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戰爭(男の闘い)
男人的戰爭
事情的開端,起源於高嶺的一句挑釁。
“麥稈男孩,你還在室吧”胡扎邋遢的一張臉邪邪的笑著。被這麼一說,圭不高興地瞇起了眼睛。
因為僅十六歲就長到一百八十二公分,卻只有六十幾公斤的他,討厭極了高嶺擅自給冠上的“麥稈男孩”這個外號。
可是高嶺把那不高興的表情誤解成是因為那句“在室”被自己說中了。
“愛人可是個好東西啊,你也差不多可以找一個了吧。”一邊說著,高嶺的手攀上了坐在自己膝蓋上的女人那足足有柚子那麼大的胸脯。
女人穿著亮粉紅的緊身上衣,下面是幻紫色的慢跑短褲,毫不在意周圍人目光的任由高嶺撫摸著自己的胸脯,還不時地輕輕竊笑或是咬緊嘴唇發出阿嗯的喘息聲。
桌球檯,遊戲機,煙草的烏煙瘴氣,廉價酒菜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再加上投幣式電唱機裡面流出慵懶的爵士樂。
在這種低廉酒店的桌邊,高嶺擺出一幅蛾摩拉王的樣子,不過那在圭看來頂多也不過是個小混混的首領罷了。
“吶~高嶺,我們找個地方就我們兩個人嘛~~”女人用挑逗的聲音撒嬌道。
“什麼啊,摸摸胸部你就忍不住了麼”
“色鬼,就是光這樣不夠我才說找個地方的嘛~”女人笑著磨擦著高嶺的臉頰,她可能是想作出一幅風情萬種的樣子吧,可她那種笑容只能留給圭粗俗下流的印象。
“真是的,你要讓人家等到什麼時候啊~不然讓這男孩子也一起來沒關係阿~怎麼樣?”
高嶺呵呵一笑“那倒不錯,讓我們好好教教他。”
“來吧來吧~吶~~”
圭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我的話就不用了”要讓他去抱女人,而且還是個下流娼婦一般的女人,那根本不可能。
可這似乎又被高嶺誤會了,他吃吃得笑道:“又不是讓你拿來吃咯,對不對,羅西?”
“啊呀,不是讓我上下通吃的麼”
“下面那個的話要不是兩個一起滿足不了你的吧”
“居然敢這麼說!看我像啃香蕉一樣咬斷你那裡”
圭站了起來,對於高嶺的下流言行兩年前就已經放棄抵觸了,可是自己並沒有任何理由去忍受一個下流女人。
“什麼啊,要逃了麼,麥稈男孩”
圭的那張還未顯出男人的強壯,但細白但漂亮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
“是的,請允許我逃走。我沒有和這種女性交往的興趣。”
“哼。”女人冷笑著說,“你是說和街娼一起太可笑了?黃種王子。”
圭並不想和這種女人再多言語,無視女人的挑釁打算離開。
“連fuck都還不知道的小孩子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哦。”
被高嶺這麼一嘲笑,圭轉過身反駁道,“真是不巧,我一點都不缺對手呢。我走了。”
可是高嶺並不罷休:“不缺對手?難不成你對那些乳臭未乾的女傭人出手?”
“啊~不要啦~少爺~這樣不行啦~”女人乘機煽風點火。
“不行的是這裡麼?果然如此啊,都濕得不行啦”
“討厭~那是口~水~”
“呀哈哈哈哈哈哈”
圭厭煩了這種低級笑話,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為什麼這個男人,明明鋼琴彈得那麼出色,人卻如此低級沒品呢!
