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順風的布條前(ボン・ボワイヤージュの橫斷幕のもとに)
[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Ⅲ]《在一路順風的橫幅下》by 秋月透(缺
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系列第三部最後一篇,上接《退團勸告》。
“決定要去意大利了。”
這麼說完,芙美子姐姐在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旅行?還是……』後面的沒聽清。
“不是,是留學……啊,可以到那邊的老師那裡學習。是福山老師的介紹,也可以說是命令吧。”
『要去多久? 』姐姐害怕地問。
“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
“老師說大概兩到三年吧。”前提是,在達到了首要目標的情況下。
正想這麼說著,
『我知道啦。我會盡力幫你的。 』姐姐回答。
“誒?”
『反正,需要多少? 』
“啊,不是,不是啦。”我趕緊解釋。
“打電話給你,不是拜託你出錢啦,只是想把這個事情跟你說一聲而已。沒有想過依靠姐姐們啦。”
『但是,你沒那麼多錢吧?也不知道你那間學校是怎麼找到的呢。 』
“啊,嗯。臨時講師的職位是挺難找的。但是打工什麼的大概是可以的。”
這麼說著,我也感覺到腋下有冷汗冒了出來。
自從去年十一月以同性戀的理由被從高中臨時音樂老師的職位解僱,雖然也做了半年的咖啡店侍者,又為了準備音樂比賽而辭了,現在完全在失業中……這些都沒有告訴姐姐們。
『但是,光是打工存不了多少錢吧?就單是過去的飛機票恐怕都得花二十萬吧? 』
“啊,不用,如果買打折飛機票,不會那麼貴。”
『哎呀,不會是那種被迎面來的風'颼'地一吹就會掉下去的飛機吧? 』
“啊哈哈,不會吧。”
『反正,悠季要去外國留學了,姐姐們就一定會給你餞別啦!那,什麼時候去? 』
“還沒決定呢。還不是那麼緊迫的事情。”
『那樣的話,決定了以後一定要跟我聯咯哦!不准一聲不出就溜走了呀? 』
“嗯,一定會告訴你的。”
『別忘了哦。姐姐還不知道怎麼往國外寄錢呢。 』
“啊哈哈,錢的事情再說吧。就這樣啦。”
掛了電話,(實際上什麼都還沒定下來呢)我默默地想著。
我是守村悠季,上個月剛滿二十五歲。本家在新潟。懷著成為小提琴家的夢想從東京音大畢業後,放棄了將只是興趣的小提琴作為專業道路的錯誤認知,以在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通稱富士見)這樣的業餘樂團中擔任樂團首席的職務來找尋自身的價值。
說起來,和桐之院圭那個男人的相遇……在意想不到的發展中和他成為了戀人,讓我轉而走上了完全在預定之外的人生,隨之而來的還有再次挑戰曾經放棄的專業演奏家道路的決心。
然後,在能夠直登專業的龍門的日本音樂大賽小提琴部中獲得第三名,又在為獲獎者舉辦的慶祝演奏會上演奏,也不過是兩天前的事情。
因為是只能稱作新人小提琴手的初次公演,我的演奏是從未有過的成功。也因為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累得七顛八倒和痛苦之後的成果,舞台下的快樂也更加深刻了。
在那裡,大學時代就開始教我的小提琴恩師福山老師發話了。
“給你介紹埃米里歐?羅斯馬蒂,去意大利吧。”
說起埃米里歐?羅斯馬蒂,據說他演奏的帕格尼尼無人能及,是在世界中屈指可數的著名小提琴家。當然,能夠拜他為師,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事情。
但是,不管多大多難得的機會,不管老師說的話多麼絕對不能違抗,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我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和狀況……何況演奏會結束了,已經決定要回到因為演奏而暫時休團的富士見努力做好首席的工作,這個時候說留學,讓我很難馬上回复。
可是也在那裡,富士見的管理人石田笑臉先生,居然對我拿出了“退團勸告”……“現在比起照顧富士見來說,請更優先考慮自己的學習”這樣的意思,連在我成為富士見名譽團員而不是正式團員的期間,首席代理由五十嵐君來擔任的事情也安排好了。
我的情況突然改變了,不知不覺中,我按照老師說的話決定了要去意大利留學。
雖然這樣,我既沒有什麼打算也沒有什麼準備。芙美子姐姐為我擔心錢的方面,我也不得不開始考慮一下了。
要是這樣再磨磨蹭蹭下去的話,老師肯定會說“到底想不想去啊?笨蛋傢伙!”,肯定會在這種情形下被踢飛的。
對我自己來說,跟這麼有名的羅斯馬蒂老師學習的機會,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在我面前溜走。
不可能……問題還是錢啊。出國航空費,居留費,學費……不管怎麼想,沒有一百萬円是絕對拿不下來的吧。
說來我有沒有什麼籌錢的眉目呢……沒有什麼信心。剛把床下的電話掛了,想鬆口氣的時候,房間外傳來“悠季?”這樣叫我的聲音,門開了。
“啊,在這裡啊。”
在門口偷偷地探頭剛說完話的人,桐之院圭。在沒有結婚證明也沒有婚宴,只有兩個人的秘密婚禮過了整整七個月後,還是愛我愛得欲罷不能的伴侶,今天也是個好男人呢。
有著不管在哪裡都非常顯眼的一百九十二厘米修長身形,又有男人味的英俊外貌的他,雖然在世界上還沒有名氣,但是作為擁有可以稱作天才的能力的新進年輕指揮者,相信他很快就會踏上世界的舞台大顯身手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但是,兩人單獨相處時候的圭,和在交響樂團前揮舞指揮棒時像帝王般的他,簡直是完全不同的人。現在正圍著圍裙幫我做飯後的收拾碗筷呢。
一邊哼著《魔彈射手》的合唱一邊叮叮咚咚地洗碗,桐之院圭的這一面,也只有我才知道吧。
愛操心又保護過度,總是粘著我慣著我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像有點過分獻身精神的戀人一樣的他,只有我一人了解。
啊——……不對……他以前的戀人們,也可能知道這樣的他呢。算了,也沒關係。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啦。
我最喜歡的年輕而又醇厚的男中音繼續說著話。
“在家裡到處找你呢。”
“嗯,給芙美子姐姐打了電話。怎麼?”
“再不做準備就要遲到了。”
“哎,現在就?真的哎!”
今早被富士見團員富田先生叫住說“有想讓你見的人”,讓我去“音壺”,現在該出發了。
“對了,生島他們要出發的事情決定了嗎?”
“誰知道,我什麼也沒問啊。”
“那個傢伙呀,總是隨著自己心情好壞,就會突然間跑掉的樣子。對生島來說是回國而已,但是對小空來說就是緊張地移居海外啊。很想給他們好好舉行一個好運party啊。”
“這件事已經說過了吧?”
“嗯。”
“所以說,去到那裡再說吧。高嶺也不會讓party白費的。”
“啊哈,說得也是。”
生島打工的這家古典pub『音壺』,總是被來吃晚飯兼喝酒的客人擠得滿滿的,現在的人好像比平常的黃金時間還多啊。
“哇,這不都滿座了嗎?”
雖然和富田先生約好了要在這裡見面,這樣的話非得改地點也說不定。
“還沒來的話,就在外面等吧。”
“不,正在那邊的桌子就座呢。”
圭這樣說著,朝著擁擠的店裡面走去。
啊,真的。鋼琴旁的頭等座位上坐著的就是夫人呢。啊,富田先生也在。
圭先走到桌子旁邊,
“晚上好。”像平時一樣向富田夫婦一起打了招呼。
已經年近七十的富田先生把從“嚇一跳盒子”裡面彈出來的小丑人偶“砰”地放在座位上,
“呀呀呀!”他開懷地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我在圭之後上去打招呼。
“不好意思,讓您等了很久吧。”
“沒有沒有,是我們來太早了。”
“夫人,好久不見您了。”
“您的慶祝演奏會我去聽了,真的很棒。”
“哇,那不是讓您在休息室裡面等了很久嗎?”
“只是在休息室的一角而已。”
“對不起,那個時候來的人太多了,我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恭喜你演奏會成功!”
“非常感謝。”
正在我和夫人互相緻禮的時候,富田先生插嘴了。
“好啦好啦,還不快坐下。”
“啊,好的。”
我們入了座,富田先生還是站著往店門口張望。
“都留島真慢啊。不會把時間搞錯了吧。”
“老公,還沒到八點呢。”
“應該不會是搞錯了地方啊。他定的地點是這家店啊。”
“好啦,老公,離約好的時間還早著呢。”
他們夫婦兩人笑鬧著,夫人的眼睛轉到我身上。
“餵,守村先生,你說說,人年紀大了不應該性子變急才是,對吧?”
“啊,不,不是。”
“老公,你就不能坐下麼。都留島老師說不定偶然在那邊被人留下了所以才遲到呢。”
“不,我還是打個電話看看。新年會的時候,那個傢伙就搞錯日子沒能來啊。”
“哎呀哎呀……”
富田先生急急匆匆地大概是去打電話了,我和圭相視而笑。
富田先生是去年十月新加入的團員,我在日con預選賽的時候認識了一起參賽的他,請他過來的。他原來是老師,現在到年齡退休了,決定要做一個真正的小提琴家,於是憑著興趣挑戰音樂大賽,是一個朝氣蓬勃的老人。無論到那裡都和夫人一起的樣子,別人看來覺得真是感情好的一對老夫婦呢。
我和圭也能像這兩人一樣慢慢廝守到老該多好哪。一直到兩人的白髮都脫落的時候,也可以一起去聽音樂會,到這種地方來吃飯……不過,我們是不尋常的男同性戀的一對,所以不得不裝成“密友關係”呢。
考慮到這些,我們還不得不在這種場合適當注意呀。
啊,圭……雖然我絲毫沒有後悔和你的關係,也會在這種時候突然產生這種想法。要是活在男人同性之間可以毫不掩飾地戀愛的時代,那該會有多快樂呢……之類的。
不知怎麼我發現了三個人都很沉默的樣子,有必要開始一些話題。
“那個,現在看富田先生夫婦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你們年輕的時候,也是到哪裡去都一起的麼?”
“不——是——”
夫人的雙眉微微皺起,輕輕地擺了擺手。
“一直到退休以前,一起出去的時候,都只有親戚的婚禮法事這種重要的場合呢。丈夫和我都是戰前出生的原因吧。你想,那還是『男女七歲即分席』的時代吧?
然後,丈夫從學校退休的前一年,我得了一場大病。孩子們也都已經結婚自己分家過了,我就想,啊,我要是死了的話這個人就成了獨居老人了。但是丈夫他自己對這件事一定考慮得更深呢。
從那以後,我們夫婦就開始一起旅行,也開始去哪裡都一起了。在那之前一直是孩子他爸和孩子他媽的關係,結婚以來第一次,一起回到了夫妻的關係呀。 ”
“是回到了人生伴侶的原點呢。”
“哎,是啊是啊,儘管結婚生活是因兩人而開始的,但我們忙碌於其他的事情而忘記了對方的事情的時間還真是長啊。
但是,我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且想想我們現在的樣子,結果作為夫婦我們還是順利地走過來了呢。 ”
“哎,真的是。好羨慕啊。”
我們之間會怎樣呢,我想。五十年後,我們也會成為富田夫婦一樣的年紀……我們那時會是怎樣的關係呢。
還有,想到這將來的一、兩年要過單身赴任的生活,不由有些低落。
都已經不是孩子的兩個大男人了,不能接受分開居住的必要性而讓機會白白浪費的這種傻瓜事情,當然是不打算做的。說實話我這個膽小鬼對出生以來第一次的海外生活也相當激動,但是又覺得和圭在一起才有安全感,一時不由得沉浸在了思索當中。
“哎呀!都留島老師!”夫人像個女高中生一般喊著,伸直了腰板,“這裡這裡!老師!”一邊揮著手。
“討厭死了,我家那人跑去哪裡了喲?成天都是這個樣子。”
她說完便站起身,把正在往這邊走的一位老先生在大約三個桌子遠的地方抓住,說了些什麼,然後自己急匆匆地(大約是去叫丈夫)向裝有電話的出入口走去。
圭站起身的時候,我也照做了。的確這除了表現出禮貌以外,同時也是讓對方容易找到自己的方法。
我先開口打招呼:“請問是都留島老師嗎?”
和富田先生同年代,應該看起來有七十歲左右,卻不論頭腦還是手腳都看起來非常爽利的都留島先生說:
“哎呀哎呀,你好。守村君?嗯,就是你就是你!呀,這人可真是多呀!”說著就在我對面的空位坐下了。
真是一個和他那時髦的小格子夾克相稱的時髦的老先生呢。但是,剛才的說話方式好像有點熟悉……但是我又不記得。雖然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嗯~……也沒有說過話的印象,應該,嗯。
“你呀!”都留島先生叫住了剛好經過的侍者。
“今天晚上還真是人多哪,不是嗎?”
感覺不是相熟的客人,侍者用爽快的語氣回答道:
“這段時間每晚都這樣。都是想在生島高嶺回國之前再聽聽他的現場演奏的客人們,連日預約的也不少呢!”
“是啊是啊,幸虧我碰巧知道了哪!”都留島先生說完一笑,富田夫妻也回來了。
“喲。我以為你把日子搞錯了,去給神先生打了個電話。”
“今天還沒有那麼晚啦,啊,你看,才剛過了十二分鐘呢。”
“我們十五分鐘之前就來啦!”
“日子閒了,性子反而急了哪!富田!”滿不在乎地回答著,都留島先生朝侍者揚起了手。
“餵~,點菜點菜!”
對著叫來的侍者點菜道:“要一個傾析瓶(註一)的白葡萄酒,給夫人來一杯紅葡萄酒。上了這些以後,再來一點下酒菜。”
“好了。”他轉身面對桌子。
雖然是一個挺喜歡按照自己的步伐來走的人,剛才的做法感覺也挺酷呢。
胡思亂想的同時,手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張名片。
“我是在這上面寫的新聞專欄工作的都留島。”
“啊,你,你好,初次見面。對不起,我沒有做名片,我是守村。”
正在我不好意思地點頭打招呼的時候,旁邊的圭也迅速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是桐之院,在日本還只是個看熱鬧的。守村先生是在自宅一起住的伙伴,所以我們電話號碼是一樣的。”
“啊,原來如此。您的大名老早就听富田說過了,前兩天MHK大廳的演奏也拜聽了。”
“嗯嗯,那個時候的評論也帶來了。”
富田先生說著,從口袋中拿出記事本,將裡面夾著的一張剪報遞給了我們。
“啊,這篇文章!我拜讀過了,非常感謝您滿懷善意的文字。”
“這就誤會了。”
“誒?”
對著我抬起的臉,都留島先生用苦澀的表情說道:
“我是不會懷著善意也不會懷著批判的態度去寫評論的。即使是令人討厭的小鬼,只要我感覺演奏得很好,就會如實評論;即使是尊敬的音樂巨匠的隱退演奏,感覺不好我也會如實寫,只是這樣而已。”
“哈,哈。”
“也就是說,您被我前些日子的演奏感動了,所以才這樣寫呢。沒有比這更榮幸的事情了。”
圭架子十足地回答,卻讓都留島先生眼中發出光芒。
“不過,對你我可沒有打算用“令人討厭的小鬼”來形容呢。”
“當然了。若是您對我產生了此種看法,也一定是在今晚之後吧。”
對圭的反擊我(哎~?)地想著,都留島先生卻“哈哈哈!”地一張老臉笑得前仰後合。
“你呀,以前有過學武修行的經驗吧?”
“大概。”
“是吧是吧!你剛才反擊的方式是歐美人的作風呢。嗯嗯,看來可以從容地和你交談啊。”
對著心情愉悅的都留島,圭反應冷淡:
“那還真是謝謝。”(註二)
這樣回答著,富田先生插嘴了。
“喂喂,今天晚上的重點是守村先生的事情吧。”
然後富田先生轉向我開始談話。
“實際上,都留島自己作為負責人,開創了一個支援年輕音樂家的組織。
內容是學費的援助,可是說是私人獎學金吧。
那麼,下面就由這位先生來說明吧。 ”
將剛端上來的傾析瓶中的葡萄酒倒進各個杯子裡面以後,都留島先生就接過了說明的任務。
“大約從十年前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六個人……大概,最近回來了的三宅純子小姐也是。留學的時候給她提供了金錢援助。
現在大約有十二位成員,每個月合計出一萬,比起獎學金來說更像是生活資助吧。使用的地方也不僅僅是學費,多吃些好吃的東西什麼的都沒問題。也不要求抵押擔保什麼東西。
當然,既然資助了就不能說不期待看到你取得什麼成果,但是並沒有'趁田裡苗青'買下來投資這樣低俗的意圖。啊,對啦,就是那個『長腿叔叔』(註三)啦! ”
“不是有一個條件的嗎?”
“啊,不能說是條件啦,偶爾寄些報告成果的明信片過來,不是當然的禮數麼。”
“這樣的金錢,我想守村君應該會接受的,怎麼樣啊?”
“哈……哈哈”
的確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啊不是,我想這樣會不會是很過分的行為呢,對富士見的大家來說也是。啊,那個,讓大家生氣了也不好,為了日con賽已經辭去了工作了,之類的。”
我又艱難地對笑臉富田先生說:
“嗯,的確現在沒有錢。”
笑了笑,給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是不是該回答些什麼話,圭便盯著都留島先生:
“選擇守村先生作為這種生活資助的對象的理由,倒是非常想拜聽一下。”
嗯,就是就是。雖然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事情,但是不是只是一時的判斷呢……和都留島先生又是第一次見面。
“如果說直接的契機,大概是慶祝演奏會吧。”
都留島先生說著,視線離開圭,轉到我身上:
“讓我看見了從蛹羽化成蝶的瞬間,這種緣分,對我來說才是更大的動機呢。”
羽化……是什麼意思?歪著頭努力想。
“什麼?那條評論是在說守村君的事情嗎!?”
富田先生突然失控一般地提高了聲音。
“哎呀,是嗎?那個原來是守村君呀!呵呵!”
雖然是被微笑地說了……
“啊,真糟,早知道就一定會把那張剪報帶過來了呀。
那應該是正月過後的那次專欄吧?與站台上瞬間領悟小提琴的青年的相遇,應該是叫這個。 ”(註四)
“啊啊,那次的專欄!啊喲喲!”
夫人像街頭髮現崇拜的偶像的高中女生一樣,興奮地轉著眼睛看著我。
“那篇是都留島先生的有名文章呢。但是,那個被稱為'羽化了'的小提琴家,居然是守村君來的啊!哎呀,世界雖然看起來大也真小啊!”
“那你,那你是那個時候的老先生嗎?”
差一點就說成“老伯”了,終於還是改了口。
“那個時候,是?”
圭對只有自己在蚊帳外面啥都不知道的情況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然後問我。
“嗯,其實正月有一天上課回來以後,怎麼樣也忍不到回家的時候,在站台上拉了小提琴。”
那個時候,『好不容易拉一下好歹拉完全曲吧』這樣對我說的老伯,原來是這位都留島先生呢。但是這樣聯繫起來的緣分,的確是奇遇啊。
“說到正月的課,是回來以後馬上就把自己關在鋼琴房裡的那一天呢。”
“嗯。那時,正著急地想要尋找自己的音呢。上課回來的路上,突然間就來了。”
“那,你在音色羽化這樣劃時代的瞬間遇到的,就是這位都留島氏是麼。”
板著撲克臉這樣說的圭,絮絮地加了一句。
“真羨慕啊。”
不巧我正準備喝下一口紅酒,聽了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
圭,圭,剛才這種話選這時候說你絕對是故意的!難道,這是那時我對你的冷落的報復麼?
“啊啦啊啦,守村先生,沒事吧?”
圭見我忙著咳嗽不能回答只能點頭,用他的大手在我背上以恰到好處的力度拍著,幫我咳出嗆在氣管裡面的紅酒。
“對,對不起,咳,不好意思。”
對我引起的桌上的騷動,光是用語言道歉似乎不夠,我又加了一句:
“因為桐之院君說了奇怪的笑話。”
“沒有沒有,”
都留島先生剛想說什麼,
“我沒有想要說笑話。”
圭就打斷了他。
“只是覺得很羨慕,就誠實地說出來了。”
“啊,是的。”
像是要把這話題留到以後有機會再談似的,敷衍著回答了。這樣談下去,能說出些啥來呢。
“對了,”
都留島先生一開口,我也順便把臉轉向他那邊。
“桐之院君,是富士見銀行的……”
“前任當家桐院堯宗是我的祖父。”
“我想也應該是。那麼已經請堯宗氏做資助者了麼?”
“我的嗎?”
“不,守村君的。”
“沒有。”
“打算請麼?”
“不打算。”
這是我和圭已經商談過決定了的事情。即使接到這樣的建議,也打算拒絕。
原因就是,我如果接受了祖父的援助,我和桐院家的關係就不會是對等的了,將來這種情況很難說不會被利用。
從祖父那裡,能夠獲得對我們的關係的默認,已經受到了非常大的精神上的援助了。圭認為在這之外的金錢上的恩惠或者人情,最好是不要再接受了。我也贊成這種想法。
註一:傾析瓶是調酒時的玻璃澄清器,用於將葡萄酒中的沉澱與澄清酒液分離。
註二:殿下果然很拽啊……
註三:《長腿叔叔》,英文名DaddyLongLegs,是美國作家JeanWebster於1912年的作品,講述一個資本家以每月寫信為條件,資助孤兒少女上大學的故事,在現代日本指好心援助學生的人。
註四:情節參見《雨亦復雨》。
但是,不同的意見也不是沒有。
“這樣啊。這是,試著拜託的結果嗎。啊,沒有要插手的打算。我只是堅持認為,從事藝術的人在經濟上還是應該有些餘裕的。
在會漏雨的房子底下啃著乾硬的麵包,這樣的苦學也許在某種意義上很浪漫,但是作為音樂家應該經歷的,卻是在另一個次元里的刻苦辛酸呢。 ”
都留島先生用有些獨特的,像是字斟句酌般的速度說著,自己肯定地點了點頭。
“錢多錢少雖是身外之物,但如果礙手礙腳了就可怕了啊。
但是桐院堯宗先生,我還認為他是有免費出錢的氣概的,一個真正的音樂文化支持者呢。 ”
“這樣問也許很失禮,您在成為'音樂評論家'之前的職業曾經是'八卦記者'嗎?”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插嘴,圭就先繼續了。
“您是希望知道祖父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呢,還是守村先生的經濟情況呢。直接地說清楚會更節約時間。”
-待續-
前情提要:日音賽的獲獎音樂會完滿結束,在收到福山老師推薦到意大利留學的同時,富士見團員也發出了“退團勸告”,悠季正式成為富士見的名譽團員。
兩日後接到富田老先生的電話,約到音壺說要介紹朋友給悠季認識。
出現在音壺的是都留島先生,想和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資助悠季留學的費用。
剛提到身邊的桐之院,似乎和富士見銀行有關係,被問到和老爺子的關係,
瞬間氣氛緊張起來。
以下開始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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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圭和都留島先生便相互瞪著對方看,都留島先生瞪得眼角都擠出了皺紋。
“從我當新聞記者的時候起,我就對人際關係的好奇心就很重。也有一種說法叫愛刨根問底。”
“原來如此。這種私人喜好的刨根問底本來我們沒有必要奉陪的,但考慮到今後的人際關係,我就坦誠相告吧。
我和祖父以及守村先生和祖父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不和。我們之間有著極其良好的相互感情。”
“啊……”
都留島先生張口說道,
“真是太好了”
他總結道。他的目光瞅了我們一眼,似乎沒什麼特別意思。
不過,我下意識裡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他!?)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和他道別了,不過說不定這樣更好。
如果在談得高興時想起來的話……“音壺”老顧客的都留島先生,那喜歡八卦的順風耳如果曾經聽說過我們在這裡曾經鬧出的騷動,不就會發現我和圭之間的關係嗎……一想到這點,我就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的呆下去。
當然,這應該是我想多了。
不管怎樣,一開始感覺很難對付的都留島先生,只要和他多聊幾句,就會知道他對音樂藝術以及音樂家抱有深刻理解,說深愛著也不為過,能引起共鳴的人。
“因為我僅僅是一位“聽眾”,所以演奏者為了這一夜的獨奏會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並不知道。但相應的,我會努力做好一名好聽眾該做的事。
由於工作關係,有時候一個月會聽二,三十場演奏會,每次入場的時候我總是懷著興奮期待的心情。正是因為我抱著今天會聽到怎樣的音樂呢,這樣期待的心情,才能夠寫出作為聽眾的音樂愛好者正確的評論,這就是我的秘訣。
說回來,批評和評判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被混為一談的。
批評和批判有什麼差別呢?”那你來演奏看看“被對方反問的時候,能讓對方無法反駁的,就是所謂的批判了。不過這只是換一種說法而已呢,哈哈哈”
順帶一提,字典裡面的批評是指“評論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等”,批判是指“批評並判定其價值”。
然後在富田先生幫忙勸說的情況下,我心懷感激的接受了來自匿名長腿叔叔們的援助,等我在意大利的住所確定下來後就和都留島先生聯繫。就在這時,生島登場了。
店門被打開,熟悉的身形邁著大步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表演時間要開始了。
發現他登場的人開始拍手,一瞬間就在所有客人中傳開了。生島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慢悠悠地朝著鋼琴走去,他注意到了我們。
「唷」
圭一臉不悅的點頭回應了他的打招呼。我心想(明明可以再友好一點的嘛)、
「你好」
我笑著說。
「你也在?你們聚在一起是在盤算什麼嗎?」
「啊,哈哈,沒什麼」
在這一來一往的交流過程中,生島坐到了鋼琴前,打開了立式鋼琴的蓋子,開始了熱身。帶著爵士調的超絕技巧練習曲明顯是作為準備運動很隨意彈奏,但也是很好的演奏,響起了掌聲。。
鍵盤前貼了幾張便條紙,似乎是一千日元一首的點歌曲目。
生島揚起手,把用透明膠帶粘住的便條撕下,看都不看一眼就錯成一團扔到地上。(接下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便開始彈奏。
但是,這首曲子是……
伴隨著“噹”的和音,啪啦啦啦的旋律隨之響起,這不就是貝多芬的《七號交響曲》嗎!?圭一月份在MHK音樂廳指揮過的……!
沒錯,就是那首太讓我喜歡了,喜歡到圭的音一直在我腦海裡迴響著,揮之不去,完全被他影響了,還害我們鬧分居,花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從我腦海裡趕出去的,那首曲子!
貝多芬的交響曲,當然是為交響樂團演奏用創作的,但也有鋼琴用的編曲版本,所以生島在彈一點也不稀奇。但是……鋼琴版,不是連彈版本嗎?嗯,對的。確實是。
所謂的連彈是指用四隻手來合奏。也就是說,現在的生島把本來由兩個人來合奏的曲子用一個人來彈。
也就是本來需要兩位鋼琴家用二十根手指來演奏曲子,生島只用了自己十根手指來演奏完成……而且演奏出來的音樂厚重感和圭用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曲子相比毫不遜色。
真是讓人驚訝的演奏技術。
擁有與三號,五號,九號同等豪放雄壯曲風的《七號》的特點,包含了實驗性的要素再加上讓其成功的貫穿全曲的節奏感,李斯特稱此曲為“節奏的神化”,瓦格納稱之為“舞蹈的神化”。
這首曲子的特點,生島用鋼琴毫無遺漏的表現出來,如果只比這一點,說不定比圭的演奏還要厲害。
當然,與幾十件樂器合奏的交響樂團比,僅一個人用一架鋼琴演奏的節奏當然會更加輕快,而圭指揮的時候也並非拖沓……
用比喻來說,就像是大巴和哈雷在比賽誰的拐彎性能更好的感覺,不管怎樣都是哈雷更勝一籌的樣子。
在初演時就得到熱烈加演呼聲,第二樂章開始了。
和圭指揮時聽到的那樣,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能和交響樂團匹敵的鋼琴!不是協奏曲競演那種,而是用鋼琴演奏的交響曲,就是那種正面槓的樣子,能發揮出可以和交響樂團匹敵的震撼力的鋼琴!!
太厲害了……我心想。
34 這樣的鋼琴家,實在太過分了!
