”
“嗯……二點。”
“好的。”
“要好好聽下你留學的成果。”
“是,是的。麻煩您了。”
哇~~,考試啦,考試。幸好今天約了弦道先生。
雙腳向教務處移動,想問下能否借個教室。和弦道先生約的是四點半,扣除吃飯和通車時間還能有兩個小時的空餘。昨天一整天都沒碰過小提琴想找回拉琴的感覺。
由於借到了房間,我充分練習了2個小時,大約二點左右離開大學。在車站前的漢堡店解決了遲到的午餐,我往新宿方向前進。
從車站東口徒步大約十五分鐘就到了小田弦道先生家。我到達車站的時候將近四點。時間尚早,去哪裡消磨下。
突然想到要買個能有較多空白處寫字的日曆。這附近有文具店嗎?找文具店就用了不少時間,日曆還是下次有機會再買。
小田弦道先生是眾所周知的製弓名家。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之類的弦樂器演奏(撥弦除外),“弓”是摩擦弦發出聲音不可或缺的道具,但琴弓的好壞在很大程度可以決定演奏的好壞,這是我從弦道先生那兒學到的。
我現在使用的琴弓是刻上了“弦道”字樣的名家手工製作的特別定製品,貪圖便宜而選購市面上銷售的普通貨是達不到要求的。
並不僅僅是依我手的的大小、長短來製作,能夠按我所想自由控制的絕妙平衡感和余裕,與其說是我右手的延伸……到不如說是我的第二個右手。
打個比方,小提琴可以換其他的,但琴弓是伴隨一生的東西,這點可以確信。
弦道先生謹制的我的“愛器”,束起的馬尾巴毛是消耗品,弓弦有必要定期更換,我短期回國時都會來找老師幫忙。
上一次更換是去年十一月…………
“哈,哈,哈,哈!弓毛磨損地很厲害吶!”
瓶底眼鏡後面那雙凹陷的眸子瞟了眼遞上的琴弓,弦道先生哈哈大笑。
“拉弓方式上有什麼問題了吧?弓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是自己沒注意用力過猛了。”
“與其說力量控制有問題倒不如說是使用過度。進行了相當繁重地練習啊。”
“哎,差不多吧。”
富士見定演過後,十二月與皮波他們為準備Christmas Racital而拼命練習,之後新年一開始就深陷於巴赫無伴奏的練習中,再後來就是Brilliant的混亂了。
從接到歸國命令到離開羅馬的兩周里,艾米里歐先生特意空出時間,恨不能傾盡所有把一切都教給我。
“可就時間性而言,準備日音特別演出那會兒花的時間不是更多。”
“因為練習總量是以'時間×密集度'來計算的,練習量非常大吧。您的衝勁連馬都趕不上啊。按這種損耗程度,終於您也成為獨立藝術家了。”
“不,獨立之類的我想在還不敢當。暫且從艾米里歐先生那兒學成,往後開始才是重點。”
“啊,正式回日本了?”
“是的,以後還得經常來麻煩您幫我更換弓毛。”
“這樣啊,那桐之院也安心了。”
“是。在往返演奏旅行期間也能有個人看家了。”
“我說,有時也要維護下木質部分。”
弦道先生說著用粗糙的手藝人的手撫摸著琴弓。
“弓?”我回問。
“要注意別長時間往一個方向偏。”
弦道先生撫著琴弓尾端的毛束給我看。
“演奏方法稍許改變下怎麼樣。重心往這邊移下比較好。大約一周,有問題的話請說。”
“誒…………”
“借把差不多的代替品給你,不過它無法達到最完美的效果。沒有在人前表演的機會的話完全可以應付。”
“有點困難那。”我苦笑,“已經就任母校音大的講師,除了有五個學生要教外還要參加樂團的練習。”
“如果是這樣半年或一年倒沒什麼大問題,不過……”
“弦道先生皺著眉,我開始不安。
“會對肩膀造成負擔的吧?”
“總之先試試看。”
談話告一段落,弦道先生起身。
“一小時左右就能弄好。”
“拜託您了。”
先生往位於屋子後方的工作地走去,突然轉過頭,“對了,向西大路君訂的小提琴好像已經做好了。”
第一反應(是誰?),然後才想起(啊,是他!)。
“兩位是朋友?”
說起西大路先生可是現代有名的小提琴製作者,想要他做的小提琴得提前預約。製作小提琴很是費時間,我是在三年前訂的,說來我還沒和對方連絡過呢。
“自修行時代起便是朋友了。”
弦道先生削瘦的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正式歸國的話稍微見一面就行。”
說的是,委託對方後我也該寫信或電話連絡一下,不是嗎?
“作為您的'草雉'終於出鞘的前奏,我拜聽了您演奏的柴可夫斯基,和印像中的不同吶。”
“我的柴可夫斯基…………那個可樂的商業廣告?”
這人也看見了啊,我暗自想著,臉上一陣陣地火辣,渾身直冒汗。
“演奏地非常精彩。”
沒想到弦道先生給予我如此高的評價。
“古典樂界也給出了相同的見解,會增加年輕的愛好者,煥發出朝氣。”
“是嗎。真要如此就太好了。”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弦道先生工作時我照例和夫人兩人聊天消磨時間。
吃著花林糖喝著茶,聊著聊著話題變成了Brilliant。
“以守村先生、桐之院先生為首,幾乎都是些年輕帥氣的音樂家對吧?!讓我想起了少女時代迷戀過的Group Sounds!廣告播放時我可是深深地陶醉在其中呢。被丈夫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不過我也有反駁說能夠米哈一把說明我還年輕。
Video我們也買了哦。當時沒抽中籤,想要的人實在太多了,為此公司搞了個特別發放,只要提出申請就可以購買video。我們買了兩份。一份用來觀賞一份用來收藏。 ”
伴隨著video的播放,我給夫人這位熱情的Brilliant Fan講解團員的名字和幕後花絮,夫人像個女中學生似的手舞足蹈。
中間有個特別漂亮的“王子殿下”,夫人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我心想到底是畫面中的誰。
“啊,這個,這個!他就是我的王子殿下哦。”
“啊啊,他是艾塞麥亞君。魯道夫•艾塞麥亞。德國人,聽說是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本家是開葡萄釀酒廠,好像是住城堡的。石頭建的城堡冬天可是很冷的吶。”
“啊,魯道SAMA,好可憐啊~~”
夫人十指糾纏一臉陶醉狀,少女似的喃喃自語。
“…………送件棉衣給他怎麼樣?或者送被爐會比較好?”
一想到從容貌到氣質都完全貴族化的美男子希爾•艾塞麥亞穿著棉衣用著被爐的畫面就止不住地發笑。
到達圭等待的小料理亭“富士見”時是快七點半了。
下了電車一路飛奔進店裡,在櫃檯找到了圭。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圭微微一笑,“想吃什麼?”
我向站在櫃檯後的老闆問道:“嗯~,只要飯和味噌湯可以嗎?我趕時間。”
“好嘞”老闆點點頭。
“老公,來份飯糰。”老闆娘在旁邊喊道。
“知道了。”老闆回复。
老闆啪啪捏出了個加了大塊烤鮭魚的飯糰。在味噌湯和醬菜上桌前又追加了個飯糰。
“先生終於留學回來了啊。”
“啊,是。”
“會重新擔任富士見首席嗎?”
“要看和大家商量後的結果。”
“小國可是欣喜萬分吶。”
“今後又要麻煩各位了。”
“先生你回來之後大個子先生也不用一個人獨自在櫃檯角落吃飯了。”
“沒錯。我們會盡可能的一起吃飯。”圭在一旁插話。
我喝下最後一點味噌湯,一口氣喝完茶。
“哈~,好吃。結帳。”
我起身說道,圭從旁邊遞過二張千元紙鈔給老闆娘,老闆娘急忙找錢。
“Thank you,以後還你。”
“沒關係,算我請的。”
“這個月開始我也能領到薪水了哦。”
“發薪日還早吧?”
“說得也是。”
伴著“謝謝光臨”走出小料理,我們往富士見練習場所在的市民中心走去。
邊走邊向圭訴說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還沒等我全部說完就到了市民中心。剩下的回家途中繼續。
市民中心被腳手架和綠色防護網籠罩。
“施工中?”
“據說是要補修屋頂及更新外牆的裝飾。之前一直漏雨。”
“噯呀。重建一個不蠻好。”
“向市長進言吧。”
“你家親戚?”
“我開玩笑的。”
“什麼嘛。啊,說到這讓我想起有個學生叫由之小路貞光的,好像是公家的兒子。”
兩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到了大會議室。眾多的樂器聲飄散而出,我打開門走進會議室,“晚上好~”
“啊~~!”女性們興奮的尖叫聲撲面而來。
“守村先生~!”
“歡迎回來~!”
在女團員七嘴八舌揮著手的歡迎中男人們也喜笑顏開。
五十嵐首席把大提琴往椅子上一靠迫不及待地飛奔而來,“擊掌!”五十嵐舉起手。
“誒?”
新流行的?我也舉起手,“啪”兩人手掌相擊。
“好嘞,交接完畢!”五十嵐君做了個guts pose。
“餵,餵,怎麼回事?”
五十嵐君得意洋洋地笑道:“首席順利交接,今後請多多關照。”
說完低頭彎腰行大禮,然後興高采烈地回到座位上。
“等一下,我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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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說過'重新出任首席也沒問題'這話吧?!”五十嵐君反問道。
啊?昨天說的話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對了,M響。五十嵐君從去年十二月開始成為M響的實習團員。
“我是有說過,可還是要聽一下大家的意見。”
“這事兒,大家肯定熱烈歡迎!對吧,各位?!”五十嵐向團員尋求贊同,全員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看吧,看吧!”五十嵐君雙手一攤(如何!)。
我非常渴望能重任圭指揮的富士見的首席,但我現在畢竟是接受了退團勸告的人,沒走過該有的程序就如此胸有成竹的抱定想法不太好。
而且圭出差時負責樂團的副指揮飯田先生的意見也是一定要聽取的,可惜他今天沒來。除了五十嵐君外M響的其他人都缺席,估計大家有任務在身。
“那個,今天石田先生也不來嗎?”
說曹操曹操到,石田先生打開房門跑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石田先生上氣不接下氣,“守村,歡迎你回國。”
拍拍我的背,徑自走到第一排左端的首席位,打開手上提著的大紙袋,掏出一個流行花色的椅墊,然後又在椅背上放了個鑲有搞笑青蛙花邊的靠墊,弄成了個像榻榻米椅子似的首席位。
“哎呀,時間正好趕上。”石田先生擦把汗,“來,守村,請坐請坐。”
“這……是什麼?”
大概意思我明白,可這青蛙和花的搭配……是什麼意思?
“呃-,我來解釋下。”五十嵐君跳出來說道,“蛙(kaeru)和花(hana),蛙•咲く(kaeru•saku),蛙•咲き(kaeru•saki),意寓為'重新擔任kaerisaki)首席'。春山前輩~,你這個暗示太隱諱了啦~”
大家哄堂大笑,“誒~?青蛙不是很可愛的嗎~!”
春山小姐的準備起了反作用引起笑聲一片,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呃-,守村如果能重新擔任首席我們大家一致表示熱烈歡迎。當然並不是硬逼你擔任首席……,你願意嗎?”
偶然的吧,當年讓還是學生的我擔任首席時石田先生說了和現在同樣的話,於是我也以同樣的話回答(當時花了三天才下定決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勝任這個位置,但我會努力的,請各位多多關照。”
包圍在眾人的喝彩與掌聲中,闊別兩年半,我又重新擔任自己所鍾愛的富士見的首席這個光榮的職位。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微笑先生拉了兩把空椅子到前面,特別為我準備的椅子也一併拎了上去,弄成座談會的樣子。
圭坐在中間,我隨之落座,石田先生宣布樂團會議開始。
“那個-,今天的會議我之前沒有通知過,不過除了出差的飯田他們大部分團員都到齊了,飯田君之前給了我空白委任狀,有急事的話可以代替他發表意見。沒什麼大問題的話會議結束後開始樂團練習。可以嗎?”
“可~以~。”
一部分人回答,其他人也點頭同意。
“我有兩個議題,桐之院也有一個議題,麻煩各位了。”
眾人理解,石田先生繼續說道:“那好,首先是向重新擔任首席的守村提個問題。”
“啊,好。”
“今後是怎麼安排的?”
“我的嗎?”
當然啦。
“那個,首先要報告的是我擔任了母校邦立音大小提琴科的講師。”
“哦~”聲四起,“恭喜你就職~!”,大家掌聲祝賀。
“非常感謝。雖然有五個學生,但時間比擔任高中臨時老師時更自由,所以又能重回首席之位。我暫時要面對的是怎樣正確輔導學生這個大課題,會先著手這方面的工作。”
“那獨奏會之類的或是有被邀請為特邀獨奏家的安排嗎?”
“現在沒有。得有機會才行。”
“十二月的公演正在招獨奏,我正在和事務長交涉。”
圭說完,所有人包括我驚訝不已。
“守村先生要為M響擔任獨奏了?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不是的,我還從沒在那樣大的舞台上演奏過……”
“一定要實現哦,桐之院先生!”
對我恭謹的辭演表示抗議,川島小姐鼓足勁喊道。
“沒有其他的公演邀請嗎?”
石田先生反問道,我看向圭。
“經紀人那裡倒是有收到幾個,不過還有待審查,如果有適合守村先生演出的邀請會通知我們的。只是很可惜,至今還沒有一件合格。”
“嗯,嗯,這不能隨便答應。”說話的是市川。
“守村先生也雇了經紀人?!我原想申請擔任守村先生的經紀人的,沒想到被人搶先一步。”
“小號三人娘”之一的清水小姐舉手抗議。
“不許偷跑!”此話一出立刻被其他兩位壓制。啊哈哈哈,這三位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遲早是要有各自的經紀人,不過暫時就先由我的經紀人兼任一下。”
圭說完,清水小姐立刻兩眼放光。到時候要加入競選?哈哈哈,謝謝。
“呃……守村的日程表好像排的很滿的樣子,我第二個議題就是想在十月舉行定演,不知道守村有沒有空?”
“十月!”大家一起喊道。
腦海中浮現出全年的活動安排,搜索起白天拿到的大學全年預定表。
十月定演的話八、九月就要開始忙了,學生的初期考試是七月,後期考試是二月……嗯,完全ok。不過要是有學生參加競賽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桐之院君,你呢?”
“八月底的話不行。”
“下一季都不行嗎?”
“是,實在很抱歉。如果是明年的日程倒還有點空間。”
“可古典樂季是從九月開始,務必練習個一、二回吧。”
“就我個人而言是把富士見放在首位的,只是情勢所迫,雖然本末倒置但也無可奈何。”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桐之院先生,你七、八月是不是休假?”川島小姐發問。
“完全休假是不可能的,但……也許吧。”
“石田先生,演奏會就定在八月底。”川島小姐一副事情就這麼定了的口氣說道,“由桐之院先生負責練習兩個月,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舉行音樂會。”
“哦,這辦法好。”“啪”地一拍手,市山總結道。
“桐之院君你覺得呢?”石田先生尋求確認。
“我沒問題,守村先生你呢?”
“啊……我想抽一個星期辦點事。”
“啊啊,是要回老家嗎?”
是要去羅馬,但在我想糾正之前話題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
“盂蘭盆節的休假,八月份盂蘭盆節有七天的假期。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吧。”
“啊-真的呢,是盂蘭盆節吶。定演前一周大休假的話沒問題嗎?”
對於石田先生的提問圭的回答是:“就當作全面修整期吧。”理由如下,“從七月開始進行連續六週的密集性訓練,然後休假一周。嗯,沒問題。”
“什麼嘛……地獄般的夏季……”
五十嵐君不自然地抖了下肩以示恐怖,但眼中卻閃著(好像很有意思)的光芒。
“那好,如果沒異議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
“同意!”