“餵,等一下啦,麥稈男孩。”
“那個外號我非常討厭,這應該早就告訴過你。”
圭忍不住大聲喝了回去。雖然發現“糟糕”,不過已經太晚了。
“那你證明給我看你不是個'孩子'啊,麥稈男孩。”高嶺說道,“要評價一個男人的好壞,就要看他有幾個戀人,要不要來比比阿。”
“對你來說難道戀人就是拿來充數目的麼。”
“沒有幾個戀人的話還能稱做男人麼”
“呵呵,高嶺的話起碼要有五個人才能稍微滿足一些呢。”
“哼,要是你能帶來三個人,我就承認你是個男人。”
“這是說,以後不用那種無理的外號來稱呼我麼。”
“是啊,那樣也行。明天晚上,就這個時候,在這個店裡。”
“啊啊,明天不行啦!明天有克雷的生日party嘛~”女人插嘴道。
“是麼,那就後天吧。”
圭點點頭,走出了那家店。
事隔兩年再次來到紐約,今天是第三天了。原來只是準備去看看瑪麗亞媽媽的,結果卻被高嶺逮個正著,被帶到這種酒吧來看那些低級無趣的女人,最後還落得這種無聊的賭局。
雖然自己也覺得這種約定無聊透頂,但是對於高嶺的那個挑釁,自己非贏了不可。
在生島高嶺這個爵士樂鋼琴手的大腦中,棲息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對於那個男人來說,贏還是輸,比自己強還是弱,這種類似計算機數碼一般的條件是他唯一的判斷基準。
所以,即使是比戀人數目這種無聊的競爭,要是自己輸掉的話,高嶺就會更加得寸進尺。那也就意味著,他會繼續用那個討厭的外號來稱呼自己,嘲笑自己。
這對圭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不過雖然這麼說……
“戀人麼,哼。”
其實這次正是為了那件事,才被父親命令“給你兩個月去給我冷靜冷靜”,被趕到這裡的。圭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反省,也為了自己的計劃,才會乖乖被流放到這裡。
當然,父親是不會讓自己就這麼簡簡單單到美國來玩的,留美期間,要以“美國金融業界的研究”為課題寫一篇報告,這也是父親的命令。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學習,過兩個月就會被喊回去,這是事實。
因為父親會讓自己到美國來,純粹只是想讓事情冷卻下來而已。
在回賓館的路上,經過娛樂票務中心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KARAJANN](注:卡拉揚)這幾個字。
是他率柏林交響樂團到卡內基音樂廳公演的海報。
圭不假思索的快步走近售票窗口。
“晚上好,小姐”
“您好。”
“這張海報的卡拉揚公演的票子還有麼?”
“今天晚上的?沒有好位子了哦。”
“站著的也行。”
“兩張嗎?”
“嗯……是的。”
“三十美元。”
“兩張三十?給。”
圭遞過一張一百美元的紙幣,女人飛快的塞到抽屜中。一邊找零錢一邊問到:“日本人?”
“是的。”
“是來旅遊的吧,不要帶太多現金在身邊比較好噢。”
“這個我知道,謝謝。”
“不用謝”
一瞬間,僅僅一瞬間,圭想到要不要把額外購入的那張票子拿來給眼前的這個女人,不過立刻就放棄了。
對於女人,自己不是早就受夠了麼。
離開演還有一點時間,至於那個等在賓館的,根本是父親眼線的傢伙,只要打一通電話就足夠了。圭朝著卡內基音樂廳走去。
雖然找不到任何東西來保證這個男人是個gay,不過自己手裡有票子來作幌子,所以即使被拒絕了,也不會有什麼風險。想到這裡,圭毫不猶豫的走上前去。
“請問,你是在等什麼人麼?”
在雖以自由主義為上,但內部還是存在著嚴格的等級制度的美國,分明屬於高層階級的男人,即使對這個忽然向自己搭話的東洋少年,也沒有流露出絲毫困惑的樣子,搖了搖頭說:“不。”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雖然是後面的位置,不過因為我多出一張票子……”
“當然有時間,而且我去的那家票務中心剛好賣光了。”
男人看上去三十幾歲,品味不俗,而且長得也很不錯。一邊說一邊準備把手伸進西裝的內帶。
“不,先生,我不是在賣票子,只是想要邀請你而已。”
聽圭這麼一說,男人微微皺起眉頭。
圭繼續說道“公演結束以後也可以,請給我五分鐘時間。”
“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嗎?”
“沒有。”
“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有什麼條件?”
“我是沒有問題……”
“那就請先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麼來償付,然後我才決定是不是要你的票子。”
“當然可以。”
圭點點頭,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色。
“條件就是,後天下午五點到七點,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戀人。”
“………………你說什麼?”
男人面無表情的冷冷反問道。圭看到那表情早就放棄了一半了,不過還是重複了一遍:“後天傍晚,兩小時左右,請假裝成我的戀人。”
“嗯……理由是?”
“我和朋友打了賭。”
“那為什麼找我呢?”