而且這個生島還輕輕鬆鬆的就把這四個樂章全曲接近四十分鐘的曲子彈了下來,而且緊張感沒有絲毫鬆懈。
在曲子結束的同時,Bravo的歡呼聲如暴風般席捲而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生島的表演時間並沒有就此結束。
把服務生拿來的滿滿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個乾淨,生島把手指再次放在了琴鍵上。
第二首同樣是貝多芬的曲子,鋼琴奏鳴曲《月光》。
他的演奏讓人產生一種貝多芬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熊背肌肉男的錯覺,特別貝多芬,但又帶著生島自己的特色的感覺……
那是映照在曼哈頓小巷子的月光故事。
亂哄哄的貧民窟街區,在夜幕下銀色月光的沐浴下,變成了神秘又寂靜的另一個世界……人們忘記了平日的敵意,各自默默地沉浸在往日感傷的追憶中,醉倒在路邊的流浪漢在漫長旅途中因得到一夜喘息而朝拜的夜晚。銀色的月光在這荒涼的大地上靜靜的照耀著,用它的溫柔和清冷治愈著……
……生島竟然能彈奏出如此虔誠的音樂……我從來都不知道。
36 靜靜地靜靜地,彷彿在心中默念祈禱的第一樂章,深深地滲進了我的心裡,靜悄悄地散發著磷光。那是照亮心中暗路的,幽幽的治愈之光……
鋼琴輕輕的最後一個和音餘韻消失後,店裡依然一片寂靜,接著靜靜地湧起了安靜的掌聲。
如此安靜又如此珍貴而熱情的掌聲,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所有的客人都不想用俗氣的方式來破壞這片名叫生島高嶺的浪漫世界,他們都在極為小心地表達自己的讚賞之情。
比起那些震耳欲聾的掌聲和大呼bravo的呼聲,更能表達他們被深深打動,這恐怕是演奏家能得到的最高讚賞吧。
維持著彈琴結束姿勢,用背影來接受掌聲的生島,砰地一聲合上了鋼琴的蓋子,為自己創造的這場夢境畫上了休止符。他慢吞吞地站起來,讓聽眾回到了現實世界。
雖然《月光》一共是三個樂章,但剩下的兩樂章已經沒有必要在這裡彈下去了,再彈就成畫蛇添足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嘆惜,又恢復到酒吧平日喧鬧的氣氛中。這位名副其實的天才鋼琴家,向我們的桌子走來,在空位置一屁股地坐下,便說道。
37 「嘿,HONEY。那個被我打敗的稻草人你等會再安慰吧,能不能先給我從摳門老爹那騙一杯喝的來啊」
我趕緊跑到吧台老闆那,拿著裝著冰的杯子和波本威士忌瓶回來了。
生島把波本直接倒進了老式玻璃威士忌杯,一口氣就喝光,大口地嚼著隨著酒喝到嘴裡的冰塊,另一隻手給自己倒起了第二杯酒,轉向圭傲氣十足地說道。
「為天才TAKANE IKUSHIMA 乾杯」
他自己高高舉起酒杯、
「嘿嘿」
一臉得意地把酒喝乾了。
「……goddam」
圭小聲地回了一句。
我不禁地看著他的側顏。
圭十分不甘地躲開了生島的目光。
面對這樣的圭,生島手中拿著第三杯酒,喋喋不休地說道。
「你也不用焦急,慢慢追上來吧。沒在卡耐基演出的時候,我可是在布朗克斯那片彈的唷」
38 他咕嚕咕嚕地把酒干了,放下杯子就站了起來。
極其沒品地打了個酒嗝。
「Good night」
他向我眨了一眼,慢悠悠地走向店門,離開了。
「唉呀……」
都留島先生在生島的熊背消失在門外時發起了牢騷。
「那一夜生島高嶺出盡全力的名演奏,其實是向他所認可的對手某青年指揮家下的挑戰狀」
不!?不是吧!不過,這麼說也對。
「天才生島在留日生活最後階段丟出白手套的對像是朝氣蓬勃的新人桐之院圭。那麼同是天才的桐之院面對如此挑釁,他將會如何反擊呢。今後將爆發一場備受期待的藝術比拼。」
都留島先生一邊唸著,一邊把專欄的文案之類的寫到記事本里。
「看來,今年我真是非常走運呢」
39 都留島先生向在場的人說道,然後滿足的合上了記事本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不得了……太厲害了」
富田先生感嘆地說道。
「能聽到這麼好的演奏,真是要感謝今天約我來的都留島啊」
「這你就謝錯人了。讓生島發揮出這種程度的人可是桐之院小哥哦」
「嗯嗯」
被兩位資深音樂粉絲用尊敬的眼神凝視著的圭,撲克臉的嘴角歪了一下擺出苦笑的表情,卻沒有張口。估計他現在的思緒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清楚的。
因為生島先生下的挑戰書太強烈了,換作是我肯定沒有接下來的勇氣,而圭卻答應了下來。
啊,原來這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生島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你那麼強硬地虛張聲勢。
40 把生島當作音樂家的同伴來打交道真是讓人討厭,連天才的你也會嫉妒的他呢。對別人不屑一顧的你也會捨棄一貫的作風,露出對抗之心,不管真心想法是怎樣,都不想讓對方知道吧。
唔……交到了麻煩的好友呢。還真像你的風格……
回家路上只剩下我們兩人。從那時開始一直默不作聲的圭看起來心情也有所好轉了,我試著問道。
「其實,我沒有聽過生島揚名世界時的演奏,那時的演奏和今晚的相比如何?」
「如何,你問的是?」
「就是說,如果他實力沒有下降的話,是如何維持的呢。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看,公寓那裡沒有鋼琴啊,就算在音壺最多也就彈個一兩個小時,對吧?而且也不是作為練習呀。那麼為什麼他能彈奏成那個樣子呢」
「這個……你問我,我也回答不了你。這就是為什麼高嶺被稱之為天才的原因吧。」
說完,圭欲言又止。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那個男人,不會讀譜。」
「騙人。不過,之前好像也有聽說過,但我還是無法相信」
41 「這是事實。爵士樂也好,奏鳴曲也好,協奏曲也好,高嶺全部都是靠耳朵聽記下來的。例如《月光》也是,只讓他聽了一次,幾乎就能完全正確的彈奏出來」
「騙人吧!?不,我不是在懷疑你說的話」
「只要和音樂相關,那個男人就會擁有超人的記憶力。靠听就能記住還能彈出來,在他體內就有這樣的體質。
而且他不是個單純的人體錄音機。就算只聽過一遍的曲子也能融合自己的個性來彈奏。……討人厭的男人」
對於生島的感想,圭說的比較猶豫,大概只有業內同行才會這麼說,這也是業內同行的同感吧。
但我卻感到十分驚訝。沒想到連這位桐之院圭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光說別人,要是這麼說你也是夠討人厭的?」
我本想打個圓場。
「像我這樣的庸才,只配仰視你們,嫉妒你們。」
「我並沒有嫉妒高嶺。」
圭用被傷害到自尊心的口吻回道,又緊接著說。
42 「就算這樣再虛張聲勢也是徒勞的呢,在你面前的話」
然後,他用帶著苦笑的聲音繼續說著。
「我都搞不清楚我們到底是投緣還是不投緣……只要一和那個男人扯上關係,我就變得非常孩子氣。我很願意承認他的才能,但對為他的演奏而感動的自己又感到很氣憤。」
但生島肯定是看穿了這樣的你,才會那樣當面挑釁你的呢。
「所謂棋逢敵手不就是這樣嗎?生島在讓人生氣煽動別人方面也是一個天才」
「明知是對方下的套,還忍不住往裡跳,所以才更讓人生氣。」
「不知不覺就中了對方下的套了嗎?不過,不也挺好的嗎?生島那張嘴是壞了點,作為對手不是挺好的嗎?」
「如果不是這樣,我才不會讓他當你的伴奏」
「哇!……對哦,我還讓那樣的人給我當伴奏了……」
日音大賽的獲獎音樂會要等到這週末才會播放呢。拜託一下姐姐給我錄下來。能讓生島為我伴奏,這值得我一生的回憶呢。
「話說回來」
43 圭把臉貼到我耳邊低語。
「今晚要是能讓我解禁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啊……嗯」
我點頭,感覺瞬間臉紅了。
「當然,最後還是要看你的狀態了」
圭很貼心地為我提出了取消權。
「不是的」
我答道。
「只是有點那個……害羞」
「……原來如此」
圭說出那句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也被我的害羞傳染了。
雖然不是每次都要先談好才能做,但到目前為止,我們確實有好幾次談到這個話題。
即是音樂家也是戀人,當兩者無法平衡的時候,還是以音樂家的自己為優先考慮,這是過去幾個月經過我們反复確認後得出的最終結論。
44 即便我們認定對方是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那僅是並肩而行,而非一方依附另一方。因此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站穩腳跟,成為相互需要的伴侶攜手同行……這樣的關係才是我們婚後生活理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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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車啊。我們先停一下。
這車有點意思,條件允許的可以去花園看日文錄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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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
「什麼?」
59 「感覺終於回到往常的樣子呢」
「……是的」
現在想來繞著驚濤駭浪般的獲獎演奏會團團轉的日子,現在終於真的結束了。
前天,在完成了那場全力以赴的演奏後,福山老師第一次請我吃飯,艱難地度過了這個緊張的場面,回到家裡沾床就睡著了。
昨天也是,睡醒已經快中午了,下午去拜訪了借我小提琴的時田夫人,晚上是富士見團員們舉辦的慶祝會。又喝過頭了。。
今天則因宿醉,直接睡到了午後,等我複活的時候,又被富田老先生叫去了“音壺”。
終於可以平靜下來了。
「……這三個月,還真欠了不少人情呢」
「你不用擔心,他們遲早會向你討回來的」
「嗯。但是……」
去了留學的話,那樣的機會也很少吧。
接下來我們要離開我們的愛巢,向著各自的目的踏上新的旅程,下次在這裡再會將是什麼時候呢……
60 雖然已經很累很想睡覺了,但我還是想聊天,我繼續張開沉重的嘴唇說。
「最晚也要在四月內出發吧……老師,很沒耐心的」
「對方怎麼說?」
「說看我準備的情況,隨時都可以來。
你那邊的日程如何?準備去哪些地方?」
連討論這些話題的空閒都沒有,前天和昨天一直都在驚濤駭浪的餘波中度過。而現實中等待著我們的則是接下來的分居生活。
啊…連對話都不足夠的這三個月,要填平這三個月的隔閡剩下的時間太少了。
「我會從五月的『Janos』大賽開始挑戰。」
圭打著哈欠用帶著睡意的聲音說道。
「再下一個是九月份,相當充裕」
「是嗎……」
那說不定可以一起去那邊。
「四月的維也納很美的唷」
「哦……」
「我託了人在老城區找,不過可能會比較狹窄」
61 「嗯?你說找,找什麼?」
「我們住的公寓呀」
「……什麼?」
「下週之內應該就會有答復了」
「可是我去的是意大利呀?」
「羅斯馬蒂先生的住宅在羅馬市區,從維也納到羅馬坐飛機是一個半小時。完全是在上學範圍內的。」
圭用昏昏欲睡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看來沒辦法再問出更加詳細的內容了。
「剩下的明天再談吧」
我的聲音估計也沒聽到吧。等我發現時,這位擁有瞬間熟睡技能的男士已經呼呼睡著了。
「你說住在維也納?我們倆?」
被我反問時,圭正往土司上塗著黃油。
「是的」
他點頭說。
62 「從維也納到羅馬,如果坐飛機的話,只要一個半小時」
「那個昨晚已經聽過了」
「上課最多也就是一個月兩次左右吧。就算從維也納過去上學,我認為也沒什麼問題」
「機票貴啊」
「難道你要在語言不通的地方一個人生活?」
「嗯。當然……我也覺得會夠嗆。但還是要努力的吧」
「風險太大了。和機票錢根本不能比」
「你說什麼?」
「緊張得失眠,精神衰弱,哮喘復發」
「你聽我說,就算我再膽小也不至於那麼神經過敏啊!」
我反駁說,歪著頭問。
「……哮喘?」
「我是說我會受不了。」
圭隔著咖啡杯看著我,啜了一口接著說。
「如果你堅持要住在羅馬的話,我也可以在那邊重新找公寓。
63 反正我不打算把你一個人放在一群拉丁男人裡。」
「但……是你說的……坐飛機去上課……」
雖然上大學的時候也曾聽說小地方出身的朋友坐新幹線來東京上學。。
「就算都留島先生他們給我資助,我也不能這麼奢侈呀」
但是,圭已經擺著一副我說了算的樣子。
仔細想想……是那樣沒錯。讓我一個人在語言不通的外國生活,這個愛操心的男人怎麼會冷眼旁觀呢。
但是圭去歐洲是為了參加一決勝負的指揮大賽。要是因為擔心我而精神緊張,本來能贏的比賽也會贏不了吧。就算多少有些勉強,這次該我做出讓步了。
我把嘆息強行吞下,說道,
「我知道了。」
點下來頭。
「當然了,和你在一起我也會很放心,真是求之不得。」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64 那麼在歐洲留學期間,作為我們大本營的維也納住宅就由圭當地的朋友幫忙找吧。。
問他為什麼選擇維也納,他說維也納被成為音樂之都,也喜歡這個城市,按照以前住過的經驗來看治安也好比較安全,還有比較多可以信賴的朋友。
「也有很多留學生,也適合靜下心來面對自己的音樂,也適合城裡漫步聽聽音樂會和歌劇,總之是一個好地方」
「莫扎特,貝多芬,馬拉也曾經在那裡生活過,對吧?」
還是你曾經的戀人們生活的城市……對吧。不過,我也不介意。
「難不成你已經決定了出發日期還買好了機票?」
「不,還沒買。因為你的安排還沒有確定下來」
「啊……對了,出發之前我還想會老家一趟呢。去掃墓」
我本想著回姐姐家見見他們而已,最後竟然是以一種我從未想過的形式實現了。。
那週的星期六。前一晚獲獎音樂會在電視上播放,看到顯像管電視機中出現了自己演奏的樣子,真是十分不好意思。然後第二天。
我正在準備晚飯時,電話響了,圭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桐之院。……啊,是的。您是?……我叫他來。
65 悠季、你的電話」
「啊,誰打來的?」
「說是高中同學名叫村上卓治氏」
「什麼?村上卓治……啊,是學生會會長吧?好像是」
他是我們年級出了名的男生,所以我還記得他的樣子和名字,雖然三年級的時候是同班同學,但還沒熟悉到互稱朋友的程度,我也想不到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打電話來。
總之先從圭的手中接過了電話。
「久等了。我是守村」
?餵、守村?是俺,你認得俺嗎??
「學生會會長吧?我記得呀。畢業之後都沒見到過呢」
?對對,就是那個村上。昨晚的電視,俺看啦?
「什麼?啊哈哈,謝謝你」
?俺之前只知道你去東京了,你看現在還成名人了。哎喲,還上電視了呢?
「沒那麼誇張。那是獲獎音樂會的轉播而已。要成為專業演奏家我才剛踏出第一步,還只是初出茅廬呢」
66 ?你說啥呢,俺看來就很了不起呢。聽說意大利的大師不是相中你了,讓你去留學麼?已經很厲害了?
「你,從哪聽說的?」
?俺現在,和你家姐夫一塊工作呢?
「什麼?會長你現在在農協?」
?是啊。我負責保險那塊,管著青年部呢?
「村上君的話那是真合適幹這個」
?所以呢,俺听你姐夫說啊,你準備在留學前回來這邊一趟是吧?
「啊,是的」
我昨晚才剛打完電話給姐姐說這事,這鄉下的情報網我是真心服了。
?不好意思啊,能不能請你回來的時候順道辦一場獨奏音樂會呀??
「什麼?」
?難得有人上電視啊,就辦個凱旋公演吧。那些準備工作我們來辦就好?
「不,可是」
?你家姐姐們還沒聽過你現場演奏吧。回老家的時候搞一發嘛。你帶著小提琴回來就好啦。什麼?會場那些全部我們搞定?
67 「但是說得這麼突然。獨奏音樂會也是要相應的準備呀」
?就演上電視那首曲子就好啦。那就沒問題了吧??
「那個需要伴奏的」
?交通費我們出。說實話,青年部的文化事業經費還剩超多的。你看兩個人的交通費和住宿費都歸我們付了,還能給你們付酬金呢。留學前正好賺一筆啊?
「不。我怎麼好意思要酬金呢。不行的……」
?你別想那麼複雜嘛。想想,多好的事啊。我覺得姐姐們肯定也想听你演奏呢?你當作是在東京學習成果的報告演奏會來演就好了?
「好……吧」
?你看這樣多好啊。那就當你OK啦!?好,就這麼定了!?
真敗給他了,仍然那麼硬來。但是當作是給姐姐們和東田老師的報告會,也是挺不錯的。問題是生島先生會不會說OK……跟他說很輕鬆的又能當作是旅行還帶吃住,應該會上鉤吧。
「日期看我們這邊的行程來安排可以吧。主要是伴奏的生島先生馬上要回美國了,得趕在那之前」
?馬上是??
68 「啊,只說了四月份,詳細的我還沒問」
?那樣的話,得在明天之內定下來了。我們還要預約場地呢?
「嗯,明白了。」
雖然他們說的是獨奏會,可我當時想農協青年部主辦的話也不會在很厲害的場地吧。我們鎮上也沒有帶鋼琴的禮堂,說不定安排在學校的體育館之類的地方呢。
那麼能召集到的聽眾也都是親戚熟人之類的吧。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再多也就四五十人吧。
於是、
?那麼,明天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村上說、
「謝謝。拜託了。」
我就這麼答應了。
「說的什麼事情啊?」
圭這麼問,我也向他如此說明。
「讓令姐們聽到你的演奏,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他還這樣鼓勵我。
69 我還是把這件事情向福山老師說了,也得到了老師的許可。
第二天,村上按約定打來了電話,我傳達了圭和生島商量的結果“安排在四月第一周的周六日如何?”。
那時還沒到插秧的季節,學校還在放春假應該挺合適的。
?那麼就安排在第一周的周六,四月六日可以嗎??
「嗯,可以。」
?太好了太好了?
村上摩拳擦掌地說到。
?這正合適呢。那天的話可以約到文化會館?
「什麼?」
?市民文化會館的大音樂廳。一千零二個座位,坐得滿滿的,讓你風風光光的上台表演。你就儘管期待吧!?
「什麼!?等,等一下村上!?」
?那就不好意思麻煩你明天之內把個人簡介發過來。就是那個寫在傳單上的演奏者介紹。我給你說傳真號碼啊?
「不,等一下っ」
?你沒有傳真機嗎?啊,那樣的話,最好有照片吧。那你能發快遞嗎??
70 「不,只是」
?我們要趕在這週內印刷好,把傳單發到各個支部呢?
「這樣啊、你聽我說っ」
?只剩兩週做宣傳了。我來讓你看看農協青年部的動員能力。
那麼個人介紹和照片記得明天之內寄過來啊?
村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我突然就接下了一個千人規模的獨奏會了?花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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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青年部長!餵,村上!」
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听到事務局長聲如洪鐘的召喚,村上卓治嘟囔著縮了一下脖子。
那可是上司的召喚呢。丟了文書的話得同樣的內容解釋三遍,那老頭子才會點頭,求神拜佛希望這尊事務局之癌能早日退休,但上司還是上司。
之前讓清子小妹倒的茶已經涼了,卓治喝了一口茶趕緊跑到事務局長跟前。
「我在,什麼事情」
村上挺直了身闆說道。你看,這就是體育系男子!
雖然上班的地方沒有規定服裝,今年二十五歲的卓治喜歡把紺色西服當作制服穿。他有著與粗壯的腰身相配的身高,適度裝扮的容貌,善於處世的頭腦兼具積極性,因此常常接到相親的照片。高中畢業後就出來工作了,現在已經工作了七年。家裡是造酒的,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排在第三,還有個表兄弟是PA聯盟的職業棒球選手。
初中時還是個怀揣夢想要去甲子園的棒球少年,肘關節受傷後高中就投身參加學生會活動了。高三時作為愛舉辦廟會的行動派學生會長獲得很高的人氣。
而現在即便對上司的無能感到煩惱,作為青年部領袖的青年中堅力量,在市農協組織的活化房門也佔有一席之地。
事務局長向卓治說道、
「對了,關於四月六日獨奏會的安排,東京的報社還是雜誌社什麼的記者向我們打聽情況呢。」
這位快退休的事務局長能把別人叫夏娃的人稱作艾爾,村上常常想“這樣的人都能把工作干好的話,真得表揚他了”,一臉不感興趣地從凌亂不堪的辦公桌上奇蹟般的找到了相關的便籤紙。
「說讓負責人回電。」
村上接過便籤紙看了上面的內容。
上面寫著都留島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還有日期,還是昨天的日期!
他一聲不吭地跑回自己的辦公桌,村上一邊大罵這位能把昨天的留言拖到今天,而且還是今天傍晚才交給自己的無能上司(當然只是心裡罵罵而已),一邊撥打便條紙上的電話號碼。
「喂喂?我是S市農協事務局的村上,請問都留島先生在嗎?……啊,您好。給您回電晚了,非常抱歉。請問您要諮詢的是什麼呢?
……哦。……是的。……是的,下個月六日,守村悠季的,是的,伴奏是生島高嶺先生。……您問演出票嗎?沒有,我們只在這邊市內發售……全席自由就座賣一千日元。什麼?太便宜嗎?哈哈哈哈……什麼!?出場費要一百萬!?鋼琴家嗎!?」
聽到自己大喊的聲音,房間裡的人都紛紛盯著村上看,村上貼上了話筒。
「不,不好意思。其實,我對那方面不太了解。按守村說的,只要出個交通費就可以了……啊,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聽說他準備在留學前回來老家一趟,我就跟他提議乾脆半個凱旋獨奏會吧……是的,演出票還是很充裕的……」
五分鐘後卓治掛斷了電話,有一半時間是在聽都留島先生的科普。他轉向這次企劃的事務負責人坂田清子。
「清子小姐,我好像用佔了個大便宜了」
「什麼意思?」
「那位守村說帶來的伴奏鋼琴家,據說是在美國演一場要收一百萬的大人物呀」
房間裡那些豎著耳朵在聽的人們都露出(你說什麼)大吃一驚的表情。
「你說一百萬,是一百萬美元嗎!?」
清子眼睛瞪得圓圓的。
卓治想剛才忘了問是日元還是美元了。
「應該是吧?」
他點點頭。
「一百萬美元,那是一、十、百、千……一億日元呢!?」
房間裡的人都發出了驚嘆的聲音“噢”。
「騙人吧!真的嗎!?」
「啊,那要給一百萬日元嗎?」
「不管怎樣,兩人份只申請了二十萬的預算啊!?還是包含了交通費和住宿費!」
清子引發的混亂似乎在事務局中傳開了,卓治只能匆忙地收拾殘局。
「說是友情出演啦!報酬按我們的預算就可以,已經跟守村確認過了,按預算來執行就行啦」
「啊,原來是友情出演啊」
清子的優點就是能很快地轉換過來,快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有點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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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對,就是友情出演」
卓治又強調了一遍,開始了接下來的準備工作。
「說是那麼說,但是那樣的大人物來,住宿標準是不是該提一提。相當於身價一億的演奏家免費來給我們演出呢,得好好招待才行,這可關係著咱農協的面子」
「是啊,要是讓守村前輩丟人了,我們也對不起他。」
清子是卓治和守村同一所高中的低一個學年的後輩。
「那麼,怎麼辦呢?」
「住宿和宴會場都改成VIP待遇」
卓治挺起胸膛做出了結論。聲音大得足以讓事務局長聽見,只留五秒鐘給領導喊停了。
「五、四、三、二、……一。好,這件事情就算通過了。事務局長對有面子還是沒面子的說法最敏感了。
「那麼住宿就選『越後玉木』,宴會安排『鬆套餐』。……安排成這樣吧?」
「按剛才的要求做一份報價書,以預算修正的名義交到理事會上
還有,今天之內預留五十……不,要一百張吧。留到當天發售。」
「不行啊,已經全部給到支部了。」
「現在應該還有餘票吧。把那些都收回來。那些從東京特意趕來的生島飯,跟他們說“很抱歉啊,票賣完了”,這也可憐了。」
「你是說他們會特意從東京跑來聽嗎?」
清子大聲說道,旁人聽到東京這個詞又豎起了耳朵,卓治不管旁人的眼光,信心滿滿地點點頭。
「被成為夢幻的天才鋼琴家,世界各地都有他的熱情粉絲。
守村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也是厲害呢」
「但是、在守村前輩面前可不能說『用小蝦釣到了鯛魚』這樣的話哦」
面對清子的反駁,村上露出我懂的苦笑。
「明明高中時一點都不起眼的傢伙,現在居然能讓那麼厲害的鋼琴家給他伴奏了,說明那傢伙也是有點能耐的,對吧。遲早會成為世界上的名人呢。」
「啊,那我得趁現在要個簽名啊」
正在清子模仿要簽名時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守村課長。
「啊,守村先生跟你打聽個事」
最擅長收集和散播個人信息的三澤大媽伸手拉住路過的科長工作服的袖子。
「我們正在討論你家悠季的事情呢,聽說他認識了一位很厲害的音樂家呢!」
「什麼?」
守村家的上門女婿,一臉正直的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臉,轉向了三澤大媽。
卓治看了看手錶站了起來。
「實行委員開會的時間到點了」
他把去向告訴了清子,向守村課長點頭說了一句(你好),便離開了辦公室。新信息的傳達就交給三澤大媽去做吧。
這個大新聞,也讓執行委員會熱鬧了起來。
實際上這次的獨奏會除了卓治以外,身邊的人都不太起勁。理由很簡單,在於守村的“知名度”。
對於卓治來說,自己的同學得到了業界(聽起來)很厲害的獎項還有有線電視大獎,自己的熱情全都撲了個空。
雖然沒有一個人會當面說出來,本來小提琴獨奏會這種表演,聽起來就沒什麼人會感興趣。
但是一聽到帶來的伴奏者是一位足以讓東京的粉絲特意趕來的有名鋼琴家,大家一聽到這個消息,氣氛瞬間就變了。這讓大家刷新了對守村的認識。
「那樣的話,就不能有空位了啊。」
「舞台的裝飾,是不是要更花俏才配的上呀?之前邀請サブちゃん的時候就只是佈置了舞台啊」
「那要在大型道具上花錢啊。古典音樂用不上舞台裝置吧?」
「說是這麼說,但總覺得不搞盛大一點,有點對不住人家」
「那就擺花籃吧。兩層立花,左右三個,放六個。一個兩萬,一共十二萬」
「就那麼辦吧。住宿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啊,已經安排好了。改到『越後玉木』,宴會改成鬆套餐。事務局長也同意了」
「那麼,不用安排藝妓嗎?」
接下來花了三十分鐘討論宴會上要不要請藝妓的問題,沒有得出結論最終全權交給卓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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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短短兩週的準備期轉眼就過去了,現在是四月六日,上午十一點。
卓治站在JR線S車站的檢票口前,等候著守村一行人的到來。
卓治身後站著的是舉著“祝賀守村悠季日本音樂大賽獲獎”以及“KING of PIANO=生島高嶺先生“橫幅的青年部執行委員們。
車站廣播傳來了到站廣播,列車進站了。
最先出現在檢票口的是步履匆匆的商人,一邊盯著卓治和身後的一行人,一邊離開了。
人們三五成群地走下站台的聯絡橋樓梯,走向檢票口,卓治迎來送往地送走了好幾撥人後,在清子抓緊他的手臂的瞬間,他發現了那四個人。
「是那幾位嗎?手裡拿著的,是小提琴盒吧?」
「看樣子像是」
清子回答說。
「為啥是四個人?」
他繼續說到。之前沒聽他說過帶其他人同行啊。這種計劃變更,作為迎接方真是十分頭疼……
但是,那個單手提著小提琴盒穿著ランチコート的青年確實是守村無誤。已經是個大人模樣了,但眼鏡還是高中那個老樣子。
守村也看到了卓治一行人,也朝這邊點頭致意。他一邊從大衣口袋拿出車票做好檢票的準備,一邊轉過頭向身後的高個子帥哥說了幾句話,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
「那位是生島先生嗎?」
清子羨慕地說著。
「不,估計不是」
生島是身後那位長得像壞人職業摔跤選手似的男士。傳單用的照片說是”不用放照片了“也就沒拿到,電視上也幾乎沒怎麼拍到伴奏者,但從身形上來看應該不會弄錯。
在守村的帶領下,一行人走出了檢票口。
卓治笑著走向前。
「喲!好久不見!你一點都沒變呢」
「這次承蒙關照了」
守村露出和從前一樣的溫和笑容,握著卓治伸過來的手回道、
「會長也發福了呢」
「我肚子還沒突起來呢」
「這套帶JA徽章的西裝穿得合身嘛」
「守村才是呢,變得帥氣多了。女朋友應該也有四五位吧?」
「我才不像會長你呢。」
「你別想隱瞞哦。話說回來」
「啊,不好意思。我來給大家介紹」
守村轉頭向身後的人說道、
「生島先生!不好意思,過來一下!」
他喊道。那位色瞇瞇地盯著溫泉旅館海報上的入浴美女的長著像壞人的男士,吵吵嚷嚷地轉過身來。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是位有名的藝術家,果然那就是生島高嶺。
被這位晃著肚腩緩緩走來的男人毫不客氣地俯視著,卓治趕緊堆出笑顏。在對男人的態度感到生氣前,先是被熊一般的威嚇感給嚇到了。
「這位是主辦方代表的村上君。這位是負責伴奏的鋼琴家生島高嶺先生。」
卓治擺出接待賓客用的表情,遞出了準備好的名片。
「我是JA青年部的村上。非常感謝各位長途跋涉的光臨。」
和鋼琴家的形象相距甚遠,散發著猙獰氣息的巨漢無視遞過來的名片直接伸出了他的巨手。
他緊緊地握住了村上急忙伸出的手,用下巴朝著橫幅勾了勾。
「那上面寫著啥?我只認得KING of和我的名字」
「啊、讀作『歡迎』,是welcome的意思。」
守村在一邊補充道。
「唔。這送我」
「什麼?」
「我喜歡這個。掛到房間裡」
「誒……」
守村一邊苦笑,一邊幫忙解釋。
「他說想要這個橫幅,如果不介意的話,用完後能不能送給他呢。」
「啊,沒什麼大問題。」
這個人個性真是奇怪,卓治想。天才多數是怪人,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然後,額……小空!小空,你過來!」
守村這次招呼過來的是一位少年,剛來時便一臉好奇地看看這,看看那的少年。就像來了一個陌生地方充滿好奇心的小狗那樣完全坐不住。
「是生島先生的小孩嗎?」
這麼問的原因是守村或另一位高個子不像能生出這麼大歲數的兒子,該是中學生了吧。。
「嗯,但是是養子。」
守村說著,對著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少年說道。
「好啦,小空,來打招呼。這位是招待我們來的JA的村上先生」
少年說、
「Nice to meet you」
一邊說著一邊鞠躬。(噢,對了)他說著從訓練服的領口取出一本繫著繩子的手賬……正確來說是護照,他翻到了印著照片的那頁給卓治看,一邊說道。
「I'm SORA IKUSHIMA」
「你聽好了,這裡還是日本呀,請講日語」
守村提醒對方,向著卓治苦笑。
「昨天剛領的,高興得拿著到處給別人看。剛才在新幹線上還拿給車長看了。」
「護照啊,我也沒有呢」
卓治一臉認真的發出感嘆,SORA少年笑得更開心了。
「Mr村上、你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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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Thank you very much。
對了,守村,那位是經紀人嗎?」
手中提著禮服包,站在守村身後三步面無表情的大帥哥,在聽到話題轉向自己後依舊面無表情,守村答道,
「啊,不是,他是」
說到一半,他終於開口了。
「我是經紀人。」
聲音真好聽,卓治想。就是太冷淡了。
但不管對方再怎麼冷淡,這邊也不能同樣的對待他啊。
「是這樣啊。初次見面,我是村上。這次真是提了很多無理的要求」
我遞出名片時,守村噗呲噗呲地笑著打斷了我。
「桐之院君,你太壞了。
其實啊,村上君,他是我的朋友。去年夏天也來這邊玩過,他也見過我姐姐他們,因為有空就跟著我們來了。
桐之院君是MHK交響樂團的副指揮。別看他長這樣,其實比我們還小一年級呢」
「啊,你好」
怎麼看都不像比自己年輕的桐之院,裝模作樣地握著村上伸出的手。
「你把我當作是經紀人就可以了」
他笑都沒笑一聲便說。
「那麼就開門見山了,今天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呢?」
「啊,先坐車前往用午餐的地點」
「你覺得怎樣?」
桐之院看向守村。
「這個嘛」
就在守村張口慾言時,桐之院轉向卓治說道。
「守村先生和我就不參加午餐了。我們想從這裡直接去會場。」
「抱歉,村上」
站在桐之院身旁的守村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我一緊張就連吃飯都顧不上了。所以,不好意思,能先讓我去會場看看嗎。我想簡單地彩排一下。那個,讓生島先生他們去吃午餐。那個人你不讓他吃飯就心情不好,三人份他也能輕鬆吃完。也不用彩排。」
「那麼,會場這邊我來陪兩位去吧。生島先生他們就交給女生了」
正準備交付任務給清子,轉頭一看,發現清子正在和生島說話,看起來像被纏上了?
