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桑松 (プザンソンにて)
[富士見二丁目交響樂團Ⅳ]《貝桑松》by 秋月透
貝桑松位於兩河交界的要害之地。其實際是河岸邊小山崖上的殘存古城(確切年代不清楚),市中心還保留著中世紀的石道。
它位於法國南部的內陸地區,從巴黎乘法國高鐵只要三小時。鄰近瑞士國境,是個寧靜的小村鎮。
每年,當地都會舉辦音樂節。其中一項就是每年交替舉行的作曲比賽和指揮比賽,而後者是我來這兒的原因。
總之,今年的“貝桑松國際青年指揮比賽”是我來的目的,當然了,我不是來挑戰的選手。
挑戰者名為桐之院圭。和我同年但小我六個月,是我的戀人,也是位年輕有為的音樂家。
在今年六月的JánosFerencsick紀念比賽……即布達佩斯音樂節的指揮比賽上獲得了金獎從缺,實質優勝的第二名,圭誓言這次的貝桑鬆一定會拿到金獎。 János時“金獎從缺”的銀獎,讓他反省的同時立誓(下一次我要發揮全部實力)。
我是守村悠季。二十五歲的小提琴手,現在的身份是巨匠艾米里歐·羅斯馬丁的內弟子。日本音樂大賽及在意大利的三個獲獎經歷是這一年裡的事,從夢想成為一流演奏家而接受早期英才教育,並在十幾歲時有了厚厚的得獎經歷,而年少時就開了首演這個公認的模式來看,自己算是個晚成的人了。
比賽前日我抵達貝桑松,和一周前來到這兒的圭約好在飯店碰頭。
圭原想來車站接我所以問我確切的抵達時間,但我說“我一個人能找到飯店,別擔心。”,隻大致告訴他我會當天傍晚到貝桑松。
平時我是住在羅馬市內的羅斯馬丁家,而當艾米里歐先生在意大利國內或去歐美各國進行演奏旅行時都會帶我同行,並讓我學習他的舞台表演。
啟程去貝桑松之前也是,我設定的路線是先隨先生去倫敦,再從倫敦乘火車到巴黎,隨後轉往貝桑松。說老實話,諸如幾點到貝桑松車站之類的確實安排我也說不准。
吶,萬一預定乘坐的列車晚點導致換乘失敗或者乘錯車了,即使提前通知“我會乘這班車在這個時間到站”也沒用啊。在法語圈單獨行動還是第一次,總是擔心會出事,會把圭扯進來,開賽之前的重要時刻讓他在車站空等那怎麼行呢,於是就對圭說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車站。
世上的事變幻莫測,以為沒事的時候往往橫生枝節,同樣的,當我忐忑不安的踏上旅途後卻一切順利,按時刻表準時在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抵達貝桑松車站。
順帶一提,貝桑松分為古城所在的舊城區和河對岸外圍廣闊的新城區二部分,而車站則建在新開發起來的郊外。第一次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於是在車站招了輛出租車。
翻著筆記報出預約飯店的名字(我不會說法語,只會意大利式的發音),確定司機聽明白之後車子出發。
大約十分鐘,車子就到了坐落在通往舊城區單行道上的旅館。
依照從車站拿到的地圖來看,教堂所在的廣場直接通向歌劇院,平緩蜿蜒的石道兩側的別緻小店形成了一條商店街,我叫它貝桑松銀座。
位於這條街中段的旅館,它的內部構造超出我的常識範圍……一樓只有一扇臨街的小門充當入口,穿過小門到二樓就是FrontFloor,再上去的三到五樓則全是客房,我猜這大概昔日古代客棧的結構吧。
旅店所在建築物的一樓是TenantFloor,跟前是女士服裝店,再過去好像是酒吧或餐廳。
登上樓就是前台,用意大利語告知店員自己定了房間。除日語外,我會說的只有在現住地呆了半年所學的這個,還有就是中學和高中學的那麼一點點英語。
幸運的是對方聽懂了我的意思,給了我住宿用的登記卡。呃,這是姓名欄……嗯,好了,Ok。
把填好的卡片遞給店員,看了下內容後前台女服務員問:“#$%@&,Tounoin?”,估計是圭順帶幫我也訂了房間吧,雖然不明白她在問什麼,但還是回答“Si”。
可當我想要房間鑰匙時,她卻搖搖頭,不肯給。
“誒?這是為什麼?”
我不安得直冒冷汗,只會半吊子意大利語及一些簡單問候性法語的我,和聽不懂意大利語的她開始拼死溝通,最後才弄明白原來我和圭是一間房,而鑰匙被圭拿走了。
想著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就問她知不知道圭去了哪裡,得到“大概在前面的咖啡屋”這樣的回答。讓店家替我保管一下行李,我離開才呆了沒幾分鐘的旅館。
咖啡屋很好找。白色的塑料桌椅都擺到人行道上了,等於是個露天茶座,但我卻發現著圭。
往店裡一瞧,放著大酒罐的桌子周圍圍著一群人,人群裡好像有幾個日本人,而圭正在和他們談笑。
首先讓我嚇一跳的是,圭笑著和別人聊天。平時的圭,即使碰上好笑或難過的事都會擺張撲克臉,雖然會和我侃侃而談,但面對其他人則不願意多說一句。 “哈哈哈”一陣笑聲傳來,只見那位男中音正不斷地說著什麼,詫異。
“這種情況,我該怎麼辦呢——”試著問自己。
桌子一端正談著話的某人看見我站在店外,轉而對圭說了幾句。
(誒?)圭面露驚訝望向我,我原以為他的親切、和氣只是撲克臉上的假面具而已,可轉頭的那一瞬卻發現他的笑容是100%發自內心的喜悅,圭一見我就朝我飛奔而來。
“來得好快!比我想的早了兩班車呢。原本還在想差不多該去車站接你了。”
圭攬住我的肩(實際上是一手緊緊地圈住我的肩膀)興奮地說道,對我的到來掩飾不住的欣喜,像隻大型犬圍著我亂蹦亂跳表達自己的無限歡迎,我再驚。
“唔,嗯。換乘很順利,而且也沒乘錯車。”我回答。
圭高興地呵呵直笑,我第三次被嚇到。
“怎麼了,你很高興嗎?喝醉時也沒見你這樣過。”
說著,偷偷觀察他有沒有喝醉。
“嗯嗯,撲克臉現在正在尼斯度假。”圭如此回复,“我去和他們打聲招呼就走。”
“啊,呃,給我鑰匙就行了。聽說你把鑰匙帶了出來,我沒法進屋。”
對於我不想打擾他和朋友們聊天的態度,圭恨恨地白了我一眼。
“好不容易盼到你來,難道還要讓我再等下去?本末倒置。”
說完返回桌子哪裡,三二句到完歉(大概吧),又放了錢在桌子上,“八點的話,可以。”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誰,說著轉身快速回到我身邊。
“久等了。我們走吧。”圭摟著我的肩邁步離開。
“呃,他們是些什麼朋友?”我問,看著不同以往爽朗的圭我完全懵了。
圭口氣愉悅地回答:“是這次比賽的對手。”
“唔,嗯~。那個,是從前留學時的朋友嗎?”
“難道你懷疑他們是我『以前的惡友』?”
“啊,沒有,我沒有。只是你和別人那麼熱烈地交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啊—……嗯,心境稍微有了些變化。”
圭苦笑,轉而又微笑起來,我暗想(稍微?明明就是大變臉嘛),剛想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我們已到了旅館門口。
房間是三樓盡頭的雙人房,寬闊的有點浪費,大概是這間旅館的頭等套房吧。
圭拎著行李領我進屋,剛一進門就被他緊緊抱住。
“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不過等一下,琴盒——”
話沒說完,我手裡的琴盒就被圭移到古典風格的衣櫃上,琴盒頃刻間被解決,我再次被圭抓在懷裡。
圭抱著我,而當我回抱他的同時欺上他的唇……Viotti本選以來,隔了兩週再見的熱吻………
“啊,不行,我的腰……”
“那上床吧。”
“你明天,不是一次預選嗎?”
“那有怎樣?”
“等一下,至少讓我洗洗腳。”
“我幫你洗。”
“不要啦,穿著皮鞋一定很臭。”
“按我的意思,就這麼侵犯你才好。”
說著,圭的親吻擁抱襲來,我無力反抗……
圭往古式搪瓷臉盆中倒了熱水,明著是幫我洗腳說白了是意圖明顯的愛撫,然後頃刻間化身成為狂熱野蠻的征服者。
把我身上妨礙Sex的東西通通……我的衣服,我的驕傲,我的羞怯,(天還亮著)圭無視於此,挑逗的言語,激情的舌戲,手指間故意的戲弄在在讓我焦急,逼得我無處可逃。他的堅硬猛烈地刺激著我挑起我的飢渴,直至我忍受不了,滿滿的情慾已達臨界點,我抽泣著懇求道:
“啊啊,圭,求你了——”
“求我什麼?”
“求、求你,我已經——”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你、故意的……進、進來……”
“遵命。”
“啊—,啊—,動、動啦。”
“怎麼動?”
“……往、往裡——”
“這裡?”
“啊,啊啊,啊啊——!”
“應該還有更刺激的方法吧?”
“我要是知道——”
“說吧,悠季,你希望我怎麼做?”
“啊啊~夠了!插、插到底,攪動,讓我——”
“那是自然,狠狠地。轉過身趴著,抬起腰。再高點,『你所希望的』插入。”
“啊,啊啊,不、不要。”
可是,我的身心已被他的技術完全征服,好色國王的玩弄不可違逆。美貌的國王把我攥在掌中,二週份的積存全開,我被欺負個夠嗆,哭泣,喊叫,大發雷霆……最後筋疲力盡。
面對著皺巴巴的床單,“還好嗎?”圭問,全裸的胸膛被汗水濡濕,前發四散凌亂,我想擺張冷臉以示自己的怨恨,可無奈實在沒力了。
“……應該吧。”
聲音有氣無力、含含糊糊,連動動舌頭的氣力也沒有。
“好棒呢,滿足極了。”
圭親吻著我的肩,即使端著張對不起的臉,但對於把我做到無力讓我射精的事實可是滿意的不得了。秉著讓許久不見的圭滿意的最高原則,我不再故作矜持。
“嗯……我也是。”承認道,“感覺累得快要死掉了。”
“為了補充精力我們不如去吃蝸牛吧。”
“誒?蝸牛有那種功效?”
“我也推薦長在山間鮮度極好的海紅。”
“和吃相比,我更想睡覺。”
“嗯,睡吧。七點半再叫你。”
“啊……難道——”
“是,八點和他們約了晚餐。因為每一個都是讓人快樂的伙伴,所以請務必讓我為你介紹。”
“……唔……也好。”
“還有兩小時,睡吧。”
“嗯……”
我就這麼睡了過去,不過在我睡著之後,讓人想稱為不屈的體力魔人的圭,似乎還在練習曲子。
有人在搖我,被吻醒時感覺圭的肉體、精神、頭腦都已恢復過來,看著洗臉台上鏡子中眼皮浮腫的自己,真是雲與泥的差別啊。
“能出門嗎?如果不行的話——”
“沒事,我能去。你不是要介紹那些好夥伴給我認識嗎?”
“嗯……是。”
“如果我現在的臉色不適合見人,那不去也行。”
“不是的。只是擔心見到現在的你他們會有反應,算是給未來的朋友們的一塊試金石吧。”
“這,算什麼啊?”
“去洗澡吧。衣服我來選可以嗎?”
“我也沒帶什麼可以讓你選的衣服。就一件晚禮服的dresspocket。
啊—,不過襯衣得洗洗吶,擔任先生助理時穿過一回。普通的白襯衫可以嗎? “
“只是大家一起吃個飯,講究點穿件夾克就行。我們也不是去那種得帶領帶的餐廳。”
“啊—是嗎?那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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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差五分我們才離開旅館,但好在趕上約定時間了。這座古鎮的舊街,以現代人眼光來看格外的幽靜。
觀光地圖顯示餐廳緊鄰歌劇院旁的公園,玻璃外牆極富現代感且不顯廉價,在咖啡屋見到的三個日本青年已然在座。其中一個貌似比較年長,三十來歲的樣子,而另外兩個估計和我同年吧。
“這位是守村先生,小提琴家。”
圭簡單為我們引見。
“這位是筱崎君。”
“你好。”
“請多關照。我是守村。”
“這位是後藤君。”
“只要不是指揮我就歡迎。”
“以前指揮過高中銅管樂隊,不過現在的本職是小提琴。”
“接下來這位是金君。”
唔,韓國人?
“我是在日第三代,說日語長大的。請多關照。”
“啊,那太好了。請多關照。”
正當我們握手時,又來了一個人。金發的德國人(?)。
“他是Dub。波蘭人,會說德語。”
『呃—,初次見面,你好。 』
『喲,你好。 』
Dub的手大得驚人。
“加拿大人呢,那個加拿大人怎麼還不來?”筱崎先生望著窗外高大的白楊說道。
“那小子的表永遠慢三十分鐘。”後藤先生聳肩。
“還有一個叫Kirk的男人預定要來,不過——”
“再等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啦,我們開始吧。”
眾人同意金先生的提議,於是叫來服務生。
因為早上蔬菜攝入不夠,所以我點了色拉和念做Steak的肉類料理。東西上桌一看,是類似於沒燒熟的牛肉餅(說白了就是牛肉刺身),小小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放下心來。
圭介紹的極為簡單,彷彿他們是同一圈子的伙伴或同學似的,用不著客套,就連和那個果真遲到了三十分鐘的Kirk打招呼,也是毫不客氣的那種。
『喲。 』
『太慢了。 』
『抱歉抱歉。 』
幾個人之間,後藤先生和Kirk先生是最後一次挑戰年齡上限為三十六歲的貝桑鬆了,而筱崎先生、金先生和Dub先生則是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的同門師兄弟。看上去較為年輕的金先生也已經二十有七,事實上圭是他們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這小子要是贏了比賽,我會鬱悶而死的。”
胖胖的有如中年發福的筱崎先生邊從麵包籃裡拿麵包邊抱怨。
“昨天開始你翻來覆去就這一句。”金先生玩笑似的說。
“可是你看啊,他才二十五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而且同樣是日本人他卻會三國語言吶。”
“俺也會啊。”
金先生一急大阪腔跑出來了。
“標準語、大阪話、美語、加拿大法語。我還多一個呢。”
“標準語和大阪話不都是日語?”
“不一樣。大阪和東京是兩個完全的獨立的文化圈。”
哈哈哈,這傢伙的確是關西人。
“對了,那位安靜的有如貝殼似的守村君,你呢?”
焦點瞬間轉移到我身上。
“語言嗎?除了新潟方言還會標準語以及一點點意大利語。”
“噗,看著木訥,沒想到他也挺能說的嘛。”
“唔?等等,桐之院也會意大利語啊。”
“誒,真的?”
“也就是說,之前我們幾個和一個意大利男說意大利時,這小子悶聲不響聽不懂純粹是裝的咯?!”
唔? !金、金先生,這是……
“肯定是這樣!桐之院,老實交代,你會意大利語是不是?!”
“我沒有故意隱瞞這一點。”
“哇—,英德法意都OK,你小子厲害呀!”
這種全日語的對話,某人會把對話內容翻譯成德語說給Dub聽,Dub再用德語提問回答,又某人會翻成英語對Kirk說明,這樣以來圈子內的交流就能順利進行下去。
圭在談話中表現得很自然,聽到笑話就哈哈大笑,受到刁難就回擊、進行爭論,腦袋好的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笑話也能讓大家哄堂大笑。看到活潑快樂的圭我不禁感謝那些朋友,雖然那樣的他在我眼中是如此新奇,但還是不得不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除非和我在一起,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孤傲男子”的模樣,不過艾米里歐先生他們肯定不同意。圭和M響的飯田先生他們就意外的合拍。嗯,之前富士見定演結束後,圭和大家也聊得蠻投機的。也許這才是圭的本性吧。
“好了,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不論誰贏得比賽其他人都不能怨恨。”
“不要,我就是要恨,尤其是桐之院勝出的話我恨死他恨死他——”
“好了好了,要恨就恨你自己吧。”
“為了各自的戰鬥,乾杯!”
“噢——!”