“因為你看上去很不錯。”
“……謝謝。”
“如果ok的話,你就是我的一號戀人了。”
男人冷淡的毫無表情的臉上,不知何時顯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神情。
“那麼,你打算徵集幾個人呢?”
“到後天傍晚為止,盡我所能。”
“男性戀人?五個?十個?”
“啊……”圭想了一想回答道,“我和那人打賭說三人以上,不過要殺殺那傢伙的威風,就要五個人……不,需要七個人吧。”
“你給我的補償是今天晚上的票子,那麼其他的'戀人'呢?如果說對方真的是個gay,對你提出那方面的要求的話你怎麼辦?”
圭聳了聳肩:“我討厭做愛,所以我會拒絕。”
“如果無法拒絕呢?”
“你想要抱我麼?”
男人一瞬間露出了著慌的神色。
“怎麼可能。我不是gay啊。”
“失禮了。那麼,你的回答是?”
“以常識來說我應該拒絕呢。”
“這倒是沒錯呢。那,這個給你。”圭把票子交給男人。
“啊,我不是說我……”男人一臉困惑的表情,不過圭還是把票子塞進了他的手裡。
“沒關係,這是謝謝你聽了我說的話。至於我提出的條件,就請你忘記吧。謝謝你,先生,再見。”
才走了兩三步,圭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去對男人說:“啊,因為票子是在一起的,所以你的座位在我的旁邊。不過請不要在意,好好的欣賞柏林交響樂團的演出。順便說一句,今天晚上擔任指揮的卡拉揚,是我最尊敬的名家。”
“我倒是比較喜歡托斯卡尼尼呢。不過卡拉揚也,嗯,指揮歌劇的話倒還是不錯的。”
那一瞬間圭不由得露出的笑容,似乎變成了契機。
“我叫史蒂文?普勞尼。”對著說出自己名字並將手伸向自己的普勞尼,少年露出了一絲困惑的表情,但立刻就將右手伸了出來握住了普勞尼的手。那是一雙冰冷但奢華的手。
“我叫桐之院圭,是日本人。”
“多多關照,桐之院先生?”
“叫我圭就可以了。普勞尼先生。”
“那麼,要如何才能扮演一個男人的戀人呢?”
對著這麼說的普勞尼,東洋少年像是在後悔自己露出了那個笑容一般,冷淡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就照我們自己的辦法來好了,要步伐一致,一二,一二”
少年輕輕的笑了。不過並沒有流露在臉上,只不過在眼中稍稍漏出一絲笑意而已。 [有意思的男孩。 ]普勞尼當時是這麼想的。
對著大人提出稀奇古怪的要求,但是態度卻沒有一點矯作,還不如說是堂堂正正,而且似乎沒有絲毫的恐懼。
看上去是個很有教養的孩子,而且似乎出身名門。
這時候,普勞尼忽然想到,剛剛所締結的這個契約,在他所屬的上流社會是不能當作玩笑來通行的,為了解除後顧之憂,還必須稍微動一下腦子。
想到這個的時候,普勞尼的腦海裡早就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對了,把那群傢伙也捲進來的話,不就是一舉兩得……
“圭先生,'戀人'的數目越多越好嗎?”
“是的”
“那叫上我在俱樂部的那些朋友們如何呢。第五大街的[blue ship]俱樂部的那些會員們,對於可以讓他們解悶的事情相當熱衷呢,起碼有五,六個人吧。”
“如果可以介紹給我的話我十分感激,但是……不會給你添麻煩麼?”
丟下頗有社會常識的話,圭繼續道,“我是gay,不管誰這麼叫我都無所謂,不過……”
普勞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到剛剛為止,他一直都以為這也只是少年的玩笑而已。
“你是……gay?”
“我只是說我無法愛上女性而已。”
圭用那種大人的口氣回答道。然後露出了那種在好萊塢相關人士眼裡看來,簡直就像是在那些給演員示範表情的海報中出現的,標準的挖苦式冷笑。
“這樣的人似乎除了gay就沒有其他的稱呼方式了,所以沒關係。”
斯蒂文?普勞尼,可以向神發誓自己對男人沒有任何興趣。三十五歲就在公司身居要職的他,雖然還是獨身,不過那隻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再婚的對象。
但是,此時的普勞尼,卻忍不住心中的悸動,想要緊緊擁抱這個叫做圭的男孩,並且連要阻止這樣的自己的念頭,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他忽的繞到並肩走著的少年面前,將咚地一聲撞上來的身體緊緊抱在自己懷中。身高幾乎超過了普勞尼的圭,抱起來卻讓自己想到了姐姐那裡十四歲的侄兒。
“你幾歲了?”