守村打了個響舌,一臉不滿地向生島走去。
「過分了,生島先生!你該不會又說了什麼奇怪的性騷擾發言吧!
小空!你給我盯著生島先生,別讓他做出什麼下流的事情!
呃,你的名字是……坂田小姐?不好意思,雖然他沒有惡意的,問題發言的次數已經不能用時不時可以形容的人了。如果他做出什麼失禮的行為,儘管說他就好!」
那個老實的傢伙收拾對方的這一幕真讓我吃驚,守村繼續主動地向來迎接的每位工作人員打起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守村。這次承蒙關照了。
嗯,謝謝,都是托您的福。承蒙關照。拜託您了。」
他親切的鞠躬,不帶卑屈也不帶嘲諷,而是堂堂正正的客席演奏家的風範。富士見雖然小,但也是一個小樂團,守村作為首席也積累了不少對外打交道的經驗,這些卓治當然不會知道。
在車站門口的儀式結束後,卓治便按守村的意願把行程變更告知了清子,把款待生島和他兒子的任務交給了對方,守村兩人便坐自己的車向著文化會館出發。。
「誒,你開的車挺好的嘛」
「你呢?你開什麼車?」
「我沒駕照呢」
「是嗎?」
「錯過了考駕照的好機會了。不過到了那邊比起開車,坐電車和地鐵會更方便」
聊著聊著,就到了文化會館了,執行委員們正搬著接待處的桌子準備售票工作。首先是音樂廳的場地確認。
舞台上已經擺上了花籃,守村站在舞台上,望著還空無一人的客座,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看向了卓治。
「沒想到我的第一場個人獨奏會是在這裡舉辦呢,怎麼想都沒想到」
他這麼說著,淡淡的笑容裡透著一絲勉強,是我的錯覺嗎?
啪啦啦啦啦,我轉頭看向了鋼琴聲傳來的方向,是桐之院在試彈。
「咦?這有點……」
「是的」
守村疑惑地歪著頭,桐之院點頭回答,然後看向了卓治。
「有調律嗎?」
「什麼?」
「在獨奏會之前,鋼琴要重新調律確保精準,這是常識來的」
「啊,不,我想音樂廳應該會負責的」
這麼說純屬找台階下而已。鋼琴要調律什麼的,卓治根本不知道。當然也就談不上確認什麼的了。
「那麼請即刻重新調整。雖然只是差了一點點音準,但是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桐之院淡冷冷地說著,從鋼琴前站了起來,宣示著不容置喙的態度。。
「能帶我們去後台嗎?」
「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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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把兩人帶到後台準備間後,村上便說要找音樂廳管理員處理剛才指出的調律問題。這時守村追了上來。
「抱歉,村上。」
他撓著腦袋,說出了道歉的理由。
「桐之院說話口氣聽起來不可一世,只是因為他生來就這樣。並不是故意讓你不高興的。」
他的這番話,讓卓治想起了高中時候的守村,他就是會在意這種小細節的人。卓治笑著說「你不用擔心」。
「該我道歉才對。各方面準備不周真是不好意思。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辦這種古典音樂的獨奏會。」
「嗯,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緊張而已啦。一想到那句『衣錦還鄉』,不自覺地肩膀都僵硬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你邀請我來,我肯定不會讓你丟人的」
要是讀書時能多和他交往就好了,卓治想著不露聲色地望著在眼鏡另一側守村的眼睛。
如果問卓治還記得這傢伙什麼事情,大概就是挺認真挺老實又不起眼的傢伙,還有好像得了什麼紅臉症似的動不動就臉紅……現在這傢伙感到多大的壓力,卓治還真看不出來。。
但是,本人都說了“現在感到緊張”,那肯定時有一定壓力的。
對的,已經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當時就覺得這個表面看起來老實的傢伙事實上很要強,寧可硬撐著也不願意示弱。而且估計現在還是老樣子……
這麼說來,這個看起來平靜的表情,其實是緊張的不得了?
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沒有看起來的有肉,卓治反而嚇了一跳便說道。
「生島老實也好,桐之院小弟也好,真讓你操心了呢」
「誒?哈哈,沒那回事啦。看起來是那個調子,但是試著跟他交往的話你會發現生島先生也是個好人,桐之院也是的。因為擔心我會失敗,特意買票陪我來的。其實就是迷信啦,說有他在我就不會緊張了。真是不可思議。」
「是嗎。交到這麼好的朋友?那就好。好了,調律的事情我要抓緊去辦了」
「嗯,抱歉了。」
「你別在意。那是俺的工作。
還有缺啥別的嗎?」
「貴重物品要不要寄存在事務室?」
「不用啦,就是演出服和帶回老家的禮物。放這裡就好了」
卓治直奔會館的事務室,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安排了調律師,回到準備室一看,裡面沒人。
要尋找的當事人守村此時正在無人的音樂廳的舞台上做著演奏熱身的音階練習,他的朋友則坐在客席的一角聽著守村的練習。
「覺得怎樣?」
守村向客席的桐之院問道。
「相當不錯的音樂廳。」
桐之院回答。
「音響也很好,殘響也適度」
「是嗎」
「和獲獎音樂會那時相同的心情來演奏就可以。沒問題的,我來保證。」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說完,守村舉起了小提琴準備演奏,卓治就錯過了出場的時機了。
守村伸直了背,把小提琴放在了肩上做好了演奏的準備,守村的身姿散發著一種緊張感,讓人不敢跟他說話,現場的氣氛都被他改變了。
卓治不由自主的屏息靜聽,那裡流淌著一種他從未聽到過的清冽的音色而又甜美的旋律,讓人聽得渾然忘我。
卓治自我介紹的興趣欄上並沒有寫到“音樂鑑賞”。平時開車也是把收音機調到本地台,聽音樂也好,聽新聞或者諮詢節目或主持人閒談也好,都是當時在放什麼就听什麼。在家裡只會看衛視的體育節目,卡拉OK唱的也是為了交際學的流行演歌或者POPS。卓治並沒有純粹作為愛好而傾心在音樂上的經驗。
……雖然在沉迷大胸好身材的偶像時也曾經買過CD,但後來為了買寫真集,半價就轉賣給朋友了。因為比起歌聲,那些泳裝照更適合打飛機。
如果對大眾的POPS也是如此興趣缺缺的話,搖滾爵士之類的就更不會沉迷了,古典音樂也就是音樂課上的催眠曲,有記憶的也就是那些廣告BGM耳熟能詳的曲目而已。而且也說不上是有意識去聽,聽了也不會感動。
也就是說這個沒有古典音樂素養的卓治,居然聽得出了神。甚至看得入了迷。
用微微張開的肩膀和下顎托住小提琴,跳動的左手手指和用右手拉著弓,守村美妙的身姿把緊張和放鬆的平衡關係處理得恰如其分,甚至讓人心生羨慕,要是自己也能如此自在地操縱樂器那該多有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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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演奏結束後守村放下了弓,卓治拍手鼓掌。事實上這只是第一樂章結束而已。
守村驚訝地回頭,竟然有人在聽,他害羞地笑了笑。
「唉呀唉呀,果然還是現場聽震撼啊。你太厲害了!」
「啊哈,謝謝」
客席上的桐之院對撓著頭的守村說到。
「第二,三樂章的彩排怎麼安排?」
聽完卓治才察覺自己在中途打斷了演奏。
(沒見識真是丟人啊)卓治想再裝不懂混過去會更加丟人。
「抱歉,打攪你了」
卓治道歉道。
就在此時有一位拿著大錘子的年輕女士從舞台後方走來。
「我來調律了」
她低了低頭說。她穿著的夾克上面印著卓治也聽說過的樂器店的LOGO。
守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大概得花一個小時吧?」
他問調律師。
「啊,是的呢」
「請多用心一點去調整」
守村又加了一項要求,然後轉向了卓治。
「這附近有能喝咖啡的地方嗎?」
「能喝的咖啡?還是好喝的咖啡?」
「啊哈哈。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正經的咖啡比較好。」
「那就去『咖啡館』吧。走個五六分鐘能到」
「是新開的店嗎?」
「啊……是啊,是守村去東京後才開的店呢」
「這裡出去後往哪邊走?你只要告訴我在哪裡就行。村上還有別的工作吧?」
「嗯……差不多到接待人員和停車場工作人員集中的時候了。不過,沒事,我帶你們去。」
「不用那麼客氣啦。我好歹也是本地居民呢,我們隨意反而更輕鬆。我在我們樂團舉辦定演時也兼任主辦方工作人員,開演前幕後的準備工作有多忙我也是知道的。」
「是嗎?不好意思。地方很容易找到的。就是從這齣去後往左走,第一個拐角轉彎就到了。」
「嗯。待會見。等調律結束我們就會回來了。」
從舞台下來走到客席的守村手裡提著小提琴盒,和桐之院兩人走向了出入口。
「啊、餵!那個要不要寄存?或者放到休息室裡」
剛說完桐之院扭頭盯著他說。
「這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交給不識貨的人保管的廉價樂器。」
卓治聽到守村小聲地責備了對方。
「抱歉啊,謝謝你。其實這是從借來的樂器,不親手提著放心不下。抱歉啊」
卓治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目送兩人離開,他們可能覺得我神經大條吧。看來自己的音樂知識真是太欠缺了。
pong~pong~pong~傳來了敲擊鋼琴的聲音。調律開始了。這時正準備走向大堂的桐之院轉過身來,停下了腳步。
「你!」
他對著調律的女士喊道。即便站在禮堂最後的位置,桐之院的聲音輕鬆地就能響徹禮堂。
「冒昧請問,你是用音叉來調律的?」
「啊,是的,是這樣的。」
調律師邊比劃邊回答。
桐之院向守村說了什麼,交談了兩三句後,又回來了。他走上舞台,對著調律師說。
「我來弄吧」
「你說什麼?」
「借用一下您的工具」
「啊、等等」
調律師一臉茫然地看著卓治,卓治也是同樣地一臉茫然。
守村走了回來,便試著問他。
「他會弄嗎?」
「他自己提出來的」
似乎聽到兩人的討論,桐之院轉過頭來說道。
「用音叉是機械性的調律,會讓人覺得微妙地有點不舒服。剩下的只能靠耳朵聽來調整。」
「桐之院君有絕對音感。我可做不到。」
守村說的時候一臉全心信賴的表情。
工作被搶走的調律師也只好放棄掙扎,走下了舞台。
「一直學鋼琴到中學,即便從技校畢業,我也對自己的耳朵沒有自信啊~」
輕聲的自我安慰的話語被守村聽到了,他便笑著寬慰對方說。
「實在抱歉,這位,是專業的指揮家。」
至於這能起到什麼安慰作用,卓治就不知道了。年輕的女調律師恍然大悟地點著頭。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桐之院圭。之前指揮M響時也會出演電台節目,今年要去歐洲了,國內能聽到他演奏的機會應該沒有了。不管六月會指揮我們的市民樂團」
這時桐之院正拿著扳手之類的工具,邊敲著鍵盤,邊擰緊或擰鬆鋼琴的琴弦、
「守村先生」
他叫到。
「這邊要耗上一段時間,請你先去喝咖啡吧」
「啊,嗯,我也不是特別想喝。我就在著看著你幹活吧」
「是嗎」
桐之院若無其事地點點頭繼續埋頭乾活,卓治看他似乎挺高興的樣子。
「你們在音大認識的?」
「桐之院君嗎?不是,他來我們樂團指揮時認識的」
「樂團是指交響樂團嗎?你有參加?」
「嗯。叫做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雖然技巧不是很好,都是些好人。」
「哦」
調律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真沒想到你還會幹這個呢」
「家裡的鋼琴微調也是自己調的嗎?」
「啊,是那樣的嗎?我都沒察覺呢。你是在哪裡學的?」
「手把手教我學小提琴的那位,在他放樂譜的手提包裡總會放著一把調律用的小錘,為的是鋼琴的琴音不合意時可以自己調」
「原來這樣~」
「話說回來,現在還有時間呢」
「啊,咖啡嗎?嗯,那就走吧」
卓治目送並肩而行的兩人,心想他們關係真是好啊。應該不會好到上廁所小解也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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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看過音樂廳後,在與圭兩人走向咖啡廳的路上,我似乎不自覺地發出了嘆息。
「怎麼了?」
我被問道,
「你問什麼?」
我反問道。
「剛才,你嘆氣了」
「啊,是嗎?剛才沒注意到」
「交涉的事就交給我,你不需要操心」
「唔~交給某人的話,後面打圓場時候才麻煩呢」
「是這樣嗎?」
「嗯,請你再高抬貴手一點。村上君他們沒有惡意的。調律師也很慘。」
「……啥?」
吹過來的冷風似乎聞到山上殘雪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想把故鄉的味道融進我的身體。
今天我要在這里辦獨奏會了。今天,在這片故鄉的土地上……
現在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的感覺,但還是有點緊張,很奇妙的感覺。
「剛才我想的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在那個音樂廳辦獨奏會呢。並不是在想村上君他們不夠周到」
「姐姐們也會來吧。」
「嗯。姐姐們還有那些能來的親戚都一起來。因為就住附近嘛。喪禮上能幫上忙的那些人吧。」
「還有就是讀書時的各位同窗吧。」
「還有被農協推銷演出票的人說不定也回來。」
對古典樂有興趣的傢伙,充其量也就兩三個人吧。陪別人來的聽睡著了的,雖然我不想看到這樣的觀眾,但也沒法控制呢。
「還有就是東田老師」
「是在這邊學藝的老師吧?」
「嗯,就是剛才路過那個東田醫院的老闆娘。啊……演出票有沒有給她呢。我之前拜託過村上君的。」
「待會去確認一下。」
「我已經寫過信了。演出票也沒必要特意從東京這邊寄過去嘛」
在這家挺時尚的咖啡廳休息了約三十分鐘後,我們回到了音樂廳。
「看來那是排隊入場的隊伍呢」
聽到圭這麼說我才發現了前面排著一條十人左右的隊伍。
「你看,那位不是都留島先生嘛?」
「啊,看起來是的呢」
「他不會特地從東京趕過來吧?」
「當然是那樣啊……」
圭一說完,就快步向都留島先生走去,把我留著了後頭。我也追了上去。
在我趕到前,圭已經在和都留島先生交談起來,我只來得及聽到都留島先生的回答。
「啊ー不、這」
聽他那難以啟齒的口吻,我馬上反應過來了。都留島先生也注意到我,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是為生島先生來的吧」
被我說中了。
「後半部分可以聽到生島先生的獨奏哦。我也很期待。」
我有信心拉的樂章現在就只有《雨之歌》而已,所以就這麼安排了。
生島先生竟然說出“獨奏會要收演出費”,而且開價一場演出一百萬日圓,我一聽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還好圭出面交涉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認為生島先生也是有要求收演出費的權力的。免費給我伴奏的交換條件是我要給他做飯,但伴奏和獨奏會演奏是兩回事嘛。
不過圭也沒有說完全免費。
「和『音壺』的報酬一樣就可以」他一說完,生島先生就抗議了,
「那還不如不收」。
音樂家的報酬和地位是直接相關的,自己的演奏低價出售還不如打著“友情演出”做個免費的志願者好,起碼不會降低自己的地位。
那麼在『音壺』彈一曲一千日元又算什麼?圭問道。為了糊口彈的才是這個價,現在是“為了彈琴而吃飯”,心境不一樣了。要再次作為獨奏鋼琴家復出了,所以對報酬的要求也復活了。
這麼想來,我剛認識生島那會,由於被古典音樂界放逐而變得相當懶散。那麼有能力的鋼琴演奏按一首五百日圓,一千日圓地賤賣,不知因何緣由,現在幹勁和自尊心又回來了。
估計小空的存在是其中一個契機吧。他們還約好了等小空以後上台演出時,生島先生要當伴奏的呢。。看來他想要回美國,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小空呢。
話說回來,這次我的“獲獎紀念獨奏會”後半場都是靠生島高嶺的特別演出撐場的。
圭雖然內心十分不滿,但也沒辦法啊。我目前除了《雨之歌》以外,能達到相同水平的就只剩《G弦上的詠嘆調》了。更何況只給我兩週準備時間,現在突擊其他小品曲目也來不及啊。那種東西怎麼能在觀眾面前演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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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回到後台,看了看手錶,指針已經過了一點鐘了。生島先生還沒有出現。
「要不先換個衣服。是不是還有點早?」
「不是挺好的嗎。衣服很適合你」
「那麼奇怪的回答。」
「是嗎」
「但是也沒別的事前可以做」
「出演前匆匆忙忙換衣服也不好吧。說不定有客人會來呢。」
「嗯。對哦。不知道姐姐們會過來嗎。總覺得出場前看到她們,反而會更緊張呢。」
「那樣的話,我來給你當看門狗好了。」
「現在禁止進入、這樣嗎?哈哈哈,嗯,說不定還真要拜託你呢」
「禁止進入從開演前三十分鐘開始就可以了吧。如果太早進入緊張狀態的話,出場時都累了。」
「嗯。……噗嗤」
「你笑什麼?」
「只是覺得你這個經紀人演的像模像樣的。」
「這是我的榮幸」
說著圭輕輕點頭,打開放在桌子上的禮服袋,開始取出襯衣和褲子之類的。看來是打算幫我換衣服了。
「你這樣,與其說是經紀人還不如說是侍從?」
「我願意侍候你」
「侍候呢……」
「昨晚那個像是倒錯play,感覺好羞恥的。」我瞪回去,結果那個足控色情狂笑著回我(但是感覺不錯對吧?)。
我想說,這不是好還是不好的問題。
換過襯衫和褲子,接下來是腰封。
「這個釦子說句真話實在是太難扣了。」
我手忙腳亂地哀嘆著。雖說這才是正規款式,燕尾服腰封的釦子不是把縫好的釦子扣到鈕扣孔裡曲,而是把釦子尾部穿過孔,然後用金屬環的鋼針卷兩圈,類似鑰匙扣那樣的金屬環。。
再加上腰封是白色棉製的質地,要是扣到金屬環上不順利的話,手上的污垢還會蹭在上面,得趁著指尖還沒出汗的時候早點弄完,不然就得帶手套了。
「啊——受不了了——還是換成安全扣吧」
我剛下完決心,圭就建議道、
「我來弄吧」 。
「這種服裝本身就是要別人幫忙穿的。因為是貴族階級穿的服裝呢」
接著他一臉得意地從外套的口袋裡取出的是……手套,還是像手術帶的那種薄橡膠手套。
「那個是……」
「反复實驗的成果,帶上它就可以順利套上金屬環還不會手滑。伊澤可以用尼龍白手套熟練地扣上,但是我還沒達到那個水平」
「……難不成你還專門練習了?」
圭扣普通的釦子都很不擅長的。
「是的,為了你>
と外面はハラハラするはど倣岸不遜な無愛想で通している男は、甘さ垂れ流しの顔で言った。
「……你就那麼喜歡主僕遊戲嗎?」
「是的」
圭厚顏無恥地回答道,套上手套的手開始替我扣金屬環了。。
「失禮了。勞煩您抬頭挺胸」
「嗯、好的」
「我給你係領結」
「誒?不用了」
「我想給你係」
回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我低下頭看著站在我面前,正彎著腰在我胸前為我扣釦子的圭。
「我說……你是不是又什麼話要說的呀?」
「沒有啊、好了」
圭繞開了我的問題。。
「我是不很手快?但是這個手套的難點就是太貼合了,帶和脫的時候都很麻煩,還有一股橡膠味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把手套脫了,從桌子上拿起了領結。
「你聽我說,圭」
「把下巴抬起來」
「嗯,好的」
看來這也是練習過了,我還想著這系領結的手法真流暢,忽然就被對方拉過我的肩膀,緊緊地抱著。
「圭?」
「什麼事也沒有」
耳邊響起的男低音,聲音中帶著一絲苦笑。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這種心情……主要還是對深愛著的你的獨占欲,應該沒錯了。但是另一方面也覺得很自豪……總覺得心情很複雜」
「抱歉,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
「啊,我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圭的話。
「啊、在的!請進!」
在我回答的時候,圭就走去開門了。
「是來會面的嗎?」
圭生硬地問道。我聽到了女性的回答。
「是的。你好。敝姓東田」
哇!?是老師!
我急忙跑到被圭擋住的門口,圭回道、「讓您久等了」
比我早一步把人迎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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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進來的是東田老師和一位大學生左右年紀的,應該是老師的女兒由布子吧?
「你好,真是太久不見了。這次承蒙關照……」
我剛開口還沒說完,
「哎呀,悠季君你現在真是優秀~」
東田老師興奮得假聲都出來了。
眼前這位是從第一把位手把手指導我入門,還把我合格地送入音大的,我的第一位老師。現在看著依舊很年輕……看起來甚至比我印像中還要年輕呢。旁邊那位輕聲軟糯的千金也同樣沒變。
不過老師本身也挺年輕的。現在看來我入師門當時估計還是三十來歲吧。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一時興起執拗地求著父親給我買小提琴,看著教程自學了半年終於讓他們認可我是認真的……還是我母親替我找到的東田老師。
電話簿黃頁上雖然能找到幾家“鋼琴教室”,卻找不到教小提琴的老師……後來估計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在自家開小鋼琴教室的東田醫院招贅的少夫人,就是音大小提琴科出身的。上門請託“能否請您指導我家兒子呢”」,對方答應OK了。
學鋼琴的大概由五六個人吧(和其他小朋友只在發表會上碰過面,其實也不是很熟。所謂的發表會還是和其他鋼琴教室合辦的)、來學小提琴的就只有我一個。
「獲獎音樂會的演奏太醉人了。那天不巧沒空,只能在電視上看了,真應該去現場聽呢~」
「在東京也是沒辦法的」
「所以我今天真是非常期待。
所以悠季君,你要好好加油哦。說真的,我教的孩子能考上音大的就只有悠季君一個,還能在全日音這種大賽中獲獎呢!」
「都是托老師您的福」
我是打從心底這麼想的,便如此回答道。
大學入學考試涉及到的副科鋼琴也好,音樂基礎也好,都是東田老師指導我的。
從春天直到秋天騎著自行車,下雪的時候就坐巴士,學校放學我就去學琴。在里屋一邊吃著老夫人(老師的母親)給我的飯糰,一邊等著前面的孩子下課。
「你要去意大利留學對吧?」
「是的。大學的恩師認識羅斯馬丁老師,還給我引薦了」
「這麼回事啊。好好用心學哦。這句話沒必要跟悠季君說呢。你本身就是個努力好學。我家由布子要是也能像悠季君那樣熱心練習就好了。」
「哎呀,我不也有在好好練嗎?」
一副大人模樣的由不子小姐一臉不滿地插嘴說道。。
「還考上了武藏野音大呢」
我笑著打圓場。
這位獨生女由布子小姐,從三歲開始就跟著新潟的老師學小提琴,我雖然比她年長但小提琴學得晚,總是比不過她,常常讓我很受打擊。
「你看將來不是比我還有出息嘛>
「我只是個用來招女婿的擺設而已」
由布子小姐不屑地說道。
「由布子、怎麼能這麼說呢」
老師一臉責備地說道。
我急忙換了個話題問,
「說起來,老夫人身體還好嗎?」
接著我們開始交換各自的近況,圭作為能夠節省一半租金的同居人介紹給對方。
「差不多到開場前三十分鐘了」
圭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待會慢慢欣賞你的演奏」
「我都緊張起來了。」
「不要緊的。我看今天悠季君的臉色也很放鬆。以前發表會出場前緊張得臉都發白了,嚇得我也慌了~」
「現在內心也是一樣緊張的。」
「真的變成熟了呢。祝你演出成功」
我向正微笑的老師說,
「好的,我會全力以赴」
說著便把老師送出去了。
正當他們走出門時,由布子小姐朝我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什麼想說,但最終也沒有開口,就跟著母親離開了。
「請開始調弦吧」
桐之院經紀人在一旁催促著,由布子小姐眼神留下的疑問就忘記了。
原計劃下午兩點半開場,三點開演,但因為觀眾入場還沒有結束,有人來告知順延十分鐘開演。
去外面確認情況的圭回來,一臉失望地描述給我說,
「主辦方招攬觀眾時沒考慮到容納人數。已經是滿座的狀態了,連通道都擠滿了觀眾」。
後來打聽到的情況是,有很多類似東京那樣的縣外自駕觀眾前來,還有農協各個支部總動員接送用的小巴,之前預留的停車場空間不夠,村上他們這些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里里外外亂成了一鍋粥。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生島效應”。
本來他們增發了五成的入場券就是無謀之舉了。當然村上對我做出的“禮堂滿座”承諾也算是實現了,也算是誤打誤撞吧。
最後,開演比預定時間推遲了十五分鐘。負責主持的是本地電台女主播拿著話筒向觀眾宣告演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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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我坐在了舞台邊上的椅子上,和生島先生並排坐著,聽著帷幕那邊開幕致辭,等候上台。
圭站在我們的身後,向我發出(你可以的)安撫信號。旁邊的小空則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後台的樣子。
容貌姣好的女主播開始說明舉辦這場獨奏會的理由,
?那麼,接下來?
承上啟下介紹到。
?請S市教育局長致祝詞。
新發田勝介教育局長,請上台?