長谷川和江藤先生厚臉皮地異口同聲道,這項議題就此結束。
“場地負責人,這事兒就麻煩你了。”
“明白!”這敬禮的學生(?)是個新面孔吶,擔任圓號。
這麼一想,好像換進了好多年輕成員。
“啊,對了守村,去年起我們有了行政人員,分擔事務局方面的工作。負責場地的是剛才那位大高君,會計是……”
“是-我,會費由我收取!”
伸出手示意(請交會費)的是小號的里小姐。
“負責樂譜的是齊田和富田。與定演相關的工作人員到時候會另作安排,守村你不用再獨自一個人辛苦支撐了,放心吧。”
啊~。首席=勤雜工的時代結束了,向前邁了一大步呢。
“就像之前說的,今年的定演是八月三十、星期天。曲目我們下次再討論,請各位考慮一下。”
“主打用《命運》怎麼樣?!”
“那第一部分也用貝多芬?”
“哎,這是嚴肅問題我們——”
“是,是,這些話我們留到下次再說。現在我們討論桐之院的一議題。”
石田微笑是個不錯的司儀。
“我想要說的是三年前那個提案,關於富士見專用練習場的計劃。”
圭從容的男中音響起,現場鴉雀無聲,團員們洗耳恭聽。
“也許在座各位覺得這計劃已經中途夭折,但現在守村先生已經留學歸國,準備工作也已經完成,可以開始啟動計劃了。三年內必要的建設資金也有了眉目,我考慮盡快開工。”
心想著也許會有人打岔,可大家卻一臉認真地聽著圭的敘述。
“作為實現計劃的第一階段首先是要設立法人,我正在考慮財團法人的具體形式。”
“財團法人甚麼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齊田,你能來解釋一下嗎?”
第二小提琴組中最年長的團員愉悅地開口道:“行政書士是財團相關事宜方面的專家,我是司法書士,只能說個皮毛。”
“簡單來說就是按一定目的募集捐款並按此目的運用資金、承擔責任的法人組織,不過這個目的是公益性的,另外還必須得到所轄政府機關的認可。”
“謝謝齊田的解釋讓我們有了個大致了解。”
“那個捐款需要多少才行?”提問的是第一小提琴的廣田。
“公司成立是已經確定了資本金下限。有限公司是三百萬吧?”說話的是補習班老師小谷。
“暫時~,我們'夢之練習場建設資金募集'現在擁有的總額是~~五萬零三百十七元。”
“誒?才這麼點?”對春山小姐所說的內容長笛的小田川代表大家表現出詫異。
“是~,俗話說的好積少成多。要是能中個足球彩票就好了~。”
(噓,噓!)五十嵐君示意春山小姐安靜,聽聽別人的講話。
“可是五萬就想設立個財團這是不可能的吧。”
對市山驚愕的語氣圭回答:“加上預定金額,我們現在擁有的捐款總額是20,050,317。”
一瞬間,大會議室陷入沉寂。
“二,二千萬?!”不知是誰低聲嘟囔。
“桐、桐、桐、桐之院先生,你中彩票了?!”小號的田代小姐問。
“我拿出了每次演出費的一部分存起來的。”圭平靜地回答,然後又補充:“這是按當初的計劃以演奏活動來成功賺進大把金錢的結果。今後又增加了守村先生這個能賺錢的人,所以三年後練習場動工決不是什麼輕率的夢想。”
“那個~,我隨便問一下,你音樂會的演出費是……”
五十嵐君小心翼翼地問,全員豎耳傾聽。
“無可奉告。”圭避而不答,反倒讓人越發好奇起來。
“哎~,不說嗎~,我們是自家人吧?一場演出五十萬總跑不了吧?”
五十嵐君緊咬不放,眾人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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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克臉出現裂痕,圭一臉的不高興卻又抵不過眾人(想听)的壓力,只得無奈坦白:“二萬美元。”
“二萬美元,是……”
“按今天的利率來算就是二百四十萬日元。”
銀行工作的川島小姐一報數字全場驚訝。
“一場演出二百四十萬!”
“根本就是搶錢嘛!”
“哪有,這點還不夠看的。”
“對吧?!據說北島三郎的演出費是五百到一千萬。”
“就連古典樂界人稱'世界的小澤'也有五百萬吧?”
“好了,好了,大家就此打住。”
微笑先生拍手,回到原議題。
“現在的問題是,一、財團法人的設立,二、有沒有能擔任顧問的行政書士的線索。我們先討論哪一個?”
“行政書士好了。”齊田道,“財團、理事會之類我們是需要,當然了事務局也是必要的存在,不過得先找個能詳細說明這一切的人來才行,財團設立案要仔細商量。”
“那個,在這之前~”,春山小姐小聲地舉手問:“只建練習場不行嗎?”
“嗯,這倒是個好問題。”
微笑先生點頭笑笑看向圭。
“桐之院君,你認為呢?”
“要這樣做的話首先會產生所有權和稅金問題,其次就是建成後管理運營問題。”圭回答,“練習場是以我和悠季共同財產的名義建在我私人的地皮上。”
“打斷一下,我的捐款還只屬於'打如意算盤'階段。”我插了句。
圭點頭換了個說法:“如果變成我和捐贈者們的共有資產那所有關係會相當繁複,特別是以後有問題發生時處理起來會相當麻煩。
換句話說,捐贈人對我而言只提供資金援助……也就是得不到所有權形式的捐贈,捐款會產生贈與稅,稅率是相當高的。 ”
“就是,贈與稅太他媽高了。”
第一小提琴的老人木島先生來了一句。
“要是變成個人資產的的話對地面建築物的固定資產稅、另外的管理運營費都由我負擔。當然了我會僱人來處理這些事宜。”
“可這些費用原不該由桐之院先生負擔的不是嗎?我們可以招募志願者。”
圭點頭:“在這種情況下所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我與富士見不是平等關係。”
“也就是說是房東與房客之間的關係?”
“不付房租會被趕出去。”
“即使我不收租金讓大家免費使用各位也會感到不舒坦吧。”
“這個……”
“是吧?”
大家面面相覷。
“所以說還是要法人化。”圭總結道。
“還有在設立財團法人之前先要確認捐贈行為,必要的話補助金的申請等等也是有可能的。”
“這倒不是問題。我們應該還沒認證過'公益性'對嗎?如果說富士見所擁有的富士見專用練習場能搭上'公益'的話……“
“嗯,這個還有待研究,不過我們也可以這樣,比方說在白天閒置時藉給普通大眾。”
“對啊,這樣一來練習場就成了地區文化的一個據點,這不就是公益性嗎?”
“呃……,關於這個我們還是和專家討論下比較好不是嗎?”
石田先生髮話,要是有人留意的話會發現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行政書士,車站前有一家。”
“不對,那是家司法書士。”
“再討論下去就沒完沒了了,還是找個知根知底的。”
“有沒有人認識行政書士的?”
“那個-,”舉手的是今年仍留在團裡的學生團員橘沙耶加,“我父親是行政書士。”
“太棒了!”五十嵐君做了個乾得好的動作。
“橘君的家在哪裡?我想你是住宿生吧。”圭懇切地問道。
橘紅著臉回答:“家在橫濱,隨時都能來。”
只是每天通勤的話還是遠了點。
“能否給我您父親事務所的電話?”
“當然。我會先和父親打個招呼的。”
“麻煩你了。”
“哎呀……還剩十分鐘。今天就這樣吧。”
“啊,等一下,等一下,團長!”神崎美穗喊道,“想要聽下守村先生的小提琴~!”
“啊,就是就是!”
“不愧是美穗!”
“歸國紀念獨奏會!”
“順帶還是就任首席的見面禮,務必來一曲!”
“來一個~,來一個~!”
起哄拍手的大高感覺就是“五十嵐二號”般的人物。
“啊哈哈,謝謝大家指名。”
我取來放在椅子邊的小提琴,拿出提琴和弓做準備。大家想听什麼呢?大約七、八分鐘的樣子…………
“也可以點歌嗎?”
因為微笑先生說的客氣我也就回應“可以,請。”
“勃拉姆斯《雨之歌》的樂章,可以嗎?”
了解。
我側耳傾聽弦音,這裡,test。
雖然不知道微笑先生為什麼會點這首曲子,但先生必定還記得我兩年前拉的《雨之歌》。聽力敏銳的classic fan的微笑先生會拿兩者相比較的吧。
在擁有如此耳力的微笑先生面前我能絲毫不差地演奏嗎?當初在艾米里歐先生面前演奏是課後調整狀態,那現在呢?今晚的練習就準備放棄了?
“呃……,如果不行換其他的也可以。”
微笑先生一席話使我立刻下定決心。
站起身,“好久沒拉了,有錯誤的話還請大家多多包涵。”不好意思地撓頭,架起小提琴。
曲子所吟唱的雨之印像在腦中清晰浮現,我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曲子已深深刻在我心裡。
調整呼吸,搭上弦,開始演奏。與那時相比現在這充滿濃濃甜蜜感的清爽旋律更具風味,琴音在大教室裡迴響,我欣喜這音色心情愉悅地繼續演奏。
夏天的樹林裡下著急雨……被雨水洗刷過的茂密青葉下巨大的樹蔭……白楊、菩提、忍冬……葡萄、桉樹、橙樹……水潤光澤的綠蔭下,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星星點點爭相開放。
啊~,夏天~,美麗的季節……四周充斥著綠雨的馥郁芳香,人生變得絢爛多彩…………
樂章終了,輕輕放下琴弓。
原有鋼琴伴奏的《雨之歌》現在只有小提琴聲,失去了一半的樂趣,可大家仍報以熱烈的掌聲,我真的很高興。
“謝謝大家。”真心實意地向大家鞠躬。
“呀,”氣氛轉變,“已經九點了。大家收拾下回家吧,各位辛苦了。”
說完猛然想到石田先生和圭或許有話要說,剛想轉過頭問時四周響起“辛苦了”的招呼聲,團員們紛紛起立。
“不好意思,最後變成這樣子了,沒關係吧?”問著圭和石田先生。
“嗯,太棒了~…………”
微笑先生感嘆道,答非所問。
“名首席的決斷,不服不行。”
圭的直白回答讓我安心了,趕忙收拾起椅子。
“對了,這東西也要帶回家吶。”
眼神指向那個青蛙靠墊,圭一聲不吭地把它收拾進紙袋裡。
“這東西,一定要帶來帶去嗎?”我偷偷問圭。
“放在家裡用不是蠻好?”
“說得也是。”
至此,這兩個靠墊就在我們家鋼琴室的沙發上安家落戶了。
翌日,下午兩點。拜訪位於代官山的福山老師府邸。
“有人嗎,我是守村。”
在玄關出聲招呼往裡走時夫人聞聲而至,我遞上在羅馬買的糕點盒表示闊別已久的問候。
被領至課室,把麻美夫人託我帶的二瓶酒及自己買的禮物放置在桌上,等候老師的到來。
夫人端上茶,正勸我坐沙發上等時老師出現了。低頭彎腰,行最高禮。
老師在沙發上落座,暗自慶幸自己沒先坐下。
歸國電話昨天已經打過了,遞上麻美夫人託我帶的東西並轉達夫人的問候。然後奉上我的禮物,“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請笑納。”老師接過我的東西。
“給艾米里歐打過電話了?”
“是的,一回來就打了。因為先生去倫敦公演所以等先生回來之後還會再打過去。”
“之前說的是怎麼回事?”
“是,讓我每年去先生他那兒上次課。”
“這樣啊。他那裡正好也是音樂季結束夏季休假中吧。”
“是的。”
先生不語,我也接不上話,沉默降臨。感覺氣氛有點怪,想說點什麼,感謝艾米里歐先生和麻美夫人照顧這話昨天已經說過了,謝謝老師給我機會去留學也說過了,再說對方也不是那種能拉家常的人。談學生的事還為時尚早。
“那,現在來聽聽你的演奏好了”老師突然說道。
“麻煩您了。”鞠躬行禮,立刻拿起小提琴做準備。
“自信滿滿嘛。”老師像是從鼻子裡哼氣似的說,翹起腳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倒要聽聽讓你驕傲的音。”
曲目自由選擇。
“是。”
調弦完畢,平復心情,開始演奏准備的二支曲子中的巴赫那一支。無伴奏奏鳴曲一號已經在卡內基聽過了,所以今天讓老師聽的是在艾米里歐先生最後一節課上獲得“很好”這表揚的《無伴奏組曲一號》。
最初的“阿勒曼德”拉到一半時,“放鬆了。”老師提醒。
啊啊,真的呢,緊張地連呼吸都亂了。
下意識地深吸口氣(別緊張別緊張)演奏著腦海中一角不停吟唱著的剩餘曲子,勝利完成。
在第二支曲子開始前停頓十秒,稍做修整。可是一見到魔鬼老師不動聲色地睨了我眼,我就緊張得不知所措。還是閉上眼的好。
調整呼吸,幾種意識聆聽發出的音色,忘記了恐怖老師存在的壓迫感。沉浸在巴赫的世界裡,閉著眼拉至尾聲,在結束的那一瞬深陷於此,不可自拔。當然,迷失只是那一瞬。
睜開眼,放下小提琴。
老師交叉手臂於胸前,深深低著頭,“呼~~~”長舒一口氣,抬起頭說:“拉得不錯。”像同意自己觀點般地又點點頭繼續說道:“艾米里歐的巴赫是你畢生的目標。好不容易能有這般可以把越後莊稼地的土填滿的美妙音色,你可別忘了。”
“是。”我回答。
(~ ̄▽ ̄~)(~ ̄▽ ̄~)(~ ̄▽ ̄~)
“非常感謝。”我又說,可老師瞪了我一眼:
“也就比以前好點。要是就這樣自滿、不思進取,又會變成越後的巴赫。才聽了兩年艾米里歐的音練耳力,就想消除你身上的鄉下味這是不可能的。聽明白了嗎!”
“是。”
我一定會用心努力、不斷精進。不論是因為艾米里歐先生說喜歡我的音,還想再聽一次,還是因為福山老師表揚的是我所帶回來的經艾米里歐先生熏陶、打磨的音。更進一步、進一步地磨練自我。
“還準備了什麼曲子?”
“《雨之歌》。”
“哼。拉三個樂章讓我聽聽。”
“請您指教。”
重新調整琴弦和琴弓,讓老師聽下這首艾米里歐先生認可的曲子。
老師在曲子進行的中途放鬆了身體,低下頭、閉著眼聽我的音樂,直到結束仍保持這種姿勢,我還以為老師睡著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不久,老師睜開眼抬起頭,問我“你自己覺得怎麼樣?”。試著說說自己的感想。
我謹慎斟酌:“說實話,自二年前比賽以來沒拉過這曲子,我覺得與那時相比音色更為深沉了吧。呃-那個……有一點這種感覺。”
“好好聽聽你自己的音。”老師諷刺地說,“蒸餾水是沒味道的。要想做出甘甜的水就要在裡面放點礦物質。做了兩年艾米里歐的跟班,水平還是不夠,不過對頑固、遲鈍、腦子也不好的你來說也算不錯了。從現在開始要最大限度的發揮你從艾米里歐那兒學來的東西。”
“是。”
我也這麼想。
“嗯?關於學生,有什麼想問的?”
“啊,是的。履歷表和身份檔案都看過了,”
“你坐吧。”
先生以下巴示意我坐到沙發的空位上,“失禮了”我無法拒絕、緊張地在沙發一端落座。
嗯……得把小提琴收好。
快速地把小提琴和琴弓收進琴盒裡,面向嚴肅的老師。
“事實上,我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從沒想過自己會變成教育學生的人。”
“這種事還是去問你的同事比較好。我不知道。”
“不,不是的,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是因為你能勝任老師才推薦你的。”
“我明白。無論是老師您的期待或推薦,我都非常感謝。只是……總之……”
“還沒開始你的驕傲和自信就全跑了。”
“呃……一般不都是因為自信才開始的嗎?”