隨後大家就此解散,在會旅館的途中我說:
“大家就像好朋友一樣呢。”
“內心的競爭意識也不弱。”圭回答,“高人一倍的自傲,堅信自己是個強人,不願承認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對手。”
“誒……你也這樣?”
“是,所謂選擇了指揮棒的人,既獨特又彆扭吶。因此,同行相斥者多,暗自相互欣賞者也多。
總之,明天過後會怎樣我說不准。 ”
“其實,我真的被你嚇到了。”我坦白直言,“沒想到以寡言、撲克臉為標誌的你居然能和他們談笑風生。”
“那樣的我很奇怪嗎?”
“嗯。我一直以為,你只會在我面前微笑生氣呢。”
“啊—……這個——”
圭不知所措。
“是件好事啦,起碼我這麼覺得。”表明自己的觀點。
“有戀人,卻沒有一個能說話的朋友,想想看,這太封閉了不是嗎?
見到今天的你,我不禁想在維也納、柏林學習時,你是不是也有很有這樣的朋友呢?啊—不是那個『舊友』,就是普通意義上的朋友。
我覺得這聽正常的。只要你不端著張撲克臉愛理不理,照你的魅力自然會有大批人聚集在你周圍。再說我知道你其實不討厭與人交往。
所以我想啊,就這樣也不錯。我也不會去嫉妒你那些單純的朋友。 ”
“可我有一個問題。”圭語氣嚴肅,“你要是有這樣一群朋友,我肯定會嫉妒。”
圭說得認真,我不禁好笑。
“你這種憂慮,根本沒必要。我從學生時代起就沒什麼朋友,自己也不喜歡和人交往,有一個能聊天的對像我就滿足了。
要說交際圈大約只有富士見眾人了,你總不至於嫉妒微笑先生他們吧? ”
“你怕生的性格倒是很和我意吶。”
“嗯,是啊,我恐怕到老都改不了這怕生的性格了吧。”
“誒。今晚也是,你好像心情不大好呢。”
“咦,你這麼覺得?因為我不說話?我不是故意的。
呃,你知道那種聊天的圈子吧?雖然學校的教室很大,但某個人氣高的傢伙周圍總是圍著一群人,哇啦哇啦說個不停。那時,我會擺出聽得高興的樣子,形成『沒有脫離群體的脫離』,這也是最安靜的位置。
怎麼說呢,在人群裡聽著別人的發言,那即便自己不說話也不會顯得怪異……啊,類似於加入了集體但站在旁觀者的位置,這樣我會比較輕鬆。
今晚也是,我有我的快樂。要是因為我沒積極加入聊天而讓你和其他人不快的話那太抱歉了。 “
說話間,旅館即在眼前。
走上車道過馬路時圭說:“前面河岸邊有個公園,現在這時間可以去那兒練琴。”
“呀,真的?那待會兒就去。反正也沒和多少酒。”
小提琴就放在旅館的貴重品金庫內,而且雖然是九月末但晚上卻非常涼爽。
心想著自己正好多帶了件馬甲可以御寒,我們進入飯店。
“今天都沒碰過琴呢。早上七點就離開了飯店。”
“和艾米里歐先生慢跑去了?”
“是啊,在Kensington公園。最近已經完全適應了,早上不跑一跑還不習慣呢。慢跑確實是種健康的生活方式。”
“是啊。你好像胖了呢。”
“嗯,終於接近正常體重了。以前一直煩惱稍微加大練習量體重就直往下掉。體重一減輕體力也會跟著下降,希望能把這習慣保持下去,又怕自己堅持不了。”
“你的練習量可不是『稍微』一點吶。”
登上樓梯走到房前,圭苦笑著開門,忽然玩笑似的說道:
“我呀,喜歡現在抱你的感覺,我也喜歡之前消瘦時候的你,我必定還會喜歡發福發胖時候的你。”
“說的什麼呀?”
“比方說你瘦得皮包骨,又或者胖得像艾米里歐老師,無論哪樣我對你的性趣不會變。”
“噗,艾米里歐先生那程度,你不覺得太過『富態』了嗎?”
“會嗎?我想那種觸感,一定很棒。”
感覺圭的手悄悄撫上我的腰際,三兩下就被他抱入懷中,儘管白天做過了,但那裡還是有了反映,可放任下去今天就別想練琴了。
“你說的公園在哪裡?”
我問,掙脫圭的懷抱。
“我為你帶路。”
“可以嗎?你不用留下來讀譜、練習一下什麼的?”
“嗯,不用。現在正好是散步時間。”
“哼哼,撒謊。”
從前台取回小提琴,我們再次出發。
歐洲的城市,除了餐廳和酒吧外其他場所一般六點打烊,現在已過十點,貝桑松銀座幾乎不見人影。整條街寂靜、安寧,街上唯有櫥窗還亮著燈,我喜歡這樣的夜晚。生活就該如此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規律的生活,想想都覺得心情舒暢。
如果這小鎮有了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也許會意外繁榮吧,不過我喜歡現在的樣子。雖然有所不便但夜晚“入睡”了的接到真的很棒。
“啊,你說的就是那個公園?”
前方大橋對岸的風色已隱約可見,我指著被各處路燈拉長的樹林的影子。
“是的。”
圭回答,一把拉過我,在脖子上輕輕一吻。唔,這、這兒應該沒人吧!
“直到你練習結束我都會乖乖的,所以……”
誒?這、這,難道……這是你真正的目的?
“你、你,明天正式比賽,你不會忘了吧?”
“怎麼可能。好不容易有機會不用再對著鏡子揮動指揮棒。我盼著明天能早點來,搞不好今晚失眠也不一定。”
“……你怪怪的。”
“有嗎?”
“你好像蠻享受這壓力的嘛。”
“啊—……與其說是壓力,不如說樂團缺乏症太痛苦了。”
“缺乏症?”
“嗯,指揮因為無樂團可指所產生的犯癮症狀。”
“噗—”
“這不好笑,頭腦中的音樂幾乎漫溢,可手中卻沒有把它化為音樂的樂團。好幾次,好幾次想飛回日本。富士見,不,M響也好,我只是想指揮樂團。 ”
“呵!這話有點失禮了吧。
不過,如果有人剝奪了我的小提琴我一定會很難受,現在的你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唔,說起來,比賽也好,恐怖的壓力也好,我更希望有機會拉琴呢。 “
嗯……想想,的確如此……如果有人願意聽我的小提琴,有機會讓別人聽我傾盡全力完成的曲子,那出場比賽、“應試的壓力”根本算不得嚴酷的挑戰……Viotti、帕格尼尼、Uva·Festa的concorso時,完全沒必要像頭騾一樣一個勁地埋頭苦練。
……現在回頭想想,那三塊史無前例的金、金、銀獎牌真是老天保佑。要不然,現在哪有時間去想什麼比賽場面,想什麼更喜歡上台表演之類的。
只是……啊,對了,空的信,信上寫著『媽咪喜歡上台表演嗎?我超喜歡的! 』這樣的話……嗯,現在的我大概能說出『我也喜歡』這話了吧。
<( ̄c ̄)y▂ξ<( ̄c ̄)y▂ξ<( ̄c ̄)y▂ξ<( ̄c ̄)y▂ξ
說來,我們有被邀請去聽十一月生島先生的卡內基音樂會。
不愧是天才·生島的複活音樂會……竟然選擇了卡內基音樂廳。好厲害吶……哎,其實是嫉妒啦……
哈哈哈,說嫉妒有點放肆了呢。不過,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小提琴家。幻想自己終有一天會在這樣一個世界知名的音樂廳裡登台表演,也算正常啦。
哎,說實話要真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因(是在那個卡內基演奏啊)的壓力而神經緊張,高興不起來。哪怕是比賽,一旦進入挑戰狀態,誰能笑得出來。
唔,除非是像圭那種看到比賽的舞台就想到“能指揮樂團真高興呀”的,不但自信滿滿、我行我素,還膽量特大的天才級人物。
來到圭發現的練習場(?),很像是樹林中的隱匿之地,想著這些的同時進行手指練習,直到差不多時回頭對圭說:
“等我哦。”
為了不打擾我練習,圭說要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等我,可等我轉頭一看,他就靠著我身後的樹睡著了。是晚餐時喝的就起作用了?還是把我的練習當成了搖籃曲?頭枕著曲起的右膝,睡得好不香甜。
無語望天。
“醒醒,圭!起來啦!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我試著叫醒圭,但一如所料,他就像座雕像般紋絲不動,哼都不哼一聲。天才桐之院就連睡覺也發揮出超人的集中力吶,一旦睡著不會輕易醒來。
“啊—受不了—”
把小提琴收入琴盒,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試著搖醒圭。
“明天不是要登上期待已久的舞台了嗎?要是因為感冒而棄權可不是開玩笑的。好啦,起來啦圭!我沒法把你背回去,快起來!”
圭總算睜開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嗯,睡得死死的。你其實每天都在拼命練習吧?好啦,站起來。回飯店後再好好睡一覺。”
“好。不過在這之前——”
啊,吻?嗯,一個吻的話可以。
圭拉過我,讓我跨坐在他腿上,親吻。
我以為是一般的吻,但圭卻弄得滿是情慾,有如前戲般,喘息著,呻吟著,挑起我的慾望……他的手從我的後背滑向腰際伸進褲子,我無力抗拒。手指插進那裡,(這種地方,要是被人看見),我害怕地想大叫“不要”,但身體卻背叛了心。被茂密的灌木叢包圍的隱秘之地,不但讓圭,也讓我“蠢蠢欲動”。
“啊啊,啊啊……不行,住手。白天……不是已經,狠狠地做過一回了?”
“所以,就一次。”
“可、可是—”
“我帶了套子。”
“可是褲子,會、弄髒……啊~”
“行禮箱裡有替換的衣物。把腰抬起來—”
“不、不要,我不行啦。”
“這種時候穿的要是羅馬式的衣服就方便多了呢。”
“什、什麼東西?”
“那種長度在膝蓋以上那個一下,類似T恤的衣服,有了這就不用穿內衣了。”
“嗯,嗯~”
“好啦,來吧。”
“我、我說了,不行,啊……”
“是,非常抱歉,不過你這麼大聲——”
“可、可是—嗯—!嗯—嗯!”
“啊啊,好棒,好棒,棒極了……在這兒做秘密的事……隱藏在樹林中的戀人的惡作劇,和心愛的你一起必定是種享受……嗚,我,要射了—”
“我、我也——”
然而我的殘量還沒回復到能夠再次射精的程度。雖然如此但還是全身緊繃、顫抖,開始痙攣,所謂感覺上的射精,就是如此吧。
吐出久久憋住的那口氣,身體依舊顫抖,圭自己也在喘息抖動,他把正處在痙攣餘波中的我抱入懷裡,高興地呵呵直笑。
“吶,悠季,我們好像觸到了某種奧義哦。”
“奧義……?”
“沒有到達生理上的頂點,反倒讓我們一起體會到了極致的快感不是嗎?”
“是、是這樣嗎?”
“嗯。不會錯的。所以接下來……”
“啊,啊,誒?”
才剛射過,為什麼,你還這麼硬?
“啊,不要,住手,又—,啊……”
“哇……嗚……呃、嗯,就這樣來幾次都——”
“啊,等等,唔,等等,來,來了,又來了,啊……啊啊,射了……”
“嗚……哈……!”
……圭所說的奧義,說到底就是,原本超常的他,徹底擺脫了受束的生理制約,變得自由。
圭,圭,夠了,夠了……我心臟會受不了的……
“噔噔噔”,被圭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吵醒。
“……幾點了?”我問。
“八點半。”
“你是幾號出場?”
哎呀,眼鏡呢?不是自己的床就這點不好。
“九點集合我正準備出門,不過我是下午的比賽。登記於說明會一結束我就回來,然後一起吃早餐怎麼樣?”
“嗯……慢慢來沒關係。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在這裡練琴得用MUTE(弱音器)。”
“誒,你問過了?Thankyou。”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吻了吻躺在床上的我,圭哼著歌神采飛揚地走出屋子,我重新縮回被子裡。
昨晚的那個,搞得我腰酸背痛,像被車碾過似的。說來在日本和圭一起生活時,也經常這樣。
哎呀,怎麼會想到這個……我還沒有習慣圭不在的生活?如果習慣了分居生活,即使離開圭也無所謂的話,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可以脫離圭獨立生活了?不過當然了,這話可不能對圭坦白。他聽了一定會……傷心的。
我並不想離開圭,雖然分開了我也能照顧自己,但要是真這麼說了,他必定會大發雷霆質問我“難道離開我你也無所謂嗎?”
無所謂和忍耐分居兩地的生活有本職區別,圭即使明白,也還是會任性地說“沒有區別”吧。
想著想著睡意襲來,隱約聽見開門聲,我醒來。
圭把早餐放在桌上,好像是法式長棍,以及裝在超市袋子裡的果汁或牛奶。
交換了歸家的吻後我說:
“肚子餓了吧,你先吃吧。”
“要是想喝咖啡我再去買。”
“不用,果汁就可以了。”
起身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再衝把涼水徹底恢復精神,穿戴整齊的回到屋內。吃完加了切片起司和火腿的早餐,時針正指十一點。
“你第幾個出場?”
“下午第十一個,輪到我也是五點以後了。”
“其他人呢?”
“後藤先生已經比完了,Kirk快了吧。金也是上午。”
“不想去聽聽嗎?”
“去也無所謂,那你呢?”
“一起去吧。”
三選之前的比賽全部在歌劇院一側的禮堂舉行。跟著圭來到禮堂,雖然天花板、牆壁、舞台四周的設計是歌劇院風格,但只有二樓有觀眾席,一樓則放著折疊椅。感覺像是體育館。
“一樓不光是舞池,有時也會用做集會或義賣現場。”
聽著圭的解釋,“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舞台上的是樂團,依入口處張貼的節目單來看是漢諾威的交響樂團。因為貝桑松市沒有自己的樂團,所以雇了他們來客串演出。由於是正式比賽,所以肯定不能找個低水平的,估計演出費不低吶。
圭選了個出入口附近的位子坐下,“Scusi”,後邊的人說道。
大概是妨礙到別人觀看比賽了吧,我轉過頭想道歉,一看居然是熟人巴魯尼尼先生。 János獲獎音樂會時,在圭的休息室內和他相識,Viotti又再次碰面,意大利人,是為音樂記者。
『日安,您是來採訪的嗎? 』
『我是來觀賞圭落選的樣子的。 』
『啊—,這是不是太看輕他了? 』
『要是老天不長眼,估計是候補優勝。 』
巴魯尼尼先生的說話方式還是一如既往的帶著諷刺意味吶。
在圭與巴魯尼尼先生互相寒暄時,我見到了個更為少見的稀客。
“都留島先生!”
我不禁叫了起來,幸好現在是審查休息時間,否則就糟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從門口進來的老音樂評論家,笑容滿面的揮著手朝我們走來,“很有精神嘛。”給我一個美式擁抱,又與圭握手。
然後—--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討人厭的馬賽羅! 』
都留島先生用意大利語高聲說道的同時伸出手。
『阿健你徹底成了個老頭了。 』巴魯尼尼回握。
這兩人,認識吶,奇遇!
『彼此彼此。你肚子不也突出來了。 』
都留島先生大笑著回答,然後看向我。
“Viotti的比賽,恭喜你了。能獲得它的金獎可不容易。比賽規模雖然小,但審查員各個經驗豐富。”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那個,其實我得的是銀獎。”
“是因為不能有兩個金獎才並列第二的吧?雖然是銀獎但等同於金獎。這和圭老兄的那個『因為沒有出類拔萃的選手所以金獎從缺』的銀獎可不同。”
嗚,當著圭的面,這麼不留情面……
“哎呀,比賽要開始了。我得做到前面去。Ciao,Marcello。
啊,對了對了,問候明信片我們受到了,大家都很高興,長腿募捐的各位。 ”
“是嗎,非常感謝。”
依舊是精力十足,閒不住吶……雖然沒問,但都留島先生應該是來採訪的。
這個讓小澤徵爾登龍門的比賽,只要是日本人都會想來參加的吧。像這次一共來了五個,不,六個。
十二點半,上午的審查結束。和圭一起離開禮堂。
“去吃午餐?”
“我還不餓。早餐吃的晚,現在還不想吃。”
“要不去喝杯咖啡?”