第一位來賓的致辭還用到了鄉里的榮耀這麼誇張的說辭,聽得我哭笑不得。
?接下來有請S市農協工會,北田二郎農協會長?
這位的致辭也是長篇大論,連我在哪裡上幼兒園都介紹了,真是服了。
拿著安排表負責調度的村上向等待中的女主播說
「待會的個人履歷介紹刪掉吧」。
「誰叫農協會長全講完了呢」
「那麼,從這到這都跳過了。『接下來演奏馬上開始,請各位欣賞』從這裡開始怎樣?」
「嗯。剛剛耗費了很多時間呢」
村上看看時間表又看了看手錶的時間,轉過頭來用眼神問我(這樣行嗎?)(OK的。)我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北田農協會長,感謝您的致辭。那麼接下來有請守村先生為我們演奏。曲目是勃拉姆斯作曲『小提琴奏鳴曲第一號G大調《雨之歌》』第七十八號作品。伴奏,生島高嶺先生。?
主持人介紹的同時,降下的帷幕開始徐徐升起,來賓致辭時安靜的客席開始喧嘩起來,直接傳到了後台。
有些人當作看歌謠show或農家戲來的,估計還打開便當邊吃邊看,音樂廳內傳來了幕之內料理香氣和酒香歌。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因為發現沒有自己擔心的那麼緊張。
「祝你演奏成功」
圭說著從背後推了我一下,我就踏上了舞台。
我盡量地把步幅控制的大一點,堂堂正正地走到鋼琴前的演奏位置,然後轉身面向觀眾。在名副其實滿座的觀眾充滿期待和鼓勵的掌聲中,我朝著應該就座的姐姐們以及熟人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在聽到生島坐在椅子上重重的聲響後,我抬起腰,架起了小提琴。
跟隨著dangdang簡樸的前奏,我拉下琴弓拉起了開頭的樂句。
……那一天,我學到了“聽眾”和演奏家之間的兩種互動關係。
一開始抱著聆聽的想法來的觀眾和不是那樣的觀眾,在不同人面前的演奏真是天差地別。
我自認為當天我的演奏不能說得上很差。但當我拉完最後一個音,雖然也有掌聲,但我聽著會覺得(掌聲很敷衍),(應景地拍拍手)。雖然也有人喊bravo,估計是村上安排的友情喝彩吧。
觀眾席上約有六成老年觀眾,平時也沒聽古典音樂的習慣,對古典音樂也沒興趣,一臉很無趣的表情。還有老師帶隊前來觀演的小學生們,一臉“啊終於結束了”的表情。雖然也有熱心聆聽的觀眾,但中途還有小孩哭鬧了幾次。當母親估計也不知道應該要小孩能控制情緒才能進場的禮貌吧。
礙於青年部面子,給賬面沖賬而來的大部分觀眾,我沒有辦法把我想傳達的感動傳達給他們。感覺難演就是因為這點。
越光小姐上台給我獻上了一大束花,雖然我笑著收下了,可心情卻低落到了極點。
在約定好的掌聲中,走上台的主持人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非常感謝。讓我們聽到了這麼精彩的演奏。
接下來請守村悠季先生給我們致辭。?
啊,突然記起來有這麼一個環節,我把手上的花束和遞過來的話筒交換了一下。。
讓我想想……
「謝,謝謝各位從百忙之中抽時間來參加,非常感謝各位。」
我回想起在新幹線上練習的感謝詞,說到
「我還是第一次站在這種地方,拿著麥克風講話,太緊張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悠季,鎮定些!」
這怒喊的聲音是光子叔母吧?
「啊,好的。」
我一回答,結果滿場都笑了。
「yuki少爺!剛才真棒!」
「噢,太帥了!」
「守村君~~~!」
親戚還有熟人以及女同學們的聲援聲中,我笑著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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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真的很感謝各位。感謝大家今天來聽我的演奏,感謝農協青年部的各位給了我今天這樣的機會,還有……准許我任性地選擇成為小提琴家,去世前仍一直支持我的雙親,以及一直守護著我這個不肖弟弟的姐姐們,我衷心地感謝你們。謝謝。」
我朝大家鞠躬,台下送來了比剛才更加溫暖的掌聲,我認為這結尾還算挺成功的。
當我們從台上下來後,廣播宣布進入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客席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因為上廁所的,到大堂走兩步放鬆的人們都得先越過那些坐在通道上的人群。
「呀,太棒了!成功、成功!」
村上滿臉笑容地對我說。
「謝謝你」
我笑著回答他,和一直等著我的圭一起朝後台化妝間走去。
生島先生分配了另一間化妝間,我向生島道謝
「你辛苦了。謝謝你」
說完,我們就進去化妝間了。
「你辛苦了。剛才的演奏很精彩。」
圭一邊給我倒茶,一邊說道。
「嗯。謝了。」
我苦笑著回答,一邊開始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裡。
「結果不滿意嗎?」
圭問我說。
「啊,沒有」
我答道。但感覺沒說清楚,於是我繼續說道。
「都是走關係動員來的觀眾,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後來又覺得這麼說不太好,自己反省後補充道。
「沒有把我想傳達的東西傳達給對方,說明我火候還不夠。算是給我上了一堂課了」
「理想當然是希望不管面對怎樣的觀眾,自己的演奏都能打動對方」
圭正說了個開頭,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來的是拖著外甥們的芙美子姐姐她們。
「哎呀,太棒了」
「你這套燕尾服很合身嘛」
「剛才的曲子,好喜歡ー。真好聽呢」
「今晚回家裡住對吧?」
「嗯,等慶功宴結束就回去,我想到家時間會有點晚。純一郎你們剛才有在乖乖地聽呢,真乖。」
「悠季哥哥好帥呀」
「帥哥!syupin!」
「啊哈哈哈,那演的是什麼電視節目?」
東田老師也來了。這次還帶著老夫人,還給了我一些留學用的零花錢作為餞別。
「悠季君,那個」
東田老師正想開口。
「媽,別說了」
由布子小姐一臉不悅地說。
「哎呀,不要緊的」
老師掏出了一張CD,像說悄悄話似的壓著聲音說。
「就那個,想要個簽名」
「啊,羅斯馬蒂老師的?」
「我是老師的頭號粉絲~」
老師雙手交握放在胸前,發出了女高中聲一邊的尖叫,看來是準備遞給我帥哥埃米利奧.羅斯馬蒂最帥的場刊了。
「姐姐們還繼續聽嘛?」
「說道這,純一郎他們似乎已經到極限了」
「太可惜了。最好還是聽聽。生島先生的鋼琴真的不是靠吹的」
把姐姐們送走後,我們去了舞台的後方。客席已經坐滿了,我們就在這裡欣賞吧。
終於,下半場要開演了。
?由我向各位介紹,下面有請生島高嶺先生!?
在前排就座的生島粉絲們迸發了期待已久的掌聲,在場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鼓掌。
生島先生的屁股穩穩地坐在琴椅後,開始演奏的是貝多芬的《命運》。
突然迎面撲來的超級壓迫力奏出的「噹噹噹噹——!」,讓躁動的小學生嚇得眼睛瞪得大大的,連正在哭的嬰孩也屏住了呼吸,正要打瞌睡的老頭老奶奶也醒過來了。
?命運?只彈奏了第一樂章,接著曲風一轉唱起了親切的日本童謠《月之沙漠》……第三首竟然是西貝柳斯的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三樂章。就是我在日音賽總賽彈的那首。
開頭的樂隊部分一路飛馳,踢踏踢踏重重的低音,讓我腦中浮現起重達一噸的巨大挽馬,長長的鬃毛像圍脖一樣延申下來,下肢長得粗壯。
像北海道挽曳賽馬那樣的,長得結實適合幹力氣活的馬。
那傢伙踏著強健的馬蹄,彷彿連狼也能踩死似的,踢踏踢踏地在雪原上奔馳,拉得那原本沉重的雪橇也變得輕快起來。
御馬者加速的心跳聲,以及周圍的風景正在被紮實的線條逐筆勾勒出來。
年輕的御馬者穿著厚厚的防寒毛皮外套,散發著汗水的味道,讓人想起在西洋畫上看到的食肉人種精力充沛的模樣。
呼嘯著的風雪,以及飛奔的馬蹄如推土機一般掀起的雪粉,所有的畫面都活靈活現地呈現在眼前。厲害……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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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要是三條小姐也能聽到就好了,還有她那位彈吉他的男朋友。
在總決賽前,三條小姐特意安排讓我在LIVE HOUSE聽到了搖滾樂隊版的西貝柳斯。當時受到的衝擊也確實讓我驚呆了,但生島先生用鋼琴演奏的,則是有著大地支撐般的震撼力……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不愧是專業中的專業,實力與牙醫小哥(那位吉他男友)的業餘愛好者水平相比,差異竟如此一目了然。
……我的西貝柳斯也是不足一提。相比之下,充其量也就是蒼白的描線畫罷了。……雖然我很不甘心……
他加入了好幾處即興發揮的演奏,剛進入尾聲的高潮部分後,噹噹噹噹當!充滿力量地震撼著觀眾的耳朵。
僅用一台鋼琴就能奏出如此大的響聲,在讓人驚訝的音浪中,上了年紀的把身體貼緊了椅背,小孩子眨著眼睛探出身子來,懂音樂的人則瘋了。
「哇」
我不自覺地發出了感嘆。
「鋼琴彈成這樣,低音弦要斷了吧!哇,又斷了!不簡單~」
「那個男人是打算砸掉一台鋼琴吧」
圭不小心說漏了嘴。
正當這位『野獸派天才鋼琴家』用『轟隆的重低音咆哮的鋼琴』彈奏完最後的噹噹噹噹當!!後,生島先生突然站了起來,向著客席揮舞雙手,
「I'm the king of piano」
他咆哮著。
潮水般的掌聲,興奮到極點高喊著生島名字的,還有指哨聲混在喝彩聲之中。
只是我想像中美國動畫裡演的把鋼琴砸得稀爛的場景,到最後也沒有出現。
後來我去瞧的時候,原本還算結實的琴弦也斷了五六條,結果其他的琴弦和琴錘的棉墊以及其他零部件已經破得不行,得大修的樣子,看樣子似乎買台新的鋼琴比用修的還要快。
全場觀眾站起來喝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客座的各個方向扔到舞台上。
天啊,不會吧!是彩頭?
有幾位像是本地的老奶奶模樣的人,撥開了通道上的觀眾三三兩兩地來到了舞台跟前。
奶奶們招著手把生島先生叫到了舞台邊上,有的往生島的脖子套上了用一千日元做的花環,有的把一萬日元的鈔票拿回形針夾在襯衣的邊上,還有的朝著他褲腰帶上塞錢之類的。
「我的天啊~、給他戴“花"了。又不是班主公演~」
「花是指?」
圭問道。
「說是買花的錢,就是小費了。」
「哦」
換做是其他來日本演出的音樂家真不知道會給什麼反應呢。但生島先生倒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和給他戴花的奶奶們握手,親親小臉,親個嘴什麼的服務周到。
越光小姐上台獻花,手上的花束被他無視掉了,直接把人抱起,也不管人家翻的白眼,順著歡呼聲抱著人從舞台的這邊跑到另一邊,一臉滿足地回到了後台。
好不容易被放下來的小姐姐,漲紅了臉拿著花跑走了。
「太棒了!」
我說道。觀眾們的掌聲還在持續著。後台的工作人員也一臉興奮地鼓掌。
對於我的稱讚,生島先生回了一句,
「嘿」
他聳了聳肩。
「TAKANE,太有意思了!像坐過山車似的!」
他抱住飛撲過來的小空,然後說道。
「我餓了」
「精彩的演奏。」
圭一臉認真地說,
「托您的福,他們把悠季的演奏全忘光了吧。」
他補充完便轉過身。
「我們走吧,悠季」
「啊,等我,圭!」
但圭卻急匆匆地走掉了,我困惑地撓著腦袋。
「用得著那么生氣嗎,我本來就不能和生島比嘛!」
我抱怨著,忽然有人在用力揉我的屁股,嚇得我趕緊轉過身。
「你!你在幹嘛!」
問也是多餘的,生島還抓著我的屁股揉來揉去,一臉猥瑣地說道。
「要不要來當我的HONEY?那樣的話,以後我隨時都可以讓你當我的演奏暖場」
村上他們這些工作人員還在身邊呢,也不曉得把聲音壓低些。
「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怒罵回去。
「我怎麼會去當你的HONEY!?別亂開玩笑了!」
真服了,這裡是我老家所在的農村,同學還有其他人就在我面前,這個離開了鋼琴就只是個流氓的臭男人,要是他說的這些混賬話被誤解成了流言傳出去,不知道會給姐姐們添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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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島先生卻很不正經地笑著說,
「以你目前的技術,想要開獨奏會還早一百年呢。讓你給老子暖場,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哦」
一臉招人討厭的表情扯著滿嘴的胡言。
我也跟著氣上頭了。
說的沒錯,我和你比起來就像太陽和電燈泡那樣,根本沒法比。這點我承認!
「讓我一輩子靠著你生活,我才不干呢。我雖然不像你是天才,但請你不要認為我就沒有自尊心和夢想。我也是」
正要說下去的時候,彷彿喉嚨被什麼東西塞住似的,我緊緊地咬著牙。
怎麼回事,可不能哭啊。不能因為贏不了對方就絕望啊。這樣的話,就拉不了小提琴了。
那就這麼說吧。
「我不會讓你等一百年的。所以我才要去意大利。十年,不,五年我就能讓你刮目相看。
幸好生島先生是鋼琴家。這樣我就不用費勁找伴奏了呢。反正謝禮不就是給你做一頓飯嘛」
這是僭越,是在虛張聲勢。但是我不會放棄小提琴的,所以我選擇和你槓上。
生島先生邪氣一笑,給我的回答卻是,
「我的安可,要不讓給你?給我做一天的飯唷!」
話說回來,外面的掌聲還沒停!
「嘿、清~子~!啤酒拿來!」
生島先生大喊著,農協的女員工連忙送來了一升的啤酒,只見生島舉著酒罐咕嚕咕嚕地就喝光了,慢悠悠地走上了舞台。
「什麼!?那個,你等等!」
他不會是打算用這台斷了好幾根琴弦的鋼琴演奏安可曲吧!?這個生島居然……還做到了。而且演奏還不會讓人覺得是用一台破鋼琴演奏的。
他到底是在哪裡學的呢,先是美空雲雀的『柔』,帶有大量裝飾音的演歌,然後是最近的熱門歌曲還有動畫歌曲糅合在一起回饋觀眾,這場音樂盛宴再次讓觀眾沸騰至最高點。
啊,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呢……能遇上這樣的人,我也夠幸運的。可惜的是馬上就要分別了。
但是我的這份尊敬和敬愛之情,由於生島在慶功會上引發的大騷亂,讓我氣得全沒了。
住口,真是的!還有女性在席上呢!你的字典裡面連“羞恥”兩個字都沒有嗎!!清子小姐,你也別樂了,趕緊逃吧!!!
第二天早上,因為宿醉引起的頭痛,我還在老家的客廳裡躺著。同樣宿醉的村上,一臉慘白地到我家探訪來了。
「這是給你的餞別禮」
他遞過來的是一個厚厚的紅包。
「什麼?這麼多俺不能收」
「這是昨天的純利潤,金額嚇死個人呢。留著當留學的學費吧」
「可是……嗯、謝謝你,那我就收下了。替我向青年部的各位帶個好。」
「嗯」
看樣子他比我還慘呢,用最少的語言把事情交待好後,村上就搖搖晃晃地回去了。喂喂,你這樣還能開車嗎?
午飯前讓八重子姐開車,和圭一起去接生島先生他們去了。
我問小空這裡最好的溫泉旅館住得怎樣?小空說,
「澡堂好大」
據說生島光早飯就吃了四五個人的分量。至於其他的事蹟,我想像一下都覺得可怕就不細問了,趕緊把兩人帶回自己家。
八重子姐看著後座裡塞著兩個大男人,還有被夾在中間的小空的慘狀,忍不住笑了。每一次過彎,踩剎車時都要問一下「還好嗎?」,每次問完就忍不住笑。
生島和小空對觀光不太感興趣,就在我家附近散步打發時間。路上遇到的人幾乎都會聊起昨天的音樂會,還搶著要跟生島先生握手,真是受歡迎啊。
「現在還沒開始插秧,但這就是日本的田園風景。再過一個月就能看到在水田裡插秧的風景呢。
啊,不過小空現在說不定有青蛙呢。你抓過青蛙嗎?」
「能吃嗎?」
「什麼?啊,紅蛤蟆和牛蛙聽說能吃。但是我沒吃過。」
「青蛙,你想要嗎?」
跟著出來的純一郎覺得出場機會到了,眼睛閃閃發亮,拉著小空就跑了。
「哇、哥哥、帶上我!」
浩二連忙追上去。
「啊,有青蛙的地方也有蛇,注意安全。這種離山近的農田還偶爾也有蝮蛇出沒呢」
「嗯。知道啦!!」
小孩子們忙著找青蛙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在這片田埂上站著,看著眼前這片枯草中冒出的點點綠芽,默默地看著,誰也沒有說話。
放眼望去,除去幾處夾雜著粉色的荷塘,幾乎都是已經翻過地的黑土,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春景。
剛才路過的墓地,還開著一兩朵櫻花。
生島先生開始哼起小曲來。這是……?ジョージア?嗎。曲子不像フォスター的風格,反而很有生島先生的風格。
藍天帶著清透的春色,天上傳來了雲雀的歌聲。
我忽然想起來,便說。
「老師給我佈置了作業」
「福山先生嗎?」
「嗯。讓我掌握多一些彩色鉛筆。啊,說的是音色。老師說我的『雨』,還只停留在用一支水色鉛筆繪畫的水平。他說天雖然是藍色的,但藍色也有各種各樣的藍」
「原來如此。這可是一個很大的命題呢」
「有純色,也有雜色呢」
「有清色也有濁色……呃,濁色容易營造溫暖的感覺。
到那邊以後,到處欣賞繪畫也不錯呢。羅馬那邊還有梵蒂岡這個文藝復興美術的寶庫呢。」
「……終於要出發了」
「嗯……讓人期待」
對於我來說是在大師身邊學藝的留學,對圭來說是為了在大賽上獲獎的旅程。與各個國家的競爭對手和指揮者們一決高下的戰鬥之旅。
不,對我來說也是一場戰鬥。這關係到我這隻小蟋蟀能走到多遠呢……
「啊~啊。農村真的啥都沒呢」
生島先生像曬太陽的貓一樣,一臉滿足地打著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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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芙美子姐最擅長的農家大盆菜,不僅圭喜歡吃,生島他們就更喜歡吃了。不停地誇說好吃好吃,姐姐聽了也挺開心的。盛貞姐夫還拿出了珍藏的美酒『雪中梅』來款待他,千杯不醉的兩人不停地誇好酒好酒,把兩升酒喝光了。
這時候,千惠子姐提到了婚約的事情。
「什麼、你是說真的!?千惠姐竟然還能嫁人!啊,哇,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你是開玩笑嗎!」
看著千惠子姐拿著紅燒菜的盤子就要站起來的樣子,我趕緊問道。
「你不會像要扔過來吧」
我用手勢讓她別扔。
「我只是去添點紅燒菜」
「你以前不就扔過嘛」
我反駁道。
「有也是枕頭之類的吧」
被瞪回來了。
「你胡說,明明是書包啊,課本啊,連花瓶你都扔過」
「你是要吵架嘛?」
「不是,不是。話說回來,婚禮啥時候辦啊?」
「你就別來了」
千惠子姐嘴上說著不用,但八重子姐還是告訴了我。
「接下來的二十日是吉日,安排了下聘,婚禮是六月十六日」
「什麼,這麼快。六月嗎」
雖然還有兩個月,但我還是認為該回來出席的。趁著現在還記得,我便掏出了手賬,正要往上面寫日期的時候,我愣住了。
「糟了~……和富士見的定演撞期了」
「所以我才說你不來也沒關係的」
頭頂上響起了千惠子姐姐的聲音。
「說啥呢。難得千惠姐出嫁」
「你說什麼難得呢。什麼難得!」
聲音響起的同時,還把重盤子放到我頭頂上,我抗議讓對方住手。
「地點在哪裡呢?」
圭問道。
「啊,在名古屋」
「坐新幹線的話,三個小時能到吧」
「加上換乘的時間估計要四個小時吧?時間呢?幾點開始?」
富士見的定演按照慣例大概在傍晚六點半左右開演。
「婚禮是十二點開始」
八重子姐剛開口,便被千惠子姐打斷了。
「不用來!」
千惠子姐尖叫道。
「都說了悠季你不用來!好不容易才熬出頭,這時候對你來說很重要的」
說著便要起身往廚房走去。我也大聲喊道。
「我會去的!記得安排我的位置!」
我還補了一句,估計姐姐聽了會生氣的話。
「剛好要回來參加定演,順道看看可愛的新娘子」
「反正姐姐就只配得上順道而已」
雖然收到了這樣的回答,但聲音聽出來並沒有生我的氣。
我就笑著,在手賬的『富士見定演』旁邊寫上了『千惠子婚禮』?還加上了『十二點.名古屋』?
嗯,恭喜你,千惠姐。
第二天,我們回到了東京。又過了一天,JA的信封就送到了。因為聽說出發的日子離得很近,村上便把那天的照片加急沖印寄了過來。
除了舞台上的紀念照,演奏時拍的照片以外,還有慶功宴上生島瞎鬧的抓拍照,看著看著我也笑了。
寄來的照片還包括生島先生他們的份,我送過去時,小空看著也很高興。
說起來好像沒怎麼拍過照片呢。早知道拍點照片給小空留些成長記錄就好了。
想著想著,我決定給小空買太相機作為餞別禮。本來想送手錶的,不過要是能給我寄點生活照,讓我了解一下近況,不也是挺好的嘛?雖然答應了對方相互寄信的,可小空的筆頭也不怎麼好呢。
十三日,星期六。
富士見的團員們給我們四人舉辦了壯行會。
新首席五十嵐用輕鬆的口吻主持的宴會,從圭的代班——常任代理飯田先生灑脫地帶著我們乾杯開始,在微笑先生用激勵的三聲萬歲之下閉幕。
印像中小空拿著我買的相機給富士見的每個人小心翼翼地拍了照。
是的……大家都很照顧小空呢。
「餵,小空,把相機給我」
遠藤板著臉討相機的理由是想給小谷先生他們一起拍個圓號組的紀念照。
「好啦,蠶豆,笑一個」
「我,想和ENDO也拍一個」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別亂動。要拍了,好。一,二」
小空和小谷先生還有江藤先生這個圓號三人組,張口大笑的照片就這樣記錄在相機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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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十四日、星期日。出發的前一天。
圭回成城老家做離日告別,等他回來後,我們四人圍在餐桌前吃晚飯,舉辦一個小小的送別派對。
我想起了給小空輔導學業時像家人那樣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有點想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空喊我做媽咪的原因,總覺得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遠方,不由得感傷起來。
「希望小空能上一個好學校遇到好老師,能把小空的天賦充分的發揮出來就好了。有生島先生陪著你,也不用我擔心了,祝你將來能收穫很多的幸福。」
「嗯。我是SPECIAL LUCKY BOY,所以不用擔心。媽咪才是,學習別學到臉都白了。我很擔心你呢。」
「啊哈哈。我會注意的。」
自從生島先生闖入以來,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這頓最後的晚餐也給這段家人般的生活畫上了句號。晚餐結束,在玄關送別的時候,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思來想去還是把小空叫住,緊緊地抱住了他。
剛遇到那會,身高只到我胸前的小空,現在已經長到我肩膀那麼高了。
真的長大了呢……我深有感觸的想著、
「下次見你的時候,你就趕上我了」
我剛說完,就被反問道。
「那麼長時間都見不到嗎?」
「我要長到媽咪那麼高的話,算一算該三年後了。那麼久見不到你,我會很寂寞的。」
「嗯……嗯,說得對。至少得一年見一次面呢……要再見呢」
「媽咪,你別哭。媽咪來不了的時候,我會去見你的。我,最喜歡媽咪了。真的,最喜歡了。」
「嗯……嗯……」
我一邊點頭,一邊想(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呢)。
明明之前還骨瘦如柴,只有眼睛長得大大的,像野貓那樣的孩子……說話也說不好,磕磕巴巴的,還曾經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腦子不好,現在說話的口吻比我還更像大人呢……長大了呢,真的,想到這,我又哭了。
「……媽咪?」
「啊,對不起,可能喝多了。淚腺都壞掉了。那就明天見。」
我們約好了一起去成田。從那裡出發,小空他們去的是美國,我們則是去歐洲。
「淚腺壞掉了,是我的不好」
小空說著「THANKS,媽咪」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又把我推到圭的懷裡。
「圭,媽咪就交給你了」
「這還用得著你這樣的小孩說嗎」
「啊哈哈哈。今天打擾了。」
朝著光一郎先生的肖像畫鞠了一躬後,小空便和生島先生回家了。
「啊~啊……總覺得很是感傷呢,啊哈哈」
像個女人似的,我自己都笑了。
「我嫉妒了喲」
我被他緊緊地抱著。
那天晚上我們抱在一起,總感覺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可能是放在寢室角落那個等待出發的行李箱,讓我們意識到從明天開始將有很長一段時不會回到這個房間的緣故吧。
明天的旅程,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僅僅是一場海外旅遊。對於圭來說是一場行程密集的轉戰之旅,對於我來說則是……很模糊地定了個兩三年的計劃跟著新師傅開始新的修行。
期待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安,還有要離開這個家讓我感到寂寞,難過。
【車。。。略。建議有日文基礎的都去看看車。真的好有愛】
31
四月十五日。星期一。清晨。
因為和生島先生他們約好了一起從車站出發去成田機場,六點四十五分我們從家裡出發。圭鎖上了玄關的門,家裡的鑰匙放在各自的口袋裡收好。
快到車站時,看到在閘口前聚集了不少人,但距離高峰時間還早啊,正在疑惑的時候,發現原來是富士見的團員。不但給我們辦了壯行會,還一大早集中來給我們送行。
微笑先生向一臉惶恐的我說道。
「本來是想送你們到成田的,可是有點遠,就送到這裡吧」
「明明大家都要上班的」
「嗯嗯。接下來六月還會再見的,要搞得熱熱鬧鬧的。五十嵐他們還做了那個呢」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那裡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冒出了一條大大的橫幅。。
『飛向世界!!』
在這幾個大字的上下,還寫上了我們的名字,上面還畫著我們的頭像,在這個小小的私鐵車站路過的行人也稀奇地回頭瞧著我們,五十嵐就更得意了。
「 啊,生島先生他們也來了」
「那好,那就做那個啊」
「不是吧,真要做!?」
「是的是的,排好隊。趕緊的」
指揮著大家排隊的五十嵐打算做什麼呢?
「祝我們的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的~常任指揮~桐之院圭~!」
應援團長大聲喊道。
「Oh~ッ!」
排著隊的人紅著臉回喊道。
「名譽樂團首席~守村悠季~!」
「Oh~ッ!」
「名譽鋼琴家~生島高嶺~!」
「Oh~!」
「名譽圓號手八十川,啊,不對」
「挫敗」
「餵,小五,拜託你振作點啊!」
「抱歉啊。改名了哦,抱歉抱歉。那麼,重新來。
生島空~!祝各位前程無量開始新的生活!齊聲喊三遍!!」
「不是吧!真的要喊嗎!?」
「對~嗯っ!」
「這是首席的命令!
好,那個來!」
「稱霸世界,咚咚咚!」
噗嗤!?
「聲音太小了!」
「稱霸世界,咚咚咚!」
這個有點太那個了,餵!
「不夠不夠~!好好看我指揮~!」
「稱霸、世界、咚咚咚!!」
好羞恥~……
「嗯、brova。各位,結束!」
啊哈哈哈哈!
「啊,真受不了~!」
「我不會再來車站了~!」
我也有同感。
但主謀者五十嵐搞的儀式還有尾聲。
我們朝閘口走去的時候,響起了華麗的小號短曲。
哇!果然好幾個人帶著樂器來了。
「一路順風!」
五十嵐爽朗的叫聲中,我們匆匆忙忙地通過了閘口,圭連耳朵都是紅的。
就在我心想還好不是在成田搞這麼一出的時候,電車來了,我們就上車了。
每次換乘都能體會到沉重的旅行箱給我們帶來的痛苦,在九點半前到達了成田機場,比預計的時間還早到了。
我們和比我們早出發的小空他們握手,說了「Good Luck」,在機場大廳逗留了一會,讓人心跳加速的通關手續也順利辦完了。
十二點十分出發的JAL 419航班按時起飛。經停米蘭飛向羅馬。
Bon voyage……我試著說著。
嗯,既然在生島先生面前說下了那樣的大話,就不能隨隨便便混日子了。還有福山老師給我留的作業,再慢吞吞的話估計要聽到老師越洋的罵聲了。還得從羅斯馬蒂老師身上偷學多少算多少,早日成為真正的專業小提琴家。
……希望這次的旅途一路順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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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系列第三部最後一篇,上接《退團勸告》。
“決定要去意大利了。”
這麼說完,芙美子姐姐在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旅行?還是……』後面的沒聽清。
“不是,是留學……啊,可以到那邊的老師那裡學習。是福山老師的介紹,也可以說是命令吧。”
『要去多久? 』姐姐害怕地問。
“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
“老師說大概兩到三年吧。”前提是,在達到了首要目標的情況下。
正想這麼說著,
『我知道啦。我會盡力幫你的。 』姐姐回答。
“誒?”