這種造反行為的回答沒相當的勇氣是不敢做的,但今天老師給人感覺像是允許這種反駁的存在。
“你對自己的小提琴沒信心?”
被老師瞪了眼,我辯解道:“自己拉琴和教別人是兩回事。”
“你所走的道路、受的挫折、掉的陷阱你同事一樣也會碰到。你是我所見過學生中最蠢、挫折最多的一個,神情恍惚愛走遠路還中途退縮。你倒是有足夠經驗做個稻草人路標。”
“哈…………”
“新生山田杏奈是我從幼稚園看到大的。”
我知道,履歷表上有寫。
“因為今年有規定所以把她託給你了,我說你是從意大利回來的人氣小提琴手,她父母聽了非常高興。”
哇~,責任重大。
“杏奈每月第三個星期三來。課題已經出好了,你就按那個教。”
“我知道了。”
“進了大學別太高興,成天想著玩。不要任性。”
“我會努力的。”
“還有,十號晚上有小提琴科的聯誼會。男講師吉山是晚會的負責人,不久會跟你聯繫的。”
心裡算著十號是星期幾的同時試著問老師:“那個,是和學生一起……”
“你這個笨蛋,這是教職員聯誼會。”
“啊,對不起。”
“算了,好好去玩一次吧。”
本日法庭休庭。
從沙發站起身,“十分感謝您的招待。”
低頭,拿出放在小提琴盒裡的禮金袋置於鋼琴上。
“粗心大意的沒問該包多少錢,這裡的數目和以前一樣,不足的部分下次補。”
“啊啊,不用不用。今天不算上課。”
老師回絕道,特意取過禮金袋還給我。
“不,那個——”
“好了好了。這個拿回去。”最後老師也沒收下。
“……太不好意思了。謝謝您。”我收回禮金袋。
“好了,有什麼事再找我吧。”
“謝謝。麻煩您了。”
“你現在有在考慮獨奏會的事吧,當前還是以講師工作為重。”
“是。這完全是初次體驗,適應節奏之前僅考慮大學和富士見的事。”
“什麼,你又回到那個業餘樂團了?”
“因為那是我的家。”
“說起來,我還沒邀你參加我的發表會。”
嗯……現在是什麼情況?
“今年十月。作為我門下弟子進行表演,你做下準備。”
就這麼定了!
“熏子也會參加,你們兩個來個協奏怎麼樣?”
怎麼樣?也就是說一定要做的意思咯?
“我和三條小姐商量下。”我如此回答。
出了老師家,往車站走去時腦子一刻不停地思考著。
富士見定演是在八月底,福山門下的發表會初演是十月……每星期還要為學生上課……那日程不就比原先想的更緊湊了?
回家做完晚飯等圭回來,待到圭換完衣服坐上餐桌才報告今天的代官山之行。
“這樣一來,練習場的計劃勢必會受影響,即使有演出邀請,暫時也不能接受,得向宅島君知會一聲。”
“嗯,好的。”
圭略微點下頭,“事實上,我也覺得獨奏會往後拖一下比較好。”
“算了,沒邀請我們還是別說了,等有了再討論。”
“這可是你說的哦。”圭言道,“宅島已經收到報告了,寄了五份來問我們的意思。”
“五份?給我的?”
“我去拿給你看。”
圭特意跑到二樓取來電腦打印件。
“誒~,廣播節目的演出邀請?”
“地方FM台的談話節目。”
“我是小提琴手,沒什麼語言才能。”
這個是慈善音樂會嗎……宮崎? !不行,不行。
“下一個邀請,宅島對此也很困擾。”
“我看看,啊,都內的慈善會?而且是在黃金周吶。”
“我拒絕了。因為那時我要去紐約。”
“啊,真的。一號到七號對吧?”
“你不一起去嗎?”
“一號星期五,我要去學校。”
“二號趕過來呢?”
“也許會買不到票了。”
“經濟艙還有票。”
“我這種窮工資坐不起商務艙或頭等艙。”
“一切遊我負責。”
圭不肯罷休,臉上清楚寫著只要我OK,以後的演奏旅行都會帶著我。可是我也有工作的。
“剛開始講師工作我想先存點錢。以後怎麼樣還不知道。對不起,我還是留在家裡。”
圭一下子洩了氣,耷拉著肩膀,無比沮喪地說:“在超越福山老師之前,你就會被M響招攬。”
“哈哈哈。又不是富士見,哪有那麼容易進。團裡缺人才辦試聽會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辦試聽會你就會去參加?”
圭往前傾身,一副只要我說是就馬上辦個試聽會的樣子。
“現在不行啦。”
“同時兼任大學講師和樂團團員也不是不可能。嗯,做下調整就好。”
“這種事,工作還沒開始我們別說了吧?上課時間的長短得看學生們的情況。看,還要兼顧其他的課程。”
學生們除了指導實際技巧的專業課外還要取得大量的概論、分論、外語的學分。因為這些課都事先安排好星期几上多少內容,所以學生會先選擇能取得必要或想要學分的課。我的課程會盡量配合他們。
當然了,要是碰上教授的課,一句“你就這一時段”時間只能由老師安排,除非只選了必修課,否則還是該考慮下學生的情況。就我白天的行程而言,現在還不是特別繁忙,還能配合下學生吧。
“呃,下一個是哪兒的?”
話題轉回到報告,圭極不滿地又吃起飯來。
“誒~,Salon Concert。”
“市政大廳的情人節演出。”
“情人節是不錯,可是這個已經過期了啊。”
最後一張是來自神奈川私立高中文化祭實行委員會。
“啊,有說付演出費。”
“這種有藝術課程的學校付的錢根本不夠看。用這點錢就想邀請你這樣的演奏家,沒見識。”
“可說實話我也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能獲得這樣的邀請已經嚇了我一跳。就像當初那個CM。”
圭不搭理,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說,哪有事事都能如你意的。就好比我,如果沒有一年單身赴任的思想準備,即使回到家,又怎麼有自信能給你幸福呢?”
“……我確實,孩子氣,說話放肆了。“
圭不情不願地承認,“這也是因為'きみ(注:kimi 你)缺乏症'發作。”
“飢渴於你的愛情,退回到孩童期的怨男,僅僅是祈求你寬容的對待。”
“好,好,我都明白。要說缺乏症,我也有啊。好啦,畢竟我年長,所以隨你任性直到你滿意為止。”
圭立刻高興起來卻又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那今晚一起洗澡。”用男中音輕輕勸誘我。
“好好,我還幫你擦背和洗頭哦。”
總算先混了過去,吃完已經變冷的菜隨後收拾餐盤。
第二天是星期天圭也休息,於是睡了個懶覺、悠閒地度過白天。
“餵,定演的節目你想的怎麼樣了?”
無意間兩人坐在鋼琴房裡的沙發上,圭讀著某本書。我看著不在家期間積存的月刊《Strings》,有點想打瞌睡。可枕在圭膝上時反倒又精神起來。身體雖然疲憊,但時差還是在那兒做梗。
不想睡但又無聊,於是開始閒聊。
“還沒想。”
圭回答,眼睛始終沒離開我頭上攤開的書。
單行本大小的書上還留著書店的封皮,名字不知道。
“餵,這是什麼書?”
(~ ̄▽ ̄~)(~ ̄▽ ̄~)(~ ̄▽ ̄~)
之前也有問過,一句“沒什麼特別的”就把我打發了,這次也一樣。
“原來是不能被我看到的書啊。”
“嗯-”
“讓我看一下。”不甘被敷衍,我伸出手搶書。
“哎——”
圭舉起手不讓我碰。
“餵~,讓我看一下啦。”
我依舊躺在圭的膝上,伸出手四處追著書,圭發揮身高的優勢快速閃躲。
像玩貓咪遊戲那樣追著書跑,不一會兒手就酸了。
“啊-,不行了。”
“刷”地翻身,朝向圭的肚子安靜地橫臥在沙發上,閉上眼。
這種姿勢使沙發稍嫌小了些,但不管了。
“悠季?要睡的話去二樓。”
“沒真的要睡。”我回答,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像撫摸貓咪那樣,圭的大掌開始撫摸著我的頭髮。
嗯,真舒服吶……發出貓咪似的嗚咽,感覺真好呢…………
醒來已是傍晚,腦袋下不是圭的大腿而是枕頭,身上蓋著毯子。
起來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搜尋著圭的踪跡。
在廚房裡發現了圭的留言。
『我去買晚餐的東西了 圭』
“嗯,辛苦了。”
到盥洗室洗了把臉,又喝了杯水,回到鋼琴室。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做著柔軟體操促進血液循環,從架子上取下小提琴盒置於鋼琴上,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和琴弓,坐在椅子上調弦、進行手指熱身。
首先是昨天在老師那兒拉的第一號組曲,恰巧此時看到窗戶外圭的身影。大門打開,圭聽到聲音望向琴室。我繼續拉著琴。
不久,琴室門被打開,在我想停下之際圭示意(請繼續),肩膀靠著門框像說我就站這兒聽。
我繼續演奏之第五組曲《薩拉班得》,圭安靜地聽著我地演奏,我被圭溫柔地目光所包圍。
組曲結束,在這小沙龍里圭以拍手來表達自己的感想。
“這是我意大利留學二年的成果。”我放下小提琴說道。
圭微微一笑:“盛氣凌人,極富悠季特色的巴赫。”
“也聽一下《雨之歌》嗎?這點時間只夠拉一個樂章。”
“非常有魅惑力的邀請,可惜我還要準備晚餐。”
圭深表遺憾,之所以急著準備晚餐是因為我要比圭早一小時出門去富士見。
“那就在廚房拉吧。”我說。
“做飯的熱氣不會讓小提琴受潮嗎?”圭回答。
“啊……那,我在這兒拉吧。”
瓜乃利仍保留著意大利時的干燥感,想延長這難得出現的好狀態。
“開著門的話廚房也能聽到吧?”
“嗯,聽的很清楚。”
圭邊做著飯邊聽,我拉完全首《雨之歌》後又拉了遍圭沒聽到開頭的《帕提塔》,隨後收拾好小提琴。
想著晚飯差不多該好了,可廚房仍在繼續,最後只得匆匆扒了幾口飯就出門了。
真空了兩年,又開始和團員們一起進行個人練習,同時也和新團員做番交流。前年一起參加定演的學生團員畢業後要么回了老家要么參加工作,只剩下橘和神崎美穗,不過去年又來了以大高君為首的十二個學生。
“啊,大高君也參加了去年的定演呢。抱歉,一時忘了。”
“不,我沒參加定演。”
爽朗的五十嵐二號搖搖手,說那時的自己是觀眾席上的聽眾。
“也就是說,入團是在那之後咯?”
“不是,我是四月入團的,只是定演時恰巧感冒了。被五十嵐前輩禁止出入。因為咳嗽很嚴重根本無法吹圓號。”
“那真是災難吶。說來,你'咳、咳'的咳嗽會影像觀眾的呢。”
“才沒有!我有吃喉糖拼命忍住不咳。”
“啊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大高君為空離開後平均年齡往回倒的圓號部注入了新生力量。
八點差五分圭準時出現,八點半之前的三十分中進行練習。曲子是哈恰圖良的《劍之舞》,就音樂會演奏而言也是部人氣頗高的作品。驚訝於主役級木琴演奏的米澤先生那驚人的水平。
後半的三十分鐘用來決定定演曲目。其中一直當然是《劍之舞》,其他二首的推薦則是眾說紛紜,七嘴八舌的商量也沒有個定論。
“果然還是不能缺守村先生的solo。”
“所以說選vieuxtemps的第五協奏曲第一樂章。”
“布魯赫也不錯啊,布魯赫,布魯赫!”
“不對,維尼亞夫斯基拉,相輔相成。“
“這樣的話普羅科菲耶夫也可以啊。都是俄國作品。“
“可全都是俄國的話那《命運》怎麼辦?”
“太偏重了?”
“我推薦聖桑!”
“可是啊,無論哪一首都只能演第一樂章,不覺可惜嗎?”
“那就只盯一個好了。”
“我說——各位,不用只局限於協奏曲。”
“不行哦,大家都想听守村先生的solo。”
川島小姐一聲呵斥。
“就是就是。”
“首席,你偷懶吶。”
“守村先生和桐之院先生是富士見兩塊活廣告,不可以逃避哦~”
啊哈哈,哎呀,給我舞台已經很高興了。大家是第一次碰到布魯赫和維尼亞夫斯基吧?
決定下個練習日大家各自帶好推薦曲目的CD,實際聽過曲子後再行商量。
第二天是星期天,和圭兩人又度過了一個悠閒的休息天,從意大利延續到現在的疲勞被一掃而空。
午後時分,我給艾米里歐夫婦、意大利的朋友、匿名(只知道名字和住址)援助留學費用的長腿叔叔們(不過有半數是女性)寫近況報告的郵政明信片,圭在我邊上看著書,手指無意識地敲著。
順帶一提,圭讀的是名叫《經營者入門》的指導書,正為了富士見會館而努力學習中。
當晚也有一起洗澡,也有sex,兩人赤裸的相擁而眠。
心裡明白圭多希望日子就這樣舒適地持續下去,雖然我也很想,可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悠閒度日又有什麼意義。雙休日過去,休假結束,我們重新投入繁忙的生活中。
四月八日,星期三。小提琴科學生招集日。學校安排了403教室給我,首次與我五個學生見面。
“初次見面,我是守村悠季。”
就這樣,守村教室開班。
“我先介紹一下自己,之後也請各位做一下自我介紹。”
椅子圍成個圈,從外貌看新生山田杏奈最小,十八歲。雖然神山數馬君也是新生,可二十一了,以重考三次來計算。新藤裕美子和山崎小太郎同是19歲的二年級。然後,三年級的由之小路貞光因為和我一樣是大月生(注:1.1~4.1),剛滿21……雖然如此,可有研究生的風格。除他之外沒其他少年老成的樣貌。
“守村(注:morimura)是守(mamoru)和村(mura),悠季是這兩個字。“
在黑板上寫著我的名字,發現學生們手裡的紙上有寫講師的名字。
“啊-,抱歉,那兒有寫啊。難不成也有我的生平?如果明白的話我就省略不說了。新潟縣出身,一回老家就啪啦啪啦說起新發田的方言。『すんげねっけ』。啊,是『很厲害吧』的意思。”
特意說方言是因為神山君和崎村君都是地方出身,怕他們像學生時代的自己一樣因口音而自卑。在這裡不用介意什麼方言問題。
“九三年畢業,福山門下,就是隔壁那位恐怖的魔鬼老師。”
“噗哧”,杏奈君一笑。嗯,還是稱呼“君”好了,男女平等。
和我是同門後輩關係,杏奈君圓圓大大的眼睛有點像空。
在耳邊扎著兔耳似的小辮,捲髮上裝飾著珠串的絲帶固然好看,可這個髮型不會碰到小提琴嗎?