“嗯。”
來到昨天發現圭的那件咖啡屋,找了個露天的位子坐下。 “喲”,比我們先到的後藤先生一聲招呼加入我們這桌,隨後說著“我也要”的筱崎先生也過來了,金先生也一樣,硬是擠進這滿座了的桌子。他聰明的從隔壁搬了張椅子過來,大家擠成一團。
“以前聽說漢諾威的管部不錯,今天一件大失所望。”
“誒,有這樣的傳聞?”
“不是差一點,根本就很一般好不好。”
“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
“樂團能不能響起來看的是指揮手中的指揮棒,你說是不是,後藤君?”
“哦—,是嗎,那你指揮看看啊。”
“我有啊。哎,後悔啊。”
說這話的是筱崎先生,指揮的過於強勁了,和後藤先生相比確實有讓管部鳴響。腆著個大肚子指揮時,襯衫下擺都跳出來了,好可愛。
終於,輪到圭上場比試。
審查曲目從五首課題曲中抽取,也許簽運不錯,也或許有其他因素,低喃著“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說中的漢諾威管部啊!”的圭,不似筱崎先生那樣花哨地揮舞指揮棒,卻呈現出了一台讓人為之讚歎的演出。
然而,都留島先生卻批評說聲音太吵,圭也苦笑道:“與弦部失衡了呢。”,不過和其他人相比,確實是發揮了這個被稱為“擁有經過洗練的、華麗音色的管部”的樂團自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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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多審查結束,八點半發表結果,圭的朋友,全部,晉級二次審查。
“喲,幹嗎呢?”
“啊,金先生,恭喜晉級。”
“哦,一般般啦。怎麼,桐之院也通過了?恭喜。”
順利晉級的人是一臉(通過一選理所當然的)表情,而失敗的人則匆忙離開,無論哪個比賽皆是如此。
當天晚餐大家依舊聚在一起,可回旅館時圭說:
“明天就會有人被淘汰了。”
“是啊,不知道會怎樣。”
雖然沒聽過後藤先生的表演,但他極可能和Kirk、Dub先生一樣被淘汰。
第二天,我的猜測成為現實。二次審查的晉級名單中沒有後藤先生、Dub先生以及Kirk先生的名字。
儘管如此,當晚大家還是一起晚餐。端著酒,批評通過之人的演奏是當然不可少的,對落選者演奏的感想也是想說就說,而在面對喝醉了哭泣的後藤先生,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
筱崎先生他拍著後藤先生的背哭著低喃“遺憾,太遺憾了”,金先生故意扯著嗓門大聲說話,Dub與Kirk則先一步離開……
其實大家彼此明白。
有勝必有敗,既然身在比賽這種非勝即負的地方,那失敗後的悔恨或勝利後的驕傲也好都不在與己無關。各自的未來……過去所嚐的苦與痛,換個立場,不難明白別人的舉動。
同樣落選,同樣沮喪,後藤先生直接哭了出來,而Dub和Kirk則假裝平靜的回去了。
出於對落選同伴的關懷,筱崎先生直接以言語安慰對方,金先生和圭是假意繃著臉,佯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所有人之中唯一旁觀者的我明白大家此刻的心情,所以為了避免被誤認為是在邊上看笑話,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表情與言辭。
後藤先生邊喝邊哭,醉得厲害,對三名晉級三選的人恐嚇似的激勵道:“你們要贏,明白嗎,要贏。”筱崎先生和金先生一人一邊架著他回了旅館。
“醉成這樣,明天醒來一定很難受。”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的職業之夢已破碎。”
“是啊……放棄吧,後藤先生。”
“與實力不符的夢想,只能破滅。”
“……嗯。”
我們小提琴比賽一般會有附加獎學金,但指揮比賽一般是與關係樂團簽訂一回至一個季度的客演和約,或者被推薦為常任或契約指揮。
換言之,比賽結果直接關係到自己能否成為職業指揮,但話又說回來,沒有強有力關係或門路的無名年輕指揮們,只有贏得比賽才有機會和職業樂團簽定和約。幾百人的樂團,(原則上)只有一個指揮,所以團方必定會嚴加選擇,而這又讓年輕指揮們的就職情況更加嚴峻。
但贏了比賽得到契約也並不意味著就此一帆風順。他們得到的僅僅是指揮樂團的機會而已,要是沒有趁此機會好好積累起自己成績的話,那下一季(也可能一次演出之後)將再度失業。
然而即使不斷地積累了成績,要是沒有知名度,指揮也隨時處於失業邊緣。沒有名氣,沒有號召力,身為僅有一根指揮棒的特殊音樂家們,只能去坐冷板凳。
職業指揮皆是精英中的精英,為了鞏固自己精英的地位,每天都在努力奮鬥中。
在這實力決定一切的世界中,說句不客氣的,連比賽都通不過又怎麼可能成為職業指揮呢。與實力不符的夢想只能破滅,圭說的沒錯。
尤其是像貝桑松這種國際比賽,完全是一個目標直指『世界一流』的人們的決斗場。
簡歷審查階段就淘汰了八九成的參選者,能晉級二次審查那已經很了不起了。
當然了,對於落選的後藤先生他們來說,哪裡落選都是落選。
然後,決定本選出場的三次預選的結果,正如我暗中猜測的一般。圭過了,筱崎先生和金先生落敗。
“哎呀—哎呀,原本想在挑戰本命之前給自己鼓鼓勁的。”
金先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本命?KirillKondrashin?”
“那是明年。今年的本命是下個月的伯恩斯坦。”
“哎呀,能指揮擁有世界頂尖弦部的以色列交響樂團,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筱崎先生無不欣羨地說道,“我在簡歷審查時被刷了。”不服氣的加了一句。
“我上次一直到二選。”
“誒—,沒聽你說過!比賽的事也是!”
“要是一選沒過那太沒面子了,所以沒說。”
“話是沒錯啦。不過你居然能晉級到伯恩斯坦的二選,了不起吶。”
“哪有什麼了不起,預選階段就被淘汰了。”
金先生如此說道,可能是想在筱崎先生面前謙虛一下吧。
兩個人的談話,聽得我心臟砰砰亂跳。因為圭也將參加在以色列舉行的伯恩斯坦。
不過,這次的比賽他一定能拿第一(不是我偏心,都留島先生和巴魯尼尼先生也這麼說),所以伯恩斯坦圭志在必得。而金先生…………
據說今天三次審查的課題曲是為今次比賽特意作的,是支全新的曲子。雖然是由去年作曲比賽的冠軍所作,但這種變拍子無調的現代音樂,是我最不擅長的類型。
坦白說,我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東西會被稱為“音樂”,這曲子聽得我心理不適,我是真的很討厭這一系的作品。
三選出場八人中的前七人的指揮,搞得我焦躁不安,金先生指揮時也好,筱崎先生指揮時也罷,雖然一再告誡自己要比不認識的人演奏時更用心聽,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大叫(快結束吧)。
但是圭的指揮,卻讓這莫名其妙的音的排列,有了意義。說是意義,其實更像有了某種融合的氛圍……隱約能感覺到作者想表達的東西……總之(這才是『音樂』吶。)
也因此,觀眾們毫不吝惜地給予圭熱烈的歡呼,隨著隔壁都留島先生的吶喊,我跟著也大吼一聲“Bravo”。對曲子本身仍舊是(討厭),但如果僅把它當作『曲』來聽,我初體驗的“Bravo”也算物有所值。 (……喊喊感覺不錯呢,會上癮也不一定。)
……此時,我確定其他七人都不是圭的對手……金先生的以色列之戰也是如此,肯定會在圭的面前退敗。我這麼想是不是有點對不起金先生?
難得成了好朋友,如果不用總是參加同一比賽做對手那該多好啊……
“對了,桐之院——”
今天的人數減至四個,金先生隔著桌子叫道。
“什麼?”
“你呀,肯定能贏得比賽。”
“嗯,是這麼打算沒錯——”
“夠了夠了。貝桑松優勝之痛,我會在耶路撒冷討回來的!你覺悟吧。”
唔……好有自信吶。
“彼此彼此,也請你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贏的人要請客,有肚皮舞孃的那種。明白嗎!”
“你說的肚皮舞是女性跳的那種撅肚皮的舞蹈?我拒絕。”
“越來越討厭了!我要是贏了,一定讓你舔性感美女的肚臍。哇哈哈哈,我等著看哦!”
“啊,我也要參加!可以嗎?吶,可以嗎?我有以色列的護照。”
筱崎先生像個老小孩似的。說實話,它就像年輕時那種能呼朋引伴的人。
回到旅館,我們倆又開始喝起酒來,我把這話說給圭聽,圭也同意。
“他是出於好意在裝傻。恢復因某人失言而弄僵的氣氛,是他的拿手本事。我就無法像他一樣。”
“嗯~,確實。”
“我沒有小丑那種打圓場的才能。我一看就是那種頭腦清晰的帥哥,只能演演男主角或小生。”
“噗。聽你的口氣,好像不是在開玩笑嘛。”
“我常常說笑話,介於指揮與冷笑話之間。我已經完全掌握,你承認吧。”
“那不是蠻好?你本來就不像是會說無聊笑話的人。雖然說了也能讓大家笑啦,但不符和你頭腦好的帥哥形象。”
“要是做不成指揮我還可以去當喜劇演員。”
“噗哧!”
“怎麼?”
“啊,沒、沒什麼,要是以撲克臉為賣點,搞不好能成為卓別林二世呢,咳咳,想想看——”
“那藝名就叫『GolemK』吧。”
“噗!哇,鼻水出來了。”
“拿手絕技就是模仿古今中外的名音樂家。
比方說……啊……模仿洗澡時哼唱第九『歡樂頌』的貝多芬。 ”
接著,圭真的唱了起來,笑死我了,“別、別玩啦。”我警告。
“本、本選是貝多芬的第七吧?要是惹貝多芬生氣,你就完了。”
“嗯,我非常期待能指揮這支曲子。”
“是啊。課題曲居然是這支M響獲得好評的曲子,Lucky。”
“我不是這個意思。”
圭委婉地批評。
“和M響演奏的第七我很滿意,所以想再體驗一次那種興奮感,這是其一。
其二,那次之後我對它做了幾次修改,希望能在實際演奏中試試效果。
請你務必站在純欣賞音樂的立場上來聽我的第七。 “
“……嗯,明白了。對你而言勝負只在其次。”
“呃,”圭猶豫地望瞭望天,視線落回手裡的酒杯:
“我說實話。
在János時一心想著『我要贏』,最後卻被告知『你得失心太重,所以拿不了金獎』。
說得沒錯。那時我一心想戰胜對手,把樂團當做了取勝的工具,僅僅是個工具。團員們必然不滿意我的做法,我和樂團都想把對方打倒,從始至終都在格鬥。
雖然過程挺讓人提心吊膽的,但好在一切順利結束。正當我以為自己(贏定了!),轉身面對觀眾時才發現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全場瞪大了雙眼興奮鼓掌的人們,沒有一個是剛聽完音樂的表情,全是一副剛看完拳擊賽的『觀客』的樣子。大家在意的是勝負的結果,誰也沒有在聽我的音樂。
這不能怪別人。他們就像是接收器,只是如實地接收了我(想要贏)的強烈戰鬥信號。音樂沒有傳進他們的耳朵,也沒有存在於我的心中。它被我執著於勝負的雜音淹沒了。
那時的我,是個職業賽手,不是音樂家。得知自己拿了銀獎時臉紅不已。我的驕傲、失敗、羞愧、後悔全看在審查員們的眼裡,並為我掛上了懲罰的銀牌。
你一定不希望重蹈我的覆轍,引以為戒吧。 ”
是、認真的嗎……唔,看上去像是真的……真是個胡思亂想的傢伙吶。
那場本選的錄像我看過,也現場聽了獲獎音樂會,無論哪個都是等同於金獎的銀獎獲得者的演出啊。
不過,這話沒必要對圭說。既然他認定了這個事實,那說了也沒用。不需要去糾正他的想法。於是—--
“說不看重勝負,其實還是很在意的呢。”
“嗯,”圭苦笑,“無非是把勝利的慾望埋在心裡不說罷了。”聳肩。
“哎,我們畢竟不是悟了道的和尚吶。”我道,“再說,把勝負放在其次正努力精進自己的音樂的你,現在不也得到了好的結果嗎?
和漢諾威演奏一場讓自己讓觀眾都滿足的音樂,贏的話要不要在獲獎音樂會上再指揮一遍第七?搞不好還能和漢諾威簽約。 “
“啊啊,悠季,請別再誘惑我了。否則我又想贏了。”
圭故意擺出萬分苦惱的樣子讓人發笑,頭有點暈,也許是酒勁上來了,我靠向沙發。
“本選是早上,你不打算睡了?”
“好冷淡吶。”
“有嗎?”我反問,“你已經有了答案,只要再證明這個結論正確與否就行了。
而我呢,還得煩惱下次伯恩斯坦的事。 ”
“哦?在煩惱什麼?”
“唔,比如從哪兒出發去給你加油。”
有點想睡了。
“哪兒?你什麼意思?”
只聽見圭拔高了嗓門說道。
“誒?啊,其實還沒決定啦。我大概只能在本選或二選之後去給你助威加油了。”
“我以為你會和這次一樣一選時就來,連旅館我都定好了。”
圭受傷地說道,(誒?)我驚訝地抬起頭。
“生氣了?”
“沒有。只是很遺憾。可以的話請幫我實現計劃吧。”
“呃……你很期待?”
“當然了!難得能過二人世界的生活。”
“呃,也……也是。”
“為什麼要縮短逗留時間?因為艾米里歐先生?難道是有比我更有魅力的演奏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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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
我不知所措。圭,總是這麼疑神疑鬼的嗎?這種吃醋丈夫的話……還是頭一次聽到吶。
我挺起身,望向低頭掩面的圭。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到底怎麼回事?剛才的話,不像是你會說的。”
看他之前氣勢洶洶的樣子,還以為會激烈地反駁我呢,可沒想到—--
“嗯,對你來說是這樣吧。”
圭滿是悲傷地回答。
“確實……不像我。我從來沒這麼激動地責備過你。一直以來,我總是努力扮演著體貼你、寬容你的戀人角色。”
後背發涼。這讓我心臟停止的話,不是他隨口說說的,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嗎……圭終於受不了我重視小提琴多於重視他了嗎?
“唔,嗯,我知道,非常感謝。”
像是讀判決書似的越慢越好。希望圭看在我這麼恭順的分上能從輕處罰。
“而心裡話卻從沒——”
啊啊,圭,對不起,你不滿意的地方,我全改!
“愚蠢任性的像個孩子,盡說些低水準的廢話。”
……誒?呃,等等,嗯……?
“如果讓你知道我其實是這麼一個男人,一定會被你嫌棄。為了不被你拋棄,我假模假樣地裝成一個通情達理的好男人……”
想打斷他,可圭有話要說。我只能默默聽著。
“悠季,你在聽嗎?”圭問。
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麼聽著,於是我起身走向圭,伸出雙手用力搭住低著頭的圭的肩膀,告訴他(我有在聽)。在認真地聽著。
圭似乎安下心來,有開口道: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在演習,以為自己就是那種男人。
精神上比你更成熟,是唯一發現你的才能優點並給予正確評價的人,是把一直縮在殼裡的你的光芒發揮出來的人……我自認為是你的保護者,直到最近才發覺自己真的像別人說的那麼幼稚、盲目。
我……我害怕。不知道現在的我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其實你一直看著我……看著我像只自以為是的笨雞,在那兒傻傻地演著獨角戲……我在你看來可笑至極,只是個幼稚的自戀狂吧。 “
“那個——”
我開口,想阻止他自虐式的自白。
“我知道你是個像Bebe的男人呀。早在艾米里歐先生給你取這個綽號之前,我就常常想圭真像個孩子吶。
後來又發現你還是個虛有其表、固執的假正經。雖然也知道你為了演好『值得依賴的好男人』這個角色私底下相當努力、隱忍,可因為是你個人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麼。
不過有時確實會拿你的孩子氣沒轍,但大抵還是覺得你很可愛。
呃,至於剛才的疑問,我第一感覺是(哇!桐之院圭居然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呀!)。啊—也可以說你『比較像人了』。安心啦。
沒有一點缺點的你,過於完美。恭敬、有禮固然好,可你一定不會相信愛的存在。
這就是我的回答。如果不信的話,我以雙親和小提琴起誓。 “
圭不吭聲,於是我繼續說道:
“話說回來,你說那話時我真的懵了。說什麼『心裡話從沒—』,還以為你終於受不了我想離婚呢。”
“像個傻瓜。”
圭自嘲地笑笑。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
“你怎麼可能會真的擔心呢。”
圭瞪了我一眼,又是平時的他了。
“當然會啦。一瞬間心都涼了。”
“看來,我們得好好聊聊了。”
圭威脅似的說道。
“沒必要吧。”我回答,“我愛你這話,你說了不止幾萬遍,我也一直深信不疑。但可能是對自己沒自信吧,就像剛才,突然有了這樣的擔心。
我不是懷疑你的愛,只是不相信自己罷了,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被你愛著。
……這話,我以前也說過。所以不用正兒八經地討論。 ”
“那—?”