『反正,需要多少? 』
“啊,不是,不是啦。”我趕緊解釋。
“打電話給你,不是拜託你出錢啦,只是想把這個事情跟你說一聲而已。沒有想過依靠姐姐們啦。”
『但是,你沒那麼多錢吧?也不知道你那間學校是怎麼找到的呢。 』
“啊,嗯。臨時講師的職位是挺難找的。但是打工什麼的大概是可以的。”
這麼說著,我也感覺到腋下有冷汗冒了出來。
自從去年十一月以同性戀的理由被從高中臨時音樂老師的職位解僱,雖然也做了半年的咖啡店侍者,又為了準備音樂比賽而辭了,現在完全在失業中……這些都沒有告訴姐姐們。
『但是,光是打工存不了多少錢吧?就單是過去的飛機票恐怕都得花二十萬吧? 』
“啊,不用,如果買打折飛機票,不會那麼貴。”
『哎呀,不會是那種被迎面來的風'颼'地一吹就會掉下去的飛機吧? 』
“啊哈哈,不會吧。”
『反正,悠季要去外國留學了,姐姐們就一定會給你餞別啦!那,什麼時候去? 』
“還沒決定呢。還不是那麼緊迫的事情。”
『那樣的話,決定了以後一定要跟我聯咯哦!不准一聲不出就溜走了呀? 』
“嗯,一定會告訴你的。”
『別忘了哦。姐姐還不知道怎麼往國外寄錢呢。 』
“啊哈哈,錢的事情再說吧。就這樣啦。”
掛了電話,(實際上什麼都還沒定下來呢)我默默地想著。
我是守村悠季,上個月剛滿二十五歲。本家在新潟。懷著成為小提琴家的夢想從東京音大畢業後,放棄了將只是興趣的小提琴作為專業道路的錯誤認知,以在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通稱富士見)這樣的業餘樂團中擔任樂團首席的職務來找尋自身的價值。
說起來,和桐之院圭那個男人的相遇……在意想不到的發展中和他成為了戀人,讓我轉而走上了完全在預定之外的人生,隨之而來的還有再次挑戰曾經放棄的專業演奏家道路的決心。
然後,在能夠直登專業的龍門的日本音樂大賽小提琴部中獲得第三名,又在為獲獎者舉辦的慶祝演奏會上演奏,也不過是兩天前的事情。
因為是只能稱作新人小提琴手的初次公演,我的演奏是從未有過的成功。也因為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累得七顛八倒和痛苦之後的成果,舞台下的快樂也更加深刻了。
在那裡,大學時代就開始教我的小提琴恩師福山老師發話了。
“給你介紹埃米里歐?羅斯馬蒂,去意大利吧。”
說起埃米里歐?羅斯馬蒂,據說他演奏的帕格尼尼無人能及,是在世界中屈指可數的著名小提琴家。當然,能夠拜他為師,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事情。
但是,不管多大多難得的機會,不管老師說的話多麼絕對不能違抗,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我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和狀況……何況演奏會結束了,已經決定要回到因為演奏而暫時休團的富士見努力做好首席的工作,這個時候說留學,讓我很難馬上回复。
可是也在那裡,富士見的管理人石田笑臉先生,居然對我拿出了“退團勸告”……“現在比起照顧富士見來說,請更優先考慮自己的學習”這樣的意思,連在我成為富士見名譽團員而不是正式團員的期間,首席代理由五十嵐君來擔任的事情也安排好了。
我的情況突然改變了,不知不覺中,我按照老師說的話決定了要去意大利留學。
雖然這樣,我既沒有什麼打算也沒有什麼準備。芙美子姐姐為我擔心錢的方面,我也不得不開始考慮一下了。
要是這樣再磨磨蹭蹭下去的話,老師肯定會說“到底想不想去啊?笨蛋傢伙!”,肯定會在這種情形下被踢飛的。
對我自己來說,跟這麼有名的羅斯馬蒂老師學習的機會,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在我面前溜走。
不可能……問題還是錢啊。出國航空費,居留費,學費……不管怎麼想,沒有一百萬円是絕對拿不下來的吧。
說來我有沒有什麼籌錢的眉目呢……沒有什麼信心。剛把床下的電話掛了,想鬆口氣的時候,房間外傳來“悠季?”這樣叫我的聲音,門開了。
“啊,在這裡啊。”
在門口偷偷地探頭剛說完話的人,桐之院圭。在沒有結婚證明也沒有婚宴,只有兩個人的秘密婚禮過了整整七個月後,還是愛我愛得欲罷不能的伴侶,今天也是個好男人呢。
有著不管在哪裡都非常顯眼的一百九十二厘米修長身形,又有男人味的英俊外貌的他,雖然在世界上還沒有名氣,但是作為擁有可以稱作天才的能力的新進年輕指揮者,相信他很快就會踏上世界的舞台大顯身手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但是,兩人單獨相處時候的圭,和在交響樂團前揮舞指揮棒時像帝王般的他,簡直是完全不同的人。現在正圍著圍裙幫我做飯後的收拾碗筷呢。
一邊哼著《魔彈射手》的合唱一邊叮叮咚咚地洗碗,桐之院圭的這一面,也只有我才知道吧。
愛操心又保護過度,總是粘著我慣著我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像有點過分獻身精神的戀人一樣的他,只有我一人了解。
啊——……不對……他以前的戀人們,也可能知道這樣的他呢。算了,也沒關係。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啦。
我最喜歡的年輕而又醇厚的男中音繼續說著話。
“在家裡到處找你呢。”
“嗯,給芙美子姐姐打了電話。怎麼?”
“再不做準備就要遲到了。”
“哎,現在就?真的哎!”
今早被富士見團員富田先生叫住說“有想讓你見的人”,讓我去“音壺”,現在該出發了。
“對了,生島他們要出發的事情決定了嗎?”
“誰知道,我什麼也沒問啊。”
“那個傢伙呀,總是隨著自己心情好壞,就會突然間跑掉的樣子。對生島來說是回國而已,但是對小空來說就是緊張地移居海外啊。很想給他們好好舉行一個好運party啊。”
“這件事已經說過了吧?”
“嗯。”
“所以說,去到那裡再說吧。高嶺也不會讓party白費的。”
“啊哈,說得也是。”
生島打工的這家古典pub『音壺』,總是被來吃晚飯兼喝酒的客人擠得滿滿的,現在的人好像比平常的黃金時間還多啊。
“哇,這不都滿座了嗎?”
雖然和富田先生約好了要在這裡見面,這樣的話非得改地點也說不定。
“還沒來的話,就在外面等吧。”
“不,正在那邊的桌子就座呢。”
圭這樣說著,朝著擁擠的店裡面走去。
啊,真的。鋼琴旁的頭等座位上坐著的就是夫人呢。啊,富田先生也在。
圭先走到桌子旁邊,
“晚上好。”像平時一樣向富田夫婦一起打了招呼。
已經年近七十的富田先生把從“嚇一跳盒子”裡面彈出來的小丑人偶“砰”地放在座位上,
“呀呀呀!”他開懷地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我在圭之後上去打招呼。
“不好意思,讓您等了很久吧。”
“沒有沒有,是我們來太早了。”
“夫人,好久不見您了。”
“您的慶祝演奏會我去聽了,真的很棒。”
“哇,那不是讓您在休息室裡面等了很久嗎?”
“只是在休息室的一角而已。”
“對不起,那個時候來的人太多了,我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恭喜你演奏會成功!”
“非常感謝。”
正在我和夫人互相緻禮的時候,富田先生插嘴了。
“好啦好啦,還不快坐下。”
“啊,好的。”
我們入了座,富田先生還是站著往店門口張望。
“都留島真慢啊。不會把時間搞錯了吧。”
“老公,還沒到八點呢。”
“應該不會是搞錯了地方啊。他定的地點是這家店啊。”
“好啦,老公,離約好的時間還早著呢。”
他們夫婦兩人笑鬧著,夫人的眼睛轉到我身上。
“餵,守村先生,你說說,人年紀大了不應該性子變急才是,對吧?”
“啊,不,不是。”
“老公,你就不能坐下麼。都留島老師說不定偶然在那邊被人留下了所以才遲到呢。”
“不,我還是打個電話看看。新年會的時候,那個傢伙就搞錯日子沒能來啊。”
“哎呀哎呀……”
富田先生急急匆匆地大概是去打電話了,我和圭相視而笑。
富田先生是去年十月新加入的團員,我在日con預選賽的時候認識了一起參賽的他,請他過來的。他原來是老師,現在到年齡退休了,決定要做一個真正的小提琴家,於是憑著興趣挑戰音樂大賽,是一個朝氣蓬勃的老人。無論到那裡都和夫人一起的樣子,別人看來覺得真是感情好的一對老夫婦呢。
我和圭也能像這兩人一樣慢慢廝守到老該多好哪。一直到兩人的白髮都脫落的時候,也可以一起去聽音樂會,到這種地方來吃飯……不過,我們是不尋常的男同性戀的一對,所以不得不裝成“密友關係”呢。
考慮到這些,我們還不得不在這種場合適當注意呀。
啊,圭……雖然我絲毫沒有後悔和你的關係,也會在這種時候突然產生這種想法。要是活在男人同性之間可以毫不掩飾地戀愛的時代,那該會有多快樂呢……之類的。
不知怎麼我發現了三個人都很沉默的樣子,有必要開始一些話題。
“那個,現在看富田先生夫婦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你們年輕的時候,也是到哪裡去都一起的麼?”
“不——是——”
夫人的雙眉微微皺起,輕輕地擺了擺手。
“一直到退休以前,一起出去的時候,都只有親戚的婚禮法事這種重要的場合呢。丈夫和我都是戰前出生的原因吧。你想,那還是『男女七歲即分席』的時代吧?
然後,丈夫從學校退休的前一年,我得了一場大病。孩子們也都已經結婚自己分家過了,我就想,啊,我要是死了的話這個人就成了獨居老人了。但是丈夫他自己對這件事一定考慮得更深呢。
從那以後,我們夫婦就開始一起旅行,也開始去哪裡都一起了。在那之前一直是孩子他爸和孩子他媽的關係,結婚以來第一次,一起回到了夫妻的關係呀。 ”
“是回到了人生伴侶的原點呢。”
“哎,是啊是啊,儘管結婚生活是因兩人而開始的,但我們忙碌於其他的事情而忘記了對方的事情的時間還真是長啊。
但是,我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且想想我們現在的樣子,結果作為夫婦我們還是順利地走過來了呢。 ”
“哎,真的是。好羨慕啊。”
我們之間會怎樣呢,我想。五十年後,我們也會成為富田夫婦一樣的年紀……我們那時會是怎樣的關係呢。
還有,想到這將來的一、兩年要過單身赴任的生活,不由有些低落。
都已經不是孩子的兩個大男人了,不能接受分開居住的必要性而讓機會白白浪費的這種傻瓜事情,當然是不打算做的。說實話我這個膽小鬼對出生以來第一次的海外生活也相當激動,但是又覺得和圭在一起才有安全感,一時不由得沉浸在了思索當中。
“哎呀!都留島老師!”夫人像個女高中生一般喊著,伸直了腰板,“這裡這裡!老師!”一邊揮著手。
“討厭死了,我家那人跑去哪裡了喲?成天都是這個樣子。”
她說完便站起身,把正在往這邊走的一位老先生在大約三個桌子遠的地方抓住,說了些什麼,然後自己急匆匆地(大約是去叫丈夫)向裝有電話的出入口走去。
圭站起身的時候,我也照做了。的確這除了表現出禮貌以外,同時也是讓對方容易找到自己的方法。
我先開口打招呼:“請問是都留島老師嗎?”
和富田先生同年代,應該看起來有七十歲左右,卻不論頭腦還是手腳都看起來非常爽利的都留島先生說:
“哎呀哎呀,你好。守村君?嗯,就是你就是你!呀,這人可真是多呀!”說著就在我對面的空位坐下了。
真是一個和他那時髦的小格子夾克相稱的時髦的老先生呢。但是,剛才的說話方式好像有點熟悉……但是我又不記得。雖然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嗯~……也沒有說過話的印象,應該,嗯。
“你呀!”都留島先生叫住了剛好經過的侍者。
“今天晚上還真是人多哪,不是嗎?”
感覺不是相熟的客人,侍者用爽快的語氣回答道:
“這段時間每晚都這樣。都是想在生島高嶺回國之前再聽聽他的現場演奏的客人們,連日預約的也不少呢!”
“是啊是啊,幸虧我碰巧知道了哪!”都留島先生說完一笑,富田夫妻也回來了。
“喲。我以為你把日子搞錯了,去給神先生打了個電話。”
“今天還沒有那麼晚啦,啊,你看,才剛過了十二分鐘呢。”
“我們十五分鐘之前就來啦!”
“日子閒了,性子反而急了哪!富田!”滿不在乎地回答著,都留島先生朝侍者揚起了手。
“餵~,點菜點菜!”
對著叫來的侍者點菜道:“要一個傾析瓶(註一)的白葡萄酒,給夫人來一杯紅葡萄酒。上了這些以後,再來一點下酒菜。”
“好了。”他轉身面對桌子。
雖然是一個挺喜歡按照自己的步伐來走的人,剛才的做法感覺也挺酷呢。
胡思亂想的同時,手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張名片。
“我是在這上面寫的新聞專欄工作的都留島。”
“啊,你,你好,初次見面。對不起,我沒有做名片,我是守村。”
正在我不好意思地點頭打招呼的時候,旁邊的圭也迅速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是桐之院,在日本還只是個看熱鬧的。守村先生是在自宅一起住的伙伴,所以我們電話號碼是一樣的。”
“啊,原來如此。您的大名老早就听富田說過了,前兩天MHK大廳的演奏也拜聽了。”
“嗯嗯,那個時候的評論也帶來了。”
富田先生說著,從口袋中拿出記事本,將裡面夾著的一張剪報遞給了我們。
“啊,這篇文章!我拜讀過了,非常感謝您滿懷善意的文字。”
“這就誤會了。”
“誒?”
對著我抬起的臉,都留島先生用苦澀的表情說道:
“我是不會懷著善意也不會懷著批判的態度去寫評論的。即使是令人討厭的小鬼,只要我感覺演奏得很好,就會如實評論;即使是尊敬的音樂巨匠的隱退演奏,感覺不好我也會如實寫,只是這樣而已。”
“哈,哈。”
“也就是說,您被我前些日子的演奏感動了,所以才這樣寫呢。沒有比這更榮幸的事情了。”
圭架子十足地回答,卻讓都留島先生眼中發出光芒。
“不過,對你我可沒有打算用“令人討厭的小鬼”來形容呢。”
“當然了。若是您對我產生了此種看法,也一定是在今晚之後吧。”
對圭的反擊我(哎~?)地想著,都留島先生卻“哈哈哈!”地一張老臉笑得前仰後合。
“你呀,以前有過學武修行的經驗吧?”
“大概。”
“是吧是吧!你剛才反擊的方式是歐美人的作風呢。嗯嗯,看來可以從容地和你交談啊。”
對著心情愉悅的都留島,圭反應冷淡:
“那還真是謝謝。”(註二)
這樣回答著,富田先生插嘴了。
“喂喂,今天晚上的重點是守村先生的事情吧。”
然後富田先生轉向我開始談話。
“實際上,都留島自己作為負責人,開創了一個支援年輕音樂家的組織。
內容是學費的援助,可是說是私人獎學金吧。
那麼,下面就由這位先生來說明吧。 ”
將剛端上來的傾析瓶中的葡萄酒倒進各個杯子裡面以後,都留島先生就接過了說明的任務。
“大約從十年前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六個人……大概,最近回來了的三宅純子小姐也是。留學的時候給她提供了金錢援助。
現在大約有十二位成員,每個月合計出一萬,比起獎學金來說更像是生活資助吧。使用的地方也不僅僅是學費,多吃些好吃的東西什麼的都沒問題。也不要求抵押擔保什麼東西。
當然,既然資助了就不能說不期待看到你取得什麼成果,但是並沒有'趁田裡苗青'買下來投資這樣低俗的意圖。啊,對啦,就是那個『長腿叔叔』(註三)啦! ”
“不是有一個條件的嗎?”
“啊,不能說是條件啦,偶爾寄些報告成果的明信片過來,不是當然的禮數麼。”
“這樣的金錢,我想守村君應該會接受的,怎麼樣啊?”
“哈……哈哈”
的確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啊不是,我想這樣會不會是很過分的行為呢,對富士見的大家來說也是。啊,那個,讓大家生氣了也不好,為了日con賽已經辭去了工作了,之類的。”
我又艱難地對笑臉富田先生說:
“嗯,的確現在沒有錢。”
笑了笑,給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是不是該回答些什麼話,圭便盯著都留島先生:
“選擇守村先生作為這種生活資助的對象的理由,倒是非常想拜聽一下。”
嗯,就是就是。雖然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事情,但是不是只是一時的判斷呢……和都留島先生又是第一次見面。
“如果說直接的契機,大概是慶祝演奏會吧。”
都留島先生說著,視線離開圭,轉到我身上:
“讓我看見了從蛹羽化成蝶的瞬間,這種緣分,對我來說才是更大的動機呢。”
羽化……是什麼意思?歪著頭努力想。
“什麼?那條評論是在說守村君的事情嗎!?”
富田先生突然失控一般地提高了聲音。
“哎呀,是嗎?那個原來是守村君呀!呵呵!”
雖然是被微笑地說了……
“啊,真糟,早知道就一定會把那張剪報帶過來了呀。
那應該是正月過後的那次專欄吧?與站台上瞬間領悟小提琴的青年的相遇,應該是叫這個。 ”(註四)
“啊啊,那次的專欄!啊喲喲!”
夫人像街頭髮現崇拜的偶像的高中女生一樣,興奮地轉著眼睛看著我。
“那篇是都留島先生的有名文章呢。但是,那個被稱為'羽化了'的小提琴家,居然是守村君來的啊!哎呀,世界雖然看起來大也真小啊!”
“那你,那你是那個時候的老先生嗎?”
差一點就說成“老伯”了,終於還是改了口。
“那個時候,是?”
圭對只有自己在蚊帳外面啥都不知道的情況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然後問我。
“嗯,其實正月有一天上課回來以後,怎麼樣也忍不到回家的時候,在站台上拉了小提琴。”
那個時候,『好不容易拉一下好歹拉完全曲吧』這樣對我說的老伯,原來是這位都留島先生呢。但是這樣聯繫起來的緣分,的確是奇遇啊。
“說到正月的課,是回來以後馬上就把自己關在鋼琴房裡的那一天呢。”
“嗯。那時,正著急地想要尋找自己的音呢。上課回來的路上,突然間就來了。”
“那,你在音色羽化這樣劃時代的瞬間遇到的,就是這位都留島氏是麼。”
板著撲克臉這樣說的圭,絮絮地加了一句。
“真羨慕啊。”
不巧我正準備喝下一口紅酒,聽了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
圭,圭,剛才這種話選這時候說你絕對是故意的!難道,這是那時我對你的冷落的報復麼?
“啊啦啊啦,守村先生,沒事吧?”
圭見我忙著咳嗽不能回答只能點頭,用他的大手在我背上以恰到好處的力度拍著,幫我咳出嗆在氣管裡面的紅酒。
“對,對不起,咳,不好意思。”
對我引起的桌上的騷動,光是用語言道歉似乎不夠,我又加了一句:
“因為桐之院君說了奇怪的笑話。”
“沒有沒有,”
都留島先生剛想說什麼,
“我沒有想要說笑話。”
圭就打斷了他。
“只是覺得很羨慕,就誠實地說出來了。”
“啊,是的。”
像是要把這話題留到以後有機會再談似的,敷衍著回答了。這樣談下去,能說出些啥來呢。
“對了,”
都留島先生一開口,我也順便把臉轉向他那邊。
“桐之院君,是富士見銀行的……”
“前任當家桐院堯宗是我的祖父。”
“我想也應該是。那麼已經請堯宗氏做資助者了麼?”
“我的嗎?”
“不,守村君的。”
“沒有。”
“打算請麼?”
“不打算。”
這是我和圭已經商談過決定了的事情。即使接到這樣的建議,也打算拒絕。
原因就是,我如果接受了祖父的援助,我和桐院家的關係就不會是對等的了,將來這種情況很難說不會被利用。
從祖父那裡,能夠獲得對我們的關係的默認,已經受到了非常大的精神上的援助了。圭認為在這之外的金錢上的恩惠或者人情,最好是不要再接受了。我也贊成這種想法。
註一:傾析瓶是調酒時的玻璃澄清器,用於將葡萄酒中的沉澱與澄清酒液分離。
註二:殿下果然很拽啊……
註三:《長腿叔叔》,英文名DaddyLongLegs,是美國作家JeanWebster於1912年的作品,講述一個資本家以每月寫信為條件,資助孤兒少女上大學的故事,在現代日本指好心援助學生的人。
註四:情節參見《雨亦復雨》。
但是,不同的意見也不是沒有。
“這樣啊。這是,試著拜託的結果嗎。啊,沒有要插手的打算。我只是堅持認為,從事藝術的人在經濟上還是應該有些餘裕的。
在會漏雨的房子底下啃著乾硬的麵包,這樣的苦學也許在某種意義上很浪漫,但是作為音樂家應該經歷的,卻是在另一個次元里的刻苦辛酸呢。 ”
都留島先生用有些獨特的,像是字斟句酌般的速度說著,自己肯定地點了點頭。
“錢多錢少雖是身外之物,但如果礙手礙腳了就可怕了啊。
但是桐院堯宗先生,我還認為他是有免費出錢的氣概的,一個真正的音樂文化支持者呢。 ”
“這樣問也許很失禮,您在成為'音樂評論家'之前的職業曾經是'八卦記者'嗎?”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插嘴,圭就先繼續了。
“您是希望知道祖父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呢,還是守村先生的經濟情況呢。直接地說清楚會更節約時間。”
-待續-
前情提要:日音賽的獲獎音樂會完滿結束,在收到福山老師推薦到意大利留學的同時,富士見團員也發出了“退團勸告”,悠季正式成為富士見的名譽團員。
兩日後接到富田老先生的電話,約到音壺說要介紹朋友給悠季認識。
出現在音壺的是都留島先生,想和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資助悠季留學的費用。
剛提到身邊的桐之院,似乎和富士見銀行有關係,被問到和老爺子的關係,
瞬間氣氛緊張起來。
以下開始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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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圭和都留島先生便相互瞪著對方看,都留島先生瞪得眼角都擠出了皺紋。
“從我當新聞記者的時候起,我就對人際關係的好奇心就很重。也有一種說法叫愛刨根問底。”
“原來如此。這種私人喜好的刨根問底本來我們沒有必要奉陪的,但考慮到今後的人際關係,我就坦誠相告吧。
我和祖父以及守村先生和祖父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不和。我們之間有著極其良好的相互感情。”
“啊……”
都留島先生張口說道,
“真是太好了”
他總結道。他的目光瞅了我們一眼,似乎沒什麼特別意思。
不過,我下意識裡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他!?)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和他道別了,不過說不定這樣更好。
如果在談得高興時想起來的話……“音壺”老顧客的都留島先生,那喜歡八卦的順風耳如果曾經聽說過我們在這裡曾經鬧出的騷動,不就會發現我和圭之間的關係嗎……一想到這點,我就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的呆下去。
當然,這應該是我想多了。
不管怎樣,一開始感覺很難對付的都留島先生,只要和他多聊幾句,就會知道他對音樂藝術以及音樂家抱有深刻理解,說深愛著也不為過,能引起共鳴的人。
“因為我僅僅是一位“聽眾”,所以演奏者為了這一夜的獨奏會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並不知道。但相應的,我會努力做好一名好聽眾該做的事。
由於工作關係,有時候一個月會聽二,三十場演奏會,每次入場的時候我總是懷著興奮期待的心情。正是因為我抱著今天會聽到怎樣的音樂呢,這樣期待的心情,才能夠寫出作為聽眾的音樂愛好者正確的評論,這就是我的秘訣。
說回來,批評和評判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被混為一談的。
批評和批判有什麼差別呢?”那你來演奏看看“被對方反問的時候,能讓對方無法反駁的,就是所謂的批判了。不過這只是換一種說法而已呢,哈哈哈”
順帶一提,字典裡面的批評是指“評論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等”,批判是指“批評並判定其價值”。
然後在富田先生幫忙勸說的情況下,我心懷感激的接受了來自匿名長腿叔叔們的援助,等我在意大利的住所確定下來後就和都留島先生聯繫。就在這時,生島登場了。
店門被打開,熟悉的身形邁著大步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表演時間要開始了。
發現他登場的人開始拍手,一瞬間就在所有客人中傳開了。生島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慢悠悠地朝著鋼琴走去,他注意到了我們。
「唷」
圭一臉不悅的點頭回應了他的打招呼。我心想(明明可以再友好一點的嘛)、
「你好」
我笑著說。
「你也在?你們聚在一起是在盤算什麼嗎?」
「啊,哈哈,沒什麼」
在這一來一往的交流過程中,生島坐到了鋼琴前,打開了立式鋼琴的蓋子,開始了熱身。帶著爵士調的超絕技巧練習曲明顯是作為準備運動很隨意彈奏,但也是很好的演奏,響起了掌聲。。
鍵盤前貼了幾張便條紙,似乎是一千日元一首的點歌曲目。
生島揚起手,把用透明膠帶粘住的便條撕下,看都不看一眼就錯成一團扔到地上。(接下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便開始彈奏。
但是,這首曲子是……
伴隨著“噹”的和音,啪啦啦啦的旋律隨之響起,這不就是貝多芬的《七號交響曲》嗎!?圭一月份在MHK音樂廳指揮過的……!
沒錯,就是那首太讓我喜歡了,喜歡到圭的音一直在我腦海裡迴響著,揮之不去,完全被他影響了,還害我們鬧分居,花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從我腦海裡趕出去的,那首曲子!
貝多芬的交響曲,當然是為交響樂團演奏用創作的,但也有鋼琴用的編曲版本,所以生島在彈一點也不稀奇。但是……鋼琴版,不是連彈版本嗎?嗯,對的。確實是。
所謂的連彈是指用四隻手來合奏。也就是說,現在的生島把本來由兩個人來合奏的曲子用一個人來彈。
也就是本來需要兩位鋼琴家用二十根手指來演奏曲子,生島只用了自己十根手指來演奏完成……而且演奏出來的音樂厚重感和圭用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曲子相比毫不遜色。
真是讓人驚訝的演奏技術。
擁有與三號,五號,九號同等豪放雄壯曲風的《七號》的特點,包含了實驗性的要素再加上讓其成功的貫穿全曲的節奏感,李斯特稱此曲為“節奏的神化”,瓦格納稱之為“舞蹈的神化”。
這首曲子的特點,生島用鋼琴毫無遺漏的表現出來,如果只比這一點,說不定比圭的演奏還要厲害。
當然,與幾十件樂器合奏的交響樂團比,僅一個人用一架鋼琴演奏的節奏當然會更加輕快,而圭指揮的時候也並非拖沓……
用比喻來說,就像是大巴和哈雷在比賽誰的拐彎性能更好的感覺,不管怎樣都是哈雷更勝一籌的樣子。
在初演時就得到熱烈加演呼聲,第二樂章開始了。
和圭指揮時聽到的那樣,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能和交響樂團匹敵的鋼琴!不是協奏曲競演那種,而是用鋼琴演奏的交響曲,就是那種正面槓的樣子,能發揮出可以和交響樂團匹敵的震撼力的鋼琴!!
太厲害了……我心想。
34 這樣的鋼琴家,實在太過分了!