“對我的教法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不要顧慮,請提出來。
好了,現在輪到各位自我介紹。先從三年級的由之小路君開始。 ”
由之小路君徑直起立,是個手腳纖細,腦袋小小的高個子。估計比我還高。圭也好,宅島君、生島先生也好,我周圍好像總有高個男存在。
細絲銀邊眼鏡進一步強調了神經質的樣子,(做講師的怎麼可以怕)我叱責自己。
“我是由之小路貞光。”好聽的次中音。
“三年換了三個教室,不幸下的偶然產物,教過我的老師隔年都留學去了,也不知道這算好運還是厄運,不過對守村老師來說算不上是件好事吧。完畢。”
坐下,結束的恰到好處,由之小路君極富幽默的言談舉止讓我很有好感。
“謝謝。保佑我能從剛回來又要出國的厄運中解脫出來。”
對我的回答由之小路君微微一笑,感覺是很懂進退的成年人那種有禮的微笑,(像是不擺撲克臉的圭)我如此想。
“接下來是二年級。Lady first,新藤君開始,請。”
“啊,是。我是新藤裕美子,今後請多關照。”
羞澀地報著名字,連鞠躬都縮手縮腳的她不像是有錢人家長大的,極靦腆的姑娘。
“呃,去年和由之小路前輩同是山邊教室,可因為山邊老師很恐怖,所以換了老師。呃,老師很可怕,上課途中會哭個不停。不過,我今年會努力的。 ”
哇~…………
“我也有被老師訓得很慘的經歷。一年級前半段還拒絕上學呢。因為我覺得沒有比福山老師更可怕的人。雖然不認是山邊老師,也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但肯定比我那位老師溫柔多了。”
溫柔的老師就是好老師這話也是有語病的,但不讓人害怕的老師總是比較好的。
“下一個,崎村君。”
“是!”猛然站起身,“我是崎村小太郎,請多關—照!”
頗有精神的他讓人想稱呼“小太郎”而不是“崎村君”。
“我知道守村老師是因為電視廣告!Brilliant Cola的首席,超棒的!”
“騙人!”
杏奈君驚訝地脫口而出,(哎呀)瞪大眼睛的新藤君,(啊……)這種表情像老頭那樣擊掌的由之小路君。
被大家新奇的眼神弄的臉紅,看到毫無興趣、無視大家對話的神山君,我的惡趣味開始冒泡。
“是'Splash Cola',Brilliant Orchestra才對。”我糾正。
“啊,不好意思!『It's Brilliant……Splash Cola』~!”
模仿解說員口氣劈裡啪啦念了一段的小太郎,與其說是活潑開朗倒不如說是吵鬧個不停,這傢伙是關西的搞笑藝人?
“那個,你的自我介紹結束了?”
“沒有沒有,我,要做流行樂界的暢銷音樂家,請多關照!”
唧唧喳喳的大阪腔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同學。住吉,你還好嗎?
“請多關照。下一個,新生山田小姐。”
杏奈注意著短裙小心翼翼地起身,“我是山田杏奈~”
眼神望著這邊可心不在焉地說。
“沒打算進大學的,可天不從人願呢~。沒有show的話能來就來,請別對杏奈抱有期望哦~”
高中辣妹喲。拖長著尾音孩子氣的說話方式,突然使性子般得自我介紹,這孩子是福山門下的學生…………有點難以置信。也許老師是因為人情或其他什麼原因收的杏奈,可這種辣妹的說話方式讓人無法忍耐,有讀大學的機會還嫌麻煩?
“嚴禁上課遲到、缺席。請各位認真對待。”
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目光掃向最後一人。
“讓你久等了,神山君。”
又一個慪氣似的起立,神山君以敷衍的口吻說:'我是神山數馬。請多關照。 ”
僅報了名字就坐下。
也許是因為比別人晚了三年,感覺無法和年少的同學相處吶。
“呃-,不再說點什麼?”我試著勸說。
神山君滿是怒火的回看我,靠在椅背上傲慢地說:“我不喜歡浪費時間,請多包涵。”
好像從開始就反感於自我介紹這類浪費時間的事。
“哇,心情不爽~”
小太郎說到,神山君瞪了對方一眼。
“啊哈,這是對我的要求啊。Ok,那我們以後上課效率至上。大家課前要預習。”
同樣先放話,談話繼續。
“那好,我們定一下主課的上課日。由之小路君有做家教嗎?”
“沒有。”
“那時間就不會太緊張呢。”
“是的。”
“大家看一下必修課的情況,五個人集中在星期二、星期三這兩天,確定好自己要的日期。這是一覽表。”
神山君和小太郎搶先說了自己希望的時段。
“ok,抱歉(kota),不對,抱歉(gomenn),崎村君是星期三第二節課上半段,10:45~11:30。神山君是下半段,11:35~12:20。 ”
授業(注:學習只是技術的課程)是90分鐘,lesson是一個時段45分鐘。
“小太郎也好kota也好都可以說,沒關係。”
崎村君一臉高興的說。
“我音高的老師也說‘kota’。”
“繼續議事。”
神山君提出抗議,(哎呀呀)。守村教室少有這樣的機會能聚在一起,他也太脫離集體了吧。
“老師,我選星期三第三節課的後半段可以嗎?”
由之小路君恭敬地說,(他說話有時會帶京都口音呢)我暗想,ok。
“13:45~14:30。請多關照。”
因為兩個女孩子希望把課排在星期二,於是我分別為她們劃了時間。新藤小姐是下午一點開始的第三節課前半段,三點開始的第四節是杏奈君。
“好了,下週開始上課,大家不要遲到。因為到時可能不是現在這個教室,所以別忘了去公告欄確認一下。
第一天的課我想先聽聽各位的拿手曲目,了解下大家的實力。請大家加緊練習。我的話完了。 “
我宣布今天就此結束,神山君突然舉起手。
“我們有這機會拜聽老師的小提琴嗎?”
如果是福山老師碰到這情況一定會冷冷地無視吧。
我微微一笑說道:“也不知道讓你們聽作為演奏家的我的實力是否對你們的學習有所幫助,但至少可以讓你們明白教你們的人起碼是個『會拉琴』,你們也能夠安心。”
隨後我站起身拿過小提琴,示意點曲。
拿起小提琴調弦,注意到現在正好是個講解的機會。
“你們,要記住現在聽到的這個音。其實現在這個音已經有點濕潤了。從意大利帶回來已經一周了吶。不過基本上還是乾燥的。
意大利生產的這把琴的原音是這樣的。可想要在潮濕的日本保留這個音則非常困難。這把小提琴發出的音色也馬上變濕了呢。
你們也要把注意樂器的保養放在第一位。 ”
學生們一臉感興趣的聽著。
啊,和音還行嗎?好,開始。不對,等一下,排除雜念。
閉上眼呼吸,再呼吸。自然地吸氣,自然地吐氣,準備進入巴赫《第一無伴奏奏鳴曲》的世界。
展開架勢,嗯~,開始…………
四個樂章,大約十六分鐘曲子結束,我放下弓。
餘韻猶在。
“好了,我們下週見。”
“非常感謝!”
第一個起立的是小太郎,其他學生也紛紛效仿,神山君率先走了出去……最後留下的由之小路君好像有話要說,“有事?”我問。
高個子的三年級學生不懷好意地笑著小聲說:“老師,人不可貌相,吵架還為時尚早吧?”
隨後踏著愉快地步伐離開。
…………是,是,我就是容易被人騙。和皮勃他們相處時就經常吵架。
四月九日,星期四。圭進行星期六定期會演的練習。
“圭,你幾點出門?”
“馬上就走。你也要出去嗎?”
“嗯,去買東西。”
“去哪兒買?”
“田丸超市。中午前有限時供應,紙巾很便宜。晚飯想吃什麼?”
“這樣啊……想吃紅燒魚。”
“好,鰤魚或生鮭,鮪魚也可以呢。看了魚再決定好嗎?”
“好,你做主。可以的話不一起出門嗎?”
“好啊。”
“那我們一起走到車站。”
“等一下,鑰匙,鑰匙。”
“還有kiss,悠季。”
我們兩人步行在白天的街道上,這種機會可不太有,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這就像是約會呢,擔心著周圍是否有異樣、我們的事有沒有被暴露,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整個人戰戰兢兢。今天,圭出門上班,我則去買東西,因為方向一致所以一起走到車站也沒什麼不自然的。路上被問“你們倆去哪兒?”就回答“我去上班”“我去前面的超市買東西”,光明正大地回答別人。
路上的自動販賣機換了張新的海報。
“啊,餵,這張海報見過嗎?被女大學生說的挺H呢。”
“是啊,嬌媚到讓人想提起訴訟吶。”
“還有新版要出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
苦笑一聲,圭因為今天還有音樂雜誌的採訪所以穿著時髦的夾克。
“啊,這麼一說,你之前拍過賣車的CM。沒出海報或錄影帶嗎?”
“海報大約是有的,錄影帶就不一定了。”
“沒有電視的錄製工作?”
“這得問宅島了。”
轎車的CM也一樣,圭看到電視上的自己好像完全不覺得難為情或害羞,去車站的一路上幾次碰到(啊,這人在電視上見過)回頭觀望的人,圭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似的。我要是也有這種定力就好了。
可我啊,要是像圭那樣泰然自若,也許就不是難為情而是自滿了。
看著Splash Cola海報中的自己,那個髮型和金邊眼鏡看上去雖不錯,可我不喜歡。
因為感覺到四周女性投射而來的目光,兩人之間有了一步的距離,這距離是為了避免讓人覺得我們倆是同性戀。也許這會變成明年Brilliant Orchestra音樂會的宣傳素材,那邊的品味恰恰和我不同。
晚上,做完並吃完晚餐我出門去富士見,在玄關恰巧碰到剛進門的圭,圭提著別人送的鮮花和紙袋。
“你回來啦。晚飯已經做好了哦。”
“我回來了。你辛苦了。”
“你回來了”和“歡迎回家”的kiss,“我走了”和“路上小心”的kiss兩者兼顧,“啾啾”互吻。
“我去富士見了。”我出門。
對了,那個禮物,是誰送的?我記得今天沒有和fans見面的安排。
雖然很高興圭受人歡迎,可家裡放入大量fans送的禮物還是有點讓人不高興。當然了,我沒有不經過圭的同意擅自扔掉過一束枯萎的花。
這一天,決定了富士見定演的曲目。第一部分是《劍之舞》和布魯赫《第一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以及西貝柳斯的《小提琴協奏曲D小調》第三樂章。第二部分是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
我開始研究布魯赫的solo部分。
四月十日,星期五。邦立音大小提琴科全體同仁的懇親會。
我坐在末席陪侍,發現主任教授安孫子秀德老師和我們福山老師之間有點水火不容。我也有聽過同是新人的綱島副教授想繼任快退休的安孫子教授的位子,在桐朋教書只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學生究竟怎樣讓人很是可疑之類的背後暗箭。這些當然不是福山老師說的。說這些的是屜田講師。
小提琴科有教授二人、副教授三人、講師六人,共計十一人,其中講師中有兩人是新進的。
不過同是新人的北島萬里子講師像是和副教授、前輩講師很熟似的,所以也不太特意和我搭話。
四個前輩講師的名字分別是這次聚會的負責人吉山清輝、他的後輩矢畑滿夫、伊藤正、非小提琴科講師的屜田嘉幸。
雖然最元老的吉山先生有各種顧慮,可與唯一且年輕的女講師北島小姐的人氣相比,我這個既是新人又是男性的身影是被人忽視的。也因為北島小姐是從院生開始學到碩士課程的正統派,所以認識副教授和講師也沒什麼不可思議。
隨著幾輪喝下來,我發現自己像是被人有意識排除在外。原因是電視演出。
伊藤先生拿著啤酒向我走來,問著各種CM拍攝的情況,半是嘲弄半是挖苦的口氣讓我了解了這個事實。
而且最後還糾纏不休。
“大學講師什麼的,說白了過不上好日子吧?大家都想最終'成為教授',不介意那點微薄的薪水,努力向副教授拼搏,拼命掙著那點錢。你呢,不是有充分的條件做演奏家嗎?你有明星氣質,可以成為名小提琴家嶄露頭角,講師的椅子太平淡,不如讓給同事吧。”
伊藤先生醉了,可我仍在喝。
我微笑著回答:“我喜歡平淡得生活。明星star什麼的一家有一個就夠了。”
“誒?家裡有演藝人員?”
“是住在一起分攤房租的人,對方是指揮桐之院君。每次音樂會後洗澡桶就被花束佔領,很麻煩。”
“哦。是那種在私生活中也會輪流請喝可樂的交情嗎?”
“不巧的是我們不常喝可樂。我和桐之院喜歡茶、咖啡或紅茶。”
正在這時福山老師叫我,和伊藤老師的談話就此結束,之後想到我不該特意說出和圭同居之類的私人話題。
或許福山老師在那一刻叫我正式為了讓我別說多餘的話,今後要注意。
講師之間的關係還是得看今後往來對象的品性,不過還是別抱太大希望為好。
對我而言這只是個普通的職場酒會,可如果前輩們說“去續攤”,也不能不應酬…………安孫子老師回了家,可福山老師仍在,所以我的命運已被決定。我知道福山老師的酒量極好。
不過,也因為這種往來有其價值在,讓我了解到瞭如由之小路君的父親是我們大學鋼琴科的副教授、母親是活躍於意大利的歌劇演員之類的情報。
“啊—…………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感覺他和別人不一樣。”
音樂家雙親生下的兒子,總算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他有那種超然的性格了。
附帶一提,新藤裕美子在高二時獲得過日音第二名,可之後就成績下滑,進入大學後也沒什麼進步…………
我知道給這種學生的評價往往是“你看XX教的誰誰”,教師的名字總會被提到。於是就被人說“那個學生之所以停滯不前是因為XX君能力不足,無法很好挖掘出她的才能。”
我當然不是為了獲得好評才教學生的,可也不想被人說“守村果然無法培養學生。”
下週的lesson是我要全力以赴挑戰的課題,我對自己發誓。
星期六,富士見練習暫停,有空的人都去了MHK Hall。大家約定一起去聽圭指揮的定期音樂會。有錢的幾個團員是定期會員所以確保有位子(S席或A席看各自錢包的厚度自由決定),學生們因市山的命令只能選最便宜的位子。我不允許還在靠父母養的時候做出坐S席聽音樂會這種奢侈的行為,這種教育性指導學生們也原則遵從。
這個月圭的節目主題是聖桑,第一部分是《『動物狂歡節』組曲》的節選、《交響詩『死之舞』》。第二部分是使用管風琴的《第三交響曲C小調》。
很好的表現出了聖桑即便傾倒於貝多芬,受瓦格納影響,可仍保留法蘭西人極其輕妙、華麗的特點,很吸引人。
音樂會散場之後,大家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平時常去的店附近的Café Bar,適時聊天適時解散。之後,圭、飯田先生和五十嵐君也湊到一塊兒,和微笑先生他們就聖桑展開激烈地討論。
擁有著此種快樂的富士見是世上少有的被幸運惠顧的音樂團體。
隨便插一句,我打算再去聽一次明天的日公演。
星期天晚上,千惠子姐姐打來電話。我的三姐,前年結婚後就住在名古屋。現在的姓是多田野。
因為白天不在家被抱怨了幾句,我解釋說我去聽圭定期演奏會的日公演了,偶然收到的票子,如果姐要來聽隨時都可以。
“如果不想出門,我給你寄時間表。下個月是27號的日公演及28的夜公演。義明姐夫的那份一起寄過去嗎?”
“那人對古典樂不感興趣。”
千姐出氣似的說,我想該不會是夫妻倆吵架了吧。
並不是什麼要緊電話,只是確認下我有按預告時間回國,順便和難得見面的弟弟聊聊天。
“嗯,和芙美姐通過電話了。回來的第二天。”
“讓你打個電話給我又不是什麼強人所難的事。”
“可是,千姐又不住老家。”
“即便如此我也送過你臨別禮物啊。”
“是是,太感謝了。千姐你沒什麼新聞嗎?”
“沒有啊。和你不同我很平凡。”
“還沒有喜訊嗎?”