圭笑得像只色狼,搞得我不好意思起來。
“我的意見嘛,Bodytalk就免了。”
哈,噘嘴也別撅得那麼明顯呀。哎,這樣的你,只有我見過呢。
“這個問題得慢慢解決。我想只要我們每天抽點時間,總會有所改善的不是嗎?
我們在一起有兩年了。算久嗎……反正我是覺得不長啦。像我這種零洞察力的人,要理解你這麼個複雜纖細的男人,起碼得五年、十年。 ”
圭笑著聳聳肩:“你怎麼可能沒有洞察力呢。你敏銳、周詳,並且感性。沒察覺嗎,不過這反倒是像你吶。”
“唔~~~……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算是吧。”
“相信吧。”
“至於剛才的事——”
“哪件?”
“你發火的那件事啊,就是伯恩斯坦的日程安排,我從哪兒出發去為你加油的事。”
“啊啊—”
“我之所以困擾,是因為以色列交響樂團。”
“哈?”
“記得嗎,筱崎先生他們說的世界一流的弦部?我的第一反映就是(不想去)。真要讓我從頭到尾仔細聽一遍,我會受不了的。僅此而已。”
“……這麼說來,我也不該勉強邀請你去聽本选和獲獎音樂會吶。”
“啊—不是的,如果是你指揮的話,應該沒問題。怎麼說呢……哎呀,我說不清楚,太抽象了。你好像蠻在意的。那好吧,就按你說的在比賽前一天到達。”
“別勉強自己。”
看到圭擔心的表情,我有想起一件事來。
“呃,那個,我能不能問個冒昧的問題——”
“什麼?”
“難道,你都不累嗎?”
“啊?”
“啊,不是的,呃……就是來這兒找你那天,看到你後我就在想(誒,好像哪裡變了吶)。不再悶不吭聲、板著臉,怎麼說呢……感覺你的開朗是因為太過疲勞以至於大腦短路……
啊啊,說錯了你別生氣。畢竟侃侃而談、笑呵呵的你,我自己也沒怎麼見識過。覺得和以往的你,很不同。 “
圭呆呆地一動不動,好像在進行自檢,終於他抬起眼說道:
“原來如此,確實累了呢。自己都沒意識到。”
“果然!沒錯吧?!頭天晚上你聽著我的練習倒頭就睡時我就覺得有點怪。
練習太累了嗎?還是又失眠了? ”
“沒有,只是精神疲勞而已。”圭苦笑。
“啊,果然是比賽壓力太大了。還說什麼自己很期待之類的話,明明就是在逞強嘛。不過,這次比賽你每一場都很有精神吶,這可不是靠演技能演出來的。只是你到底有什麼壓力呢?”
“沒有,我沒有壓力。”圭苦笑著否定。
臉上熱辣辣,我居然擺出一副很了解的樣子啪啦啪啦說了一通,出大醜了。
“啊,是嗎?那……要我給你按摩嗎?”
“嗯,求之不得。不過,悠季,悠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
“沒事。”
“哎呀,耳朵紅了。我可什麼都還沒做吶。”
“吵死了,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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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錯什麼了?”
“沒有。犯傻的人是我。”
“哎呀,火氣好大吶。既然這樣,好吧,我也說個自己的蠢事好了。”
“……什麼事”
“因為做了自己不擅長的事而疲憊不堪。”
“……嗯?”
“今晚就坦白到底吧……一開始聽到Papa艾米里歐給我取的『Bebe』這個暱稱時,很氣憤,直到三天后才明白過來這名字背後的含義……”
“嗯……”
“後來,我們轉到了Palazzo·Fiore,因為見不到你又很無聊,於是和Papa聊了起來。
大多是關於料理、旅行之類的雜談,或是與音樂相關的話題,但言談間,對自己被叫做『Bebe』的理由有了更多理解。
依賴著我們之間的愛情,把被你所愛當作自己存在的理由,渴望獨占你,這表明我的確還是個孩子,除此之外,還有被批評為『固執』的個性。
沒錯……我的缺點,大概能用一個『固執』來概括。我的音樂也必定受到了影響。
意識到這些後,我開始著手改變。
其中之一就是改善人際關係的封閉性,試著去交朋友,試著去尋找能推心置腹的對象。 ”
“所以……你就找到了筱崎先生他們?”
“嗯。我覺得初次見面的指揮同行,比較適合我展開新的人際關係。”
“……難不成,我所見到的你快樂的樣子,全是有意識的表演?是裝出來的?”
“沒錯,確實是『裝出來的』。炒熱聊天氣氛,裝作自己樂在其中。所以我才會這麼累吧。
其實我蠻開心的。他們話題廣泛,機智幽默,和他們聊天確實很快樂。只是——”
“啊—,我好像明白了。”我說,“唔,你是想融入周圍環境,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吧。嗯,我知道了。雖然能和別人打成一片,但就自己一個人覺得壓力很大是吧?我完全能理解。
沒想到你這樣的社交高手,也會有這種困擾啊。 ”
“我從來不是什麼社交家。一直以來,都秉著少而精的交友原則。”
“這不是挺好嗎?好朋友幾個就夠了。
話說回來,你和富士見眾人相處得不是蠻融洽,蠻自然的嗎?你這次的試驗,是不是因為急於求成才——? ”
“也許吧,我現在有你一個就夠了。”圭像是吃夠了苦頭的小孩似的,非常肯定地說道。
我笑笑:“說得那麼肯定,這算不算是一種『固執』呢?”
“……大概吧,可我是——”
“哎呀,好了好了。覺得累了那就休息,休息夠了再重新開始不就行了。”
“那明天就我們倆一起過吧。”
“嗯。”
自己都能聽出這聲“嗯”回答得有多高興,對“快樂交友”也有點力不從心吶。
本選當日,審查會場移到歌劇院。
四人的出場順序由抽籤決定,圭的《第七》排在最後……壓軸!
樂團到第四輪已經略顯疲態,弦部也不像M響那麼精緻、細密,顯得非常粗糙,但整體感覺還是要比M響強太多了。聽得我眼淚不停地流。
圭的音樂世界,在進化。和M響相比,這次的曲子更有深度,更廣,更細緻,更自由。
他的內在宇宙充滿了優美、豐富的藝術形象,顯得更內斂,更有活力,也更接近真理,具有廣闊的包容性……
他把貝多芬管弦樂的美妙之處,發揮地淋漓盡致。直接、深刻地表現出了他對這支曲子的自身感受。
把自己感覺到的東西分毫不差地表現了出來……好厲害……厲害呀……啊,這,這才是真正的名曲吶。人類能創造出如此廣闊、富有內涵的精神境界……太強了……感動……極度興奮……
突然間……發現曲子終了,現場一片寂靜,沒人鼓掌。我也是,不願動一根手指,生怕那份滿足感會逃走。
然而,終於有個人長嘆一聲鼓起掌來(雖然二千人規模的劇院全部滿座,但坐在二樓的我依然能聽清楚),掌聲四散開來(和那人一樣,大家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拍手),無法再體味那股餘韻了,我意猶未盡地加入鼓掌的行列。
掌聲雷動,在圭面向觀眾時達到高潮。
圭笑得好幸福。看到這我又哭了起來,那是無法言語的幸福,是至福的微笑吶。
“Bravo!”
一聲喝彩平地響起,瞬間所有人跟著喊了起來,處在這Bravo的風暴中,圭高舉雙手,閉著眼仰頭微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圭緩緩放下手,向觀眾和樂團低頭,九十度鞠躬,下台。
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我想(這是他對自己能活在音樂的世界裡,最虔誠的感謝)。
仔細一看,發現幾個樂團團員頻頻用手絹擦臉。不是汗,他們是在擦眼淚。
學生樂團的畢業演奏會是什麼情況我不清楚,而能讓職業樂團感動到哭的指揮,又能有幾個呢。更何況是在比賽現場!
驚嘆之餘也對樂團……不,是對小提琴部的眾人充滿了嫉妒和羨慕。
我也想拉琴……我也想,隨著圭的指揮拉出優美的音樂!想坐在團里拉琴,想加入你的音樂! !
終於明白,自己不為什麼想听以色列交響的演出了。
我會嫉妒。嫉妒到死。即使明白世界頂尖弦部的椅子,是我觸摸不到的高嶺之花,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有優秀的樂團圭就能完成一場出色的演出,而我呢,即便有好的樂團擺在眼前,也沒能力成為其中一員。明白這一事實的我懊惱不已,連帶不想听以色列交響的演出。
與對富士見的喜愛不同,我萌生了當圭作為職業指揮,在舞台上發揮全能才能時,自己能成為演奏者之一加入其中的野心。
這野心……好像不切實際……吶。加入樂團得有經驗。比方說M響,要通過入團試聽,必須要有職業樂團的經歷和團員的推薦才行。如果真有這打算,那得開始積累某個樂團試聽合格之類的經驗了……
不對,這麼做十年也不定有什麼進展吧。和成為圭指揮協奏曲時招聘的獨奏人員相比,可能性是不是低了一點?
唔……嗯,沒錯,專註一個目標才能成功!和福山老師提議的大學講師之路相比,樂團更適合我。
能隨著圭的指揮棒演奏出現在這樣的《第七》,對我有絕對的吸引力。
隔壁不斷喊著Bravo的都留島先生啞著嗓子說道:
“呀—!聽到了了不起的節目吶!聽了會長命百歲的,守村君!
『在這巨匠終結已久的時代,在二十世紀即將過去的現在,古典音樂界升起了一個閃耀的新星。他的名字是桐之院圭!在神已死,神話破滅的時代中,他把音樂昇華成了光輝崇高的精神藝術! 』
唔,好像沒什麼衝擊力……回去好好想想。
餵,守村君,我們走吧! ”
“啊?”
“啊什麼啊呀!後台,後台!採訪講究的是即時性,趁他汗還沒幹!噢,相機相機!幫我拿著相機!”
啊—真是的——小氣。我難得那麼感動,現在全沒了。
而後台那麼小的地方卻是一片混亂。不但後台,連前面的走廊也擠滿了人。
『讓一讓,我是日本的新聞記者,日本人!朝日新聞,每日,NHK! 』
都留島先生用法語這麼吼道,同時不客氣地拔開人群往裡擠,最後總算是到了後台。
可後台人一樣多,圭似乎被逼到牆角,貼著牆,和四周伸出的索要簽名的比賽小冊子奮鬥著。
“餵,桐之院!我們馬上就來救你!”
聽見都留島先生的大嗓門,圭抬起頭,我一驚。
“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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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揮動手臂,圭耷拉著嘴角,一臉(救救我)的表情。原本白衫黑褲整潔筆挺的衣服,現在卻弄得跟個牛郎似的,領口大開,襯衫上滿是口紅印。
『餵,工作人員呢!工作人員在哪兒!是你嗎?不是?餵,工作人員! 』
都留島先生大聲吼道,可最後還是不得不等到人潮自動退去。一般觀眾的簽名攻勢剛結束,記者襲擊又來了。
“都留島先生,採訪不能改期嗎?而且,審查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商量的!桐之院要是拿不到優勝,審查員應該全部上斷頭台!”
“不是啦,我是說讓圭休息一下!起碼有時間喝杯咖啡什麼的!”
“哦,確實。可是我不能出面啊。大家都是同行,彼此認識,會以為我故意妨礙他們採訪的。守村君,你可以以經紀人的身份和他們交涉呀。”
“我不會說法語!”
說著,有人通知我們頒獎儀式開始了,手忙腳亂之間,發現自己居然沒給圭帶件替換的衣物,後悔。
“那個,至少把鈕扣扣上,鈕扣……哇,釦子沒了。”
“沒辦法,就這麼上台吧。反正別人也看不到你昨晚印的守護『印章』。”
“噓——”
邊說邊走出後台,“喲~”邊上突然有人打招呼。
轉頭一看,嚇一跳。
“哇,延原先生。你也來啦!”
M響團員兼富士見同伴的大提琴手,據說正在瑞士留學。
“哇哈哈哈,這個,這個——”延原先生指著圭胸前的口紅印,“我也要簽名。”遞上筆和小本子。
“我要帶回去向飯田他們炫耀炫耀,別忘了寫上我的名字。好人的『好』,一二三的『一』。”
圭依著要求寫好,“謝謝,謝謝。”延原先生接過本子,“我大概年內就能回去,殿下也要準時回國喲。那M響見了。”
揮揮手,飄然離去。
哈,哈哈哈哈……還是那麼有精神吶。
頒獎儀式上,當叫道優勝者是圭時,掌聲不斷,把二、三名比了下去。
翌日獲獎演奏會當晚,審查委員長邀請圭為主賓開了個派對,史無前例吶。
“聽說是委員長自己掏腰包辦的。感動啊。”都留島先生提供情報。
雖然作為圭的客人我也被邀請在內,可圭本人被粉絲團團圍住,再加上派對現場說的全是法語,於是和會意大利語的巴魯尼尼先生呆在一起。
都留島先生即使在這種場合也能精力充沛地到處亂竄,我沒法跟在他身邊。
所以,熟知業界消息的巴魯尼尼先生成了聊天對象兼情報來源。
『那邊的人,你認識嗎?就是穿紅裙子女人所在的那個圈子。他們是經紀人。是經濟公司的人。其中有些人就像奴隸商,惡意誘騙別人和自己簽約,所以一定要小心。尤其要注意那些開出優厚的專屬契約的傢伙。
不過,沒有經紀人就無法拓展國際事務。所以說,找個信用好、實力強勁的公司仔細談談條件,談完了就簽吧。別忘了找個專業律師。最好是精通這類事務的。
對了,下次是伯恩斯坦吧? 』
『是。 』
『雖然想叫他放棄,但,總之是時間問題吶。 』
巴魯尼尼先生說著讓人費解的話,突然用手頂了頂我。
『噢,果然來了。那個瀟灑的四十左右……胸前戴著紅色方巾的男人。記清楚了,他是世界最大的經濟公司的副社長。
是操控古典演出界的SamsonGroup的總頭目「妖婆米蘭達」的小兒子,老太太的心腹愛將。
有這傢伙的支持,五年內就能登上一流樂團的常任指揮之位,並指揮柏林、維也納的客座演出。
十年後,柏林的常任也不是夢想。 SamsonGroup,有這能力。 』
如果一定要和某家簽約的話,這個『Samson』是比較好的選擇咯?