而且這個生島還輕輕鬆鬆的就把這四個樂章全曲接近四十分鐘的曲子彈了下來,而且緊張感沒有絲毫鬆懈。
在曲子結束的同時,Bravo的歡呼聲如暴風般席捲而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生島的表演時間並沒有就此結束。
把服務生拿來的滿滿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個乾淨,生島把手指再次放在了琴鍵上。
第二首同樣是貝多芬的曲子,鋼琴奏鳴曲《月光》。
他的演奏讓人產生一種貝多芬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熊背肌肉男的錯覺,特別貝多芬,但又帶著生島自己的特色的感覺……
那是映照在曼哈頓小巷子的月光故事。
亂哄哄的貧民窟街區,在夜幕下銀色月光的沐浴下,變成了神秘又寂靜的另一個世界……人們忘記了平日的敵意,各自默默地沉浸在往日感傷的追憶中,醉倒在路邊的流浪漢在漫長旅途中因得到一夜喘息而朝拜的夜晚。銀色的月光在這荒涼的大地上靜靜的照耀著,用它的溫柔和清冷治愈著……
……生島竟然能彈奏出如此虔誠的音樂……我從來都不知道。
36 靜靜地靜靜地,彷彿在心中默念祈禱的第一樂章,深深地滲進了我的心裡,靜悄悄地散發著磷光。那是照亮心中暗路的,幽幽的治愈之光……
鋼琴輕輕的最後一個和音餘韻消失後,店裡依然一片寂靜,接著靜靜地湧起了安靜的掌聲。
如此安靜又如此珍貴而熱情的掌聲,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所有的客人都不想用俗氣的方式來破壞這片名叫生島高嶺的浪漫世界,他們都在極為小心地表達自己的讚賞之情。
比起那些震耳欲聾的掌聲和大呼bravo的呼聲,更能表達他們被深深打動,這恐怕是演奏家能得到的最高讚賞吧。
維持著彈琴結束姿勢,用背影來接受掌聲的生島,砰地一聲合上了鋼琴的蓋子,為自己創造的這場夢境畫上了休止符。他慢吞吞地站起來,讓聽眾回到了現實世界。
雖然《月光》一共是三個樂章,但剩下的兩樂章已經沒有必要在這裡彈下去了,再彈就成畫蛇添足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嘆惜,又恢復到酒吧平日喧鬧的氣氛中。這位名副其實的天才鋼琴家,向我們的桌子走來,在空位置一屁股地坐下,便說道。
37 「嘿,HONEY。那個被我打敗的稻草人你等會再安慰吧,能不能先給我從摳門老爹那騙一杯喝的來啊」
我趕緊跑到吧台老闆那,拿著裝著冰的杯子和波本威士忌瓶回來了。
生島把波本直接倒進了老式玻璃威士忌杯,一口氣就喝光,大口地嚼著隨著酒喝到嘴裡的冰塊,另一隻手給自己倒起了第二杯酒,轉向圭傲氣十足地說道。
「為天才TAKANE IKUSHIMA 乾杯」
他自己高高舉起酒杯、
「嘿嘿」
一臉得意地把酒喝乾了。
「……goddam」
圭小聲地回了一句。
我不禁地看著他的側顏。
圭十分不甘地躲開了生島的目光。
面對這樣的圭,生島手中拿著第三杯酒,喋喋不休地說道。
「你也不用焦急,慢慢追上來吧。沒在卡耐基演出的時候,我可是在布朗克斯那片彈的唷」
38 他咕嚕咕嚕地把酒干了,放下杯子就站了起來。
極其沒品地打了個酒嗝。
「Good night」
他向我眨了一眼,慢悠悠地走向店門,離開了。
「唉呀……」
都留島先生在生島的熊背消失在門外時發起了牢騷。
「那一夜生島高嶺出盡全力的名演奏,其實是向他所認可的對手某青年指揮家下的挑戰狀」
不!?不是吧!不過,這麼說也對。
「天才生島在留日生活最後階段丟出白手套的對像是朝氣蓬勃的新人桐之院圭。那麼同是天才的桐之院面對如此挑釁,他將會如何反擊呢。今後將爆發一場備受期待的藝術比拼。」
都留島先生一邊唸著,一邊把專欄的文案之類的寫到記事本里。
「看來,今年我真是非常走運呢」
39 都留島先生向在場的人說道,然後滿足的合上了記事本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不得了……太厲害了」
富田先生感嘆地說道。
「能聽到這麼好的演奏,真是要感謝今天約我來的都留島啊」
「這你就謝錯人了。讓生島發揮出這種程度的人可是桐之院小哥哦」
「嗯嗯」
被兩位資深音樂粉絲用尊敬的眼神凝視著的圭,撲克臉的嘴角歪了一下擺出苦笑的表情,卻沒有張口。估計他現在的思緒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清楚的。
因為生島先生下的挑戰書太強烈了,換作是我肯定沒有接下來的勇氣,而圭卻答應了下來。
啊,原來這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生島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你那麼強硬地虛張聲勢。
40 把生島當作音樂家的同伴來打交道真是讓人討厭,連天才的你也會嫉妒的他呢。對別人不屑一顧的你也會捨棄一貫的作風,露出對抗之心,不管真心想法是怎樣,都不想讓對方知道吧。
唔……交到了麻煩的好友呢。還真像你的風格……
回家路上只剩下我們兩人。從那時開始一直默不作聲的圭看起來心情也有所好轉了,我試著問道。
「其實,我沒有聽過生島揚名世界時的演奏,那時的演奏和今晚的相比如何?」
「如何,你問的是?」
「就是說,如果他實力沒有下降的話,是如何維持的呢。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看,公寓那裡沒有鋼琴啊,就算在音壺最多也就彈個一兩個小時,對吧?而且也不是作為練習呀。那麼為什麼他能彈奏成那個樣子呢」
「這個……你問我,我也回答不了你。這就是為什麼高嶺被稱之為天才的原因吧。」
說完,圭欲言又止。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那個男人,不會讀譜。」
「騙人。不過,之前好像也有聽說過,但我還是無法相信」
41 「這是事實。爵士樂也好,奏鳴曲也好,協奏曲也好,高嶺全部都是靠耳朵聽記下來的。例如《月光》也是,只讓他聽了一次,幾乎就能完全正確的彈奏出來」
「騙人吧!?不,我不是在懷疑你說的話」
「只要和音樂相關,那個男人就會擁有超人的記憶力。靠听就能記住還能彈出來,在他體內就有這樣的體質。
而且他不是個單純的人體錄音機。就算只聽過一遍的曲子也能融合自己的個性來彈奏。……討人厭的男人」
對於生島的感想,圭說的比較猶豫,大概只有業內同行才會這麼說,這也是業內同行的同感吧。
但我卻感到十分驚訝。沒想到連這位桐之院圭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光說別人,要是這麼說你也是夠討人厭的?」
我本想打個圓場。
「像我這樣的庸才,只配仰視你們,嫉妒你們。」
「我並沒有嫉妒高嶺。」
圭用被傷害到自尊心的口吻回道,又緊接著說。
42 「就算這樣再虛張聲勢也是徒勞的呢,在你面前的話」
然後,他用帶著苦笑的聲音繼續說著。
「我都搞不清楚我們到底是投緣還是不投緣……只要一和那個男人扯上關係,我就變得非常孩子氣。我很願意承認他的才能,但對為他的演奏而感動的自己又感到很氣憤。」
但生島肯定是看穿了這樣的你,才會那樣當面挑釁你的呢。
「所謂棋逢敵手不就是這樣嗎?生島在讓人生氣煽動別人方面也是一個天才」
「明知是對方下的套,還忍不住往裡跳,所以才更讓人生氣。」
「不知不覺就中了對方下的套了嗎?不過,不也挺好的嗎?生島那張嘴是壞了點,作為對手不是挺好的嗎?」
「如果不是這樣,我才不會讓他當你的伴奏」
「哇!……對哦,我還讓那樣的人給我當伴奏了……」
日音大賽的獲獎音樂會要等到這週末才會播放呢。拜託一下姐姐給我錄下來。能讓生島為我伴奏,這值得我一生的回憶呢。
「話說回來」
43 圭把臉貼到我耳邊低語。
「今晚要是能讓我解禁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啊……嗯」
我點頭,感覺瞬間臉紅了。
「當然,最後還是要看你的狀態了」
圭很貼心地為我提出了取消權。
「不是的」
我答道。
「只是有點那個……害羞」
「……原來如此」
圭說出那句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也被我的害羞傳染了。
雖然不是每次都要先談好才能做,但到目前為止,我們確實有好幾次談到這個話題。
即是音樂家也是戀人,當兩者無法平衡的時候,還是以音樂家的自己為優先考慮,這是過去幾個月經過我們反复確認後得出的最終結論。
44 即便我們認定對方是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那僅是並肩而行,而非一方依附另一方。因此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站穩腳跟,成為相互需要的伴侶攜手同行……這樣的關係才是我們婚後生活理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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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車啊。我們先停一下。
這車有點意思,條件允許的可以去花園看日文錄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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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
「什麼?」
59 「感覺終於回到往常的樣子呢」
「……是的」
現在想來繞著驚濤駭浪般的獲獎演奏會團團轉的日子,現在終於真的結束了。
前天,在完成了那場全力以赴的演奏後,福山老師第一次請我吃飯,艱難地度過了這個緊張的場面,回到家裡沾床就睡著了。
昨天也是,睡醒已經快中午了,下午去拜訪了借我小提琴的時田夫人,晚上是富士見團員們舉辦的慶祝會。又喝過頭了。。
今天則因宿醉,直接睡到了午後,等我複活的時候,又被富田老先生叫去了“音壺”。
終於可以平靜下來了。
「……這三個月,還真欠了不少人情呢」
「你不用擔心,他們遲早會向你討回來的」
「嗯。但是……」
去了留學的話,那樣的機會也很少吧。
接下來我們要離開我們的愛巢,向著各自的目的踏上新的旅程,下次在這裡再會將是什麼時候呢……
60 雖然已經很累很想睡覺了,但我還是想聊天,我繼續張開沉重的嘴唇說。
「最晚也要在四月內出發吧……老師,很沒耐心的」
「對方怎麼說?」
「說看我準備的情況,隨時都可以來。
你那邊的日程如何?準備去哪些地方?」
連討論這些話題的空閒都沒有,前天和昨天一直都在驚濤駭浪的餘波中度過。而現實中等待著我們的則是接下來的分居生活。
啊…連對話都不足夠的這三個月,要填平這三個月的隔閡剩下的時間太少了。
「我會從五月的『Janos』大賽開始挑戰。」
圭打著哈欠用帶著睡意的聲音說道。
「再下一個是九月份,相當充裕」
「是嗎……」
那說不定可以一起去那邊。
「四月的維也納很美的唷」
「哦……」
「我託了人在老城區找,不過可能會比較狹窄」
61 「嗯?你說找,找什麼?」
「我們住的公寓呀」
「……什麼?」
「下週之內應該就會有答復了」
「可是我去的是意大利呀?」
「羅斯馬蒂先生的住宅在羅馬市區,從維也納到羅馬坐飛機是一個半小時。完全是在上學範圍內的。」
圭用昏昏欲睡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看來沒辦法再問出更加詳細的內容了。
「剩下的明天再談吧」
我的聲音估計也沒聽到吧。等我發現時,這位擁有瞬間熟睡技能的男士已經呼呼睡著了。
「你說住在維也納?我們倆?」
被我反問時,圭正往土司上塗著黃油。
「是的」
他點頭說。
62 「從維也納到羅馬,如果坐飛機的話,只要一個半小時」
「那個昨晚已經聽過了」
「上課最多也就是一個月兩次左右吧。就算從維也納過去上學,我認為也沒什麼問題」
「機票貴啊」
「難道你要在語言不通的地方一個人生活?」
「嗯。當然……我也覺得會夠嗆。但還是要努力的吧」
「風險太大了。和機票錢根本不能比」
「你說什麼?」
「緊張得失眠,精神衰弱,哮喘復發」
「你聽我說,就算我再膽小也不至於那麼神經過敏啊!」
我反駁說,歪著頭問。
「……哮喘?」
「我是說我會受不了。」
圭隔著咖啡杯看著我,啜了一口接著說。
「如果你堅持要住在羅馬的話,我也可以在那邊重新找公寓。
63 反正我不打算把你一個人放在一群拉丁男人裡。」
「但……是你說的……坐飛機去上課……」
雖然上大學的時候也曾聽說小地方出身的朋友坐新幹線來東京上學。。
「就算都留島先生他們給我資助,我也不能這麼奢侈呀」
但是,圭已經擺著一副我說了算的樣子。
仔細想想……是那樣沒錯。讓我一個人在語言不通的外國生活,這個愛操心的男人怎麼會冷眼旁觀呢。
但是圭去歐洲是為了參加一決勝負的指揮大賽。要是因為擔心我而精神緊張,本來能贏的比賽也會贏不了吧。就算多少有些勉強,這次該我做出讓步了。
我把嘆息強行吞下,說道,
「我知道了。」
點下來頭。
「當然了,和你在一起我也會很放心,真是求之不得。」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64 那麼在歐洲留學期間,作為我們大本營的維也納住宅就由圭當地的朋友幫忙找吧。。
問他為什麼選擇維也納,他說維也納被成為音樂之都,也喜歡這個城市,按照以前住過的經驗來看治安也好比較安全,還有比較多可以信賴的朋友。
「也有很多留學生,也適合靜下心來面對自己的音樂,也適合城裡漫步聽聽音樂會和歌劇,總之是一個好地方」
「莫扎特,貝多芬,馬拉也曾經在那裡生活過,對吧?」
還是你曾經的戀人們生活的城市……對吧。不過,我也不介意。
「難不成你已經決定了出發日期還買好了機票?」
「不,還沒買。因為你的安排還沒有確定下來」
「啊……對了,出發之前我還想會老家一趟呢。去掃墓」
我本想著回姐姐家見見他們而已,最後竟然是以一種我從未想過的形式實現了。。
那週的星期六。前一晚獲獎音樂會在電視上播放,看到顯像管電視機中出現了自己演奏的樣子,真是十分不好意思。然後第二天。
我正在準備晚飯時,電話響了,圭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桐之院。……啊,是的。您是?……我叫他來。
65 悠季、你的電話」
「啊,誰打來的?」
「說是高中同學名叫村上卓治氏」
「什麼?村上卓治……啊,是學生會會長吧?好像是」
他是我們年級出了名的男生,所以我還記得他的樣子和名字,雖然三年級的時候是同班同學,但還沒熟悉到互稱朋友的程度,我也想不到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打電話來。
總之先從圭的手中接過了電話。
「久等了。我是守村」
?餵、守村?是俺,你認得俺嗎??
「學生會會長吧?我記得呀。畢業之後都沒見到過呢」
?對對,就是那個村上。昨晚的電視,俺看啦?
「什麼?啊哈哈,謝謝你」
?俺之前只知道你去東京了,你看現在還成名人了。哎喲,還上電視了呢?
「沒那麼誇張。那是獲獎音樂會的轉播而已。要成為專業演奏家我才剛踏出第一步,還只是初出茅廬呢」
66 ?你說啥呢,俺看來就很了不起呢。聽說意大利的大師不是相中你了,讓你去留學麼?已經很厲害了?
「你,從哪聽說的?」
?俺現在,和你家姐夫一塊工作呢?
「什麼?會長你現在在農協?」
?是啊。我負責保險那塊,管著青年部呢?
「村上君的話那是真合適幹這個」
?所以呢,俺听你姐夫說啊,你準備在留學前回來這邊一趟是吧?
「啊,是的」
我昨晚才剛打完電話給姐姐說這事,這鄉下的情報網我是真心服了。
?不好意思啊,能不能請你回來的時候順道辦一場獨奏音樂會呀??
「什麼?」
?難得有人上電視啊,就辦個凱旋公演吧。那些準備工作我們來辦就好?
「不,可是」
?你家姐姐們還沒聽過你現場演奏吧。回老家的時候搞一發嘛。你帶著小提琴回來就好啦。什麼?會場那些全部我們搞定?
67 「但是說得這麼突然。獨奏音樂會也是要相應的準備呀」
?就演上電視那首曲子就好啦。那就沒問題了吧??
「那個需要伴奏的」
?交通費我們出。說實話,青年部的文化事業經費還剩超多的。你看兩個人的交通費和住宿費都歸我們付了,還能給你們付酬金呢。留學前正好賺一筆啊?
「不。我怎麼好意思要酬金呢。不行的……」
?你別想那麼複雜嘛。想想,多好的事啊。我覺得姐姐們肯定也想听你演奏呢?你當作是在東京學習成果的報告演奏會來演就好了?
「好……吧」
?你看這樣多好啊。那就當你OK啦!?好,就這麼定了!?
真敗給他了,仍然那麼硬來。但是當作是給姐姐們和東田老師的報告會,也是挺不錯的。問題是生島先生會不會說OK……跟他說很輕鬆的又能當作是旅行還帶吃住,應該會上鉤吧。
「日期看我們這邊的行程來安排可以吧。主要是伴奏的生島先生馬上要回美國了,得趕在那之前」
?馬上是??
68 「啊,只說了四月份,詳細的我還沒問」
?那樣的話,得在明天之內定下來了。我們還要預約場地呢?
「嗯,明白了。」
雖然他們說的是獨奏會,可我當時想農協青年部主辦的話也不會在很厲害的場地吧。我們鎮上也沒有帶鋼琴的禮堂,說不定安排在學校的體育館之類的地方呢。
那麼能召集到的聽眾也都是親戚熟人之類的吧。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再多也就四五十人吧。
於是、
?那麼,明天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村上說、
「謝謝。拜託了。」
我就這麼答應了。
「說的什麼事情啊?」
圭這麼問,我也向他如此說明。
「讓令姐們聽到你的演奏,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他還這樣鼓勵我。
69 我還是把這件事情向福山老師說了,也得到了老師的許可。
第二天,村上按約定打來了電話,我傳達了圭和生島商量的結果“安排在四月第一周的周六日如何?”。
那時還沒到插秧的季節,學校還在放春假應該挺合適的。
?那麼就安排在第一周的周六,四月六日可以嗎??
「嗯,可以。」
?太好了太好了?
村上摩拳擦掌地說到。
?這正合適呢。那天的話可以約到文化會館?
「什麼?」
?市民文化會館的大音樂廳。一千零二個座位,坐得滿滿的,讓你風風光光的上台表演。你就儘管期待吧!?
「什麼!?等,等一下村上!?」
?那就不好意思麻煩你明天之內把個人簡介發過來。就是那個寫在傳單上的演奏者介紹。我給你說傳真號碼啊?
「不,等一下っ」
?你沒有傳真機嗎?啊,那樣的話,最好有照片吧。那你能發快遞嗎??
70 「不,只是」
?我們要趕在這週內印刷好,把傳單發到各個支部呢?
「這樣啊、你聽我說っ」
?只剩兩週做宣傳了。我來讓你看看農協青年部的動員能力。
那麼個人介紹和照片記得明天之內寄過來啊?
村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我突然就接下了一個千人規模的獨奏會了?花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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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青年部長!餵,村上!」
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听到事務局長聲如洪鐘的召喚,村上卓治嘟囔著縮了一下脖子。
那可是上司的召喚呢。丟了文書的話得同樣的內容解釋三遍,那老頭子才會點頭,求神拜佛希望這尊事務局之癌能早日退休,但上司還是上司。
之前讓清子小妹倒的茶已經涼了,卓治喝了一口茶趕緊跑到事務局長跟前。
「我在,什麼事情」
村上挺直了身闆說道。你看,這就是體育系男子!
雖然上班的地方沒有規定服裝,今年二十五歲的卓治喜歡把紺色西服當作制服穿。他有著與粗壯的腰身相配的身高,適度裝扮的容貌,善於處世的頭腦兼具積極性,因此常常接到相親的照片。高中畢業後就出來工作了,現在已經工作了七年。家裡是造酒的,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排在第三,還有個表兄弟是PA聯盟的職業棒球選手。
初中時還是個怀揣夢想要去甲子園的棒球少年,肘關節受傷後高中就投身參加學生會活動了。高三時作為愛舉辦廟會的行動派學生會長獲得很高的人氣。
而現在即便對上司的無能感到煩惱,作為青年部領袖的青年中堅力量,在市農協組織的活化房門也佔有一席之地。
事務局長向卓治說道、
「對了,關於四月六日獨奏會的安排,東京的報社還是雜誌社什麼的記者向我們打聽情況呢。」
這位快退休的事務局長能把別人叫夏娃的人稱作艾爾,村上常常想“這樣的人都能把工作干好的話,真得表揚他了”,一臉不感興趣地從凌亂不堪的辦公桌上奇蹟般的找到了相關的便籤紙。
「說讓負責人回電。」
村上接過便籤紙看了上面的內容。
上面寫著都留島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還有日期,還是昨天的日期!
他一聲不吭地跑回自己的辦公桌,村上一邊大罵這位能把昨天的留言拖到今天,而且還是今天傍晚才交給自己的無能上司(當然只是心裡罵罵而已),一邊撥打便條紙上的電話號碼。
「喂喂?我是S市農協事務局的村上,請問都留島先生在嗎?……啊,您好。給您回電晚了,非常抱歉。請問您要諮詢的是什麼呢?
……哦。……是的。……是的,下個月六日,守村悠季的,是的,伴奏是生島高嶺先生。……您問演出票嗎?沒有,我們只在這邊市內發售……全席自由就座賣一千日元。什麼?太便宜嗎?哈哈哈哈……什麼!?出場費要一百萬!?鋼琴家嗎!?」
聽到自己大喊的聲音,房間裡的人都紛紛盯著村上看,村上貼上了話筒。
「不,不好意思。其實,我對那方面不太了解。按守村說的,只要出個交通費就可以了……啊,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聽說他準備在留學前回來老家一趟,我就跟他提議乾脆半個凱旋獨奏會吧……是的,演出票還是很充裕的……」
五分鐘後卓治掛斷了電話,有一半時間是在聽都留島先生的科普。他轉向這次企劃的事務負責人坂田清子。
「清子小姐,我好像用佔了個大便宜了」
「什麼意思?」
「那位守村說帶來的伴奏鋼琴家,據說是在美國演一場要收一百萬的大人物呀」
房間裡那些豎著耳朵在聽的人們都露出(你說什麼)大吃一驚的表情。
「你說一百萬,是一百萬美元嗎!?」
清子眼睛瞪得圓圓的。
卓治想剛才忘了問是日元還是美元了。
「應該是吧?」
他點點頭。
「一百萬美元,那是一、十、百、千……一億日元呢!?」
房間裡的人都發出了驚嘆的聲音“噢”。
「騙人吧!真的嗎!?」
「啊,那要給一百萬日元嗎?」
「不管怎樣,兩人份只申請了二十萬的預算啊!?還是包含了交通費和住宿費!」
清子引發的混亂似乎在事務局中傳開了,卓治只能匆忙地收拾殘局。
「說是友情出演啦!報酬按我們的預算就可以,已經跟守村確認過了,按預算來執行就行啦」
「啊,原來是友情出演啊」
清子的優點就是能很快地轉換過來,快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有點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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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對,就是友情出演」
卓治又強調了一遍,開始了接下來的準備工作。
「說是那麼說,但是那樣的大人物來,住宿標準是不是該提一提。相當於身價一億的演奏家免費來給我們演出呢,得好好招待才行,這可關係著咱農協的面子」
「是啊,要是讓守村前輩丟人了,我們也對不起他。」
清子是卓治和守村同一所高中的低一個學年的後輩。
「那麼,怎麼辦呢?」
「住宿和宴會場都改成VIP待遇」
卓治挺起胸膛做出了結論。聲音大得足以讓事務局長聽見,只留五秒鐘給領導喊停了。
「五、四、三、二、……一。好,這件事情就算通過了。事務局長對有面子還是沒面子的說法最敏感了。
「那麼住宿就選『越後玉木』,宴會安排『鬆套餐』。……安排成這樣吧?」
「按剛才的要求做一份報價書,以預算修正的名義交到理事會上
還有,今天之內預留五十……不,要一百張吧。留到當天發售。」
「不行啊,已經全部給到支部了。」
「現在應該還有餘票吧。把那些都收回來。那些從東京特意趕來的生島飯,跟他們說“很抱歉啊,票賣完了”,這也可憐了。」
「你是說他們會特意從東京跑來聽嗎?」
清子大聲說道,旁人聽到東京這個詞又豎起了耳朵,卓治不管旁人的眼光,信心滿滿地點點頭。
「被成為夢幻的天才鋼琴家,世界各地都有他的熱情粉絲。
守村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也是厲害呢」
「但是、在守村前輩面前可不能說『用小蝦釣到了鯛魚』這樣的話哦」
面對清子的反駁,村上露出我懂的苦笑。
「明明高中時一點都不起眼的傢伙,現在居然能讓那麼厲害的鋼琴家給他伴奏了,說明那傢伙也是有點能耐的,對吧。遲早會成為世界上的名人呢。」
「啊,那我得趁現在要個簽名啊」
正在清子模仿要簽名時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守村課長。
「啊,守村先生跟你打聽個事」
最擅長收集和散播個人信息的三澤大媽伸手拉住路過的科長工作服的袖子。
「我們正在討論你家悠季的事情呢,聽說他認識了一位很厲害的音樂家呢!」
「什麼?」
守村家的上門女婿,一臉正直的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臉,轉向了三澤大媽。
卓治看了看手錶站了起來。
「實行委員開會的時間到點了」
他把去向告訴了清子,向守村課長點頭說了一句(你好),便離開了辦公室。新信息的傳達就交給三澤大媽去做吧。
這個大新聞,也讓執行委員會熱鬧了起來。
實際上這次的獨奏會除了卓治以外,身邊的人都不太起勁。理由很簡單,在於守村的“知名度”。
對於卓治來說,自己的同學得到了業界(聽起來)很厲害的獎項還有有線電視大獎,自己的熱情全都撲了個空。
雖然沒有一個人會當面說出來,本來小提琴獨奏會這種表演,聽起來就沒什麼人會感興趣。
但是一聽到帶來的伴奏者是一位足以讓東京的粉絲特意趕來的有名鋼琴家,大家一聽到這個消息,氣氛瞬間就變了。這讓大家刷新了對守村的認識。
「那樣的話,就不能有空位了啊。」
「舞台的裝飾,是不是要更花俏才配的上呀?之前邀請サブちゃん的時候就只是佈置了舞台啊」
「那要在大型道具上花錢啊。古典音樂用不上舞台裝置吧?」
「說是這麼說,但總覺得不搞盛大一點,有點對不住人家」
「那就擺花籃吧。兩層立花,左右三個,放六個。一個兩萬,一共十二萬」
「就那麼辦吧。住宿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啊,已經安排好了。改到『越後玉木』,宴會改成鬆套餐。事務局長也同意了」
「那麼,不用安排藝妓嗎?」
接下來花了三十分鐘討論宴會上要不要請藝妓的問題,沒有得出結論最終全權交給卓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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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短短兩週的準備期轉眼就過去了,現在是四月六日,上午十一點。
卓治站在JR線S車站的檢票口前,等候著守村一行人的到來。
卓治身後站著的是舉著“祝賀守村悠季日本音樂大賽獲獎”以及“KING of PIANO=生島高嶺先生“橫幅的青年部執行委員們。
車站廣播傳來了到站廣播,列車進站了。
最先出現在檢票口的是步履匆匆的商人,一邊盯著卓治和身後的一行人,一邊離開了。
人們三五成群地走下站台的聯絡橋樓梯,走向檢票口,卓治迎來送往地送走了好幾撥人後,在清子抓緊他的手臂的瞬間,他發現了那四個人。
「是那幾位嗎?手裡拿著的,是小提琴盒吧?」
「看樣子像是」
清子回答說。
「為啥是四個人?」
他繼續說到。之前沒聽他說過帶其他人同行啊。這種計劃變更,作為迎接方真是十分頭疼……
但是,那個單手提著小提琴盒穿著ランチコート的青年確實是守村無誤。已經是個大人模樣了,但眼鏡還是高中那個老樣子。
守村也看到了卓治一行人,也朝這邊點頭致意。他一邊從大衣口袋拿出車票做好檢票的準備,一邊轉過頭向身後的高個子帥哥說了幾句話,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
「那位是生島先生嗎?」
清子羨慕地說著。
「不,估計不是」
生島是身後那位長得像壞人職業摔跤選手似的男士。傳單用的照片說是”不用放照片了“也就沒拿到,電視上也幾乎沒怎麼拍到伴奏者,但從身形上來看應該不會弄錯。
在守村的帶領下,一行人走出了檢票口。
卓治笑著走向前。
「喲!好久不見!你一點都沒變呢」
「這次承蒙關照了」
守村露出和從前一樣的溫和笑容,握著卓治伸過來的手回道、
「會長也發福了呢」
「我肚子還沒突起來呢」
「這套帶JA徽章的西裝穿得合身嘛」
「守村才是呢,變得帥氣多了。女朋友應該也有四五位吧?」
「我才不像會長你呢。」
「你別想隱瞞哦。話說回來」
「啊,不好意思。我來給大家介紹」
守村轉頭向身後的人說道、
「生島先生!不好意思,過來一下!」
他喊道。那位色瞇瞇地盯著溫泉旅館海報上的入浴美女的長著像壞人的男士,吵吵嚷嚷地轉過身來。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是位有名的藝術家,果然那就是生島高嶺。
被這位晃著肚腩緩緩走來的男人毫不客氣地俯視著,卓治趕緊堆出笑顏。在對男人的態度感到生氣前,先是被熊一般的威嚇感給嚇到了。
「這位是主辦方代表的村上君。這位是負責伴奏的鋼琴家生島高嶺先生。」
卓治擺出接待賓客用的表情,遞出了準備好的名片。
「我是JA青年部的村上。非常感謝各位長途跋涉的光臨。」
和鋼琴家的形象相距甚遠,散發著猙獰氣息的巨漢無視遞過來的名片直接伸出了他的巨手。
他緊緊地握住了村上急忙伸出的手,用下巴朝著橫幅勾了勾。
「那上面寫著啥?我只認得KING of和我的名字」
「啊、讀作『歡迎』,是welcome的意思。」
守村在一邊補充道。
「唔。這送我」
「什麼?」
「我喜歡這個。掛到房間裡」
「誒……」
守村一邊苦笑,一邊幫忙解釋。
「他說想要這個橫幅,如果不介意的話,用完後能不能送給他呢。」
「啊,沒什麼大問題。」
這個人個性真是奇怪,卓治想。天才多數是怪人,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然後,額……小空!小空,你過來!」
守村這次招呼過來的是一位少年,剛來時便一臉好奇地看看這,看看那的少年。就像來了一個陌生地方充滿好奇心的小狗那樣完全坐不住。
「是生島先生的小孩嗎?」
這麼問的原因是守村或另一位高個子不像能生出這麼大歲數的兒子,該是中學生了吧。。
「嗯,但是是養子。」
守村說著,對著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少年說道。
「好啦,小空,來打招呼。這位是招待我們來的JA的村上先生」
少年說、
「Nice to meet you」
一邊說著一邊鞠躬。(噢,對了)他說著從訓練服的領口取出一本繫著繩子的手賬……正確來說是護照,他翻到了印著照片的那頁給卓治看,一邊說道。
「I'm SORA IKUSHIMA」
「你聽好了,這裡還是日本呀,請講日語」
守村提醒對方,向著卓治苦笑。
「昨天剛領的,高興得拿著到處給別人看。剛才在新幹線上還拿給車長看了。」
「護照啊,我也沒有呢」
卓治一臉認真的發出感嘆,SORA少年笑得更開心了。
「Mr村上、你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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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Thank you very much。
對了,守村,那位是經紀人嗎?」
手中提著禮服包,站在守村身後三步面無表情的大帥哥,在聽到話題轉向自己後依舊面無表情,守村答道,
「啊,不是,他是」
說到一半,他終於開口了。
「我是經紀人。」
聲音真好聽,卓治想。就是太冷淡了。
但不管對方再怎麼冷淡,這邊也不能同樣的對待他啊。
「是這樣啊。初次見面,我是村上。這次真是提了很多無理的要求」
我遞出名片時,守村噗呲噗呲地笑著打斷了我。
「桐之院君,你太壞了。
其實啊,村上君,他是我的朋友。去年夏天也來這邊玩過,他也見過我姐姐他們,因為有空就跟著我們來了。
桐之院君是MHK交響樂團的副指揮。別看他長這樣,其實比我們還小一年級呢」
「啊,你好」
怎麼看都不像比自己年輕的桐之院,裝模作樣地握著村上伸出的手。
「你把我當作是經紀人就可以了」
他笑都沒笑一聲便說。
「那麼就開門見山了,今天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呢?」
「啊,先坐車前往用午餐的地點」
「你覺得怎樣?」
桐之院看向守村。
「這個嘛」
就在守村張口慾言時,桐之院轉向卓治說道。
「守村先生和我就不參加午餐了。我們想從這裡直接去會場。」
「抱歉,村上」
站在桐之院身旁的守村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我一緊張就連吃飯都顧不上了。所以,不好意思,能先讓我去會場看看嗎。我想簡單地彩排一下。那個,讓生島先生他們去吃午餐。那個人你不讓他吃飯就心情不好,三人份他也能輕鬆吃完。也不用彩排。」
「那麼,會場這邊我來陪兩位去吧。生島先生他們就交給女生了」
正準備交付任務給清子,轉頭一看,發現清子正在和生島說話,看起來像被纏上了?