“我不想和你說這個。”
“啊哈哈,被周圍的人說得煩了?不過,千姐明年也三十歲了吧。”
“閉嘴。我要掛了。”
據說結婚後接下來就要有小孩的說法會對難以生育的夫婦造成巨大的壓力,千姐他們的情況還好嗎?結婚快滿兩年了,我想那邊的父母親戚也有說過或暗示過什麼吧。
“如果要來東京記得和我連絡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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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一大早出門去了大學圖書館,為守村講師的新學期準備做最後的努力。
弄了張各年級今年一年份的考試課題曲一覽表,準備看一遍所有收集到的總譜。今天的工作是查閱迄今為止所有的年度課題曲,了解下二年級和三年級學生的學習內容。
為判斷除了考試曲目外還有什麼好的練習曲而進行事先調查。
原本這些該在開學前就準備妥當的,但因不可抗拒的原因延遲了,事到如今無計可施只能努力趕工。不管怎樣總算在第一天上課前搞定。
記得高中老師有教科書來方便教學。指揮管部時也一樣,曲子是事先決定好的,之後只要負責指揮練習。
可現在是給大學生上課,和之前的情況完全屬於不同次元。實際技能課是沒有類似教科書的課本,老師將根據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進行指導,比方說,制定個人學習計劃。當然了,還應該根據曲子本身的難易度來安排學習的順序,但是,要深入學習所有人作為基礎而學的巴赫則是極其困難的,所以這不是單純的A下面是B之類的升級地圖。到底教哪首曲子只能憑自己從老師那兒學到的曲目為線索來尋找。
於是一整天都在比較著搜尋來的總譜,學生們學習的方向雖不明朗但也隱約可見。同時,自己也在絞盡腦汁地思索曲子的名字,確切的名字實在想不起來。
如果還留著早年那份有註解的總譜興許就能完全想起來了吧,可學生時代使用過的樂譜在遇見圭的那個夏天的火災中被全部燒毀。到如今已經無法再收集到這份巨大的財富了。
四月十四日,星期二。下午一點。和二年級新藤裕美子的第一堂課。
對於演奏拿手曲目這課題,她選擇的是一年級學年期末考試的課題曲聖桑的《第三小提琴協奏曲B小調》。
以我這個突然成為教師的人來聽是次無懈可擊的演奏,最初的完成度令人咋舌,可中途開始出現了違和感,(這裡,還是這裡?)我思索著。
試著問她為什麼一個樂章的樂句或其他什麼地方要用那種演奏方法,她只回答我一句“加山老師說的”。
“啊啊,那樣啊……呃,那個,你現在仍想這麼拉嗎,或者一定要按加山老師說的才行?”
“也不是,只不過……”
新藤君一臉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問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說:“加山老師最初也這麼說過,可母親和真島老師都堅持我現在還是學生,所以還是按老師教的方法演奏比較好。”
她所說的加山老師是我前任的大學講師,真島先生則是她直到高中為止一直跟隨的小提琴老師。
“你對這些沒有不滿嗎?”
“是的。因為現在還是專心吸收知識的時候。”
雖然這話確實也是某種真理。
“但是,你也差不多該開始準備專註一方面了吧?”
說完我又問她喜歡哪個作曲家。
裕美子滿是困擾的表情,於是我改問喜歡誰的哪首曲子。
“到現在為止學過的曲子我全都喜歡。”
露出像是刻意畫上去的優等生微笑,裕美子說道。
“每當曲子練完成時就特別高興,於是也就喜歡上了。”
“呃,不喜歡的曲子或者不擅長的作曲家是?”
“不,沒有。”
這個,也就是說…………因為熟練掌握了曲子所以有了動力學習下去,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的曲子,僅僅是記著老師說的方法來學習……要是這樣,你只不過是個活的演奏機器人而已不是嗎?
“不管怎樣,從現在開始你一定得自己決定曲子。有什麼想拉的嗎?”
福山老師是絕對不會問學生這種問題的,我正好相反。
裕美子回答:“不,沒有。”
“那你就從羅德的練習曲開始吧。”
對裕美子來說這是個很好的選擇,可對此裕美子僅僅點個頭說“是”。
“還有,從科雷利的小提琴奏鳴曲中選一首你自己喜歡的,下一節課我要聽。”
“那個,喜歡的意思是…………”
“十二首奏鳴曲中選一首你喜歡的預習,就這個意思。”
“…………我知道了。”
缺乏自信的她點點頭,我猜想她大概會去和母親或老師商量選哪首曲子吧。
如果這孩子只能這樣我也束手無策,不過就她的協奏曲而言是個擁有深厚實力、素質也不錯的孩子。
現在的她連挑選自己喜歡的演奏方式和喜歡的曲子都不行,雖然沒有成為獨立演奏家的可能,可自我意識仍存在。
只要能讓她內心深處音樂家的自我覺醒,也是有可能成為演奏家的吧。
就新藤裕美子的教育方針我是這麼打算的,這時的我根本沒想到會踢到鐵板,要引出她自發的熱情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困難。
和福山老師所託的山田杏奈君的第一次上課是從遲到十七分鐘開始的。
下午三點四十七分過後。
“日安!”
杏奈君走進教室,絲毫不關心自己是否遲到,我決定寬容以對。
“你好。”微笑,我坐在椅子上。
“遲到十七分鐘了哦。是因為不知道上課地點嗎?”給她找個台階下。
“如果逃了小守的課會被小福老師打,如果逃了小福老師的課就沒有零用錢,我沒辦法,不得不來!”杏奈君一口氣不停地說。
“首先,該為我的遲到道歉,對嗎?”並非出自真心的話語。
“啊,不是嗎?”
杏奈君希望落空地縮了縮肩。
“早知道是這樣,一開始我就該像對小福老師般一句話都不說的!”
“那個,『小福老師』指的是…………”
我抱著這該不是指福山老師的猜測問道。
“哎,騙人!那,小守你是怎麼稱呼代官山老師的?”杏奈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孩子……在嘲弄我嗎?或者,又一個如我在高中上班時偶然碰到的『外星人』?
不管怎樣有些話先說在前面。
“你已經不是小學生了,對長輩的稱呼、措辭要守規矩。福山老師應該有教過你吧?”
“是——”杏奈不以為然地回答。
已經是上大學的年紀了,卻還像個處於叛逆期的頑固中學生。可不管怎麼說,這孩子是福山老師託給我的,要說原因的話就是為了提高她的小提琴技藝。
“下次別再遲到了。”
“啊,今天就算了嗎?lucky-”
“沒那回事。你這鐵定是記『遲到』的。”
“誒,陰險~”
“隨你怎麼說。遲到兩次算一次曠課,自己注意了。曠課三次直接留級。”
杏奈擺弄著和上次一樣的兔耳朵髮型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嘛~,我還以為守村比小福老師更識趣呢。”讓人無言以對的批判。
“是守!村!老!師!”
可不愧是福山老師的弟子。看到我的怒吼毫不屈服的吐吐舌。
我說……你,幾歲了?
“算了,拉一首拿手曲目吧。”
一人一節課四十五分鐘,時間寶貴。
杏奈君心情不爽耷拉著身子站起來調弦,(是個有實力的孩子吶)我心想。
“要拉就請你好好拉。你要是想渾水摸魚浪費我時間,還不如現在直接回家。”
“放棄教課了?”
因為她的出言不遜我回嘴道:“你才是吧。”
“聽說福山老師佈置了家庭作業,你要拉那首嗎?”
“我不-喜歡勃拉姆斯。”
“啊啊,練的是勃拉姆斯的奏鳴曲?幾號?”
“今天要讓你刮目相看。”
“如果你有這本事的話。”
“我有哦。”
總覺得她有點像三條小姐。
杏奈拉的是《第二無伴奏奏鳴曲》,剛開始還在鬧彆扭,可正當我嘆口氣想說“夠了”時,杏奈突然開始拉起規規矩矩的音。
嗯……和聲正確,像是知道怎樣拉才能獲得好的效果似的。音也不錯。或者該說很好聽。啊啊,現在的三聲部拉的很棒…………不過,體力不夠,無法持久。練習量不足,還要努力。
拉完兩個樂章,“好了”我叫停。杏奈君好像不服我叫停似的,“由於你遲到導致時間緊張。”我說明理由。
“每天準時練習嗎?”
“差不多。”
“今天練了幾個小時?”
“呃,差不多2小時吧?”明顯是在撒謊。
“如果你真練了2小時,我想不會出現剛才那種情況。你有很好的才質,所以請好好練習。下週開始練勃拉姆斯。幾號?”
“………一號。”
哎呀,是《雨之歌》。我可是到二年級才開始學的。你真是進步神速吶。
“OK。好了,下次別再遲到。”
“非常感謝。”
杏奈邊把小提琴塞進琴盒邊說:“Splash Cola的海報還在出版嗎?”
今天的工作還沒結束,我把小提琴豎在膝上回答:“不巧,結束了。”
“守村老師你……是同性戀?”杏奈問,“從那個海報上……看出來的。”,然後故意裝出一副意外的樣子說:“莫非對方就是……那個指揮?”正面出擊。
可是我面無表情,杏奈君“嗯~”地一聲(第一次正面的)看著我:“無所謂啦。我喜歡的樂隊也被人懷疑是同性戀,不過我覺得那種妖異的感覺也不錯。”
隨後起身說道:“老師是清純係的,和那隻披著羊皮的狼似的的美男看上去很般配,我沒什麼好說的。就這樣。”
隨後走出屋子。
我說啊……朋友之間用不著說火星話吧。和我說話的時候可以用日語,再不濟可以說意大利語。
突然覺得很累,我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隨後重新打起精神,該回去為我那可愛的狼先生買他所要求的鹽烤魚、馬鈴薯燉肉和醋拌涼菜的食材了,我步出教室。
星期三,和男生們的初次上課日。
我在十點四十五分上課前的五分鐘走到教室,不巧教室仍在被我前面的一位老師使用。在等待空出屋子的時候碰到了崎村君,於是兩人在走廊裡聊了起來
崎村君自賣自誇地說自己“長得漂亮”、“非常棒”、“是個男model”,不過要按我的分類法來說,娃娃臉的他雖招人喜歡但不在英俊、帥氣的範疇裡。雖然以女孩子的話來說也許是J家類型的,不過其實是隨處可見的相貌。可崎村君非常強調自己的出色,我只當是關西人以自己為對像開的玩笑。
可是,等到教室被空出來,聽了他的“拿手一曲”後,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小太郎拉的是流浪者之歌,他那種花哨的演奏方式可能是想增加點感染力,可加上了過多的自戀式的誇張表演讓我憋笑的同時心裡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在表演。
花哨的動作也好,夾雜著pose的動作也好,小太郎都認真地研究琢磨過,想用這個獲得我的認可而緊張的表演著。
我忍著笑繼續聽他的演奏,我發覺小太郎說自己英俊、出色什麼的並不是在開自己玩笑,而是他真的自負的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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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小太郎(十九歲),一張娃娃臉配著顯眼的虎牙,介意自己不太有比例的短小身材,可是卻深信身為美男的自己必然會成為廣受歡迎的大明星,對此毫不懷疑。
得意地繼續演奏著流浪者之歌,皺著眉頭以表現自己的投入,“唰”地一甩發(這個習慣好像在哪裡見過),樂句結束時的上弓動作緊接著誇張地一揮琴弓……他把一半的練習熱情都花在研究演奏動作和pose上了,我不禁盯著他。
和印像中沒什麼大致出入的演奏技術,再加上想要這麼演奏的自我意識,雖然對曲子的投入狀況讓人覺得好笑,可我仍得表現的波瀾不驚,可惜熱情方面畫蛇添足了。
因此在他拉完後我說道:“音樂演奏也是一種表演,作為獨奏家站在舞台上也確實很風光。可僅有外表沒有演奏內涵的演出反倒會讓人恥笑呢。不模仿別人才算是個成熟的演奏家。”
“話是這麼說,先從外形吸引人難道不行?”小太郎提出反論。
“這也有可能吧。”我點頭。
“可是人們的評判是以音樂的標準來評定你的演奏內容,打個比方,即使你在拉小提琴的時候來個三週跳,他們也不會為這而表揚你。這,就是你現在的情況。
想要讓小提琴演奏成為表演,還是想要成為技術好表演也出色的小提琴手,哪一個才是你的目標? ”
我的忠告好像有點招人不快,小太郎以反抗地口吻說道:“當然是因為想成為出色的小提琴手,所以才拜託我家老頭付了超貴的學費來到這裡。”
“那個出色的意思……指的是你演奏的音樂出色?或者是指演奏姿勢'出色'?”我追問道。
“如果你是想成為一個能演奏出美妙音樂的小提琴手,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可如果是把追求外在放在首位,我勸你不妨去上才藝學校或演員養成所的形體表演課程。”
“請您別那麼說。”小太郎無比哀怨地說道,“我,非常尊敬守村老師您。”說著這種讓人後背發毛的話。
“小提琴技術高超且長相漂亮又有風度又上鏡的小提琴家真的很少,可守村老師您卻能在聚集了一批技術與美貌共存的美型演奏家的Brilliant Orchestra裡擔任堂堂的首席。真的非常了不起呢!老師您是我奮鬥的目標,請您別這麼冷酷。”
果然那個甩發的動作是在模仿我…………
“有目標是不錯,可我曾多次說過音樂方面的指導才是我的工作。下次來之前,你就一直練無差錯版的'拿手的流浪者之歌',直到沒有錯誤為止。禁止在鏡子前研究pose。”
小太郎呆滯,以可怕的眼神看著我點頭。
“時間到了。叫下一個神山君進來。”
代替小太郎進來的是神山君,先看了下腕上的手錶,(時間剛好)的點點頭,迅速取出小提琴。調完弦時還沒到上課時間,直到開始前三分鐘低頭:“請多關照。”
因討厭浪費時間,所以恪守約定時間。真是厲害。
對拿手曲子這個回家作業,神山君選的是帕格尼尼超絕技巧的小提琴獨奏曲《帕多瓦的魅力》(注:此曲有待考證),沒拉完全曲,中途停止。
現在似乎不是問他為什麼重考三年的好時機呢。中途停止的結果對他這個乾勁十足、一絲不苟得奮鬥者而言太殘酷了。生病了嗎?
“最近在學什麼曲子?”
我試探地問。 《帕多瓦》的失敗也許是因為面對我這個陌生人而緊張,所以才中途停止。
“一直在練習藝大的考試曲目。”
神山君微翹下巴地說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隨後繼續問:“啊啊,想進藝大?重考三年也是因為這個?”
“是。”
我原想可能還會有其他什麼理由,沒想到神山君神色堅定地點頭:“今年也會參加考試,拜託了。”說著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想換大學是你的自由,不過要想期待我給予你考試準備的指導是絕不可能的。這裡既不是音樂高中也不是預備校。”我說。
神山君這麼回答:“我當然有在找藝大畢業的考試指導老師。可我……我的老師運實在不好,所以重考了三年。”
“呃……,那你來邦音幹什麼?”
要是福山老師來說的話一定是恐怖、尖酸的諷刺,可我沒有老師那種表現力。
神山君厚臉皮地說:“體驗下學生生活。”
“大學不光光是朋友交流、小組活動和聯歡會,還有學期考試和升級審查,這些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神山君說。
之後我佈置他的回家作業。
“下回開始,練習帕格尼尼的《熱那亞之歌以『Barucaba』為主題所作的六十段變奏》。好好練習。”
“那是小提琴練習用的曲子。”
相貌出色且自我意識過剩的二十一歲的青年表示著自己的不滿,我順著他的毛說:“想拉帕格尼尼的話,精通這支op.14是條捷徑。”
如果全力以赴、認真練習的話,起碼能保證他的技術水平會比現在有進步。
“拜託您了。”
神山君也許是因為聽到“捷徑”這詞產生期待,覺得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中氣十足得回答,我對他不抱什麼期望了。
“藝大重考三年,期待能達到拉帕格尼尼的水平也是人之常情,試想一下,如果僅僅是報考學校的話隨便什麼人都可以。”
當天晚上,我向圭說了我碰到的問題。
“幌子罷了,同樣是'落榜',第一輪落榜和第三輪落榜不同,差一點及格的落榜者和完全不著邊的落榜者又不同。
雖然替神山君可惜,可我覺得他即便突破了第一輪考試也過不了第二輪不是嗎? ”
“我對藝大不太了解所以不明白,但既然你這麼說了也許吧。”
應屆考取東京藝術大學音樂學部指揮科,一年後以沒什麼可學為由中途退學的男人溫婉地勸解著我對學生的批評。
“既然已經是我的學生了,我也只能幫忙指導了。”
我說完神山君的事後轉移到下個話題。
“下午開始是由之小路君的第一堂課,我再次被打倒。'拿手的一曲'這個課題,你猜他拉的是什麼?”