(要好好記住他的臉),耳邊想起巴魯尼尼的話,我開始觀察這位留著落腮鬍,痞味十足的副社長。
『問題是,Samson的經營理念是徹底的商業化。 』巴魯尼尼先生又道。
(所以?)我疑惑地望著他,端起酒杯淺酌一口我喜歡的紅酒,在口中細細品味。
『他是同性戀。 』
還沒喝下的紅酒瞬間倒流,差點噴出來。
注1:悠季懷疑圭有外遇一氣之下回了羅馬,等到誤會解開時圭卻消失無踪。遍尋不著圭,悠季決定去比賽地點桑博特海伊,歷經各種災難、查遍所有旅館最終在教堂門口找到圭,兩人和好如初。
注2:艾米里歐先生指定悠季參加的三項比賽的第一項,獲得了金色鑰匙的獎牌並成為榮譽市民。
注3:卡羅在浴室“襲擊”悠季的事
注4:艾米里歐的朋友,畫家
注5:先生的別墅
注6:Op.6
注7:在Verdi音樂學校的派對上和悠季相識,曾聽過日音獲獎演奏會上悠季拉的勃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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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桑松位於兩河交界的要害之地。其實際是河岸邊小山崖上的殘存古城(確切年代不清楚),市中心還保留著中世紀的石道。
它位於法國南部的內陸地區,從巴黎乘法國高鐵只要三小時。鄰近瑞士國境,是個寧靜的小村鎮。
每年,當地都會舉辦音樂節。其中一項就是每年交替舉行的作曲比賽和指揮比賽,而後者是我來這兒的原因。
總之,今年的“貝桑松國際青年指揮比賽”是我來的目的,當然了,我不是來挑戰的選手。
挑戰者名為桐之院圭。和我同年但小我六個月,是我的戀人,也是位年輕有為的音樂家。
在今年六月的JánosFerencsick紀念比賽……即布達佩斯音樂節的指揮比賽上獲得了金獎從缺,實質優勝的第二名,圭誓言這次的貝桑鬆一定會拿到金獎。 János時“金獎從缺”的銀獎,讓他反省的同時立誓(下一次我要發揮全部實力)。
我是守村悠季。二十五歲的小提琴手,現在的身份是巨匠艾米里歐·羅斯馬丁的內弟子。日本音樂大賽及在意大利的三個獲獎經歷是這一年裡的事,從夢想成為一流演奏家而接受早期英才教育,並在十幾歲時有了厚厚的得獎經歷,而年少時就開了首演這個公認的模式來看,自己算是個晚成的人了。
比賽前日我抵達貝桑松,和一周前來到這兒的圭約好在飯店碰頭。
圭原想來車站接我所以問我確切的抵達時間,但我說“我一個人能找到飯店,別擔心。”,隻大致告訴他我會當天傍晚到貝桑松。
平時我是住在羅馬市內的羅斯馬丁家,而當艾米里歐先生在意大利國內或去歐美各國進行演奏旅行時都會帶我同行,並讓我學習他的舞台表演。
啟程去貝桑松之前也是,我設定的路線是先隨先生去倫敦,再從倫敦乘火車到巴黎,隨後轉往貝桑松。說老實話,諸如幾點到貝桑松車站之類的確實安排我也說不准。
吶,萬一預定乘坐的列車晚點導致換乘失敗或者乘錯車了,即使提前通知“我會乘這班車在這個時間到站”也沒用啊。在法語圈單獨行動還是第一次,總是擔心會出事,會把圭扯進來,開賽之前的重要時刻讓他在車站空等那怎麼行呢,於是就對圭說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車站。
世上的事變幻莫測,以為沒事的時候往往橫生枝節,同樣的,當我忐忑不安的踏上旅途後卻一切順利,按時刻表準時在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抵達貝桑松車站。
順帶一提,貝桑松分為古城所在的舊城區和河對岸外圍廣闊的新城區二部分,而車站則建在新開發起來的郊外。第一次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於是在車站招了輛出租車。
翻著筆記報出預約飯店的名字(我不會說法語,只會意大利式的發音),確定司機聽明白之後車子出發。
大約十分鐘,車子就到了坐落在通往舊城區單行道上的旅館。
依照從車站拿到的地圖來看,教堂所在的廣場直接通向歌劇院,平緩蜿蜒的石道兩側的別緻小店形成了一條商店街,我叫它貝桑松銀座。
位於這條街中段的旅館,它的內部構造超出我的常識範圍……一樓只有一扇臨街的小門充當入口,穿過小門到二樓就是FrontFloor,再上去的三到五樓則全是客房,我猜這大概昔日古代客棧的結構吧。
旅店所在建築物的一樓是TenantFloor,跟前是女士服裝店,再過去好像是酒吧或餐廳。
登上樓就是前台,用意大利語告知店員自己定了房間。除日語外,我會說的只有在現住地呆了半年所學的這個,還有就是中學和高中學的那麼一點點英語。
幸運的是對方聽懂了我的意思,給了我住宿用的登記卡。呃,這是姓名欄……嗯,好了,Ok。
把填好的卡片遞給店員,看了下內容後前台女服務員問:“#$%@&,Tounoin?”,估計是圭順帶幫我也訂了房間吧,雖然不明白她在問什麼,但還是回答“Si”。
可當我想要房間鑰匙時,她卻搖搖頭,不肯給。
“誒?這是為什麼?”
我不安得直冒冷汗,只會半吊子意大利語及一些簡單問候性法語的我,和聽不懂意大利語的她開始拼死溝通,最後才弄明白原來我和圭是一間房,而鑰匙被圭拿走了。
想著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就問她知不知道圭去了哪裡,得到“大概在前面的咖啡屋”這樣的回答。讓店家替我保管一下行李,我離開才呆了沒幾分鐘的旅館。
咖啡屋很好找。白色的塑料桌椅都擺到人行道上了,等於是個露天茶座,但我卻發現著圭。
往店裡一瞧,放著大酒罐的桌子周圍圍著一群人,人群裡好像有幾個日本人,而圭正在和他們談笑。
首先讓我嚇一跳的是,圭笑著和別人聊天。平時的圭,即使碰上好笑或難過的事都會擺張撲克臉,雖然會和我侃侃而談,但面對其他人則不願意多說一句。 “哈哈哈”一陣笑聲傳來,只見那位男中音正不斷地說著什麼,詫異。
“這種情況,我該怎麼辦呢——”試著問自己。
桌子一端正談著話的某人看見我站在店外,轉而對圭說了幾句。
(誒?)圭面露驚訝望向我,我原以為他的親切、和氣只是撲克臉上的假面具而已,可轉頭的那一瞬卻發現他的笑容是100%發自內心的喜悅,圭一見我就朝我飛奔而來。
“來得好快!比我想的早了兩班車呢。原本還在想差不多該去車站接你了。”
圭攬住我的肩(實際上是一手緊緊地圈住我的肩膀)興奮地說道,對我的到來掩飾不住的欣喜,像隻大型犬圍著我亂蹦亂跳表達自己的無限歡迎,我再驚。
“唔,嗯。換乘很順利,而且也沒乘錯車。”我回答。
圭高興地呵呵直笑,我第三次被嚇到。
“怎麼了,你很高興嗎?喝醉時也沒見你這樣過。”
說著,偷偷觀察他有沒有喝醉。
“嗯嗯,撲克臉現在正在尼斯度假。”圭如此回复,“我去和他們打聲招呼就走。”
“啊,呃,給我鑰匙就行了。聽說你把鑰匙帶了出來,我沒法進屋。”
對於我不想打擾他和朋友們聊天的態度,圭恨恨地白了我一眼。
“好不容易盼到你來,難道還要讓我再等下去?本末倒置。”
說完返回桌子哪裡,三二句到完歉(大概吧),又放了錢在桌子上,“八點的話,可以。”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誰,說著轉身快速回到我身邊。
“久等了。我們走吧。”圭摟著我的肩邁步離開。
“呃,他們是些什麼朋友?”我問,看著不同以往爽朗的圭我完全懵了。
圭口氣愉悅地回答:“是這次比賽的對手。”
“唔,嗯~。那個,是從前留學時的朋友嗎?”
“難道你懷疑他們是我『以前的惡友』?”
“啊,沒有,我沒有。只是你和別人那麼熱烈地交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啊—……嗯,心境稍微有了些變化。”
圭苦笑,轉而又微笑起來,我暗想(稍微?明明就是大變臉嘛),剛想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我們已到了旅館門口。
房間是三樓盡頭的雙人房,寬闊的有點浪費,大概是這間旅館的頭等套房吧。
圭拎著行李領我進屋,剛一進門就被他緊緊抱住。
“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不過等一下,琴盒——”
話沒說完,我手裡的琴盒就被圭移到古典風格的衣櫃上,琴盒頃刻間被解決,我再次被圭抓在懷裡。
圭抱著我,而當我回抱他的同時欺上他的唇……Viotti本選以來,隔了兩週再見的熱吻………
“啊,不行,我的腰……”
“那上床吧。”
“你明天,不是一次預選嗎?”
“那有怎樣?”
“等一下,至少讓我洗洗腳。”
“我幫你洗。”
“不要啦,穿著皮鞋一定很臭。”
“按我的意思,就這麼侵犯你才好。”
說著,圭的親吻擁抱襲來,我無力反抗……
圭往古式搪瓷臉盆中倒了熱水,明著是幫我洗腳說白了是意圖明顯的愛撫,然後頃刻間化身成為狂熱野蠻的征服者。
把我身上妨礙Sex的東西通通……我的衣服,我的驕傲,我的羞怯,(天還亮著)圭無視於此,挑逗的言語,激情的舌戲,手指間故意的戲弄在在讓我焦急,逼得我無處可逃。他的堅硬猛烈地刺激著我挑起我的飢渴,直至我忍受不了,滿滿的情慾已達臨界點,我抽泣著懇求道:
“啊啊,圭,求你了——”
“求我什麼?”
“求、求你,我已經——”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你、故意的……進、進來……”
“遵命。”
“啊—,啊—,動、動啦。”
“怎麼動?”
“……往、往裡——”
“這裡?”
“啊,啊啊,啊啊——!”
“應該還有更刺激的方法吧?”
“我要是知道——”
“說吧,悠季,你希望我怎麼做?”
“啊啊~夠了!插、插到底,攪動,讓我——”
“那是自然,狠狠地。轉過身趴著,抬起腰。再高點,『你所希望的』插入。”
“啊,啊啊,不、不要。”
可是,我的身心已被他的技術完全征服,好色國王的玩弄不可違逆。美貌的國王把我攥在掌中,二週份的積存全開,我被欺負個夠嗆,哭泣,喊叫,大發雷霆……最後筋疲力盡。
面對著皺巴巴的床單,“還好嗎?”圭問,全裸的胸膛被汗水濡濕,前發四散凌亂,我想擺張冷臉以示自己的怨恨,可無奈實在沒力了。
“……應該吧。”
聲音有氣無力、含含糊糊,連動動舌頭的氣力也沒有。
“好棒呢,滿足極了。”
圭親吻著我的肩,即使端著張對不起的臉,但對於把我做到無力讓我射精的事實可是滿意的不得了。秉著讓許久不見的圭滿意的最高原則,我不再故作矜持。
“嗯……我也是。”承認道,“感覺累得快要死掉了。”
“為了補充精力我們不如去吃蝸牛吧。”
“誒?蝸牛有那種功效?”
“我也推薦長在山間鮮度極好的海紅。”
“和吃相比,我更想睡覺。”
“嗯,睡吧。七點半再叫你。”
“啊……難道——”
“是,八點和他們約了晚餐。因為每一個都是讓人快樂的伙伴,所以請務必讓我為你介紹。”
“……唔……也好。”
“還有兩小時,睡吧。”
“嗯……”
我就這麼睡了過去,不過在我睡著之後,讓人想稱為不屈的體力魔人的圭,似乎還在練習曲子。
有人在搖我,被吻醒時感覺圭的肉體、精神、頭腦都已恢復過來,看著洗臉台上鏡子中眼皮浮腫的自己,真是雲與泥的差別啊。
“能出門嗎?如果不行的話——”
“沒事,我能去。你不是要介紹那些好夥伴給我認識嗎?”
“嗯……是。”
“如果我現在的臉色不適合見人,那不去也行。”
“不是的。只是擔心見到現在的你他們會有反應,算是給未來的朋友們的一塊試金石吧。”
“這,算什麼啊?”
“去洗澡吧。衣服我來選可以嗎?”
“我也沒帶什麼可以讓你選的衣服。就一件晚禮服的dresspocket。
啊—,不過襯衣得洗洗吶,擔任先生助理時穿過一回。普通的白襯衫可以嗎? “
“只是大家一起吃個飯,講究點穿件夾克就行。我們也不是去那種得帶領帶的餐廳。”
“啊—是嗎?那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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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差五分我們才離開旅館,但好在趕上約定時間了。這座古鎮的舊街,以現代人眼光來看格外的幽靜。
觀光地圖顯示餐廳緊鄰歌劇院旁的公園,玻璃外牆極富現代感且不顯廉價,在咖啡屋見到的三個日本青年已然在座。其中一個貌似比較年長,三十來歲的樣子,而另外兩個估計和我同年吧。
“這位是守村先生,小提琴家。”
圭簡單為我們引見。
“這位是筱崎君。”
“你好。”
“請多關照。我是守村。”
“這位是後藤君。”
“只要不是指揮我就歡迎。”
“以前指揮過高中銅管樂隊,不過現在的本職是小提琴。”
“接下來這位是金君。”
唔,韓國人?
“我是在日第三代,說日語長大的。請多關照。”
“啊,那太好了。請多關照。”
正當我們握手時,又來了一個人。金發的德國人(?)。
“他是Dub。波蘭人,會說德語。”
『呃—,初次見面,你好。 』
『喲,你好。 』
Dub的手大得驚人。
“加拿大人呢,那個加拿大人怎麼還不來?”筱崎先生望著窗外高大的白楊說道。
“那小子的表永遠慢三十分鐘。”後藤先生聳肩。
“還有一個叫Kirk的男人預定要來,不過——”
“再等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啦,我們開始吧。”
眾人同意金先生的提議,於是叫來服務生。
因為早上蔬菜攝入不夠,所以我點了色拉和念做Steak的肉類料理。東西上桌一看,是類似於沒燒熟的牛肉餅(說白了就是牛肉刺身),小小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放下心來。
圭介紹的極為簡單,彷彿他們是同一圈子的伙伴或同學似的,用不著客套,就連和那個果真遲到了三十分鐘的Kirk打招呼,也是毫不客氣的那種。
『喲。 』
『太慢了。 』
『抱歉抱歉。 』
幾個人之間,後藤先生和Kirk先生是最後一次挑戰年齡上限為三十六歲的貝桑鬆了,而筱崎先生、金先生和Dub先生則是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的同門師兄弟。看上去較為年輕的金先生也已經二十有七,事實上圭是他們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這小子要是贏了比賽,我會鬱悶而死的。”
胖胖的有如中年發福的筱崎先生邊從麵包籃裡拿麵包邊抱怨。
“昨天開始你翻來覆去就這一句。”金先生玩笑似的說。
“可是你看啊,他才二十五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而且同樣是日本人他卻會三國語言吶。”
“俺也會啊。”
金先生一急大阪腔跑出來了。
“標準語、大阪話、美語、加拿大法語。我還多一個呢。”
“標準語和大阪話不都是日語?”
“不一樣。大阪和東京是兩個完全的獨立的文化圈。”
哈哈哈,這傢伙的確是關西人。
“對了,那位安靜的有如貝殼似的守村君,你呢?”
焦點瞬間轉移到我身上。
“語言嗎?除了新潟方言還會標準語以及一點點意大利語。”
“噗,看著木訥,沒想到他也挺能說的嘛。”
“唔?等等,桐之院也會意大利語啊。”
“誒,真的?”
“也就是說,之前我們幾個和一個意大利男說意大利時,這小子悶聲不響聽不懂純粹是裝的咯?!”
唔? !金、金先生,這是……
“肯定是這樣!桐之院,老實交代,你會意大利語是不是?!”
“我沒有故意隱瞞這一點。”
“哇—,英德法意都OK,你小子厲害呀!”
這種全日語的對話,某人會把對話內容翻譯成德語說給Dub聽,Dub再用德語提問回答,又某人會翻成英語對Kirk說明,這樣以來圈子內的交流就能順利進行下去。
圭在談話中表現得很自然,聽到笑話就哈哈大笑,受到刁難就回擊、進行爭論,腦袋好的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笑話也能讓大家哄堂大笑。看到活潑快樂的圭我不禁感謝那些朋友,雖然那樣的他在我眼中是如此新奇,但還是不得不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除非和我在一起,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孤傲男子”的模樣,不過艾米里歐先生他們肯定不同意。圭和M響的飯田先生他們就意外的合拍。嗯,之前富士見定演結束後,圭和大家也聊得蠻投機的。也許這才是圭的本性吧。
“好了,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不論誰贏得比賽其他人都不能怨恨。”
“不要,我就是要恨,尤其是桐之院勝出的話我恨死他恨死他——”
“好了好了,要恨就恨你自己吧。”
“為了各自的戰鬥,乾杯!”
“噢——!”