守村打了個響舌,一臉不滿地向生島走去。
「過分了,生島先生!你該不會又說了什麼奇怪的性騷擾發言吧!
小空!你給我盯著生島先生,別讓他做出什麼下流的事情!
呃,你的名字是……坂田小姐?不好意思,雖然他沒有惡意的,問題發言的次數已經不能用時不時可以形容的人了。如果他做出什麼失禮的行為,儘管說他就好!」
那個老實的傢伙收拾對方的這一幕真讓我吃驚,守村繼續主動地向來迎接的每位工作人員打起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守村。這次承蒙關照了。
嗯,謝謝,都是托您的福。承蒙關照。拜託您了。」
他親切的鞠躬,不帶卑屈也不帶嘲諷,而是堂堂正正的客席演奏家的風範。富士見雖然小,但也是一個小樂團,守村作為首席也積累了不少對外打交道的經驗,這些卓治當然不會知道。
在車站門口的儀式結束後,卓治便按守村的意願把行程變更告知了清子,把款待生島和他兒子的任務交給了對方,守村兩人便坐自己的車向著文化會館出發。。
「誒,你開的車挺好的嘛」
「你呢?你開什麼車?」
「我沒駕照呢」
「是嗎?」
「錯過了考駕照的好機會了。不過到了那邊比起開車,坐電車和地鐵會更方便」
聊著聊著,就到了文化會館了,執行委員們正搬著接待處的桌子準備售票工作。首先是音樂廳的場地確認。
舞台上已經擺上了花籃,守村站在舞台上,望著還空無一人的客座,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看向了卓治。
「沒想到我的第一場個人獨奏會是在這裡舉辦呢,怎麼想都沒想到」
他這麼說著,淡淡的笑容裡透著一絲勉強,是我的錯覺嗎?
啪啦啦啦啦,我轉頭看向了鋼琴聲傳來的方向,是桐之院在試彈。
「咦?這有點……」
「是的」
守村疑惑地歪著頭,桐之院點頭回答,然後看向了卓治。
「有調律嗎?」
「什麼?」
「在獨奏會之前,鋼琴要重新調律確保精準,這是常識來的」
「啊,不,我想音樂廳應該會負責的」
這麼說純屬找台階下而已。鋼琴要調律什麼的,卓治根本不知道。當然也就談不上確認什麼的了。
「那麼請即刻重新調整。雖然只是差了一點點音準,但是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桐之院淡冷冷地說著,從鋼琴前站了起來,宣示著不容置喙的態度。。
「能帶我們去後台嗎?」
「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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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把兩人帶到後台準備間後,村上便說要找音樂廳管理員處理剛才指出的調律問題。這時守村追了上來。
「抱歉,村上。」
他撓著腦袋,說出了道歉的理由。
「桐之院說話口氣聽起來不可一世,只是因為他生來就這樣。並不是故意讓你不高興的。」
他的這番話,讓卓治想起了高中時候的守村,他就是會在意這種小細節的人。卓治笑著說「你不用擔心」。
「該我道歉才對。各方面準備不周真是不好意思。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辦這種古典音樂的獨奏會。」
「嗯,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緊張而已啦。一想到那句『衣錦還鄉』,不自覺地肩膀都僵硬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你邀請我來,我肯定不會讓你丟人的」
要是讀書時能多和他交往就好了,卓治想著不露聲色地望著在眼鏡另一側守村的眼睛。
如果問卓治還記得這傢伙什麼事情,大概就是挺認真挺老實又不起眼的傢伙,還有好像得了什麼紅臉症似的動不動就臉紅……現在這傢伙感到多大的壓力,卓治還真看不出來。。
但是,本人都說了“現在感到緊張”,那肯定時有一定壓力的。
對的,已經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當時就覺得這個表面看起來老實的傢伙事實上很要強,寧可硬撐著也不願意示弱。而且估計現在還是老樣子……
這麼說來,這個看起來平靜的表情,其實是緊張的不得了?
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沒有看起來的有肉,卓治反而嚇了一跳便說道。
「生島老實也好,桐之院小弟也好,真讓你操心了呢」
「誒?哈哈,沒那回事啦。看起來是那個調子,但是試著跟他交往的話你會發現生島先生也是個好人,桐之院也是的。因為擔心我會失敗,特意買票陪我來的。其實就是迷信啦,說有他在我就不會緊張了。真是不可思議。」
「是嗎。交到這麼好的朋友?那就好。好了,調律的事情我要抓緊去辦了」
「嗯,抱歉了。」
「你別在意。那是俺的工作。
還有缺啥別的嗎?」
「貴重物品要不要寄存在事務室?」
「不用啦,就是演出服和帶回老家的禮物。放這裡就好了」
卓治直奔會館的事務室,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安排了調律師,回到準備室一看,裡面沒人。
要尋找的當事人守村此時正在無人的音樂廳的舞台上做著演奏熱身的音階練習,他的朋友則坐在客席的一角聽著守村的練習。
「覺得怎樣?」
守村向客席的桐之院問道。
「相當不錯的音樂廳。」
桐之院回答。
「音響也很好,殘響也適度」
「是嗎」
「和獲獎音樂會那時相同的心情來演奏就可以。沒問題的,我來保證。」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說完,守村舉起了小提琴準備演奏,卓治就錯過了出場的時機了。
守村伸直了背,把小提琴放在了肩上做好了演奏的準備,守村的身姿散發著一種緊張感,讓人不敢跟他說話,現場的氣氛都被他改變了。
卓治不由自主的屏息靜聽,那裡流淌著一種他從未聽到過的清冽的音色而又甜美的旋律,讓人聽得渾然忘我。
卓治自我介紹的興趣欄上並沒有寫到“音樂鑑賞”。平時開車也是把收音機調到本地台,聽音樂也好,聽新聞或者諮詢節目或主持人閒談也好,都是當時在放什麼就听什麼。在家裡只會看衛視的體育節目,卡拉OK唱的也是為了交際學的流行演歌或者POPS。卓治並沒有純粹作為愛好而傾心在音樂上的經驗。
……雖然在沉迷大胸好身材的偶像時也曾經買過CD,但後來為了買寫真集,半價就轉賣給朋友了。因為比起歌聲,那些泳裝照更適合打飛機。
如果對大眾的POPS也是如此興趣缺缺的話,搖滾爵士之類的就更不會沉迷了,古典音樂也就是音樂課上的催眠曲,有記憶的也就是那些廣告BGM耳熟能詳的曲目而已。而且也說不上是有意識去聽,聽了也不會感動。
也就是說這個沒有古典音樂素養的卓治,居然聽得出了神。甚至看得入了迷。
用微微張開的肩膀和下顎托住小提琴,跳動的左手手指和用右手拉著弓,守村美妙的身姿把緊張和放鬆的平衡關係處理得恰如其分,甚至讓人心生羨慕,要是自己也能如此自在地操縱樂器那該多有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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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演奏結束後守村放下了弓,卓治拍手鼓掌。事實上這只是第一樂章結束而已。
守村驚訝地回頭,竟然有人在聽,他害羞地笑了笑。
「唉呀唉呀,果然還是現場聽震撼啊。你太厲害了!」
「啊哈,謝謝」
客席上的桐之院對撓著頭的守村說到。
「第二,三樂章的彩排怎麼安排?」
聽完卓治才察覺自己在中途打斷了演奏。
(沒見識真是丟人啊)卓治想再裝不懂混過去會更加丟人。
「抱歉,打攪你了」
卓治道歉道。
就在此時有一位拿著大錘子的年輕女士從舞台後方走來。
「我來調律了」
她低了低頭說。她穿著的夾克上面印著卓治也聽說過的樂器店的LOGO。
守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大概得花一個小時吧?」
他問調律師。
「啊,是的呢」
「請多用心一點去調整」
守村又加了一項要求,然後轉向了卓治。
「這附近有能喝咖啡的地方嗎?」
「能喝的咖啡?還是好喝的咖啡?」
「啊哈哈。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正經的咖啡比較好。」
「那就去『咖啡館』吧。走個五六分鐘能到」
「是新開的店嗎?」
「啊……是啊,是守村去東京後才開的店呢」
「這裡出去後往哪邊走?你只要告訴我在哪裡就行。村上還有別的工作吧?」
「嗯……差不多到接待人員和停車場工作人員集中的時候了。不過,沒事,我帶你們去。」
「不用那麼客氣啦。我好歹也是本地居民呢,我們隨意反而更輕鬆。我在我們樂團舉辦定演時也兼任主辦方工作人員,開演前幕後的準備工作有多忙我也是知道的。」
「是嗎?不好意思。地方很容易找到的。就是從這齣去後往左走,第一個拐角轉彎就到了。」
「嗯。待會見。等調律結束我們就會回來了。」
從舞台下來走到客席的守村手裡提著小提琴盒,和桐之院兩人走向了出入口。
「啊、餵!那個要不要寄存?或者放到休息室裡」
剛說完桐之院扭頭盯著他說。
「這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交給不識貨的人保管的廉價樂器。」
卓治聽到守村小聲地責備了對方。
「抱歉啊,謝謝你。其實這是從借來的樂器,不親手提著放心不下。抱歉啊」
卓治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目送兩人離開,他們可能覺得我神經大條吧。看來自己的音樂知識真是太欠缺了。
pong~pong~pong~傳來了敲擊鋼琴的聲音。調律開始了。這時正準備走向大堂的桐之院轉過身來,停下了腳步。
「你!」
他對著調律的女士喊道。即便站在禮堂最後的位置,桐之院的聲音輕鬆地就能響徹禮堂。
「冒昧請問,你是用音叉來調律的?」
「啊,是的,是這樣的。」
調律師邊比劃邊回答。
桐之院向守村說了什麼,交談了兩三句後,又回來了。他走上舞台,對著調律師說。
「我來弄吧」
「你說什麼?」
「借用一下您的工具」
「啊、等等」
調律師一臉茫然地看著卓治,卓治也是同樣地一臉茫然。
守村走了回來,便試著問他。
「他會弄嗎?」
「他自己提出來的」
似乎聽到兩人的討論,桐之院轉過頭來說道。
「用音叉是機械性的調律,會讓人覺得微妙地有點不舒服。剩下的只能靠耳朵聽來調整。」
「桐之院君有絕對音感。我可做不到。」
守村說的時候一臉全心信賴的表情。
工作被搶走的調律師也只好放棄掙扎,走下了舞台。
「一直學鋼琴到中學,即便從技校畢業,我也對自己的耳朵沒有自信啊~」
輕聲的自我安慰的話語被守村聽到了,他便笑著寬慰對方說。
「實在抱歉,這位,是專業的指揮家。」
至於這能起到什麼安慰作用,卓治就不知道了。年輕的女調律師恍然大悟地點著頭。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桐之院圭。之前指揮M響時也會出演電台節目,今年要去歐洲了,國內能聽到他演奏的機會應該沒有了。不管六月會指揮我們的市民樂團」
這時桐之院正拿著扳手之類的工具,邊敲著鍵盤,邊擰緊或擰鬆鋼琴的琴弦、
「守村先生」
他叫到。
「這邊要耗上一段時間,請你先去喝咖啡吧」
「啊,嗯,我也不是特別想喝。我就在著看著你幹活吧」
「是嗎」
桐之院若無其事地點點頭繼續埋頭乾活,卓治看他似乎挺高興的樣子。
「你們在音大認識的?」
「桐之院君嗎?不是,他來我們樂團指揮時認識的」
「樂團是指交響樂團嗎?你有參加?」
「嗯。叫做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雖然技巧不是很好,都是些好人。」
「哦」
調律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真沒想到你還會幹這個呢」
「家裡的鋼琴微調也是自己調的嗎?」
「啊,是那樣的嗎?我都沒察覺呢。你是在哪裡學的?」
「手把手教我學小提琴的那位,在他放樂譜的手提包裡總會放著一把調律用的小錘,為的是鋼琴的琴音不合意時可以自己調」
「原來這樣~」
「話說回來,現在還有時間呢」
「啊,咖啡嗎?嗯,那就走吧」
卓治目送並肩而行的兩人,心想他們關係真是好啊。應該不會好到上廁所小解也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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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看過音樂廳後,在與圭兩人走向咖啡廳的路上,我似乎不自覺地發出了嘆息。
「怎麼了?」
我被問道,
「你問什麼?」
我反問道。
「剛才,你嘆氣了」
「啊,是嗎?剛才沒注意到」
「交涉的事就交給我,你不需要操心」
「唔~交給某人的話,後面打圓場時候才麻煩呢」
「是這樣嗎?」
「嗯,請你再高抬貴手一點。村上君他們沒有惡意的。調律師也很慘。」
「……啥?」
吹過來的冷風似乎聞到山上殘雪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想把故鄉的味道融進我的身體。
今天我要在這里辦獨奏會了。今天,在這片故鄉的土地上……
現在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的感覺,但還是有點緊張,很奇妙的感覺。
「剛才我想的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在那個音樂廳辦獨奏會呢。並不是在想村上君他們不夠周到」
「姐姐們也會來吧。」
「嗯。姐姐們還有那些能來的親戚都一起來。因為就住附近嘛。喪禮上能幫上忙的那些人吧。」
「還有就是讀書時的各位同窗吧。」
「還有被農協推銷演出票的人說不定也回來。」
對古典樂有興趣的傢伙,充其量也就兩三個人吧。陪別人來的聽睡著了的,雖然我不想看到這樣的觀眾,但也沒法控制呢。
「還有就是東田老師」
「是在這邊學藝的老師吧?」
「嗯,就是剛才路過那個東田醫院的老闆娘。啊……演出票有沒有給她呢。我之前拜託過村上君的。」
「待會去確認一下。」
「我已經寫過信了。演出票也沒必要特意從東京這邊寄過去嘛」
在這家挺時尚的咖啡廳休息了約三十分鐘後,我們回到了音樂廳。
「看來那是排隊入場的隊伍呢」
聽到圭這麼說我才發現了前面排著一條十人左右的隊伍。
「你看,那位不是都留島先生嘛?」
「啊,看起來是的呢」
「他不會特地從東京趕過來吧?」
「當然是那樣啊……」
圭一說完,就快步向都留島先生走去,把我留著了後頭。我也追了上去。
在我趕到前,圭已經在和都留島先生交談起來,我只來得及聽到都留島先生的回答。
「啊ー不、這」
聽他那難以啟齒的口吻,我馬上反應過來了。都留島先生也注意到我,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是為生島先生來的吧」
被我說中了。
「後半部分可以聽到生島先生的獨奏哦。我也很期待。」
我有信心拉的樂章現在就只有《雨之歌》而已,所以就這麼安排了。
生島先生竟然說出“獨奏會要收演出費”,而且開價一場演出一百萬日圓,我一聽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還好圭出面交涉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認為生島先生也是有要求收演出費的權力的。免費給我伴奏的交換條件是我要給他做飯,但伴奏和獨奏會演奏是兩回事嘛。
不過圭也沒有說完全免費。
「和『音壺』的報酬一樣就可以」他一說完,生島先生就抗議了,
「那還不如不收」。
音樂家的報酬和地位是直接相關的,自己的演奏低價出售還不如打著“友情演出”做個免費的志願者好,起碼不會降低自己的地位。
那麼在『音壺』彈一曲一千日元又算什麼?圭問道。為了糊口彈的才是這個價,現在是“為了彈琴而吃飯”,心境不一樣了。要再次作為獨奏鋼琴家復出了,所以對報酬的要求也復活了。
這麼想來,我剛認識生島那會,由於被古典音樂界放逐而變得相當懶散。那麼有能力的鋼琴演奏按一首五百日圓,一千日圓地賤賣,不知因何緣由,現在幹勁和自尊心又回來了。
估計小空的存在是其中一個契機吧。他們還約好了等小空以後上台演出時,生島先生要當伴奏的呢。。看來他想要回美國,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小空呢。
話說回來,這次我的“獲獎紀念獨奏會”後半場都是靠生島高嶺的特別演出撐場的。
圭雖然內心十分不滿,但也沒辦法啊。我目前除了《雨之歌》以外,能達到相同水平的就只剩《G弦上的詠嘆調》了。更何況只給我兩週準備時間,現在突擊其他小品曲目也來不及啊。那種東西怎麼能在觀眾面前演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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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回到後台,看了看手錶,指針已經過了一點鐘了。生島先生還沒有出現。
「要不先換個衣服。是不是還有點早?」
「不是挺好的嗎。衣服很適合你」
「那麼奇怪的回答。」
「是嗎」
「但是也沒別的事前可以做」
「出演前匆匆忙忙換衣服也不好吧。說不定有客人會來呢。」
「嗯。對哦。不知道姐姐們會過來嗎。總覺得出場前看到她們,反而會更緊張呢。」
「那樣的話,我來給你當看門狗好了。」
「現在禁止進入、這樣嗎?哈哈哈,嗯,說不定還真要拜託你呢」
「禁止進入從開演前三十分鐘開始就可以了吧。如果太早進入緊張狀態的話,出場時都累了。」
「嗯。……噗嗤」
「你笑什麼?」
「只是覺得你這個經紀人演的像模像樣的。」
「這是我的榮幸」
說著圭輕輕點頭,打開放在桌子上的禮服袋,開始取出襯衣和褲子之類的。看來是打算幫我換衣服了。
「你這樣,與其說是經紀人還不如說是侍從?」
「我願意侍候你」
「侍候呢……」
「昨晚那個像是倒錯play,感覺好羞恥的。」我瞪回去,結果那個足控色情狂笑著回我(但是感覺不錯對吧?)。
我想說,這不是好還是不好的問題。
換過襯衫和褲子,接下來是腰封。
「這個釦子說句真話實在是太難扣了。」
我手忙腳亂地哀嘆著。雖說這才是正規款式,燕尾服腰封的釦子不是把縫好的釦子扣到鈕扣孔裡曲,而是把釦子尾部穿過孔,然後用金屬環的鋼針卷兩圈,類似鑰匙扣那樣的金屬環。。
再加上腰封是白色棉製的質地,要是扣到金屬環上不順利的話,手上的污垢還會蹭在上面,得趁著指尖還沒出汗的時候早點弄完,不然就得帶手套了。
「啊——受不了了——還是換成安全扣吧」
我剛下完決心,圭就建議道、
「我來弄吧」 。
「這種服裝本身就是要別人幫忙穿的。因為是貴族階級穿的服裝呢」
接著他一臉得意地從外套的口袋裡取出的是……手套,還是像手術帶的那種薄橡膠手套。
「那個是……」
「反复實驗的成果,帶上它就可以順利套上金屬環還不會手滑。伊澤可以用尼龍白手套熟練地扣上,但是我還沒達到那個水平」
「……難不成你還專門練習了?」
圭扣普通的釦子都很不擅長的。
「是的,為了你>
と外面はハラハラするはど倣岸不遜な無愛想で通している男は、甘さ垂れ流しの顔で言った。
「……你就那麼喜歡主僕遊戲嗎?」
「是的」
圭厚顏無恥地回答道,套上手套的手開始替我扣金屬環了。。
「失禮了。勞煩您抬頭挺胸」
「嗯、好的」
「我給你係領結」
「誒?不用了」
「我想給你係」
回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我低下頭看著站在我面前,正彎著腰在我胸前為我扣釦子的圭。
「我說……你是不是又什麼話要說的呀?」
「沒有啊、好了」
圭繞開了我的問題。。
「我是不很手快?但是這個手套的難點就是太貼合了,帶和脫的時候都很麻煩,還有一股橡膠味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把手套脫了,從桌子上拿起了領結。
「你聽我說,圭」
「把下巴抬起來」
「嗯,好的」
看來這也是練習過了,我還想著這系領結的手法真流暢,忽然就被對方拉過我的肩膀,緊緊地抱著。
「圭?」
「什麼事也沒有」
耳邊響起的男低音,聲音中帶著一絲苦笑。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這種心情……主要還是對深愛著的你的獨占欲,應該沒錯了。但是另一方面也覺得很自豪……總覺得心情很複雜」
「抱歉,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
「啊,我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圭的話。
「啊、在的!請進!」
在我回答的時候,圭就走去開門了。
「是來會面的嗎?」
圭生硬地問道。我聽到了女性的回答。
「是的。你好。敝姓東田」
哇!?是老師!
我急忙跑到被圭擋住的門口,圭回道、「讓您久等了」
比我早一步把人迎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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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進來的是東田老師和一位大學生左右年紀的,應該是老師的女兒由布子吧?
「你好,真是太久不見了。這次承蒙關照……」
我剛開口還沒說完,
「哎呀,悠季君你現在真是優秀~」
東田老師興奮得假聲都出來了。
眼前這位是從第一把位手把手指導我入門,還把我合格地送入音大的,我的第一位老師。現在看著依舊很年輕……看起來甚至比我印像中還要年輕呢。旁邊那位輕聲軟糯的千金也同樣沒變。
不過老師本身也挺年輕的。現在看來我入師門當時估計還是三十來歲吧。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一時興起執拗地求著父親給我買小提琴,看著教程自學了半年終於讓他們認可我是認真的……還是我母親替我找到的東田老師。
電話簿黃頁上雖然能找到幾家“鋼琴教室”,卻找不到教小提琴的老師……後來估計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在自家開小鋼琴教室的東田醫院招贅的少夫人,就是音大小提琴科出身的。上門請託“能否請您指導我家兒子呢”」,對方答應OK了。
學鋼琴的大概由五六個人吧(和其他小朋友只在發表會上碰過面,其實也不是很熟。所謂的發表會還是和其他鋼琴教室合辦的)、來學小提琴的就只有我一個。
「獲獎音樂會的演奏太醉人了。那天不巧沒空,只能在電視上看了,真應該去現場聽呢~」
「在東京也是沒辦法的」
「所以我今天真是非常期待。
所以悠季君,你要好好加油哦。說真的,我教的孩子能考上音大的就只有悠季君一個,還能在全日音這種大賽中獲獎呢!」
「都是托老師您的福」
我是打從心底這麼想的,便如此回答道。
大學入學考試涉及到的副科鋼琴也好,音樂基礎也好,都是東田老師指導我的。
從春天直到秋天騎著自行車,下雪的時候就坐巴士,學校放學我就去學琴。在里屋一邊吃著老夫人(老師的母親)給我的飯糰,一邊等著前面的孩子下課。
「你要去意大利留學對吧?」
「是的。大學的恩師認識羅斯馬丁老師,還給我引薦了」
「這麼回事啊。好好用心學哦。這句話沒必要跟悠季君說呢。你本身就是個努力好學。我家由布子要是也能像悠季君那樣熱心練習就好了。」
「哎呀,我不也有在好好練嗎?」
一副大人模樣的由不子小姐一臉不滿地插嘴說道。。
「還考上了武藏野音大呢」
我笑著打圓場。
這位獨生女由布子小姐,從三歲開始就跟著新潟的老師學小提琴,我雖然比她年長但小提琴學得晚,總是比不過她,常常讓我很受打擊。
「你看將來不是比我還有出息嘛>
「我只是個用來招女婿的擺設而已」
由布子小姐不屑地說道。
「由布子、怎麼能這麼說呢」
老師一臉責備地說道。
我急忙換了個話題問,
「說起來,老夫人身體還好嗎?」
接著我們開始交換各自的近況,圭作為能夠節省一半租金的同居人介紹給對方。
「差不多到開場前三十分鐘了」
圭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待會慢慢欣賞你的演奏」
「我都緊張起來了。」
「不要緊的。我看今天悠季君的臉色也很放鬆。以前發表會出場前緊張得臉都發白了,嚇得我也慌了~」
「現在內心也是一樣緊張的。」
「真的變成熟了呢。祝你演出成功」
我向正微笑的老師說,
「好的,我會全力以赴」
說著便把老師送出去了。
正當他們走出門時,由布子小姐朝我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什麼想說,但最終也沒有開口,就跟著母親離開了。
「請開始調弦吧」
桐之院經紀人在一旁催促著,由布子小姐眼神留下的疑問就忘記了。
原計劃下午兩點半開場,三點開演,但因為觀眾入場還沒有結束,有人來告知順延十分鐘開演。
去外面確認情況的圭回來,一臉失望地描述給我說,
「主辦方招攬觀眾時沒考慮到容納人數。已經是滿座的狀態了,連通道都擠滿了觀眾」。
後來打聽到的情況是,有很多類似東京那樣的縣外自駕觀眾前來,還有農協各個支部總動員接送用的小巴,之前預留的停車場空間不夠,村上他們這些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里里外外亂成了一鍋粥。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生島效應”。
本來他們增發了五成的入場券就是無謀之舉了。當然村上對我做出的“禮堂滿座”承諾也算是實現了,也算是誤打誤撞吧。
最後,開演比預定時間推遲了十五分鐘。負責主持的是本地電台女主播拿著話筒向觀眾宣告演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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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我坐在了舞台邊上的椅子上,和生島先生並排坐著,聽著帷幕那邊開幕致辭,等候上台。
圭站在我們的身後,向我發出(你可以的)安撫信號。旁邊的小空則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後台的樣子。
容貌姣好的女主播開始說明舉辦這場獨奏會的理由,
?那麼,接下來?
承上啟下介紹到。
?請S市教育局長致祝詞。
新發田勝介教育局長,請上台?
第一位來賓的致辭還用到了鄉里的榮耀這麼誇張的說辭,聽得我哭笑不得。
?接下來有請S市農協工會,北田二郎農協會長?