“大概是……演歌什麼的吧?”
洗完澡睡覺之前是我們兩人坐在床上的聊天時間。圭吭哧吭哧上床蓋上毯子在床上瞎猜,不過答案倒是挺接近的。
“好可惜,你猜錯了。他拉的是電視時代劇的主題音樂。我想想,叫《暴X將軍》吧。那首主題曲經常聽到呢。”
“哦~”
穿著背心夾克、繫著領結,而且在背心的口袋裡放著帶金鍊的懷錶,對平成時代的大學生而言這個造型十分怪異,不用說原定計劃被他打斷。
上次初見面時那種細長、纖瘦的印象讓人記憶深刻,這回一對一讓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時代青年紳士用的漂亮領結及其他一些小飾品使得他全身上下充滿著懷舊氣息,這種打扮不可思議地與他相契合,總之,由之小路君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一般來說,即使適合自己人們也不會穿這種像是偽裝似的衣服。扎眼的即便在室內也覺得很特異,感覺是個惟我獨尊的自我陶醉者。
“大正Romance嗎?像個時髦的青年吶。要是再加個圓頂禮帽你就能獲得偽裝大獎了哦。只是別忘了要消掉除蟲的樟腦丸的味道哦。”
從杏奈的例子中吸取教訓,我說著有點諷刺意味的話。
“啊-,帽子。”
由之小路君像是被人點醒似的一笑,點點頭。
“說的是,是我馬虎了。下次會記得帶帽子和手杖。”
用手指咚咚地敲著前額自言自語,由之小路君繼續說道:“我估計這大概是昭和初期的東西。”如此回應我的諷刺。
“是曾祖父穿過的衣服,不過有點緊呢。啊-,褲子短了五公分。”
我看了看,確實只到腳脖子那裡,抬起腳能看到他藍白條紋式的襪子。鞋子是白色漆皮的。
“我猜當時高個子的人很少吧?”
“也許吧。”
我下意識地回答,(清醒點,別被人小看了)我暗叱自己,由之小路君態度恭敬,說話的同時還做著上課前的準備。從琴盒中取出小提琴,在弓上抹上松香,開始調弦。
履曆書上寫著第一任老師是六歲時請的,雙親都是音樂家所以理所當然的之前的時期由自己的父母進行指導。兼具培養絕對音感的調音順利結束,不慌不忙地開始演奏電視時代劇主題音樂…………
“煩人吶。”
我繼續向圭報告。
“二年級學年實際技能測驗的成績排在前十,聽了他的演奏後,說實話很不錯呢。可這種曲子我該表揚嗎?”
“表現的不錯是嗎?拉的好的話就表揚。”
圭無責任發言,我無視之繼續說道:“他已經三年級了,得為他制定今後前進目標的指導計劃,可他卻玩笑似地說'畢業後想當園丁'。”
“碰上這種心不在此的人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誒,也許吧。可我畢竟收了人家的禮金。”
“對於已經言明自己半遊戲心態的學生,我覺得不如適當放手,別去管了。”
“那個啊,我猜他本人不希望學小提琴,可音樂家的父母已經為他安排好了前路,所以才堅持到今天。演奏的樂器也是上品吶。居然用這麼好的樂器演奏《暴X將軍》啊!
總覺得會是個惹事的人呢。態度與口才倒是一副優等生的模樣,但本質上卻是個彆扭的人。我徹底被他輕視了。你說那傢伙是不是表面恭維其實心裡在蔑視我? ”
調整下枕頭,弄了個舒服的位置,圭枕在枕頭上看向我說:“不管怎樣,請別太熱衷學生們的事。”同時伸出手,(請過來)攬上我的肩。
“你的本職工作應該是作為演奏家的'小提琴手守村悠季'才對吧。”
我順勢趴在圭厚實的胸膛上抗議。
“都已經收下學生了,我也沒辦法啊。”
“你的脾氣就是這樣,不過你要傾注熱情培育的不是山田杏奈嗎?”
“她是福山老師託給我的,當然要特別用心了。其他四個人,我想既然有本事考進音大那肯定能畢業。”
“我想說的是——你也該關注下自己的演奏活動。”
“說來,我這裡還沒得到稍稍的舒解吶。”
拉過趴在身上的我開始愛撫我的後背及臀部的絕倫男子,自我回國以來一天不拉極盡所能引誘我。
“兩個星期一天不斷,你還吃得消?”
“今晚就做一回。”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前天也是。”
“我自有分寸。”
“希望如此。今早起來的時候很不舒服。”
“明天即使睡到傍晚也沒問題哦。你的日程表上只安排了富士見。”
“不行。明天還要洗衣服、打掃衛生還要練琴,啊……啊,嗯~……”
結果做了不止一次,我因為肉體疲勞疲憊不堪地癱在床上,一夜無夢。就這樣一直睡著沒察覺到圭起床、出門的動靜,直到干洗店的人在玄關按鈴才醒來。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四。圭因為有推卸不掉的事情沒來,所以由飯田先生代替指揮富士見的練習。
“喲,恭喜你重任指揮。很久沒見啦。”
自回國以來實際上已經和飯田先生見過兩次面了,不過第一次只是在M響音樂會結束後的茶話會上匆匆照了個面。
“不好意思,原本該和你商量下的。”
撓著頭自我解釋,飯田先生露出大大的前齒一笑,因為牙齒的緣故使得不是長臉的飯田先生給人長著馬臉的印象。
“商量什麼的不用那麼守死理,就那樣吧,今後還請你多關照。”
“不,這話該我說才是。”
這麼說來,飯田先生和圭一直都有連絡咯,圭無法指揮的練習日里好像都由飯田先生來接替,這次大概也一樣吧。
“呃-,今天要練哪首曲子?”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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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練什麼?”飯田先生反問我。
“已經開始排練定演的曲目了。”
“啊啊,什麼時候?九月嗎?”
“呃,定演嗎?八月三十日。星期天。”
“啊,這樣啊。我記得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
飯田先生從手提包裡掏出記事本“唰唰唰”地翻著,“啊,果然寫上了。”一下合上記事本。
總覺得……很大意吶。
“曲子的第一部分是《劍之舞》和布魯赫的《小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以及西貝柳斯協奏曲的第三樂章,第二部分是貝多芬的《第五》。”
“啊,我知道,鏘,鏘,鏘,鏘——對吧。《第五》我沒指揮過。去年好像也有這曲子,那就讓殿下負責好了。協奏曲從哪首開始?”
“西貝柳斯。布魯赫的總譜還沒收到。”
“在等著作權協會的出借批准嗎?好吧,今晚就練西貝柳斯的協奏曲。”
“就練這一支?”
“以目前的水平看這點時間只夠練一首。”
圭每次練習都會復習一遍《劍之舞》和《第五》,不過飯田先生也有自己的做法。
“那好吧……”
於是我向正在練習的團員們分別傳達“今晚練西貝柳斯”,一個輪迴下來轉眼到了總練習開始時間。
“各位,八點了。準備校音!八點咯!”
我拍著手喊道,人群紛紛聚集在一起,練習的人重新排整椅子做好準備,代替今天缺席的貝塚先生定音的是雙簧管的學生團員牧村君。
“啊——等一下。音是不是有點低了?”
高中銅管樂隊出身的大一學生牧村君一臉困惑的望向飯田先生。
“是稍稍低了點,哎,也沒大不了的吧?”
聽到飯田先生的話牧村君鬆了一口氣。
總之就按這個音進行校吧。
我向等待校音的大家示意(就照說的做)可內心卻翻江倒海。
明知音低了點為什麼不糾正呢?飯田先生是以什麼心態來擔任富士見代理指揮的?
當然了,以M響專業演奏者為職業的同時還從繁忙的時間中抽空參加練習必定是因為喜歡富士見,可如果因為富士見業餘樂團所以覺得音不准也沒關係的話那就討厭了。
可他畢竟是我和圭不在是負責管理樂團的人,而且剛回來一個月的我還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樂團情況。比方說我還不清楚新人團員牧村君的水平如何,性格怎樣。
這事就這樣吧,還是相信飯田先生的判斷好了……我這麼對自己說。
這天是西貝柳斯的第二次練習,還有很多團員沒讀完譜,同時我發現飯田先生允許團員們邊看樂譜邊演奏,這和圭的做法完全不同……圭指揮憲法第一條『演奏時目光絕對不能離開指揮棒』是桐之院圭的指揮特徵,雖然飯田先生採用不同的指揮方法並不是因為(我得和比人不同)……可我心裡還是很不舒服,感覺非常彆扭。
會有這種感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飯田先生以擊掌的節奏來指揮無法從樂譜上移開視線的團員們的做法。
啪、啪、啪、啪的擊掌聲貫穿整個練習,掌聲和團員們混亂的節奏導致聽力障礙,到結束時心裡一陣煩躁。
這種辦法大概只是新曲開始初期的特別措施吧,可這種形勢真的讓人精神衰弱。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飯田先生宣布結束時我長舒一口氣。
“辛苦了。”我隨聲說道,然後把小提琴放入琴盒,這時飯田先生已經準備離開,我急忙去追。
“飯田先生!”
“嗯?”
“那個,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今後兩週的安排——”
“啊-,我pass。”
不會吧?我立刻緊追不放。
“連休時能來嗎?預定二號、五號和七號進行練習,可桐之院君一號開始有海外公演。”
“五號不行吶。我老婆纏著要去旅行,整個連休都貢獻給了家裡。二號大概能來。”
“非常感謝。”
“七號……大概吧。要帶小傢伙去北海道旅行,如果回來後還有精力的話我就來。”
“麻煩你了。”
“那就這樣,再見。”
“謝謝。你辛苦了。”
目送飯田先生離開,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富士見的指揮。花錢雇來的指揮。
把他們和飯田先生放在一起確定非常失禮……在富士見大家對飯田先生有很高的評價,除了今晚的西貝柳斯以擊掌來指揮外確實給人專業音樂家的感覺,而且非常清楚富士見的水平……
“看來還是性格問題吶。”
我喃喃自語,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我和五十嵐君處得非常好,也許和飯田先生則是相反的合不來的類型。我也喜歡飯田先生灑脫的說話方式,可今晚初次一起共事(?)的印象卻覺得他是個寡言的人。怎麼想也覺得和無論做什麼都追求完美的我合不到一塊兒。
再仔細一想,我對飯田先生的事知之甚少。是啊……想想我們倆人連站著閒聊一會兒都沒有過吧?
“不光是性格問題呢。”
記憶中我倆都沒好好地說過一次話。造成我把從學生時代開始用的愛器摔在地上砸壞的原因,飯田先生的Bravo事件……當然了,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被我遺忘至今,一直以為內心深處沒留一絲芥蒂,可也許我有必要重新審視下自己。
總之飯田先生是圭不在時由代理指揮和首席組成的兩人三腳中的一員。圭不在時要是兩人合不到一起就麻煩了,有這種問題的話一定要盡快解決。
“……一起去喝一杯是最好的方法呢。”
我和飯田先生不熟,所以再叫上五十嵐吧。嗯,就這麼幹。
初次擔任小提琴老師,隔了兩年重新擔任已完全陌生的富士見首席,把寂寞了一年多想撒嬌的戀人餵到飽這些是我最近的工作。
認為自己能輕易適應環境、生活變化的我也許太過於自信了。
給新藤君和杏奈君第三次上課及富士見練習後的翌日四月二十九(水•祝)……黃金周第一天。
和平時差不多的時間醒來可身體發沉、起不了身,圭拿來體溫計一量,結果是三十八度。
“誒,我什麼時候感冒的?”
“我也沒察覺到。喉嚨痛嗎?頭呢?”
“嗯,還好。”
“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天亮時怎麼也睡不著,好像發燒了。”
“不過不是因為感冒那一定是你太勞累了。”
昨晚也折騰到半夜不讓我睡的人瞬間垂下肩膀,我出言安慰。
“是熱感冒吧,一定是的。喝杯熱飲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請你務必去趟醫院。”
圭滿眼懇求地說道,我說“會去的”露出無礙的表情。
反正即便我說不去圭也不會聽,所以就先敷衍一下,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後天你就要去紐約了,可不能感冒。你搬到客房去睡,進屋是要記得帶口罩,出去後得洗手。明白了?”
“紐約公演取消。”圭說著蠢話。
“我說,你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吧?”
“想指揮City Philharmonic的人多得是。”
“可觀眾們是因為想听你指揮的演奏才去買票的,並且盼望著能聽到你的音樂。你有義務回應這份期待。”
“可是我——”
圭還想爭辯,我先發製人。
“難道我一點點感冒引起的發燒會比那些等待你演奏會的眾多觀眾更重要?”
圭啞口無言、勉強一笑:“不容反駁吶。”
圭……你黏著我並不止是因為任性吧,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是不是……啊啊,我一時想不起來。是因為心裡有愧嗎……可你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
“嗯。如果你不按時出門、認真指揮的話,在你回來打開玄關的時候就會發現我回老家了。”
“我要再說什麼不去之類的話會被你鄙視的吧。”
“確實如此。”
這可是為了你哦,圭。這是作為社會一份子的常識,你可要聽明白了。
“我知道了。”
圭痛苦地長嘆一聲,說如果明天熱度還不下降的話就要找個看家的人來照顧我。
我堅持今天睡一天后如果熱度下降的話就不用找看護人,可惜直到隔天晚上我的熱度絲毫不減,再任首席不到一個月就缺席富士見練習。
傍晚,開業醫生圭的伯父來幫我看診(我說了沒事可圭仍把人找了來),說我是因為最近太疲勞再加上留學期間的緊張一起爆發所以才病倒的,給我打了退燒針和營養劑。要我靜養,簡單來說就是睡覺是最好的調養。
讓伯父來看診最好的一點是因為有了專業人士的保證,圭安心許多。
五月一日上午七點圭將啟程去紐約。
五點半時聽到圭起床,不久又聽到收拾東西的聲音,我熱度完全沒降迷迷糊糊地怎麼睡也睡不著,這時玄關的門鈴叮鈴鈴地響起。
圭走出房間,遠處的說話聲傳上二樓。
這麼早是誰來了?看家的人?之前請的家政人員?
圭和一個女聲悄聲地說著話,一直走到門口才停止,不久圭推門而入。
“請進。”圭說,“打擾了。”進來的怎麼會是川島小姐!是我遇到圭之前單戀三年的川島奈津子小姐!
“啊啊,你醒了?”
圭的男中音溫柔地說道,也許是我發燒產生幻覺或者做了惡夢才會看到川島小姐,我的目光轉向圭。
“身體好像好了點。我請她幫忙看家照顧一下你。”
圭微笑著說,我的視線從圭轉到她身上,又不知所措地轉回到圭身上。
“呃……我看到川島小姐了……我眼花了吧?”
“很不巧,站在你面前的是貨真價實的奈津子哦。”
穿著牛仔褲、T恤的川島小姐戲謔地口氣說道,瞄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對圭說:“七點十分了哦,桐之院先生。差不多該走了。”
“嗯。拜託你了。”
“Tiffany的項鍊呢?便宜的就好,但一定得是Tiffany的。別忘了哦。”
“這是悠季的贖金,我不會忘記的。”
“Ok,那我出去了,出門前的告別請自便。”轉身握上門把時又說:“你們待會兒要做的……是出門前的Kiss吧,我猜對了嗎?”