隨後大家就此解散,在會旅館的途中我說:
“大家就像好朋友一樣呢。”
“內心的競爭意識也不弱。”圭回答,“高人一倍的自傲,堅信自己是個強人,不願承認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對手。”
“誒……你也這樣?”
“是,所謂選擇了指揮棒的人,既獨特又彆扭吶。因此,同行相斥者多,暗自相互欣賞者也多。
總之,明天過後會怎樣我說不准。 ”
“其實,我真的被你嚇到了。”我坦白直言,“沒想到以寡言、撲克臉為標誌的你居然能和他們談笑風生。”
“那樣的我很奇怪嗎?”
“嗯。我一直以為,你只會在我面前微笑生氣呢。”
“啊—……這個——”
圭不知所措。
“是件好事啦,起碼我這麼覺得。”表明自己的觀點。
“有戀人,卻沒有一個能說話的朋友,想想看,這太封閉了不是嗎?
見到今天的你,我不禁想在維也納、柏林學習時,你是不是也有很有這樣的朋友呢?啊—不是那個『舊友』,就是普通意義上的朋友。
我覺得這聽正常的。只要你不端著張撲克臉愛理不理,照你的魅力自然會有大批人聚集在你周圍。再說我知道你其實不討厭與人交往。
所以我想啊,就這樣也不錯。我也不會去嫉妒你那些單純的朋友。 ”
“可我有一個問題。”圭語氣嚴肅,“你要是有這樣一群朋友,我肯定會嫉妒。”
圭說得認真,我不禁好笑。
“你這種憂慮,根本沒必要。我從學生時代起就沒什麼朋友,自己也不喜歡和人交往,有一個能聊天的對像我就滿足了。
要說交際圈大約只有富士見眾人了,你總不至於嫉妒微笑先生他們吧? ”
“你怕生的性格倒是很和我意吶。”
“嗯,是啊,我恐怕到老都改不了這怕生的性格了吧。”
“誒。今晚也是,你好像心情不大好呢。”
“咦,你這麼覺得?因為我不說話?我不是故意的。
呃,你知道那種聊天的圈子吧?雖然學校的教室很大,但某個人氣高的傢伙周圍總是圍著一群人,哇啦哇啦說個不停。那時,我會擺出聽得高興的樣子,形成『沒有脫離群體的脫離』,這也是最安靜的位置。
怎麼說呢,在人群裡聽著別人的發言,那即便自己不說話也不會顯得怪異……啊,類似於加入了集體但站在旁觀者的位置,這樣我會比較輕鬆。
今晚也是,我有我的快樂。要是因為我沒積極加入聊天而讓你和其他人不快的話那太抱歉了。 “
說話間,旅館即在眼前。
走上車道過馬路時圭說:“前面河岸邊有個公園,現在這時間可以去那兒練琴。”
“呀,真的?那待會兒就去。反正也沒和多少酒。”
小提琴就放在旅館的貴重品金庫內,而且雖然是九月末但晚上卻非常涼爽。
心想著自己正好多帶了件馬甲可以御寒,我們進入飯店。
“今天都沒碰過琴呢。早上七點就離開了飯店。”
“和艾米里歐先生慢跑去了?”
“是啊,在Kensington公園。最近已經完全適應了,早上不跑一跑還不習慣呢。慢跑確實是種健康的生活方式。”
“是啊。你好像胖了呢。”
“嗯,終於接近正常體重了。以前一直煩惱稍微加大練習量體重就直往下掉。體重一減輕體力也會跟著下降,希望能把這習慣保持下去,又怕自己堅持不了。”
“你的練習量可不是『稍微』一點吶。”
登上樓梯走到房前,圭苦笑著開門,忽然玩笑似的說道:
“我呀,喜歡現在抱你的感覺,我也喜歡之前消瘦時候的你,我必定還會喜歡發福發胖時候的你。”
“說的什麼呀?”
“比方說你瘦得皮包骨,又或者胖得像艾米里歐老師,無論哪樣我對你的性趣不會變。”
“噗,艾米里歐先生那程度,你不覺得太過『富態』了嗎?”
“會嗎?我想那種觸感,一定很棒。”
感覺圭的手悄悄撫上我的腰際,三兩下就被他抱入懷中,儘管白天做過了,但那裡還是有了反映,可放任下去今天就別想練琴了。
“你說的公園在哪裡?”
我問,掙脫圭的懷抱。
“我為你帶路。”
“可以嗎?你不用留下來讀譜、練習一下什麼的?”
“嗯,不用。現在正好是散步時間。”
“哼哼,撒謊。”
從前台取回小提琴,我們再次出發。
歐洲的城市,除了餐廳和酒吧外其他場所一般六點打烊,現在已過十點,貝桑松銀座幾乎不見人影。整條街寂靜、安寧,街上唯有櫥窗還亮著燈,我喜歡這樣的夜晚。生活就該如此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規律的生活,想想都覺得心情舒暢。
如果這小鎮有了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也許會意外繁榮吧,不過我喜歡現在的樣子。雖然有所不便但夜晚“入睡”了的接到真的很棒。
“啊,你說的就是那個公園?”
前方大橋對岸的風色已隱約可見,我指著被各處路燈拉長的樹林的影子。
“是的。”
圭回答,一把拉過我,在脖子上輕輕一吻。唔,這、這兒應該沒人吧!
“直到你練習結束我都會乖乖的,所以……”
誒?這、這,難道……這是你真正的目的?
“你、你,明天正式比賽,你不會忘了吧?”
“怎麼可能。好不容易有機會不用再對著鏡子揮動指揮棒。我盼著明天能早點來,搞不好今晚失眠也不一定。”
“……你怪怪的。”
“有嗎?”
“你好像蠻享受這壓力的嘛。”
“啊—……與其說是壓力,不如說樂團缺乏症太痛苦了。”
“缺乏症?”
“嗯,指揮因為無樂團可指所產生的犯癮症狀。”
“噗—”
“這不好笑,頭腦中的音樂幾乎漫溢,可手中卻沒有把它化為音樂的樂團。好幾次,好幾次想飛回日本。富士見,不,M響也好,我只是想指揮樂團。 ”
“呵!這話有點失禮了吧。
不過,如果有人剝奪了我的小提琴我一定會很難受,現在的你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唔,說起來,比賽也好,恐怖的壓力也好,我更希望有機會拉琴呢。 “
嗯……想想,的確如此……如果有人願意聽我的小提琴,有機會讓別人聽我傾盡全力完成的曲子,那出場比賽、“應試的壓力”根本算不得嚴酷的挑戰……Viotti、帕格尼尼、Uva·Festa的concorso時,完全沒必要像頭騾一樣一個勁地埋頭苦練。
……現在回頭想想,那三塊史無前例的金、金、銀獎牌真是老天保佑。要不然,現在哪有時間去想什麼比賽場面,想什麼更喜歡上台表演之類的。
只是……啊,對了,空的信,信上寫著『媽咪喜歡上台表演嗎?我超喜歡的! 』這樣的話……嗯,現在的我大概能說出『我也喜歡』這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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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我們有被邀請去聽十一月生島先生的卡內基音樂會。
不愧是天才·生島的複活音樂會……竟然選擇了卡內基音樂廳。好厲害吶……哎,其實是嫉妒啦……
哈哈哈,說嫉妒有點放肆了呢。不過,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小提琴家。幻想自己終有一天會在這樣一個世界知名的音樂廳裡登台表演,也算正常啦。
哎,說實話要真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因(是在那個卡內基演奏啊)的壓力而神經緊張,高興不起來。哪怕是比賽,一旦進入挑戰狀態,誰能笑得出來。
唔,除非是像圭那種看到比賽的舞台就想到“能指揮樂團真高興呀”的,不但自信滿滿、我行我素,還膽量特大的天才級人物。
來到圭發現的練習場(?),很像是樹林中的隱匿之地,想著這些的同時進行手指練習,直到差不多時回頭對圭說:
“等我哦。”
為了不打擾我練習,圭說要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等我,可等我轉頭一看,他就靠著我身後的樹睡著了。是晚餐時喝的就起作用了?還是把我的練習當成了搖籃曲?頭枕著曲起的右膝,睡得好不香甜。
無語望天。
“醒醒,圭!起來啦!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我試著叫醒圭,但一如所料,他就像座雕像般紋絲不動,哼都不哼一聲。天才桐之院就連睡覺也發揮出超人的集中力吶,一旦睡著不會輕易醒來。
“啊—受不了—”
把小提琴收入琴盒,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試著搖醒圭。
“明天不是要登上期待已久的舞台了嗎?要是因為感冒而棄權可不是開玩笑的。好啦,起來啦圭!我沒法把你背回去,快起來!”
圭總算睜開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嗯,睡得死死的。你其實每天都在拼命練習吧?好啦,站起來。回飯店後再好好睡一覺。”
“好。不過在這之前——”
啊,吻?嗯,一個吻的話可以。
圭拉過我,讓我跨坐在他腿上,親吻。
我以為是一般的吻,但圭卻弄得滿是情慾,有如前戲般,喘息著,呻吟著,挑起我的慾望……他的手從我的後背滑向腰際伸進褲子,我無力抗拒。手指插進那裡,(這種地方,要是被人看見),我害怕地想大叫“不要”,但身體卻背叛了心。被茂密的灌木叢包圍的隱秘之地,不但讓圭,也讓我“蠢蠢欲動”。
“啊啊,啊啊……不行,住手。白天……不是已經,狠狠地做過一回了?”
“所以,就一次。”
“可、可是—”
“我帶了套子。”
“可是褲子,會、弄髒……啊~”
“行禮箱裡有替換的衣物。把腰抬起來—”
“不、不要,我不行啦。”
“這種時候穿的要是羅馬式的衣服就方便多了呢。”
“什、什麼東西?”
“那種長度在膝蓋以上那個一下,類似T恤的衣服,有了這就不用穿內衣了。”
“嗯,嗯~”
“好啦,來吧。”
“我、我說了,不行,啊……”
“是,非常抱歉,不過你這麼大聲——”
“可、可是—嗯—!嗯—嗯!”
“啊啊,好棒,好棒,棒極了……在這兒做秘密的事……隱藏在樹林中的戀人的惡作劇,和心愛的你一起必定是種享受……嗚,我,要射了—”
“我、我也——”
然而我的殘量還沒回復到能夠再次射精的程度。雖然如此但還是全身緊繃、顫抖,開始痙攣,所謂感覺上的射精,就是如此吧。
吐出久久憋住的那口氣,身體依舊顫抖,圭自己也在喘息抖動,他把正處在痙攣餘波中的我抱入懷裡,高興地呵呵直笑。
“吶,悠季,我們好像觸到了某種奧義哦。”
“奧義……?”
“沒有到達生理上的頂點,反倒讓我們一起體會到了極致的快感不是嗎?”
“是、是這樣嗎?”
“嗯。不會錯的。所以接下來……”
“啊,啊,誒?”
才剛射過,為什麼,你還這麼硬?
“啊,不要,住手,又—,啊……”
“哇……嗚……呃、嗯,就這樣來幾次都——”
“啊,等等,唔,等等,來,來了,又來了,啊……啊啊,射了……”
“嗚……哈……!”
……圭所說的奧義,說到底就是,原本超常的他,徹底擺脫了受束的生理制約,變得自由。
圭,圭,夠了,夠了……我心臟會受不了的……
“噔噔噔”,被圭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吵醒。
“……幾點了?”我問。
“八點半。”
“你是幾號出場?”
哎呀,眼鏡呢?不是自己的床就這點不好。
“九點集合我正準備出門,不過我是下午的比賽。登記於說明會一結束我就回來,然後一起吃早餐怎麼樣?”
“嗯……慢慢來沒關係。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在這裡練琴得用MUTE(弱音器)。”
“誒,你問過了?Thankyou。”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吻了吻躺在床上的我,圭哼著歌神采飛揚地走出屋子,我重新縮回被子裡。
昨晚的那個,搞得我腰酸背痛,像被車碾過似的。說來在日本和圭一起生活時,也經常這樣。
哎呀,怎麼會想到這個……我還沒有習慣圭不在的生活?如果習慣了分居生活,即使離開圭也無所謂的話,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可以脫離圭獨立生活了?不過當然了,這話可不能對圭坦白。他聽了一定會……傷心的。
我並不想離開圭,雖然分開了我也能照顧自己,但要是真這麼說了,他必定會大發雷霆質問我“難道離開我你也無所謂嗎?”
無所謂和忍耐分居兩地的生活有本職區別,圭即使明白,也還是會任性地說“沒有區別”吧。
想著想著睡意襲來,隱約聽見開門聲,我醒來。
圭把早餐放在桌上,好像是法式長棍,以及裝在超市袋子裡的果汁或牛奶。
交換了歸家的吻後我說:
“肚子餓了吧,你先吃吧。”
“要是想喝咖啡我再去買。”
“不用,果汁就可以了。”
起身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再衝把涼水徹底恢復精神,穿戴整齊的回到屋內。吃完加了切片起司和火腿的早餐,時針正指十一點。
“你第幾個出場?”
“下午第十一個,輪到我也是五點以後了。”
“其他人呢?”
“後藤先生已經比完了,Kirk快了吧。金也是上午。”
“不想去聽聽嗎?”
“去也無所謂,那你呢?”
“一起去吧。”
三選之前的比賽全部在歌劇院一側的禮堂舉行。跟著圭來到禮堂,雖然天花板、牆壁、舞台四周的設計是歌劇院風格,但只有二樓有觀眾席,一樓則放著折疊椅。感覺像是體育館。
“一樓不光是舞池,有時也會用做集會或義賣現場。”
聽著圭的解釋,“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舞台上的是樂團,依入口處張貼的節目單來看是漢諾威的交響樂團。因為貝桑松市沒有自己的樂團,所以雇了他們來客串演出。由於是正式比賽,所以肯定不能找個低水平的,估計演出費不低吶。
圭選了個出入口附近的位子坐下,“Scusi”,後邊的人說道。
大概是妨礙到別人觀看比賽了吧,我轉過頭想道歉,一看居然是熟人巴魯尼尼先生。 János獲獎音樂會時,在圭的休息室內和他相識,Viotti又再次碰面,意大利人,是為音樂記者。
『日安,您是來採訪的嗎? 』
『我是來觀賞圭落選的樣子的。 』
『啊—,這是不是太看輕他了? 』
『要是老天不長眼,估計是候補優勝。 』
巴魯尼尼先生的說話方式還是一如既往的帶著諷刺意味吶。
在圭與巴魯尼尼先生互相寒暄時,我見到了個更為少見的稀客。
“都留島先生!”
我不禁叫了起來,幸好現在是審查休息時間,否則就糟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從門口進來的老音樂評論家,笑容滿面的揮著手朝我們走來,“很有精神嘛。”給我一個美式擁抱,又與圭握手。
然後—--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討人厭的馬賽羅! 』
都留島先生用意大利語高聲說道的同時伸出手。
『阿健你徹底成了個老頭了。 』巴魯尼尼回握。
這兩人,認識吶,奇遇!
『彼此彼此。你肚子不也突出來了。 』
都留島先生大笑著回答,然後看向我。
“Viotti的比賽,恭喜你了。能獲得它的金獎可不容易。比賽規模雖然小,但審查員各個經驗豐富。”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那個,其實我得的是銀獎。”
“是因為不能有兩個金獎才並列第二的吧?雖然是銀獎但等同於金獎。這和圭老兄的那個『因為沒有出類拔萃的選手所以金獎從缺』的銀獎可不同。”
嗚,當著圭的面,這麼不留情面……
“哎呀,比賽要開始了。我得做到前面去。Ciao,Marcello。
啊,對了對了,問候明信片我們受到了,大家都很高興,長腿募捐的各位。 ”
“是嗎,非常感謝。”
依舊是精力十足,閒不住吶……雖然沒問,但都留島先生應該是來採訪的。
這個讓小澤徵爾登龍門的比賽,只要是日本人都會想來參加的吧。像這次一共來了五個,不,六個。
十二點半,上午的審查結束。和圭一起離開禮堂。
“去吃午餐?”
“我還不餓。早餐吃的晚,現在還不想吃。”
“要不去喝杯咖啡?”