兩手繞過少年的背脊,抱著那瘦長的身體,普勞尼問道。
“十六歲。”少年的聲音十分平靜。
但是,圭胸中的鼓動顯示了他的動搖。
“失禮了,我並不是對你有什麼情慾。”普勞尼說,“只是覺得,你有的時候也需要這樣被緊緊擁抱,如此而已。”
圭的回答則是:“再十二分鐘音樂會就要開始了。”
但是那身體卻並沒有離開普勞尼雙臂的意思。儘管他本來也沒有完全靠在普勞尼的懷裡。
圭迷惑了,就好像這樣的肢體交流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一般,他呆立在原地。
是的……他感到迷惑。這個相當自立,但同樣也孤獨無比的少年,不知道對於眼前的情況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只能僵直得站在那裡。
[好可愛]普勞尼士這麼想的,單純的,從心底里這麼想。所以,他盡情的用力抱住,這個還不習慣被愛的少年。然後就把他從困惑中解放了出來。
“那麼,就讓我們去聽聽卡拉揚指揮的柏林交響樂團吧。雖然因為只要是他指揮,博拉姆斯和貝多芬的作品也似乎沒有了深度,所以我並沒有買票。”
“雖然有人只因為他的演出無懈可擊就批評他沒有藝術性,我倒是對那些不皺著眉頭听就無法理解的所謂'藝術'抱著疑問。將美好的東西美好的表現出來,除了這個還需要什麼呢。貝多芬將他的痛苦昇華成了優美的樂曲。而我們則只需要接受那些被淨化昇華的東西,沒有必要特地去將那些早就歸於塵土的苦惱再次挖出來。如果你站在花壇前面,你是去看那些花呢,還是去看那些讓花盛開的肥料呢。
我認為,卡拉揚的指揮才是正確的。花就要將它當作花來愛……”
說到這裡,圭忽然停止了他的演說。
“請繼續,我很有興趣呢。”
對於那麼說的普勞尼,圭只是回答了一句“謝謝”就再也沒有開口。
“你將來想成為音樂家?”普勞尼忽然想到。
“是的。”絲毫沒有任何猶豫。
“那,你是朱麗亞音樂學院的留學生嗎?”
“不,我的父親想讓我成為銀行家。”說到這裡,圭露出了天生的陰謀家一般的一笑,“當然,我只准備走我所選擇的人生道路。”
聽著開演五分鐘前的通告,一邊想著後排的位置也不錯呢一邊坐下的普勞尼,悄悄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少年。
把花當作花來愛……麼。抱有這種音樂觀,是說明你需要一個可以無條件去愛的對象吧。
是的,我有點明白了。你就像是等待著大雨降臨,新芽誕生的沙漠一般,我不知道有多少太陽讓你如此乾渴,但是我知道,你被灼燒得如此渴求救助。
因此,我對自己只能給予裝腔作勢的評價的卡拉揚,也居然有瞭如此濃厚的興趣。因為他那通俗的演繹中,沒有你所畏懼的現實世界和深重的人生。讓自己融在那美妙的音樂中,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忘卻煩惱,就好像置身於禁獵區中一般。
但是,你並不是單純的在逃避現實呢。你說要成為音樂家,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只需要自己,只期望自己能夠栽培出“被愛的花”。並努力的實現這個願望。
了不起的戰鬥阿,圭。
雖然我們的相識十分荒唐,但我卻覺得自己很幸運。
我的人生,到現在為止都太正常了,如此正常,所以才會如此了無生趣。
就好像常年籠罩自己的厚重的霧天終於轉晴,為了讓鄰座的少年也來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普勞尼看了看他。
可是,圭居然睡著了。
將自己所尊敬的指揮者,再理想不過的演奏,作為夢境中的背景音樂。
但是……在這張睡臉上,顯露出的是如此安逸的表情……
普勞尼忽然發現自己對赫伯特?馮?卡拉揚竟然抱著如此強烈的嫉妒。儘管自己也感到吃驚,但是他還是無法遏制自己的衝動,將手蓋上了圭那雙重疊在膝蓋上得手。
即使是這樣,圭的手也沒有任何反應……卡拉揚所指揮的柏林交響,對自己而言仍然是除了毫無差錯就沒有其他感想了。普勞尼不知不覺也睡著了,但是,一種滿足感,讓他的假寐無比舒適。
就好像是睡在母親的懷中一般,他無法否認這種感覺,也沒有任何必要去否認。所謂音樂,就是將自己投身於繆斯的懷中。那麼現在的這種安心入眠的感覺,不就同被繆斯懷抱,沉沉睡去一樣嗎。也就是說,這種接受的方式是正確的……