不懷好意微笑地擊中要害,川島小姐轉身向外走去。
“為什麼川島小姐會在這裡?”
我用門外聽不見的輕聲質問道,圭一副撲克臉說:“因為信任,適合住進來的只有她一個。”
“住進來?!這裡?!不太方便吧!”
“她當然是睡客房。”
“我不是說這個!兩個男人生活的家住進一個像川島小姐這樣的年輕女子鄰居們會怎麼想?”
“有人問的話就說是哪家的表妹。啊,時間到了。我走了。”
圭走過來吻我,我說:“有時候,我真猜不透你這傢伙。”
我回吻,起身為圭送行。如果可能的話真想一直送到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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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好,別起來。”圭制止我。
“至少讓我送你到玄關吧。”
我試著爭取,可一起身腦袋就發暈,根本無法下床。
“你老老實實地躺著就好。”
“嗯,好吧。對不起。”
“沒關係的。我愛你,悠季。”
“路上小心。祝你演奏會成功。”
至少我要微笑著送別圭。
沒聽到玄關門關上的聲音,可不久愛車引擎的發動聲響起,隨即汽車開遠。
川島小姐推開門走了進來。
“事情已經聽說了吧,那請多關照。”穿著牛仔褲外系圍裙的她笑著說,曾經一度簡短的頭髮好像又長長了,回復成我喜歡的齊發。
“桐之院先生做了稀飯,想吃嗎?看樣子他很擅長做飯呢。”
不等我回答徑自走向廚房盛了碗粥……奇妙的同居生活開始。
川島小姐對我說圭請她來照顧我的理由僅僅因為她是“女性朋友”。
“向他告白被拒時做了這個約定。因為是女性所以無法成為戀人,於是我說至少讓我做個『女性朋友』,桐之院先生答應了。交換的條件是要守住他是同性戀這個秘密。”
她一副輕鬆的口吻說道,我理解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
“我和桐之院先生只是這種關係,雖然這次是為了答謝桐之院先生在我相親時的幫忙,可正如守村先生你說的,我住這裡確實不太方便。”
“是啊。”
“我父母會誤以為『奈津子終於要嫁進桐之院家了呀』,這可就麻煩了不是嗎?”
“呃,嗯。”
“所以啦,我會每天通勤來這裡,桐之院先生不答應嗎?”
“啊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交涉成功。”
“其實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又不是得了重病,不需要有人看著。”
對於我不用特意每天來的暗示川島小姐點點頭。
“說的是。”
“川島小姐也這麼想?”
“是啊。有點保護過度了,還是守村先生你做了什麼?”
“誒?不,我什麼也——”
“真的只是桐之院先生在瞎操心?騙人的吧?”
我大吃一驚,可又不能說真相是因為圭懊悔性生活太多而做的懺悔,“對不起”,我企圖以苦笑蒙混過關。
“嗯,粥也喝了,藥也吃過了。想來點果汁嗎?還是要吃個蘋果?”
“謝謝,不用了。”
“要換件衣服嗎?有沒有出汗?”
“啊-”
“不用擔心,我不會親自動手的,你自己脫吧。要不要擦身?”
“那,就換件衣服好了。”
“睡衣是放在這個抽屜嗎?我打開咯~”
初見面時她還是個短大一年級學生,我對她一見鍾情。圭來富士見前的三年裡我一直暗戀著她,可卻沒發現她實際上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女子。
經歷了她被圭拒絕,我被她拒絕的曲折經歷,現在我和川島小姐相處融洽,是富士見同伴的關係,事實也確實如此,她是個適合做朋友的人(對我來說),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漂亮的、有個性的“女朋友”……如果去試探她的真實想法也許太過於任性了。不管怎樣還是很高興她成為我們的朋友。我也欣然接受這種關係。她也是這麼想的吧。
可連衣服都幫我們洗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床單和幾件內衣堆在那兒沒洗……不,是積壓了一堆要洗的衣物,就讓它們放那兒沒關係的,川島小姐。
雖說“人間萬事有如塞翁失馬”,可還是讓我不住地臉紅,感謝川島小姐的好意。
當天下午熱度開始下降,睡得比昨晚、今晨更踏實,可沒想到傍晚又升高了。就好像過去出麻疹時做夢夢見周圍的東西被壓扁的那種感覺。我開始神智不清,門上奇怪歪斜的挂歷扭曲膨脹向我壓來,我一下子被驚醒。
試了幾次才睜開眼,看到川島小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請她倒了杯水給我。
從床上坐起身頭一陣暈眩,可總比躺著喝水好。一杯不夠又喝了半杯。身體因發燒而缺水,後背汗濕的睡衣貼在身上發涼。
“你沒事吧?做惡夢了?”
“嗯……現在幾點?”
“八點多了。是晚上。”
“啊啊,不好意思,已經那麼晚了。回家吧。”
雖然還想要退燒藥,可二小時之前才剛用過,只能自己強忍。
“今晚我住這兒。”川島小姐說。
“這對單身女子不好。”我拒絕。
“給我水和退燒藥就好了,沒關係。”
“真的嗎?”
“是的。”
見川島小姐又有點猶豫於是我說:“我沒事,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川島小姐突然伸出手摸我的前額,“還是很燙吶。”一臉地擔憂。
“這樣吧,我呆到十點。再給你餵一次藥後我就回家。”
“有沒有交通工具?”
“我騎自行車來的,不用擔心。”
“可是——”
“能看到桐之院先生密藏的睡蓮我已經賺到了。”
“川、川島小姐~”
“是是,你再睡一會兒。十點的時候我再看看有沒有退燒,如果有好轉的話就不叫醒你了,我直接回家。明天大約八點的時候我再來。”
川島小姐不容人拒絕地說完走出房間,我長嘆一口打消勸她早點回家的念頭。
身體急需休息可我不想又做惡夢。在汗濕的枕頭上輾轉反側,不知不覺有點迷糊。叮鈴鈴,我被玄關的門鈴聲吵醒。
叮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鈴
來人不顧時間已晚執拗地按著門鈴,我總覺得心神不定。讓川島小姐一個人去開門有點不太安全,於是我從床上起身準備去一探究竟,不巧房裡的電話響起。
“啊——,這算怎麼回事?”
摸索著找到眼鏡,從桌上正在響的電話取過話筒。
邊接電話邊留心著玄關那邊的情況。
“喂喂——”
『啊啊,你醒了嗎? 』是圭。
『身體好點了嗎? 』
“還行。”我回答,“不好意思,你等一下,”,我接著說:“這麼晚了還有人按門鈴,川島小姐去開門了,我不太放心想去看一下。”
不等圭回答我立刻掛上電話,下床。聽得到從一樓傳來的聲音,好像吵起來了。
頭髮像是三天沒睡似的亂成一團,於是用手稍稍梳了下,向樓梯走去。和川島小姐爭論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也一樣,誰知道你是哪位!”聽得出川島小姐很是生氣。
“憑什麼我要向你自報家門!”
怒氣十足回答的這個聲音……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千姐?怎麼會?”
“不需要你幫忙,悠季我會照顧!和那男人絕交嗎,好,再見!”
我加快腳步,可因為發燒這三天沒怎麼吃東西,膝蓋打顫、步履蹣跚,等我穿過走廊來到樓梯口時只來得及聽到“啪嗒”的關門聲。
“千姐!”
完全使不上力的喊聲,可樓下穿著套裝的千姐還是聽見了,轉身向我一陣怒吼。
“你也有種!為什麼讓二房進家裡來!”
“二、二房……”
“那男人倒挺有手段的嘛!說自己是gay搞了半天是個雙,你不在家的時候找了個女人太無恥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千姐,這是誤會。”我說,可千姐充耳不聞。
“不許那個女人再上門!我會留下來照顧到你痊癒為止,你好好養病吧。”
這時的我根本就沒力氣忤逆雙手叉腰如此宣布的千惠子姐姐。
我有三個姐姐。雙親以逝的我們彼此之間感情極好,可去年正月時,繼承老家家業的長女芙美子姐姐知道了我和圭的感情,明言不接受我倆的關係。
弟弟和一個男人結了婚,如果這事讓鄰居和親戚們知道會被說三道四……因為害怕這些,所以當我們再次回老家探親時姐姐訴說了自己的不滿。
同住老家的二姐八重子在考量了社交圈狹隘一直生活在農村的人們的立場支持芙美子姐姐的意見,但也對我們表示了理解,還告訴我們主要是因為芙美子姐介意外界的閒言閒語,說只要不引起流言就好。
那個正月,千惠子姐姐沒有回家省親,不過因為姐妹間的感情很好所以從八重姐那兒聽到了消息,據八重姐說千姐好像一開始就感覺到了我和圭的不尋常關係。
總之千惠子姐姐一定是因為知道了這個家是我和圭的愛巢才來的,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好意思,說什麼好呢……千姐沒看見那條床單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裡的房間……我能用嗎?”
“嗯、嗯……客房空著,請用。”
“哎呀,熱度還是很高呢。”
姐姐取下濕毛巾往臥房的浴室走去,“啊,那裡——”我想要阻止。
“像飯店似的還附帶衛生間,是桐之院君的主意吧?”然有又揶揄我:“兩隻牙刷並排放在一起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呢。”
“既、既然都看到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好了啦。”
“不過,那個人真的不是桐之院君的新歡嗎?”
“不是的。你要我說幾遍?那人是川島小姐。”
“富士見的長笛小姐?不過,真的只是單純的團員關係嗎?三番兩次請她來幫忙,我覺得很奇怪。”
“沒你想的那回事。”很難說清楚我們和川島小姐之間的關係,即便說了能明白的可能性也很低。加深誤會也說不定。
“搬來這裡的時候富士見的各位有來幫忙,以前因為火災而沒地方住的時候也是,大家收集了一些生活用品當禮物送給我。富士見就像村里的鄰居一樣待人熱情。這次也一樣,因為正巧川島小姐有空所以才來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我如此說。
“誒,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產生懷疑,可是……”
千姐皺眉,對圭仍抱以懷疑,隨後進入浴室重新擰了條濕毛巾放在我頭上:“說是這麼說,可有那種美人在身邊你怎麼又被個男人拐跑了?”
“那、那是,因為圭人不錯。”
“啊哈哈哈,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要真有辦法找到適合自己的對像那就不叫戀愛。”
和溫柔、寬容的八重姐不同,千姐固執的相信著自己的正義,可想不到今天她會說這種開明的話,(肯定話裡有話)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的直覺。
“哎,愛情使人盲目。”
接下來是打算說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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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不是朝三暮四的人,要說幾次你才明白?圭他,從一開始就無法接受女人。”
“不是那麼回事兒吧。據說直到高中都很正常,只不過現在是同性戀。”
“這、這是兩回事兒。”
“那你說他是個怎樣的人?前些日子的Brilliant Orchestra美型男花園不就是桐之院君的后宮嗎?同性戀亂交很平常。”
“這是偏見!”
“你,小心對方亂交讓你感染艾滋病!”
“根本不會有那種事!我們有分寸。”
“你是因為自己心裡沒底才這麼說的吧!”
“圭對我一心一意,不會喜歡上別人,千姐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這種事,搞不好你被騙了也說不定。”
“絕對不可能!”
“對了千姐,你怎麼想到來我這兒?之前沒說過連休要旅行吧?”
“是沒有,突然想來東京就來了。不巧遇到點麻煩,沒有住宿費。”
真是的,千姐不愧是千姐。
“那義明姐夫也會跟著來嗎?”
我只是確認一下,“不知道。”卻得到這樣回答。
“我偶爾也需要喘口氣。”
千姐突然生氣地說,一個起身:“我不想總是跟在他身後。”扔下這句話走出房間。
意思就是……原本打算連休時回義明姐夫老家的,可姐姐拒絕於是兩人吵架所以來了東京?千姐也不是個不會和丈夫吵架的人,只是不顧公公他們獨自來東京遊玩妥當嗎?
又或者,難不成……因為我們的事和義明姐夫、公公他們鬧矛盾……不會吧? !
等到姐姐再次回到屋裡我試著問,義明姐夫是不是知道了我和圭的事。
“不知道吧?我沒說過。”
“啊,這樣啊。”
想一想老家的盛貞姐夫應該也不知道,一樣被隱瞞著。
“如果義明姐夫也來東京玩的話,可以住這裡沒關係,不過得瞞著芙美姐才行不能讓她知道。”我說。
“那人不知道地址。肯定不會來的。”千姐回答。
聽這口氣一定是很嚴重的夫妻吵架吧,不過我太累了,“嗯”的一聲回答就閉上眼。千姐也無意再多說什麼,我就這麼睡著。
隔天一早,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來了兩個電話,在我打算接電話前鈴聲停止了。後來千姐對我說“一個是桐之院君打來的,還有一個沒報姓名。”,我道謝。
那天,體溫仍未恢復正常,謹慎起見想向富士見請假,只是(在連休前身體沒康復的話還會給學生們帶來困擾),飯田先生和我都不在的話練習就無法進行,所以還是決定出門。還必須得再向川島小姐道歉。
川島小姐在離開之後馬上打來道歉電話,“能被誤認為是桐之院先生的愛人是我的榮幸”她一笑置之,基本上該說的都說了,但不當面道歉的話我過意不去。
千姐見我要去富士見提出她也要一起去。
“她也會來吧?”
“也許,千姐如果要向川島小姐道歉那一起去也好。但如果又想說些奇怪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在其他團員面前不給川島小姐面子我也無法在富士見立足。 ”
“我當然是去道歉。”千姐說。
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安,於是不斷地不斷地叮囑千姐,甚至威脅說“要是說了不好聽的話我就和你斷絕姐弟關係。”。 ,這才同意千姐同行。
雖然千姐怒氣十足地說“有必要這麼說嗎?”,可也明白富士見夥伴的關係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於是我也不擔心會出什麼意外安心地踏上去富士見的路途… …
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晚上七點。星期四的練習團員很早就到了,練習場已經來了十多個人,五十嵐君也在其中,一臉(怎麼了,不用勉強自己)的表情向我打招呼。
“啊,晚上好。身體好了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前天的練習我也因病缺席。
“不是很好,可今天飯田先生休息呢。不過有五十嵐君在我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家是還不是很燙,可現在熱度卻很高,不該出門的。
“嗯~!沒問題。是因為過度勞累而發燒的吧?指揮也會擔心的,今晚包在我身上。”
“嗯,不好意思。”
“對了,那邊那個成熟美女是誰?”五十嵐君悄聲問道。
“不是什麼美人,是我姐姐啦。”我回答。
站在門邊的千姐百般無聊,不過反正是要一起回去的,也不用特別介紹給大家認識。五十嵐君會告訴大家的。
“湊巧來玩碰上我生病,所以在我家照顧我。”
“因為指揮不在才住進來的吧。”
“啊——嗯。”我苦笑,“一個小姑等於一千隻鬼吶。”
正在這時,聽到千姐大聲的說:“啊——太好了,川島小姐!昨晚真的太失禮了,非常抱歉~!”
千姐握住川島小姐的手拉至胸前,出乎意料的話進入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你是悠季交往的對象,真的非常抱歉~!那孩子啊,什麼都沒跟我說!”
等……等一下,千姐!
當我跑過去時千姐正不停地說著。
“萬萬沒想到像川島小姐這麼漂亮的人是悠季的女朋友,還以為是桐之院先生無情的在生病的弟弟面前炫耀自己的戀人。”
“千姐,你在說什麼啊!”
“當時是這麼想的,對你失禮了!”
“遵守那個約定,千姐!”