這位的致辭也是長篇大論,連我在哪裡上幼兒園都介紹了,真是服了。
拿著安排表負責調度的村上向等待中的女主播說
「待會的個人履歷介紹刪掉吧」。
「誰叫農協會長全講完了呢」
「那麼,從這到這都跳過了。『接下來演奏馬上開始,請各位欣賞』從這裡開始怎樣?」
「嗯。剛剛耗費了很多時間呢」
村上看看時間表又看了看手錶的時間,轉過頭來用眼神問我(這樣行嗎?)(OK的。)我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北田農協會長,感謝您的致辭。那麼接下來有請守村先生為我們演奏。曲目是勃拉姆斯作曲『小提琴奏鳴曲第一號G大調《雨之歌》』第七十八號作品。伴奏,生島高嶺先生。?
主持人介紹的同時,降下的帷幕開始徐徐升起,來賓致辭時安靜的客席開始喧嘩起來,直接傳到了後台。
有些人當作看歌謠show或農家戲來的,估計還打開便當邊吃邊看,音樂廳內傳來了幕之內料理香氣和酒香歌。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因為發現沒有自己擔心的那麼緊張。
「祝你演奏成功」
圭說著從背後推了我一下,我就踏上了舞台。
我盡量地把步幅控制的大一點,堂堂正正地走到鋼琴前的演奏位置,然後轉身面向觀眾。在名副其實滿座的觀眾充滿期待和鼓勵的掌聲中,我朝著應該就座的姐姐們以及熟人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在聽到生島坐在椅子上重重的聲響後,我抬起腰,架起了小提琴。
跟隨著dangdang簡樸的前奏,我拉下琴弓拉起了開頭的樂句。
……那一天,我學到了“聽眾”和演奏家之間的兩種互動關係。
一開始抱著聆聽的想法來的觀眾和不是那樣的觀眾,在不同人面前的演奏真是天差地別。
我自認為當天我的演奏不能說得上很差。但當我拉完最後一個音,雖然也有掌聲,但我聽著會覺得(掌聲很敷衍),(應景地拍拍手)。雖然也有人喊bravo,估計是村上安排的友情喝彩吧。
觀眾席上約有六成老年觀眾,平時也沒聽古典音樂的習慣,對古典音樂也沒興趣,一臉很無趣的表情。還有老師帶隊前來觀演的小學生們,一臉“啊終於結束了”的表情。雖然也有熱心聆聽的觀眾,但中途還有小孩哭鬧了幾次。當母親估計也不知道應該要小孩能控制情緒才能進場的禮貌吧。
礙於青年部面子,給賬面沖賬而來的大部分觀眾,我沒有辦法把我想傳達的感動傳達給他們。感覺難演就是因為這點。
越光小姐上台給我獻上了一大束花,雖然我笑著收下了,可心情卻低落到了極點。
在約定好的掌聲中,走上台的主持人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非常感謝。讓我們聽到了這麼精彩的演奏。
接下來請守村悠季先生給我們致辭。?
啊,突然記起來有這麼一個環節,我把手上的花束和遞過來的話筒交換了一下。。
讓我想想……
「謝,謝謝各位從百忙之中抽時間來參加,非常感謝各位。」
我回想起在新幹線上練習的感謝詞,說到
「我還是第一次站在這種地方,拿著麥克風講話,太緊張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悠季,鎮定些!」
這怒喊的聲音是光子叔母吧?
「啊,好的。」
我一回答,結果滿場都笑了。
「yuki少爺!剛才真棒!」
「噢,太帥了!」
「守村君~~~!」
親戚還有熟人以及女同學們的聲援聲中,我笑著說、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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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感謝各位。感謝大家今天來聽我的演奏,感謝農協青年部的各位給了我今天這樣的機會,還有……准許我任性地選擇成為小提琴家,去世前仍一直支持我的雙親,以及一直守護著我這個不肖弟弟的姐姐們,我衷心地感謝你們。謝謝。」
我朝大家鞠躬,台下送來了比剛才更加溫暖的掌聲,我認為這結尾還算挺成功的。
當我們從台上下來後,廣播宣布進入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客席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因為上廁所的,到大堂走兩步放鬆的人們都得先越過那些坐在通道上的人群。
「呀,太棒了!成功、成功!」
村上滿臉笑容地對我說。
「謝謝你」
我笑著回答他,和一直等著我的圭一起朝後台化妝間走去。
生島先生分配了另一間化妝間,我向生島道謝
「你辛苦了。謝謝你」
說完,我們就進去化妝間了。
「你辛苦了。剛才的演奏很精彩。」
圭一邊給我倒茶,一邊說道。
「嗯。謝了。」
我苦笑著回答,一邊開始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裡。
「結果不滿意嗎?」
圭問我說。
「啊,沒有」
我答道。但感覺沒說清楚,於是我繼續說道。
「都是走關係動員來的觀眾,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後來又覺得這麼說不太好,自己反省後補充道。
「沒有把我想傳達的東西傳達給對方,說明我火候還不夠。算是給我上了一堂課了」
「理想當然是希望不管面對怎樣的觀眾,自己的演奏都能打動對方」
圭正說了個開頭,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來的是拖著外甥們的芙美子姐姐她們。
「哎呀,太棒了」
「你這套燕尾服很合身嘛」
「剛才的曲子,好喜歡ー。真好聽呢」
「今晚回家裡住對吧?」
「嗯,等慶功宴結束就回去,我想到家時間會有點晚。純一郎你們剛才有在乖乖地聽呢,真乖。」
「悠季哥哥好帥呀」
「帥哥!syupin!」
「啊哈哈哈,那演的是什麼電視節目?」
東田老師也來了。這次還帶著老夫人,還給了我一些留學用的零花錢作為餞別。
「悠季君,那個」
東田老師正想開口。
「媽,別說了」
由布子小姐一臉不悅地說。
「哎呀,不要緊的」
老師掏出了一張CD,像說悄悄話似的壓著聲音說。
「就那個,想要個簽名」
「啊,羅斯馬蒂老師的?」
「我是老師的頭號粉絲~」
老師雙手交握放在胸前,發出了女高中聲一邊的尖叫,看來是準備遞給我帥哥埃米利奧.羅斯馬蒂最帥的場刊了。
「姐姐們還繼續聽嘛?」
「說道這,純一郎他們似乎已經到極限了」
「太可惜了。最好還是聽聽。生島先生的鋼琴真的不是靠吹的」
把姐姐們送走後,我們去了舞台的後方。客席已經坐滿了,我們就在這裡欣賞吧。
終於,下半場要開演了。
?由我向各位介紹,下面有請生島高嶺先生!?
在前排就座的生島粉絲們迸發了期待已久的掌聲,在場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鼓掌。
生島先生的屁股穩穩地坐在琴椅後,開始演奏的是貝多芬的《命運》。
突然迎面撲來的超級壓迫力奏出的「噹噹噹噹——!」,讓躁動的小學生嚇得眼睛瞪得大大的,連正在哭的嬰孩也屏住了呼吸,正要打瞌睡的老頭老奶奶也醒過來了。
?命運?只彈奏了第一樂章,接著曲風一轉唱起了親切的日本童謠《月之沙漠》……第三首竟然是西貝柳斯的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三樂章。就是我在日音賽總賽彈的那首。
開頭的樂隊部分一路飛馳,踢踏踢踏重重的低音,讓我腦中浮現起重達一噸的巨大挽馬,長長的鬃毛像圍脖一樣延申下來,下肢長得粗壯。
像北海道挽曳賽馬那樣的,長得結實適合幹力氣活的馬。
那傢伙踏著強健的馬蹄,彷彿連狼也能踩死似的,踢踏踢踏地在雪原上奔馳,拉得那原本沉重的雪橇也變得輕快起來。
御馬者加速的心跳聲,以及周圍的風景正在被紮實的線條逐筆勾勒出來。
年輕的御馬者穿著厚厚的防寒毛皮外套,散發著汗水的味道,讓人想起在西洋畫上看到的食肉人種精力充沛的模樣。
呼嘯著的風雪,以及飛奔的馬蹄如推土機一般掀起的雪粉,所有的畫面都活靈活現地呈現在眼前。厲害……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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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三條小姐也能聽到就好了,還有她那位彈吉他的男朋友。
在總決賽前,三條小姐特意安排讓我在LIVE HOUSE聽到了搖滾樂隊版的西貝柳斯。當時受到的衝擊也確實讓我驚呆了,但生島先生用鋼琴演奏的,則是有著大地支撐般的震撼力……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不愧是專業中的專業,實力與牙醫小哥(那位吉他男友)的業餘愛好者水平相比,差異竟如此一目了然。
……我的西貝柳斯也是不足一提。相比之下,充其量也就是蒼白的描線畫罷了。……雖然我很不甘心……
他加入了好幾處即興發揮的演奏,剛進入尾聲的高潮部分後,噹噹噹噹當!充滿力量地震撼著觀眾的耳朵。
僅用一台鋼琴就能奏出如此大的響聲,在讓人驚訝的音浪中,上了年紀的把身體貼緊了椅背,小孩子眨著眼睛探出身子來,懂音樂的人則瘋了。
「哇」
我不自覺地發出了感嘆。
「鋼琴彈成這樣,低音弦要斷了吧!哇,又斷了!不簡單~」
「那個男人是打算砸掉一台鋼琴吧」
圭不小心說漏了嘴。
正當這位『野獸派天才鋼琴家』用『轟隆的重低音咆哮的鋼琴』彈奏完最後的噹噹噹噹當!!後,生島先生突然站了起來,向著客席揮舞雙手,
「I'm the king of piano」
他咆哮著。
潮水般的掌聲,興奮到極點高喊著生島名字的,還有指哨聲混在喝彩聲之中。
只是我想像中美國動畫裡演的把鋼琴砸得稀爛的場景,到最後也沒有出現。
後來我去瞧的時候,原本還算結實的琴弦也斷了五六條,結果其他的琴弦和琴錘的棉墊以及其他零部件已經破得不行,得大修的樣子,看樣子似乎買台新的鋼琴比用修的還要快。
全場觀眾站起來喝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客座的各個方向扔到舞台上。
天啊,不會吧!是彩頭?
有幾位像是本地的老奶奶模樣的人,撥開了通道上的觀眾三三兩兩地來到了舞台跟前。
奶奶們招著手把生島先生叫到了舞台邊上,有的往生島的脖子套上了用一千日元做的花環,有的把一萬日元的鈔票拿回形針夾在襯衣的邊上,還有的朝著他褲腰帶上塞錢之類的。
「我的天啊~、給他戴“花"了。又不是班主公演~」
「花是指?」
圭問道。
「說是買花的錢,就是小費了。」
「哦」
換做是其他來日本演出的音樂家真不知道會給什麼反應呢。但生島先生倒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和給他戴花的奶奶們握手,親親小臉,親個嘴什麼的服務周到。
越光小姐上台獻花,手上的花束被他無視掉了,直接把人抱起,也不管人家翻的白眼,順著歡呼聲抱著人從舞台的這邊跑到另一邊,一臉滿足地回到了後台。
好不容易被放下來的小姐姐,漲紅了臉拿著花跑走了。
「太棒了!」
我說道。觀眾們的掌聲還在持續著。後台的工作人員也一臉興奮地鼓掌。
對於我的稱讚,生島先生回了一句,
「嘿」
他聳了聳肩。
「TAKANE,太有意思了!像坐過山車似的!」
他抱住飛撲過來的小空,然後說道。
「我餓了」
「精彩的演奏。」
圭一臉認真地說,
「托您的福,他們把悠季的演奏全忘光了吧。」
他補充完便轉過身。
「我們走吧,悠季」
「啊,等我,圭!」
但圭卻急匆匆地走掉了,我困惑地撓著腦袋。
「用得著那么生氣嗎,我本來就不能和生島比嘛!」
我抱怨著,忽然有人在用力揉我的屁股,嚇得我趕緊轉過身。
「你!你在幹嘛!」
問也是多餘的,生島還抓著我的屁股揉來揉去,一臉猥瑣地說道。
「要不要來當我的HONEY?那樣的話,以後我隨時都可以讓你當我的演奏暖場」
村上他們這些工作人員還在身邊呢,也不曉得把聲音壓低些。
「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怒罵回去。
「我怎麼會去當你的HONEY!?別亂開玩笑了!」
真服了,這裡是我老家所在的農村,同學還有其他人就在我面前,這個離開了鋼琴就只是個流氓的臭男人,要是他說的這些混賬話被誤解成了流言傳出去,不知道會給姐姐們添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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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島先生卻很不正經地笑著說,
「以你目前的技術,想要開獨奏會還早一百年呢。讓你給老子暖場,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哦」
一臉招人討厭的表情扯著滿嘴的胡言。
我也跟著氣上頭了。
說的沒錯,我和你比起來就像太陽和電燈泡那樣,根本沒法比。這點我承認!
「讓我一輩子靠著你生活,我才不干呢。我雖然不像你是天才,但請你不要認為我就沒有自尊心和夢想。我也是」
正要說下去的時候,彷彿喉嚨被什麼東西塞住似的,我緊緊地咬著牙。
怎麼回事,可不能哭啊。不能因為贏不了對方就絕望啊。這樣的話,就拉不了小提琴了。
那就這麼說吧。
「我不會讓你等一百年的。所以我才要去意大利。十年,不,五年我就能讓你刮目相看。
幸好生島先生是鋼琴家。這樣我就不用費勁找伴奏了呢。反正謝禮不就是給你做一頓飯嘛」
這是僭越,是在虛張聲勢。但是我不會放棄小提琴的,所以我選擇和你槓上。
生島先生邪氣一笑,給我的回答卻是,
「我的安可,要不讓給你?給我做一天的飯唷!」
話說回來,外面的掌聲還沒停!
「嘿、清~子~!啤酒拿來!」
生島先生大喊著,農協的女員工連忙送來了一升的啤酒,只見生島舉著酒罐咕嚕咕嚕地就喝光了,慢悠悠地走上了舞台。
「什麼!?那個,你等等!」
他不會是打算用這台斷了好幾根琴弦的鋼琴演奏安可曲吧!?這個生島居然……還做到了。而且演奏還不會讓人覺得是用一台破鋼琴演奏的。
他到底是在哪裡學的呢,先是美空雲雀的『柔』,帶有大量裝飾音的演歌,然後是最近的熱門歌曲還有動畫歌曲糅合在一起回饋觀眾,這場音樂盛宴再次讓觀眾沸騰至最高點。
啊,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呢……能遇上這樣的人,我也夠幸運的。可惜的是馬上就要分別了。
但是我的這份尊敬和敬愛之情,由於生島在慶功會上引發的大騷亂,讓我氣得全沒了。
住口,真是的!還有女性在席上呢!你的字典裡面連“羞恥”兩個字都沒有嗎!!清子小姐,你也別樂了,趕緊逃吧!!!
第二天早上,因為宿醉引起的頭痛,我還在老家的客廳裡躺著。同樣宿醉的村上,一臉慘白地到我家探訪來了。
「這是給你的餞別禮」
他遞過來的是一個厚厚的紅包。
「什麼?這麼多俺不能收」
「這是昨天的純利潤,金額嚇死個人呢。留著當留學的學費吧」
「可是……嗯、謝謝你,那我就收下了。替我向青年部的各位帶個好。」
「嗯」
看樣子他比我還慘呢,用最少的語言把事情交待好後,村上就搖搖晃晃地回去了。喂喂,你這樣還能開車嗎?
午飯前讓八重子姐開車,和圭一起去接生島先生他們去了。
我問小空這裡最好的溫泉旅館住得怎樣?小空說,
「澡堂好大」
據說生島光早飯就吃了四五個人的分量。至於其他的事蹟,我想像一下都覺得可怕就不細問了,趕緊把兩人帶回自己家。
八重子姐看著後座裡塞著兩個大男人,還有被夾在中間的小空的慘狀,忍不住笑了。每一次過彎,踩剎車時都要問一下「還好嗎?」,每次問完就忍不住笑。
生島和小空對觀光不太感興趣,就在我家附近散步打發時間。路上遇到的人幾乎都會聊起昨天的音樂會,還搶著要跟生島先生握手,真是受歡迎啊。
「現在還沒開始插秧,但這就是日本的田園風景。再過一個月就能看到在水田裡插秧的風景呢。
啊,不過小空現在說不定有青蛙呢。你抓過青蛙嗎?」
「能吃嗎?」
「什麼?啊,紅蛤蟆和牛蛙聽說能吃。但是我沒吃過。」
「青蛙,你想要嗎?」
跟著出來的純一郎覺得出場機會到了,眼睛閃閃發亮,拉著小空就跑了。
「哇、哥哥、帶上我!」
浩二連忙追上去。
「啊,有青蛙的地方也有蛇,注意安全。這種離山近的農田還偶爾也有蝮蛇出沒呢」
「嗯。知道啦!!」
小孩子們忙著找青蛙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在這片田埂上站著,看著眼前這片枯草中冒出的點點綠芽,默默地看著,誰也沒有說話。
放眼望去,除去幾處夾雜著粉色的荷塘,幾乎都是已經翻過地的黑土,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春景。
剛才路過的墓地,還開著一兩朵櫻花。
生島先生開始哼起小曲來。這是……?ジョージア?嗎。曲子不像フォスター的風格,反而很有生島先生的風格。
藍天帶著清透的春色,天上傳來了雲雀的歌聲。
我忽然想起來,便說。
「老師給我佈置了作業」
「福山先生嗎?」
「嗯。讓我掌握多一些彩色鉛筆。啊,說的是音色。老師說我的『雨』,還只停留在用一支水色鉛筆繪畫的水平。他說天雖然是藍色的,但藍色也有各種各樣的藍」
「原來如此。這可是一個很大的命題呢」
「有純色,也有雜色呢」
「有清色也有濁色……呃,濁色容易營造溫暖的感覺。
到那邊以後,到處欣賞繪畫也不錯呢。羅馬那邊還有梵蒂岡這個文藝復興美術的寶庫呢。」
「……終於要出發了」
「嗯……讓人期待」
對於我來說是在大師身邊學藝的留學,對圭來說是為了在大賽上獲獎的旅程。與各個國家的競爭對手和指揮者們一決高下的戰鬥之旅。
不,對我來說也是一場戰鬥。這關係到我這隻小蟋蟀能走到多遠呢……
「啊~啊。農村真的啥都沒呢」
生島先生像曬太陽的貓一樣,一臉滿足地打著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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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芙美子姐最擅長的農家大盆菜,不僅圭喜歡吃,生島他們就更喜歡吃了。不停地誇說好吃好吃,姐姐聽了也挺開心的。盛貞姐夫還拿出了珍藏的美酒『雪中梅』來款待他,千杯不醉的兩人不停地誇好酒好酒,把兩升酒喝光了。
這時候,千惠子姐提到了婚約的事情。
「什麼、你是說真的!?千惠姐竟然還能嫁人!啊,哇,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你是開玩笑嗎!」
看著千惠子姐拿著紅燒菜的盤子就要站起來的樣子,我趕緊問道。
「你不會像要扔過來吧」
我用手勢讓她別扔。
「我只是去添點紅燒菜」
「你以前不就扔過嘛」
我反駁道。
「有也是枕頭之類的吧」
被瞪回來了。
「你胡說,明明是書包啊,課本啊,連花瓶你都扔過」
「你是要吵架嘛?」
「不是,不是。話說回來,婚禮啥時候辦啊?」
「你就別來了」
千惠子姐嘴上說著不用,但八重子姐還是告訴了我。
「接下來的二十日是吉日,安排了下聘,婚禮是六月十六日」
「什麼,這麼快。六月嗎」
雖然還有兩個月,但我還是認為該回來出席的。趁著現在還記得,我便掏出了手賬,正要往上面寫日期的時候,我愣住了。
「糟了~……和富士見的定演撞期了」
「所以我才說你不來也沒關係的」
頭頂上響起了千惠子姐姐的聲音。
「說啥呢。難得千惠姐出嫁」
「你說什麼難得呢。什麼難得!」
聲音響起的同時,還把重盤子放到我頭頂上,我抗議讓對方住手。
「地點在哪裡呢?」
圭問道。
「啊,在名古屋」
「坐新幹線的話,三個小時能到吧」
「加上換乘的時間估計要四個小時吧?時間呢?幾點開始?」
富士見的定演按照慣例大概在傍晚六點半左右開演。
「婚禮是十二點開始」
八重子姐剛開口,便被千惠子姐打斷了。
「不用來!」
千惠子姐尖叫道。
「都說了悠季你不用來!好不容易才熬出頭,這時候對你來說很重要的」
說著便要起身往廚房走去。我也大聲喊道。
「我會去的!記得安排我的位置!」
我還補了一句,估計姐姐聽了會生氣的話。
「剛好要回來參加定演,順道看看可愛的新娘子」
「反正姐姐就只配得上順道而已」
雖然收到了這樣的回答,但聲音聽出來並沒有生我的氣。
我就笑著,在手賬的『富士見定演』旁邊寫上了『千惠子婚禮』?還加上了『十二點.名古屋』?
嗯,恭喜你,千惠姐。
第二天,我們回到了東京。又過了一天,JA的信封就送到了。因為聽說出發的日子離得很近,村上便把那天的照片加急沖印寄了過來。
除了舞台上的紀念照,演奏時拍的照片以外,還有慶功宴上生島瞎鬧的抓拍照,看著看著我也笑了。
寄來的照片還包括生島先生他們的份,我送過去時,小空看著也很高興。
說起來好像沒怎麼拍過照片呢。早知道拍點照片給小空留些成長記錄就好了。
想著想著,我決定給小空買太相機作為餞別禮。本來想送手錶的,不過要是能給我寄點生活照,讓我了解一下近況,不也是挺好的嘛?雖然答應了對方相互寄信的,可小空的筆頭也不怎麼好呢。
十三日,星期六。
富士見的團員們給我們四人舉辦了壯行會。
新首席五十嵐用輕鬆的口吻主持的宴會,從圭的代班——常任代理飯田先生灑脫地帶著我們乾杯開始,在微笑先生用激勵的三聲萬歲之下閉幕。
印像中小空拿著我買的相機給富士見的每個人小心翼翼地拍了照。
是的……大家都很照顧小空呢。
「餵,小空,把相機給我」
遠藤板著臉討相機的理由是想給小谷先生他們一起拍個圓號組的紀念照。
「好啦,蠶豆,笑一個」
「我,想和ENDO也拍一個」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別亂動。要拍了,好。一,二」
小空和小谷先生還有江藤先生這個圓號三人組,張口大笑的照片就這樣記錄在相機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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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十四日、星期日。出發的前一天。
圭回成城老家做離日告別,等他回來後,我們四人圍在餐桌前吃晚飯,舉辦一個小小的送別派對。
我想起了給小空輔導學業時像家人那樣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有點想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空喊我做媽咪的原因,總覺得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遠方,不由得感傷起來。
「希望小空能上一個好學校遇到好老師,能把小空的天賦充分的發揮出來就好了。有生島先生陪著你,也不用我擔心了,祝你將來能收穫很多的幸福。」
「嗯。我是SPECIAL LUCKY BOY,所以不用擔心。媽咪才是,學習別學到臉都白了。我很擔心你呢。」
「啊哈哈。我會注意的。」
自從生島先生闖入以來,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這頓最後的晚餐也給這段家人般的生活畫上了句號。晚餐結束,在玄關送別的時候,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思來想去還是把小空叫住,緊緊地抱住了他。
剛遇到那會,身高只到我胸前的小空,現在已經長到我肩膀那麼高了。
真的長大了呢……我深有感觸的想著、
「下次見你的時候,你就趕上我了」
我剛說完,就被反問道。
「那麼長時間都見不到嗎?」
「我要長到媽咪那麼高的話,算一算該三年後了。那麼久見不到你,我會很寂寞的。」
「嗯……嗯,說得對。至少得一年見一次面呢……要再見呢」
「媽咪,你別哭。媽咪來不了的時候,我會去見你的。我,最喜歡媽咪了。真的,最喜歡了。」
「嗯……嗯……」
我一邊點頭,一邊想(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呢)。
明明之前還骨瘦如柴,只有眼睛長得大大的,像野貓那樣的孩子……說話也說不好,磕磕巴巴的,還曾經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腦子不好,現在說話的口吻比我還更像大人呢……長大了呢,真的,想到這,我又哭了。
「……媽咪?」
「啊,對不起,可能喝多了。淚腺都壞掉了。那就明天見。」
我們約好了一起去成田。從那裡出發,小空他們去的是美國,我們則是去歐洲。
「淚腺壞掉了,是我的不好」
小空說著「THANKS,媽咪」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又把我推到圭的懷裡。
「圭,媽咪就交給你了」
「這還用得著你這樣的小孩說嗎」
「啊哈哈哈。今天打擾了。」
朝著光一郎先生的肖像畫鞠了一躬後,小空便和生島先生回家了。
「啊~啊……總覺得很是感傷呢,啊哈哈」
像個女人似的,我自己都笑了。
「我嫉妒了喲」
我被他緊緊地抱著。
那天晚上我們抱在一起,總感覺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可能是放在寢室角落那個等待出發的行李箱,讓我們意識到從明天開始將有很長一段時不會回到這個房間的緣故吧。
明天的旅程,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僅僅是一場海外旅遊。對於圭來說是一場行程密集的轉戰之旅,對於我來說則是……很模糊地定了個兩三年的計劃跟著新師傅開始新的修行。
期待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安,還有要離開這個家讓我感到寂寞,難過。
【車。。。略。建議有日文基礎的都去看看車。真的好有愛】
31
四月十五日。星期一。清晨。
因為和生島先生他們約好了一起從車站出發去成田機場,六點四十五分我們從家裡出發。圭鎖上了玄關的門,家裡的鑰匙放在各自的口袋裡收好。
快到車站時,看到在閘口前聚集了不少人,但距離高峰時間還早啊,正在疑惑的時候,發現原來是富士見的團員。不但給我們辦了壯行會,還一大早集中來給我們送行。
微笑先生向一臉惶恐的我說道。
「本來是想送你們到成田的,可是有點遠,就送到這裡吧」
「明明大家都要上班的」
「嗯嗯。接下來六月還會再見的,要搞得熱熱鬧鬧的。五十嵐他們還做了那個呢」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那裡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冒出了一條大大的橫幅。。
『飛向世界!!』
在這幾個大字的上下,還寫上了我們的名字,上面還畫著我們的頭像,在這個小小的私鐵車站路過的行人也稀奇地回頭瞧著我們,五十嵐就更得意了。
「 啊,生島先生他們也來了」
「那好,那就做那個啊」
「不是吧,真要做!?」
「是的是的,排好隊。趕緊的」
指揮著大家排隊的五十嵐打算做什麼呢?
「祝我們的富士見市民交響樂團的~常任指揮~桐之院圭~!」
應援團長大聲喊道。
「Oh~ッ!」
排著隊的人紅著臉回喊道。
「名譽樂團首席~守村悠季~!」
「Oh~ッ!」
「名譽鋼琴家~生島高嶺~!」
「Oh~!」
「名譽圓號手八十川,啊,不對」
「挫敗」
「餵,小五,拜託你振作點啊!」
「抱歉啊。改名了哦,抱歉抱歉。那麼,重新來。
生島空~!祝各位前程無量開始新的生活!齊聲喊三遍!!」
「不是吧!真的要喊嗎!?」
「對~嗯っ!」
「這是首席的命令!
好,那個來!」
「稱霸世界,咚咚咚!」
噗嗤!?
「聲音太小了!」
「稱霸世界,咚咚咚!」
這個有點太那個了,餵!
「不夠不夠~!好好看我指揮~!」
「稱霸、世界、咚咚咚!!」
好羞恥~……
「嗯、brova。各位,結束!」
啊哈哈哈哈!
「啊,真受不了~!」
「我不會再來車站了~!」
我也有同感。
但主謀者五十嵐搞的儀式還有尾聲。
我們朝閘口走去的時候,響起了華麗的小號短曲。
哇!果然好幾個人帶著樂器來了。
「一路順風!」
五十嵐爽朗的叫聲中,我們匆匆忙忙地通過了閘口,圭連耳朵都是紅的。
就在我心想還好不是在成田搞這麼一出的時候,電車來了,我們就上車了。
每次換乘都能體會到沉重的旅行箱給我們帶來的痛苦,在九點半前到達了成田機場,比預計的時間還早到了。
我們和比我們早出發的小空他們握手,說了「Good Luck」,在機場大廳逗留了一會,讓人心跳加速的通關手續也順利辦完了。
十二點十分出發的JAL 419航班按時起飛。經停米蘭飛向羅馬。
Bon voyage……我試著說著。
嗯,既然在生島先生面前說下了那樣的大話,就不能隨隨便便混日子了。還有福山老師給我留的作業,再慢吞吞的話估計要聽到老師越洋的罵聲了。還得從羅斯馬蒂老師身上偷學多少算多少,早日成為真正的專業小提琴家。
……希望這次的旅途一路順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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