卡拉揚先生,我終於知道應該如何去欣賞您的音樂了。說是通俗也好什麼也好,您所演繹出的音樂是動聽的。我們被這動聽優美的愛所包圍,沉浸其中,就像是沖洗去手帕上的污跡一般,讓長年沈淀著斑駁的心靈得到淨化,只要這樣就夠了。
吶,像現在這樣,平穩入眠的安逸心境,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至少,對於我和圭來說,是這樣的。
但這事實上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啊,卡拉揚先生。您賜予了我們的心靈無與倫比的平穩和安寧。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延長這無比幸福的時間,哪怕只是一秒鐘。
繆斯啊,這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這個也許要比我不幸許多,卻同時比我積極好幾倍的男孩。為了他,請您將這能夠將他從與現實的鬥爭中暫時解救出來的,休戰的時間,盡可能的延長……
第二天晚上七點,圭出現在普勞尼用電話召集來的,俱樂部的那些夥伴面前。
普勞尼所說的那個[blue ship]俱樂部,是那些頂級商業人士所聚集形成的英國式社交俱樂部之一。不過對於圭來說,倒要比高嶺的那個世界來的熟悉的多。
普勞尼先是將圭叫到桌球檯邊,不露聲色的將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然後接著玩撲克牌的名義,幾個人進入了一個拿來開“作戰會議”再合適不過的小房間。
正像普勞尼預期的一般,他所選擇的這六位友人,無一不顯示出一種自由主義者固有的姿態。
“比戀人的數目?!無聊透頂!真是的,實在是無聊透頂,可又好像挺有趣的。”
“古怪卻又奇特,譏諷卻又似乎不無風趣呢。”
“怎麼樣,史汀,邀請那個叫什麼高嶺的一起到[green cape]去玩玩如何。”
“不,倒不如……”
……就這樣,作戰開始了。
X-Day,晚上七點。
位於下層商業街區一角的黑人音樂家們的根據地[湯姆大叔的小屋]前,停著三兩高級轎車。
從車上下來的,是七個白人男性和一個東洋年輕人。
小賣商JB瞪大著眼睛瞧著怎麼也有些與當下的時間場所格格不入的這群人。忽然,在那伙人中間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嘿!你!你不是圭麼?”
兩年前初次見到的時候,對方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身高卻已和自己差不多了。
現在應該已經十六歲了吧,明明是個東洋人卻長得比自己還要高。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毫無表情的臉,但那張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些許輕視或是厭惡的神色。
“晚上好,JB”
圭很有禮貌的回答。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呀。”
“是的,你是麻藥商人,而且是高嶺的崇拜者。”
“哇!不要這麼說啦,還不到商人那種程度呢。只是小買賣而已。”
JB慌忙這麼補充,是為了防備圭身邊的那些男人。
“怎麼,這次又有什麼麼?”
“Party。”
圭一邊回答,以便推門進入了[湯姆大叔的小屋]。其他男人也跟著進去。
這個時候,高嶺他們呢……
聽圭說要將場地換成Live house,高嶺就讓他們到自己八點開始工作的[湯姆大叔的小屋]來。
居然給我穿上晚禮服,帶著蝴蝶面具,還在胸前插上玫瑰花? !開什麼玩笑!
“餵!”高嶺招呼了一聲,隨即響起了嘹亮的小號聲,是戰曲呢。
“呀,你是生島先生麼。”
“謝謝你的邀請。”
“能見到你真是高興。”
看著這群一下子圍到自己面前,穿著晚禮服,還微笑著和自己握手的男人們,高嶺不由得傻了眼。
看到站在桌子旁的圭,他瞪大眼睛問道:“餵!這群傢伙是什麼啊!”