為了讓姐姐住口我擠進兩人中間。
“川島小姐,對不起!千姐,別說奇怪的話!”
我差點衝千姐喊“住嘴”,川島小姐見狀立刻回擊。
“慢著,即使是姐姐大人,也不能這麼嚴厲打擊自己的弟弟吧?!”
“哦呵呵呵,”千姐掩飾自己的不安,“悠季,即使你沒什麼勇氣也要好好抓住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呢。”千姐說道。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川島小姐大聲否定。
“昨晚我就說過了,我是因為桐之院先生的請求才去照顧守村先生的!和守村先生沒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
“她說的沒錯,千姐!川島小姐是鑑於富士見同伴的情義才來的,就來昨晚——”
正想進一步說明的時候,“哎?哎?哎?出什麼事了?”我們的微笑先生插了進來。
“呃,這是哪位?”
“不好意思,她是我姐姐。千惠子姐姐,這位是富士見的負責人。”
“鄙姓石田,本職是開咖啡店。你好你好你好。”
不斷微笑的臉龐及強制握手,以次為武器擠進千姐和川島小姐之間,順利地分開兩人。
“哎呀—,守村剛才生氣了吧,嚇了一跳吶。平時從不大聲說話的,這是怎麼了?”
“不是啦,只是姐弟倆吵架。”
“啊哈哈哈~,守村和姐姐吵架?誒~,就連守村都會吵架啊,哎呀,嚇人一跳嚇人一跳。”
石田先生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這樣努力把局面搞定,引起騷動的原因是粗心大意帶姐姐來的我。
“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我會帶姐姐一起回去。原本是因為記起飯田今天休息沒人負責才來的,不過既然有五十嵐君在那我就回去了。”
滿懷歉意的鞠躬,“哎,姐姐也道個歉!浪費了大家寶貴的練習時間。也給川島小姐和石田先生造成了不便。
川島小姐,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好了千姐,我們走吧。 ”
“你不拉我也會走。哦呵呵呵,真的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雖然弟弟不肖但請大家多多包涵。”
“別呵呵呵了,我們走吧。”
押著千姐的肩膀向門口走去,這時五十嵐君喊道:“首席,你的小提琴!”
“啊,不好意思。”
我急忙回頭,和五十嵐君說話時把小提琴放在了椅子上,險些忘了要把愛器取回……據千姐的回憶說我像是“電池突然沒電”般一下子昏了過去。
醒來時人已躺在急救醫院的床上,“你這混蛋!”一醒來就被人敲自己的腦門,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會昏倒,眼鏡也沒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太讓人操心了。”我被怒罵。
顯而易見是因為持續發燒、體力下降導致腦貧血,可千姐一定是想起了母親因膜下出血而去世的悲傷往事。
點滴一直打到早上,吃完早餐粥、被醫生診斷過後才允許出院。
在乘出租車回家的路上發現“莫扎特”已經開門,我想和微笑先生打聲招呼,可千姐生氣了。
“就問候一句而已,我擔心昨天的事。”
“你自己東倒西歪的,還有心思擔心其他事?!我替你去吧。”
“不行啦,求你了千姐,不是說了不再和富士見扯上關係嗎?”
“我當時確實說錯話了。”
“什麼時候?說了什麼?”
“總之你呆著別動。”
“啊,千姐!”
我行我素的女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車門闖進微笑先生的店,
這次好像有好好交談。微笑先生和千姐一起從店裡出來,能隔著車窗向微笑先生打招呼我也安心了。
“你不能在這麼蠻乾了哦。請痊癒之後再來練習。到定演還有四個月時間,而且現在又有在教學生,這些全靠守村你一人支撐,要好好休息明白嗎?”
微笑先生反复說了幾遍,我不斷地“是”、“對不起”。
甚至連夫人也來送行,在運行的出租車裡千姐靜靜地說:“都是好人呢。”
“是吧?”
“沒暴露太好了。”
“誒?啊,不好意思司機先生,那邊右轉。”
回家後繼續話題,千姐闖入富士見後對川島小姐說的那些話是因為:“哎呀,一不小心你們是同性情侶的事曝光了,還想著之後該怎麼辦好。所幸沒出大事,太好了。”
我突然無力:“……川島小姐知道這事。”
“誒?”
“她知道我們的事,是可以信賴的人。”
“哎,有這種事?!哎呀呀~!”
“也不和我商量下就貿然行事,千姐你不覺得危險嗎?”
千姐皺眉想了片刻:“啊哈哈哈哈——,對不起。”
“不用道歉啦。川島小姐、石田先生和五十嵐君都知道,其他團員是否知道我也不清楚。別再做任性的事了哦。”
“別這麼說,我不是因為擔心你嗎?”
千姐不滿地撅著嘴嘟噥,好像已經明白自己的失敗,我也就不再抱怨什麼。
星期天是憲法紀念日,所以星期一補休一天,我拼命睡努力回復體力,四號傍晚我完全退燒,吃了姐姐有媽媽味道的晚飯。
“給姐姐添了不少麻煩,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帶你去參觀下東京好不好?”
“好啊。不過也不一定非要去什麼有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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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姐低著頭,我這才發現千姐比以前瘦了很多,是為了照顧生病的我而累的嗎?
“如果累的話緩一緩以後再去也可以。”我說
“別小看雙職工家庭主婦的體力哦。”千姐回答。
“怎麼,姐姐難道不是專職的家庭主婦嗎?”
“有做兼職。”
“那假期什麼時候結束?”
“我上月底辭職了。”
“啊,是嗎?”
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說起來千姐不可能不通知一聲就來弟弟家,而且還是那種時間,當時就該注意到這點。如果千姐預定要來玩的話應該會像以前一樣打電話通知我說“到東京車站來接我”。
“和義明姐夫鬧矛盾了?”
千姐猛然起身:“什麼事都沒有。”扔下這句話後走出廚房。
果然有問題。
浴室傳出水聲,我走了過去。千姐埋在空的浴盆裡洩憤似的胡亂擦著。
“明天,還出去嗎?”我說,“我來做導遊。”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自找麻煩。”
“啊-,別到遠的地方不就行了。去參觀我的大學怎麼樣?”
“……近嗎?”
“五站路。乘公車大約十五分鐘。”
“那就明天早上吧。”
“嗯。”
“你要洗澡?”
“是啊,可以嗎?”
千姐抱怨道:“這麼大的澡盆就兩個人用,太浪費水了。”
“這是圭的趣味,我以前也說過他。”
“別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戀愛史。”千姐沖我扔了團肥皂泡。
翌日,五月五日“兒童節”。
身體完全康復,都一個星期沒碰小提琴了,練了一小時後和千姐出發去大學。
介紹了下校內的大體情況,和警衛先生打過招呼後兩人進入校舍,參觀了我們講師的休息室和教室。
“嗯~,你就是在這裡學習的啊。”
“這走廊裡的斑駁痕跡中,一定,留有我的眼淚。”
“受過那麼嚴酷的訓練?”
“當然了。因為無法回家只能繼續忍耐。”
“哼~……要是你當初放棄小提琴的話也不會受這種苦。”
一臉欽佩表情觀望四周的千姐是當初最反對我去音大上學的人,即便在芙美姐和八重姐同意後仍一直反對,要是把當時我所受的痛苦寫下來的話,必定是本超厚的書,我當時暗自發誓(這個姐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敵)。
拋開其他兩個姐姐先帶了千姐來這裡,並且帶她參觀了一番……人生如此不可思議。
“好了,我工作的地方就是這樣。”
從職工用的出入口走出去,慢悠悠地閒逛到校門。
“你教幾個學生?”
“五個。一年級到三年級都有。”
“這算是多,還是少?”
“呃……教授的班級一般二十人左右。”
“講師、副教授、教授……是這個晉升過程嗎?”
“同事們好像都在為當上副教授而努力。”
“你呢?”
“我還沒想那麼多。現在只希望能好好地教導學生。”
“還是別這麼拼命為好吧?你的缺點就是太過認真。”
嗯……被千姐說的那麼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次只是碰巧累倒了啦。以前有比賽時都是拼了命練習的。”我回答。
“即使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也會有蜘蛛膜下腔出血的情況。過於自信的你小心步上母親的後塵。”
千姐嚴肅的駁斥,我羞愧至死。
“難得出來一趟順便去新宿吧。那裡有最好吃的意大利高級餐廳,我請客。”
“你要是再暈倒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
就這樣,我和千姐轉道去了新宿,吃了份附酒的午餐,心血來潮想眺望一下有第二市中心之稱的新宿,於是兩人一起來到了新宿中央大樓展望廳,權做一次觀光。
三個女孩之後又有了一個男孩的我們姐弟四個,姐姐們酷似父親,只有我一個人像母親,四個人當然也有相似的地方,但完全一樣的特徵則沒有。
千姐站在展望廳時直發抖,緊緊抓住我的手,我也就不顧眾人的目光當一回保護者給予她支持。 (如果我們倆無論從哪兒看都像是姐弟的話,想一想二十九歲的姐姐和二十七歲的弟弟手挽手走在路上的樣子那得多可怕,千姐可能會硬撐吧,換了我早就逃跑了。)
原打算只在展望廳當回保護者的,沒想到我這個歐美式保鏢得一直做到家才算完。
“這種事你該找姐夫的。”我抗議。
“那個人才不會做這種事,你就忍耐下吧。”
千姐駁回我的抗議,突然之間有點同情千姐,不由得聽從她的話。
姐姐、姐夫兩人是經戀愛、結婚走到一起的,可千姐的話語中透露出姐夫好像一點也不把姐姐放在心上。夫妻吵架總是兩敗俱傷,當然並不是某一人的錯,可從內心來說不管怎樣我都是站在姐姐這邊的。
要在過去,我和千姐是不可能像戀人一樣挽著手走在街上的,可今天的千姐好可愛,(算了,這種程度的服務也沒什麼不好)我暗暗對自己說。
回到家稍稍睡了個午覺,晚上又去富士見參加練習。
“是,已經完全好了。只是腦貧血而已,姐姐她太緊張了。真的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我輪流向大家至歉,川島小姐也向我表示歉意。
“沒關係,我不介意。當時我也太大聲了,對不起。”
“啊哈哈,那天確實是個大Shock啊。”
“盡胡說。”
和極有性格的川島小姐的摩擦就此結束,當天的課題是讓一周沒碰過小提琴的手盡快找回感覺。
不斷地練習以期回复手指的靈活性,可光著急也不是辦法,所以從富士見回來後決定早早睡覺,連休已經結束,為明天開始的正常生活做準備。
五月六日,星期三。千姐仍沒回自己家,一大早就在庭院裡除草。
下午,川島小姐又打來電話。因為有事找我相談問我下班後她能否來這兒一趟,我說當然可以。
估計川島小姐最早也得六點才能到我家,可沒想到四點多就來了,我稍稍驚訝了會兒。
本來想在兼做客廳的琴房招待川島小姐,可一想在廚房說話方便,於是兩人一起來到廚房,我沏上茶。
千姐聽說川島小姐要來於是要我留她吃飯,不久前興沖沖地出去買菜了,不過姐姐的計劃可能無法實現。
“銀行是工作到五點吧。讓人抓到早退的把柄就糟了。”
上完茶我找了張椅子坐下,似真似假地說道。
“說的也是。”川島小姐也點頭,“可是,我並沒有早退啊。我從銀行辭職了。”
“啊……是嗎?因為之前的相親?”
“嗯。”川島小姐一句帶過。
“然後?”
“事實上,今天早上桐之院先生給我打了電話,刨根問底的追問千惠子小姐的事。”
“誒……怎麼會?”
“就結果而言,好像真的對令姐的事有所懷疑。”
“誒~,為什麼?雖然是有和千惠子姐姐通過話但也不至於起疑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姐姐來的第二天早上,圭,啊,桐之院打來的電話正好是姐姐接的。”
川島小姐皺皺鼻子:“圭也好,丈夫也好,在我面前不用刻意規避。”
不理我努力的改稱呼,隨後又一臉嚴肅的繼續剛才的話題。
“千惠子小姐來的第二天,是二號早上吧?之後桐之院先生有打來過電話嗎?”
“這麼一說,好像沒有吶。”
“可他打電話到我家了。我想,大概是掛了你家電話後馬上又打給了我。然後啊,他就問我為什麼沒來看家,我呢,說了不太恰當的話。 ”
“啊—,怎麼了?”
“就是……我說自己被一個像是守村先生姐姐的女人趕走了。”
“……嗯。”事實也確實如此,“那'不恰當'是指?”
“你看,'像姐姐的女人'這種說法是不是會讓人產生有真的是姐姐嗎,怎麼有點奇怪的想法?”
嗯?
“對、對呀。”
“我想即便這只是一句不太引人注意的話可必定進了桐之院先生的耳朵。所以今天一早才又打電話給我。”
“那,川、川島小姐你都說了什麼?”
“知道的全都說了。包括守村先生挨了一巴掌的事。是姐弟之間的摩擦嗎?”
“圭都明白了?”
“要真這樣,我也不用急急忙忙特意跑來這里報告了。”
不期然的兩人都默不出聲,桌子上方傳來川島小姐壓低的聲音。
“桐之院先生,獨占欲很強吧?”
“……嗯。”
“這麼說來,也很善妒咯?”
“……大概吧。”
“聰明的人一旦鑽牛角尖就會胡思亂想,一個人的話更會陷在裡邊不可自拔,什麼事都可能做的出來哦。”
“…………”
“桐之院先生不在家期間突然來了個帶著行李的迷樣女子——千惠子。而且她稱呼守村青年'悠季'。所以,二人的關係是?”
(怎麼一副日間電視劇的說話方式),不過“應該會猜到是我姐姐來了家裡。”我笑著說。
“圭以前也和千惠子姐姐見過面,如果有問名字的話應該會知道。”
可川島小姐一副另有隱情的樣子。
“不一定哦,千惠子小姐好像沒有自報姓名。”
“誒?”
“你想啊,她最初也沒告訴我她叫什麼。對我說'我沒理由告訴你名字'。”
“說起來那時候姐姐是把川島小姐當作圭偷情的對象,她也對我說過'和那個男人絕交'這話……”
兩人面面相覷,我把心中令人不快的想法傾盡而出。
“別開玩笑了,圭現在應該還在演奏旅行途中吧?!要是他覺得家中來了個迷樣女子根本不會有心思指揮!不管是不是姐姐,好事都變壞了。”
這時,玄關的門鈴叮鈴鈴鈴作響。
“一定是千姐!!”
我怒上心頭跑向玄關,不等對方自己開門我一把拉開大門:“千姐!!”我怒吼。
可站在門外的是原本該在明天回家的高個子男人。
“啊?”圭睜大著眼睛,在他身後的是提著購物袋若無其事的千姐,千姐瞪我:“幹嘛?”…………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啊,我受不了了!
“我回來了。”圭壓下剛才的失態,“千惠子小姐你先請。”
等千姐走過圭才面對我微笑地繼續說:“事情我都知道了。令姐也受累了。”
可圭的眼睛完全沒有笑意,我看見微笑的假面下是被激怒了的圭。
“不,那個,事情是……”
千姐在樓梯口放下購物袋和禮物,隨後擦了下鼻子上的汗,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對戰戰兢兢的我一頓亂說。
“很抱歉,不過除非那個花心男人和所有情人分手,或者在離婚書上簽字,否則我會一直住下去。家務事我來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然後千姐一副我是這家主婦的樣子快步進入廚房,我則被留下來面對圭的怒火…………
圭像以前一樣向光一郎的肖像道安,卻沒有如往常般親吻我,從我身邊經過時輕聲說:“三天之內把人請走。”
想一想,我就是那塊夾在關係惡劣的女婿、小姑之間的三夾板。
End
上一章 華麗的復仇 (華麗なる復讐)*翻譯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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