“嗯。”
來到昨天發現圭的那件咖啡屋,找了個露天的位子坐下。 “喲”,比我們先到的後藤先生一聲招呼加入我們這桌,隨後說著“我也要”的筱崎先生也過來了,金先生也一樣,硬是擠進這滿座了的桌子。他聰明的從隔壁搬了張椅子過來,大家擠成一團。
“以前聽說漢諾威的管部不錯,今天一件大失所望。”
“誒,有這樣的傳聞?”
“不是差一點,根本就很一般好不好。”
“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
“樂團能不能響起來看的是指揮手中的指揮棒,你說是不是,後藤君?”
“哦—,是嗎,那你指揮看看啊。”
“我有啊。哎,後悔啊。”
說這話的是筱崎先生,指揮的過於強勁了,和後藤先生相比確實有讓管部鳴響。腆著個大肚子指揮時,襯衫下擺都跳出來了,好可愛。
終於,輪到圭上場比試。
審查曲目從五首課題曲中抽取,也許簽運不錯,也或許有其他因素,低喃著“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說中的漢諾威管部啊!”的圭,不似筱崎先生那樣花哨地揮舞指揮棒,卻呈現出了一台讓人為之讚歎的演出。
然而,都留島先生卻批評說聲音太吵,圭也苦笑道:“與弦部失衡了呢。”,不過和其他人相比,確實是發揮了這個被稱為“擁有經過洗練的、華麗音色的管部”的樂團自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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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多審查結束,八點半發表結果,圭的朋友,全部,晉級二次審查。
“喲,幹嗎呢?”
“啊,金先生,恭喜晉級。”
“哦,一般般啦。怎麼,桐之院也通過了?恭喜。”
順利晉級的人是一臉(通過一選理所當然的)表情,而失敗的人則匆忙離開,無論哪個比賽皆是如此。
當天晚餐大家依舊聚在一起,可回旅館時圭說:
“明天就會有人被淘汰了。”
“是啊,不知道會怎樣。”
雖然沒聽過後藤先生的表演,但他極可能和Kirk、Dub先生一樣被淘汰。
第二天,我的猜測成為現實。二次審查的晉級名單中沒有後藤先生、Dub先生以及Kirk先生的名字。
儘管如此,當晚大家還是一起晚餐。端著酒,批評通過之人的演奏是當然不可少的,對落選者演奏的感想也是想說就說,而在面對喝醉了哭泣的後藤先生,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
筱崎先生他拍著後藤先生的背哭著低喃“遺憾,太遺憾了”,金先生故意扯著嗓門大聲說話,Dub與Kirk則先一步離開……
其實大家彼此明白。
有勝必有敗,既然身在比賽這種非勝即負的地方,那失敗後的悔恨或勝利後的驕傲也好都不在與己無關。各自的未來……過去所嚐的苦與痛,換個立場,不難明白別人的舉動。
同樣落選,同樣沮喪,後藤先生直接哭了出來,而Dub和Kirk則假裝平靜的回去了。
出於對落選同伴的關懷,筱崎先生直接以言語安慰對方,金先生和圭是假意繃著臉,佯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所有人之中唯一旁觀者的我明白大家此刻的心情,所以為了避免被誤認為是在邊上看笑話,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表情與言辭。
後藤先生邊喝邊哭,醉得厲害,對三名晉級三選的人恐嚇似的激勵道:“你們要贏,明白嗎,要贏。”筱崎先生和金先生一人一邊架著他回了旅館。
“醉成這樣,明天醒來一定很難受。”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的職業之夢已破碎。”
“是啊……放棄吧,後藤先生。”
“與實力不符的夢想,只能破滅。”
“……嗯。”
我們小提琴比賽一般會有附加獎學金,但指揮比賽一般是與關係樂團簽訂一回至一個季度的客演和約,或者被推薦為常任或契約指揮。
換言之,比賽結果直接關係到自己能否成為職業指揮,但話又說回來,沒有強有力關係或門路的無名年輕指揮們,只有贏得比賽才有機會和職業樂團簽定和約。幾百人的樂團,(原則上)只有一個指揮,所以團方必定會嚴加選擇,而這又讓年輕指揮們的就職情況更加嚴峻。
但贏了比賽得到契約也並不意味著就此一帆風順。他們得到的僅僅是指揮樂團的機會而已,要是沒有趁此機會好好積累起自己成績的話,那下一季(也可能一次演出之後)將再度失業。
然而即使不斷地積累了成績,要是沒有知名度,指揮也隨時處於失業邊緣。沒有名氣,沒有號召力,身為僅有一根指揮棒的特殊音樂家們,只能去坐冷板凳。
職業指揮皆是精英中的精英,為了鞏固自己精英的地位,每天都在努力奮鬥中。
在這實力決定一切的世界中,說句不客氣的,連比賽都通不過又怎麼可能成為職業指揮呢。與實力不符的夢想只能破滅,圭說的沒錯。
尤其是像貝桑松這種國際比賽,完全是一個目標直指『世界一流』的人們的決斗場。
簡歷審查階段就淘汰了八九成的參選者,能晉級二次審查那已經很了不起了。
當然了,對於落選的後藤先生他們來說,哪裡落選都是落選。
然後,決定本選出場的三次預選的結果,正如我暗中猜測的一般。圭過了,筱崎先生和金先生落敗。
“哎呀—哎呀,原本想在挑戰本命之前給自己鼓鼓勁的。”
金先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本命?KirillKondrashin?”
“那是明年。今年的本命是下個月的伯恩斯坦。”
“哎呀,能指揮擁有世界頂尖弦部的以色列交響樂團,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筱崎先生無不欣羨地說道,“我在簡歷審查時被刷了。”不服氣的加了一句。
“我上次一直到二選。”
“誒—,沒聽你說過!比賽的事也是!”
“要是一選沒過那太沒面子了,所以沒說。”
“話是沒錯啦。不過你居然能晉級到伯恩斯坦的二選,了不起吶。”
“哪有什麼了不起,預選階段就被淘汰了。”
金先生如此說道,可能是想在筱崎先生面前謙虛一下吧。
兩個人的談話,聽得我心臟砰砰亂跳。因為圭也將參加在以色列舉行的伯恩斯坦。
不過,這次的比賽他一定能拿第一(不是我偏心,都留島先生和巴魯尼尼先生也這麼說),所以伯恩斯坦圭志在必得。而金先生…………
據說今天三次審查的課題曲是為今次比賽特意作的,是支全新的曲子。雖然是由去年作曲比賽的冠軍所作,但這種變拍子無調的現代音樂,是我最不擅長的類型。
坦白說,我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東西會被稱為“音樂”,這曲子聽得我心理不適,我是真的很討厭這一系的作品。
三選出場八人中的前七人的指揮,搞得我焦躁不安,金先生指揮時也好,筱崎先生指揮時也罷,雖然一再告誡自己要比不認識的人演奏時更用心聽,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大叫(快結束吧)。
但是圭的指揮,卻讓這莫名其妙的音的排列,有了意義。說是意義,其實更像有了某種融合的氛圍……隱約能感覺到作者想表達的東西……總之(這才是『音樂』吶。)
也因此,觀眾們毫不吝惜地給予圭熱烈的歡呼,隨著隔壁都留島先生的吶喊,我跟著也大吼一聲“Bravo”。對曲子本身仍舊是(討厭),但如果僅把它當作『曲』來聽,我初體驗的“Bravo”也算物有所值。 (……喊喊感覺不錯呢,會上癮也不一定。)
……此時,我確定其他七人都不是圭的對手……金先生的以色列之戰也是如此,肯定會在圭的面前退敗。我這麼想是不是有點對不起金先生?
難得成了好朋友,如果不用總是參加同一比賽做對手那該多好啊……
“對了,桐之院——”
今天的人數減至四個,金先生隔著桌子叫道。
“什麼?”
“你呀,肯定能贏得比賽。”
“嗯,是這麼打算沒錯——”
“夠了夠了。貝桑松優勝之痛,我會在耶路撒冷討回來的!你覺悟吧。”
唔……好有自信吶。
“彼此彼此,也請你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贏的人要請客,有肚皮舞孃的那種。明白嗎!”
“你說的肚皮舞是女性跳的那種撅肚皮的舞蹈?我拒絕。”
“越來越討厭了!我要是贏了,一定讓你舔性感美女的肚臍。哇哈哈哈,我等著看哦!”
“啊,我也要參加!可以嗎?吶,可以嗎?我有以色列的護照。”
筱崎先生像個老小孩似的。說實話,它就像年輕時那種能呼朋引伴的人。
回到旅館,我們倆又開始喝起酒來,我把這話說給圭聽,圭也同意。
“他是出於好意在裝傻。恢復因某人失言而弄僵的氣氛,是他的拿手本事。我就無法像他一樣。”
“嗯~,確實。”
“我沒有小丑那種打圓場的才能。我一看就是那種頭腦清晰的帥哥,只能演演男主角或小生。”
“噗。聽你的口氣,好像不是在開玩笑嘛。”
“我常常說笑話,介於指揮與冷笑話之間。我已經完全掌握,你承認吧。”
“那不是蠻好?你本來就不像是會說無聊笑話的人。雖然說了也能讓大家笑啦,但不符和你頭腦好的帥哥形象。”
“要是做不成指揮我還可以去當喜劇演員。”
“噗哧!”
“怎麼?”
“啊,沒、沒什麼,要是以撲克臉為賣點,搞不好能成為卓別林二世呢,咳咳,想想看——”
“那藝名就叫『GolemK』吧。”
“噗!哇,鼻水出來了。”
“拿手絕技就是模仿古今中外的名音樂家。
比方說……啊……模仿洗澡時哼唱第九『歡樂頌』的貝多芬。 ”
接著,圭真的唱了起來,笑死我了,“別、別玩啦。”我警告。
“本、本選是貝多芬的第七吧?要是惹貝多芬生氣,你就完了。”
“嗯,我非常期待能指揮這支曲子。”
“是啊。課題曲居然是這支M響獲得好評的曲子,Lucky。”
“我不是這個意思。”
圭委婉地批評。
“和M響演奏的第七我很滿意,所以想再體驗一次那種興奮感,這是其一。
其二,那次之後我對它做了幾次修改,希望能在實際演奏中試試效果。
請你務必站在純欣賞音樂的立場上來聽我的第七。 “
“……嗯,明白了。對你而言勝負只在其次。”
“呃,”圭猶豫地望瞭望天,視線落回手裡的酒杯:
“我說實話。
在János時一心想著『我要贏』,最後卻被告知『你得失心太重,所以拿不了金獎』。
說得沒錯。那時我一心想戰胜對手,把樂團當做了取勝的工具,僅僅是個工具。團員們必然不滿意我的做法,我和樂團都想把對方打倒,從始至終都在格鬥。
雖然過程挺讓人提心吊膽的,但好在一切順利結束。正當我以為自己(贏定了!),轉身面對觀眾時才發現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全場瞪大了雙眼興奮鼓掌的人們,沒有一個是剛聽完音樂的表情,全是一副剛看完拳擊賽的『觀客』的樣子。大家在意的是勝負的結果,誰也沒有在聽我的音樂。
這不能怪別人。他們就像是接收器,只是如實地接收了我(想要贏)的強烈戰鬥信號。音樂沒有傳進他們的耳朵,也沒有存在於我的心中。它被我執著於勝負的雜音淹沒了。
那時的我,是個職業賽手,不是音樂家。得知自己拿了銀獎時臉紅不已。我的驕傲、失敗、羞愧、後悔全看在審查員們的眼裡,並為我掛上了懲罰的銀牌。
你一定不希望重蹈我的覆轍,引以為戒吧。 ”
是、認真的嗎……唔,看上去像是真的……真是個胡思亂想的傢伙吶。
那場本選的錄像我看過,也現場聽了獲獎音樂會,無論哪個都是等同於金獎的銀獎獲得者的演出啊。
不過,這話沒必要對圭說。既然他認定了這個事實,那說了也沒用。不需要去糾正他的想法。於是—--
“說不看重勝負,其實還是很在意的呢。”
“嗯,”圭苦笑,“無非是把勝利的慾望埋在心裡不說罷了。”聳肩。
“哎,我們畢竟不是悟了道的和尚吶。”我道,“再說,把勝負放在其次正努力精進自己的音樂的你,現在不也得到了好的結果嗎?
和漢諾威演奏一場讓自己讓觀眾都滿足的音樂,贏的話要不要在獲獎音樂會上再指揮一遍第七?搞不好還能和漢諾威簽約。 “
“啊啊,悠季,請別再誘惑我了。否則我又想贏了。”
圭故意擺出萬分苦惱的樣子讓人發笑,頭有點暈,也許是酒勁上來了,我靠向沙發。
“本選是早上,你不打算睡了?”
“好冷淡吶。”
“有嗎?”我反問,“你已經有了答案,只要再證明這個結論正確與否就行了。
而我呢,還得煩惱下次伯恩斯坦的事。 ”
“哦?在煩惱什麼?”
“唔,比如從哪兒出發去給你加油。”
有點想睡了。
“哪兒?你什麼意思?”
只聽見圭拔高了嗓門說道。
“誒?啊,其實還沒決定啦。我大概只能在本選或二選之後去給你助威加油了。”
“我以為你會和這次一樣一選時就來,連旅館我都定好了。”
圭受傷地說道,(誒?)我驚訝地抬起頭。
“生氣了?”
“沒有。只是很遺憾。可以的話請幫我實現計劃吧。”
“呃……你很期待?”
“當然了!難得能過二人世界的生活。”
“呃,也……也是。”
“為什麼要縮短逗留時間?因為艾米里歐先生?難道是有比我更有魅力的演奏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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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
我不知所措。圭,總是這麼疑神疑鬼的嗎?這種吃醋丈夫的話……還是頭一次聽到吶。
我挺起身,望向低頭掩面的圭。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到底怎麼回事?剛才的話,不像是你會說的。”
看他之前氣勢洶洶的樣子,還以為會激烈地反駁我呢,可沒想到—--
“嗯,對你來說是這樣吧。”
圭滿是悲傷地回答。
“確實……不像我。我從來沒這麼激動地責備過你。一直以來,我總是努力扮演著體貼你、寬容你的戀人角色。”
後背發涼。這讓我心臟停止的話,不是他隨口說說的,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嗎……圭終於受不了我重視小提琴多於重視他了嗎?
“唔,嗯,我知道,非常感謝。”
像是讀判決書似的越慢越好。希望圭看在我這麼恭順的分上能從輕處罰。
“而心裡話卻從沒——”
啊啊,圭,對不起,你不滿意的地方,我全改!
“愚蠢任性的像個孩子,盡說些低水準的廢話。”
……誒?呃,等等,嗯……?
“如果讓你知道我其實是這麼一個男人,一定會被你嫌棄。為了不被你拋棄,我假模假樣地裝成一個通情達理的好男人……”
想打斷他,可圭有話要說。我只能默默聽著。
“悠季,你在聽嗎?”圭問。
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麼聽著,於是我起身走向圭,伸出雙手用力搭住低著頭的圭的肩膀,告訴他(我有在聽)。在認真地聽著。
圭似乎安下心來,有開口道: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在演習,以為自己就是那種男人。
精神上比你更成熟,是唯一發現你的才能優點並給予正確評價的人,是把一直縮在殼裡的你的光芒發揮出來的人……我自認為是你的保護者,直到最近才發覺自己真的像別人說的那麼幼稚、盲目。
我……我害怕。不知道現在的我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其實你一直看著我……看著我像只自以為是的笨雞,在那兒傻傻地演著獨角戲……我在你看來可笑至極,只是個幼稚的自戀狂吧。 “
“那個——”
我開口,想阻止他自虐式的自白。
“我知道你是個像Bebe的男人呀。早在艾米里歐先生給你取這個綽號之前,我就常常想圭真像個孩子吶。
後來又發現你還是個虛有其表、固執的假正經。雖然也知道你為了演好『值得依賴的好男人』這個角色私底下相當努力、隱忍,可因為是你個人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麼。
不過有時確實會拿你的孩子氣沒轍,但大抵還是覺得你很可愛。
呃,至於剛才的疑問,我第一感覺是(哇!桐之院圭居然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呀!)。啊—也可以說你『比較像人了』。安心啦。
沒有一點缺點的你,過於完美。恭敬、有禮固然好,可你一定不會相信愛的存在。
這就是我的回答。如果不信的話,我以雙親和小提琴起誓。 “
圭不吭聲,於是我繼續說道:
“話說回來,你說那話時我真的懵了。說什麼『心裡話從沒—』,還以為你終於受不了我想離婚呢。”
“像個傻瓜。”
圭自嘲地笑笑。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
“你怎麼可能會真的擔心呢。”
圭瞪了我一眼,又是平時的他了。
“當然會啦。一瞬間心都涼了。”
“看來,我們得好好聊聊了。”
圭威脅似的說道。
“沒必要吧。”我回答,“我愛你這話,你說了不止幾萬遍,我也一直深信不疑。但可能是對自己沒自信吧,就像剛才,突然有了這樣的擔心。
我不是懷疑你的愛,只是不相信自己罷了,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被你愛著。
……這話,我以前也說過。所以不用正兒八經地討論。 ”
“那—?”