“是我的戀人們。”圭平靜的回答。
其中一個男人插了一句:“真是失禮了,我們一個個都帶著面具,可是為了我們個人的原因,希望可以隱瞞我們的名字,請您諒解。”
“戀,戀人?!”
“雖然今晚只有七個人能來,不過不管怎麼說我滿足了你提出的條件。所以以後請不要再叫我麥稈男孩。”
“你,你是個gay啊?”
“可一下那麼多上流階層的gay,這也太誇張了吧。”
“那你是覺得我們在耍花招嗎?”
普勞尼在一邊插嘴道。
這個時候,如往常一般,與高嶺有交往的女人們在演奏三十分鐘陸陸續續走進店裡。
感到今晚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對頭,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
不尋常的氣氛的源頭,就是佔著舞台前最好的位置的那群穿著晚禮服的男人們。
“這裡什麼時候變成這些看了就討厭的上流傢伙們的遊樂場了?”女人們抗議道。
這邊卻並不理會。
“什麼?生島先生難道是那種輸了牌局就要掀桌子說是詐騙的人麼?”
“不”圭立刻回答,“他不是那種男人,史蒂夫。”
“那麼,只要讓他看看我和你kiss,他就可以了解我們的關係了麼?”
“即使他說不夠,我也不想讓他看到這以上的鏡頭呢。”
“我們也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那時候的你啊。我們的戀愛可是秘密呢。”
讓高嶺最吃驚的是,這時候的圭居然微微紅了臉。
“我明白,史蒂夫。我勉強要你們為我做了那麼多。可是,我想要站在和他對等或是高過他的立場上啊。因為,生島高嶺是我最強的對手。所以不管是多麼無聊的賭局我都不想輸給他。”
聽到幾乎不像是從圭口中說出來的,長篇的辯辭,高嶺更加吃驚了。
桐之院圭居然在向別人撒嬌? !
接著……
“啊啊,我們知道,圭。所以我們才會這樣從隱秘的暗處走出來。這全是為了我所心愛的你,能夠實現你的願望,我十分高興。”
說完這些讓人肉麻的台詞,男人抱著圭的腦袋拉進自己,用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圭則是順從的閉上眼睛……!
又深又長的,只有愛人之間才會有的吻。
圭和七個男人一一接吻,並且看上去頗為享受……
然後轉過身對著高嶺,用那兩片浸濕的唇說:“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想讓他們聽聽你的演奏再回去。”
最初和圭接吻的男人,用稍有些過度華麗的動作指了指服務台。
在那裡,堆成金字塔狀的香檳酒杯正閃閃發光的等待著。
“如果不會讓各位掃興的話,我想請那邊的女士們喝一杯,當然,其他各位也一樣。這是為了感謝你們與我們共享這甜蜜的一刻。”
男人們自己帶來了香檳和酒杯,似乎連男服務生也他們帶過來的。
在高嶺的那些女朋友們,以及佔去店裡一半空間的那些常客面前,服務生拔去一瓶瓶香檳的瓶栓,將其註入最上層的酒杯中。金黃色的液體不久就溢了出來,並毫無差錯的,猶如瀑布一般依次將層層酒杯注滿……
那些庶民階層一個個都摒住呼吸,注視著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的華麗表演。終於,不知道是誰籲了口氣,鼓起了掌,周圍也跟著拍打起雙手。
表演結束後,圭從人群中站了起來,走到金字塔旁,小心翼翼地取下最頂層的那個酒杯,面對客人們說:
“我知道有人並不喜歡這樣的做法,不過還是請允許我說一句。今天晚上最初的干杯,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各位可以為了我從此不用再被高嶺稱作麥稈男孩而舉杯。
“的確,如各位所見,我身材瘦長。但是,所謂的麥稈,肚裡空空且一折就斷。所以我才會對這個外號如此反感。今晚,能夠讓高嶺從此不再提起這個名字,這使我不得不高興得想要用香檳來招待各位。
“不過,這奢侈的一舉,花去了不少我在這裡的生活費,因此如果各位能夠介紹給我一些價格低廉但設施完備的公寓,我將十分感謝。”
話聲一落,周圍響起了歡笑聲與掌聲。這其中,高嶺的叫喊聲尤為突出。
“沒辦法啦~大家今天晚上就先喝了那高個兒小子的酒吧,第二杯得用這裡的酒清清口哦。”
“咦?!你請客?!”是商人JB的聲音。
高嶺扭著他那張粗狂的臉喊道:“笨蛋!有錢的傢伙出錢,不是這兒的規矩麼!”
“呀哈哈哈哈,沒錯呢!”
“好!那就讓我們開始party!”
“耶耶!!Let’s go!!”
伴隨著高嶺敲響的BGM,香檳的金字塔漸漸消失,酒杯中的酒也最終被威士忌或是啤酒取代。
穿著晚禮服的假面紳士們,有的伴隨著旋律與那些街頭女孩們起舞。也有些閉上眼睛任這樂曲流淌於心扉。
平日里完全平行的兩個階層,在高嶺的爵士樂中找到了交點,一同度過了愉快的時光。這一晚的演奏party,在被下層街區的人們交頭接耳地傳開的同時,也拓寬了生島高嶺的活躍領域。
巧妙地掩去了戀人比賽和接吻的情節,並被潤色描寫的生動有趣的“湯姆大叔小屋的冒險”,引發了[blue ship]俱樂部的會員們,也包括那天晚上的七位冒險者中,爵士愛好者們的興趣。
他們紛紛藉著“高嶺親友的朋友”之名,趕到下層街區去聽“不得了的演奏”。第二次去則會帶上冒險主義的朋友或是頗具勇氣的戀人。
即使在治安惡劣的下層街區,也是有著獨特但有效的“法律”的。 “高嶺的朋友”這張通行證,就無需懷疑的等於安全的保障。
不過,因為歧視下層階級的而惹火高嶺的那些人,也自然會受到相當的懲罰。像是想要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高級轎車的輪胎不翼而飛,剩下的車身和底座被拆得七零八落;或是因為缺乏誠意的道歉而落的要請客在場所有人喝酒的下場。
普勞尼他們七個人倒是沒有遇到這種待遇,雖然多少會犯點小錯誤,不過高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放過了他們。畢竟他們是“圭的戀人們”啊。
在圭結束兩個月的放逐生活即將回國的前一天,普勞尼邀他一起去聽高嶺的鋼琴演奏。
“呀,過得還不錯吧。”高嶺邪邪地笑著說。
圭則只是答了一句:“明天回國。”就坐了下來。
“是麼。那,回去之前去看看媽媽吧,我會讓羅西送你的。”
將手放上鍵盤,高嶺忽然說:“我彈月光奏鳴曲吧。”
“真想不到,兩年前教他的曲子居然到現在還記得?”圭低聲的自言自語讓普勞尼再次吃了一驚。
然而在高嶺彈奏完全曲以後,普勞尼終於認識到,這個口吐髒話,態度惡劣,舉止粗俗的男人,其實是繆斯的寵兒。
“真讓人吃驚!他完全理解了貝多芬!只要能改掉那點爵士樂的味道,憑他的才能準能在卡內基演出!”
“如果能夠讀譜的話。”圭冷冷的添了一句。
第二個禮拜,普勞尼將博拉姆斯鋼琴曲全集的唱片作為禮物送給了高嶺。
因為高嶺抱怨:“我才沒有什麼唱片機呢”,第二天,普勞尼將禮物改成了由唱片灌錄的磁帶。
在高嶺看來,普勞尼是在藉由關心他而填補自己“戀人離開了”的寂寞與空虛。
於是過了一個禮拜,他用足以扯斷鋼琴線的力度與速度為普勞尼彈奏了狂想曲二號。
那恐怕只有從高嶺的手中才能流瀉出的洪水般的音符,使得普勞尼覺得在這之前聽過的博拉姆斯的演奏全都變成了粉末,隨風逝去。那音符即使到了次日,仍然不斷地在他心中迴旋。
一年以後,生島高嶺以[古典鋼琴演奏家]的稱號出道,震驚了整個古典樂界。
圭和他的那些“戀人們”的交往,通過每年來往的聖誕卡片也淡淡地持續著。
畢竟,他們也只不過是接了一次吻而已嘛。
[完]
2005. 2.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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