圭笑得像只色狼,搞得我不好意思起來。
“我的意見嘛,Bodytalk就免了。”
哈,噘嘴也別撅得那麼明顯呀。哎,這樣的你,只有我見過呢。
“這個問題得慢慢解決。我想只要我們每天抽點時間,總會有所改善的不是嗎?
我們在一起有兩年了。算久嗎……反正我是覺得不長啦。像我這種零洞察力的人,要理解你這麼個複雜纖細的男人,起碼得五年、十年。 ”
圭笑著聳聳肩:“你怎麼可能沒有洞察力呢。你敏銳、周詳,並且感性。沒察覺嗎,不過這反倒是像你吶。”
“唔~~~……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算是吧。”
“相信吧。”
“至於剛才的事——”
“哪件?”
“你發火的那件事啊,就是伯恩斯坦的日程安排,我從哪兒出發去為你加油的事。”
“啊啊—”
“我之所以困擾,是因為以色列交響樂團。”
“哈?”
“記得嗎,筱崎先生他們說的世界一流的弦部?我的第一反映就是(不想去)。真要讓我從頭到尾仔細聽一遍,我會受不了的。僅此而已。”
“……這麼說來,我也不該勉強邀請你去聽本选和獲獎音樂會吶。”
“啊—不是的,如果是你指揮的話,應該沒問題。怎麼說呢……哎呀,我說不清楚,太抽象了。你好像蠻在意的。那好吧,就按你說的在比賽前一天到達。”
“別勉強自己。”
看到圭擔心的表情,我有想起一件事來。
“呃,那個,我能不能問個冒昧的問題——”
“什麼?”
“難道,你都不累嗎?”
“啊?”
“啊,不是的,呃……就是來這兒找你那天,看到你後我就在想(誒,好像哪裡變了吶)。不再悶不吭聲、板著臉,怎麼說呢……感覺你的開朗是因為太過疲勞以至於大腦短路……
啊啊,說錯了你別生氣。畢竟侃侃而談、笑呵呵的你,我自己也沒怎麼見識過。覺得和以往的你,很不同。 “
圭呆呆地一動不動,好像在進行自檢,終於他抬起眼說道:
“原來如此,確實累了呢。自己都沒意識到。”
“果然!沒錯吧?!頭天晚上你聽著我的練習倒頭就睡時我就覺得有點怪。
練習太累了嗎?還是又失眠了? ”
“沒有,只是精神疲勞而已。”圭苦笑。
“啊,果然是比賽壓力太大了。還說什麼自己很期待之類的話,明明就是在逞強嘛。不過,這次比賽你每一場都很有精神吶,這可不是靠演技能演出來的。只是你到底有什麼壓力呢?”
“沒有,我沒有壓力。”圭苦笑著否定。
臉上熱辣辣,我居然擺出一副很了解的樣子啪啦啪啦說了一通,出大醜了。
“啊,是嗎?那……要我給你按摩嗎?”
“嗯,求之不得。不過,悠季,悠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
“沒事。”
“哎呀,耳朵紅了。我可什麼都還沒做吶。”
“吵死了,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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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錯什麼了?”
“沒有。犯傻的人是我。”
“哎呀,火氣好大吶。既然這樣,好吧,我也說個自己的蠢事好了。”
“……什麼事”
“因為做了自己不擅長的事而疲憊不堪。”
“……嗯?”
“今晚就坦白到底吧……一開始聽到Papa艾米里歐給我取的『Bebe』這個暱稱時,很氣憤,直到三天后才明白過來這名字背後的含義……”
“嗯……”
“後來,我們轉到了Palazzo·Fiore,因為見不到你又很無聊,於是和Papa聊了起來。
大多是關於料理、旅行之類的雜談,或是與音樂相關的話題,但言談間,對自己被叫做『Bebe』的理由有了更多理解。
依賴著我們之間的愛情,把被你所愛當作自己存在的理由,渴望獨占你,這表明我的確還是個孩子,除此之外,還有被批評為『固執』的個性。
沒錯……我的缺點,大概能用一個『固執』來概括。我的音樂也必定受到了影響。
意識到這些後,我開始著手改變。
其中之一就是改善人際關係的封閉性,試著去交朋友,試著去尋找能推心置腹的對象。 ”
“所以……你就找到了筱崎先生他們?”
“嗯。我覺得初次見面的指揮同行,比較適合我展開新的人際關係。”
“……難不成,我所見到的你快樂的樣子,全是有意識的表演?是裝出來的?”
“沒錯,確實是『裝出來的』。炒熱聊天氣氛,裝作自己樂在其中。所以我才會這麼累吧。
其實我蠻開心的。他們話題廣泛,機智幽默,和他們聊天確實很快樂。只是——”
“啊—,我好像明白了。”我說,“唔,你是想融入周圍環境,讓自己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吧。嗯,我知道了。雖然能和別人打成一片,但就自己一個人覺得壓力很大是吧?我完全能理解。
沒想到你這樣的社交高手,也會有這種困擾啊。 ”
“我從來不是什麼社交家。一直以來,都秉著少而精的交友原則。”
“這不是挺好嗎?好朋友幾個就夠了。
話說回來,你和富士見眾人相處得不是蠻融洽,蠻自然的嗎?你這次的試驗,是不是因為急於求成才——? ”
“也許吧,我現在有你一個就夠了。”圭像是吃夠了苦頭的小孩似的,非常肯定地說道。
我笑笑:“說得那麼肯定,這算不算是一種『固執』呢?”
“……大概吧,可我是——”
“哎呀,好了好了。覺得累了那就休息,休息夠了再重新開始不就行了。”
“那明天就我們倆一起過吧。”
“嗯。”
自己都能聽出這聲“嗯”回答得有多高興,對“快樂交友”也有點力不從心吶。
本選當日,審查會場移到歌劇院。
四人的出場順序由抽籤決定,圭的《第七》排在最後……壓軸!
樂團到第四輪已經略顯疲態,弦部也不像M響那麼精緻、細密,顯得非常粗糙,但整體感覺還是要比M響強太多了。聽得我眼淚不停地流。
圭的音樂世界,在進化。和M響相比,這次的曲子更有深度,更廣,更細緻,更自由。
他的內在宇宙充滿了優美、豐富的藝術形象,顯得更內斂,更有活力,也更接近真理,具有廣闊的包容性……
他把貝多芬管弦樂的美妙之處,發揮地淋漓盡致。直接、深刻地表現出了他對這支曲子的自身感受。
把自己感覺到的東西分毫不差地表現了出來……好厲害……厲害呀……啊,這,這才是真正的名曲吶。人類能創造出如此廣闊、富有內涵的精神境界……太強了……感動……極度興奮……
突然間……發現曲子終了,現場一片寂靜,沒人鼓掌。我也是,不願動一根手指,生怕那份滿足感會逃走。
然而,終於有個人長嘆一聲鼓起掌來(雖然二千人規模的劇院全部滿座,但坐在二樓的我依然能聽清楚),掌聲四散開來(和那人一樣,大家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拍手),無法再體味那股餘韻了,我意猶未盡地加入鼓掌的行列。
掌聲雷動,在圭面向觀眾時達到高潮。
圭笑得好幸福。看到這我又哭了起來,那是無法言語的幸福,是至福的微笑吶。
“Bravo!”
一聲喝彩平地響起,瞬間所有人跟著喊了起來,處在這Bravo的風暴中,圭高舉雙手,閉著眼仰頭微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圭緩緩放下手,向觀眾和樂團低頭,九十度鞠躬,下台。
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我想(這是他對自己能活在音樂的世界裡,最虔誠的感謝)。
仔細一看,發現幾個樂團團員頻頻用手絹擦臉。不是汗,他們是在擦眼淚。
學生樂團的畢業演奏會是什麼情況我不清楚,而能讓職業樂團感動到哭的指揮,又能有幾個呢。更何況是在比賽現場!
驚嘆之餘也對樂團……不,是對小提琴部的眾人充滿了嫉妒和羨慕。
我也想拉琴……我也想,隨著圭的指揮拉出優美的音樂!想坐在團里拉琴,想加入你的音樂! !
終於明白,自己不為什麼想听以色列交響的演出了。
我會嫉妒。嫉妒到死。即使明白世界頂尖弦部的椅子,是我觸摸不到的高嶺之花,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有優秀的樂團圭就能完成一場出色的演出,而我呢,即便有好的樂團擺在眼前,也沒能力成為其中一員。明白這一事實的我懊惱不已,連帶不想听以色列交響的演出。
與對富士見的喜愛不同,我萌生了當圭作為職業指揮,在舞台上發揮全能才能時,自己能成為演奏者之一加入其中的野心。
這野心……好像不切實際……吶。加入樂團得有經驗。比方說M響,要通過入團試聽,必須要有職業樂團的經歷和團員的推薦才行。如果真有這打算,那得開始積累某個樂團試聽合格之類的經驗了……
不對,這麼做十年也不定有什麼進展吧。和成為圭指揮協奏曲時招聘的獨奏人員相比,可能性是不是低了一點?
唔……嗯,沒錯,專註一個目標才能成功!和福山老師提議的大學講師之路相比,樂團更適合我。
能隨著圭的指揮棒演奏出現在這樣的《第七》,對我有絕對的吸引力。
隔壁不斷喊著Bravo的都留島先生啞著嗓子說道:
“呀—!聽到了了不起的節目吶!聽了會長命百歲的,守村君!
『在這巨匠終結已久的時代,在二十世紀即將過去的現在,古典音樂界升起了一個閃耀的新星。他的名字是桐之院圭!在神已死,神話破滅的時代中,他把音樂昇華成了光輝崇高的精神藝術! 』
唔,好像沒什麼衝擊力……回去好好想想。
餵,守村君,我們走吧! ”
“啊?”
“啊什麼啊呀!後台,後台!採訪講究的是即時性,趁他汗還沒幹!噢,相機相機!幫我拿著相機!”
啊—真是的——小氣。我難得那麼感動,現在全沒了。
而後台那麼小的地方卻是一片混亂。不但後台,連前面的走廊也擠滿了人。
『讓一讓,我是日本的新聞記者,日本人!朝日新聞,每日,NHK! 』
都留島先生用法語這麼吼道,同時不客氣地拔開人群往裡擠,最後總算是到了後台。
可後台人一樣多,圭似乎被逼到牆角,貼著牆,和四周伸出的索要簽名的比賽小冊子奮鬥著。
“餵,桐之院!我們馬上就來救你!”
聽見都留島先生的大嗓門,圭抬起頭,我一驚。
“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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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揮動手臂,圭耷拉著嘴角,一臉(救救我)的表情。原本白衫黑褲整潔筆挺的衣服,現在卻弄得跟個牛郎似的,領口大開,襯衫上滿是口紅印。
『餵,工作人員呢!工作人員在哪兒!是你嗎?不是?餵,工作人員! 』
都留島先生大聲吼道,可最後還是不得不等到人潮自動退去。一般觀眾的簽名攻勢剛結束,記者襲擊又來了。
“都留島先生,採訪不能改期嗎?而且,審查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商量的!桐之院要是拿不到優勝,審查員應該全部上斷頭台!”
“不是啦,我是說讓圭休息一下!起碼有時間喝杯咖啡什麼的!”
“哦,確實。可是我不能出面啊。大家都是同行,彼此認識,會以為我故意妨礙他們採訪的。守村君,你可以以經紀人的身份和他們交涉呀。”
“我不會說法語!”
說著,有人通知我們頒獎儀式開始了,手忙腳亂之間,發現自己居然沒給圭帶件替換的衣物,後悔。
“那個,至少把鈕扣扣上,鈕扣……哇,釦子沒了。”
“沒辦法,就這麼上台吧。反正別人也看不到你昨晚印的守護『印章』。”
“噓——”
邊說邊走出後台,“喲~”邊上突然有人打招呼。
轉頭一看,嚇一跳。
“哇,延原先生。你也來啦!”
M響團員兼富士見同伴的大提琴手,據說正在瑞士留學。
“哇哈哈哈,這個,這個——”延原先生指著圭胸前的口紅印,“我也要簽名。”遞上筆和小本子。
“我要帶回去向飯田他們炫耀炫耀,別忘了寫上我的名字。好人的『好』,一二三的『一』。”
圭依著要求寫好,“謝謝,謝謝。”延原先生接過本子,“我大概年內就能回去,殿下也要準時回國喲。那M響見了。”
揮揮手,飄然離去。
哈,哈哈哈哈……還是那麼有精神吶。
頒獎儀式上,當叫道優勝者是圭時,掌聲不斷,把二、三名比了下去。
翌日獲獎演奏會當晚,審查委員長邀請圭為主賓開了個派對,史無前例吶。
“聽說是委員長自己掏腰包辦的。感動啊。”都留島先生提供情報。
雖然作為圭的客人我也被邀請在內,可圭本人被粉絲團團圍住,再加上派對現場說的全是法語,於是和會意大利語的巴魯尼尼先生呆在一起。
都留島先生即使在這種場合也能精力充沛地到處亂竄,我沒法跟在他身邊。
所以,熟知業界消息的巴魯尼尼先生成了聊天對象兼情報來源。
『那邊的人,你認識嗎?就是穿紅裙子女人所在的那個圈子。他們是經紀人。是經濟公司的人。其中有些人就像奴隸商,惡意誘騙別人和自己簽約,所以一定要小心。尤其要注意那些開出優厚的專屬契約的傢伙。
不過,沒有經紀人就無法拓展國際事務。所以說,找個信用好、實力強勁的公司仔細談談條件,談完了就簽吧。別忘了找個專業律師。最好是精通這類事務的。
對了,下次是伯恩斯坦吧? 』
『是。 』
『雖然想叫他放棄,但,總之是時間問題吶。 』
巴魯尼尼先生說著讓人費解的話,突然用手頂了頂我。
『噢,果然來了。那個瀟灑的四十左右……胸前戴著紅色方巾的男人。記清楚了,他是世界最大的經濟公司的副社長。
是操控古典演出界的SamsonGroup的總頭目「妖婆米蘭達」的小兒子,老太太的心腹愛將。
有這傢伙的支持,五年內就能登上一流樂團的常任指揮之位,並指揮柏林、維也納的客座演出。
十年後,柏林的常任也不是夢想。 SamsonGroup,有這能力。 』
如果一定要和某家簽約的話,這個『Samson』是比較好的選擇咯?
(要好好記住他的臉),耳邊想起巴魯尼尼的話,我開始觀察這位留著落腮鬍,痞味十足的副社長。
『問題是,Samson的經營理念是徹底的商業化。 』巴魯尼尼先生又道。
(所以?)我疑惑地望著他,端起酒杯淺酌一口我喜歡的紅酒,在口中細細品味。
『他是同性戀。 』
還沒喝下的紅酒瞬間倒流,差點噴出來。
注1:悠季懷疑圭有外遇一氣之下回了羅馬,等到誤會解開時圭卻消失無踪。遍尋不著圭,悠季決定去比賽地點桑博特海伊,歷經各種災難、查遍所有旅館最終在教堂門口找到圭,兩人和好如初。
注2:艾米里歐先生指定悠季參加的三項比賽的第一項,獲得了金色鑰匙的獎牌並成為榮譽市民。
注3:卡羅在浴室“襲擊”悠季的事
注4:艾米里歐的朋友,畫家
注5:先生的別墅
注6:Op.6
注7:在Verdi音樂學校的派對上和悠季相識,曾聽過日音獲獎演奏會上悠季拉的勃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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