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時代(僕の大学時代)
我的大學時代(僕の大学時代)
雖然大概哪兒的音大都差不多,可是我入讀的邦立音樂大學,女子學生就佔了七成。可說是在女子園中混入男生的狀況。
入學禮當天,在進入大禮堂的瞬間,我清清楚楚感受到這件事。
跟一個月前,黑色與深藍色整齊排列著的體育館內的畢業禮完全相反的另一個世界,就是在那裡了。衣飾華麗,每人都飄散著不同的甘甜香味的女子學生們,與其說是同級女生,還不如說是「女性」的感覺令我迷惑,我邊感受著彷彿來錯了地方般的氣氛,邊戰戰兢兢地找尋座位。
跳過被女子學生們夾著的空席,總算能坐下來了。看一看,那一帶的男生都聚在一塊,想成是大家都跟我感受到同樣氣氛都不奇怪。
「你啊,什麼科?」
聽到鄰座傳來以關西口音的探問我回過頭來。一雙熱忱的眼望著我。
「嗯,是小提琴科」
「是嗎,跟我一樣呢。我叫住吉,多多指教了」
「我是守村。多多指教」
「不過呀,比想像中還更壯觀呢。一想到在這其中隨意挑選,我就燃燒起來耶!」
「嗄?」
「別嗄了,女生呀女生。在我們科中會有怎樣的女生呢。雖然要找好的女生是無關科系的呢」
那就是,我和住吉的初遇。
※ ※ ※
住吉是跟我完全相反的男生。聒聒噪噪的跟任何人都能搭訕,雖然是說話做事都要貪相當便宜的傢伙,可是也不會引人反感。跟我一樣是四兄弟姊妹中的么子,可是性格與思考方式都不一樣。
「守村是姊妹中的唯一男孩?真好呢。我那邊因為是一大群男生,所以就像是畫出悲慘的圖畫一樣。吃飯時,有肉的菜都幾乎吃不到。即使阿媽把菜分開,大哥們一找到機會就會偷吃我的呢。守村沒遭過那般無情的對待吧?」
「嗯。不過我受到鎮壓啊」
「怎麼?巨乳的姊姊們每天跟你玩摔跤嗎!?」
「沒人那麼說過吧!」
「那,被姊姊們說"想看看男生的構造啊"就被解剖了」
「沒有啊!沒有沒有!真是的,住吉,為什麼總要那樣想?」
我會這麼拼命地抗辯,是因為在桌子對面的住吉旁邊有一個「她」,笑著地聽我們的對話的緣故。
她是聲樂科的同級生,說到化妝的話雖然只有擦口紅,但就是令人不能正眼看般的美麗......總之我就是單戀上她了。她是住吉所結交的像山一般多的「朋友」之一,因為跟住吉認識的緣故也跟我結緣。既樸實又開朗頭腦也好,可是一切都像個女孩子的她,只是在教室中看到她的倩影就令我心如鹿撞了。
住吉拘泥的(是裝出來的?)我的姊姊們,長相可能是每十人才有一個的程度,但總之對我來說就是連一次都沒有當作過是「女性」的存在。在高中生的弟弟眼前,洗澡過後就只穿著內褲和浴巾走來走去。要是不禁臉紅起來的話,就會受到「yu-ki呀,什麼嘛,真討厭」這般的攻擊。從出生起就一直這般叫我,有些什麼事時都是一聲「yu-ki!」就把我呼來喚去。
要是她們叫「小yu-ki」的話,那就是放下一切都必須要逃跑的危機到臨的預告。
想忘也忘不了的中學二年級冬天。我受排第二的姊姊的撒嬌聲所騙,不得不在雪地上滑了兩公里的雪到達藥房去買女性用品。不知道是要買那樣的東西就把姊姊給我的購物清單交給藥房的大嬸,看見堆積在眼前裝滿衛生巾的瓦楞紙箱小山時我就滿臉通紅了。
告訴大嬸我是受母親差使來的,又在店前碰到當時有點在意的同班女生,令我有點心神恍惚...就是這樣的購物經驗。
我邊感受著自己連耳朵都紅透,邊無地自容地等待著大嬸慢吞吞的把東西放進袋中,等到找了錢後就頭也不回地(當然也沒有跟她說再見)逃出店外。
回到家,雖然我宣言「絕對不會再替姊姊買東西了!」,可是受少數服從多數的理論所拘束之下絕對的弱者的主張,是絕不會通過的......
抱著「弟弟不算男生」這樣的藉口,而不把我當作男生的姊姊們的,那樣的暴虐非仁道的專橫,教會了我,女性有兩種......而姊姊們所代表的那一種,我決不要扯上關係,這般的經驗哲學。
然後在反作用之下,我對不像她們、溫柔的女孩子般的存在所抱持的憧憬,不由分說地增加了。
正因如此,當住吉初次對我「聲樂科的,跟我們同年級...」這般介紹之時,在她那彷若把她的溫和都繪進畫中的微笑與,羞怯的「多多指教」中,我突然感到心頭怦怦跳,此後就一直珍而重之地懷抱著那份感情的溫暖。
一年級生的課程,○○原理之類的教養科目有很多,所以修讀的科目小提琴科和聲樂科是共通的。在大課室的授課中,雖然只是在看到她的身影時交換著"唷呵"、"呀"這樣的笑容,可是那就是當時的我最大的期待了。
接著,新生之敵的五月病(譯註:學校新生與新職員面對環境轉變時的一種心理病),也在充滿活力的住吉作伴之下免疫了。暑假時住吉又讓我一起做他找到的打工的緣故,八月中元節的歸省我能自己出錢,也能買土產給媽媽和姊姊們......
從出生以來第一次來到東京,依賴家里送來為數不多的生活費過的學生生活,能無風無浪地順利展開,都是托住吉這個朋友之福。
然後仍是托住吉的福,在那個秋天,主要是在創立記念日那天舉行的學園祭比賽中,我不知怎的,拿到了小提琴部門的金獎。
住吉自作主張替我報了名,雖然完全沒有自信,可是我想只要是報名了就不得不挑戰,然後就那樣子拼命練習一年級生的課題曲《詼諧曲》...在預選勝出後剩留下來......
在音樂禮堂的本選。我在得到她的「守村君的詼諧曲拉奏得很好啊」這句說話的守護,還有「怎麼都好一年級生都是不行的了,所以踏出舞台就想成是日常練習般輕輕鬆鬆地拉就好了嘛」住吉這樣的鼓勵之下上了舞台。
有嚴重舞台恐懼症的我,走出台緣時的腳步被自己的腳絆住而大出洋相地跌倒,滿臉紅得不能再紅,可是,
「守村!腳如果踏出了右的接著就是左呀!右、右的就會跌倒了耶!」
就這樣,由於在住吉那傢伙爆笑出來的笑聲中,我也一起笑了而回复沉著,心想最少要把「不行」的灰諧曲以「拉奏得很好」的演奏傳到她的耳中,這般盡心地拉奏。
審查發表由銅獎開始,在叫了兩個名字都不是我的時候,我就放棄了獲獎的可能性。
「接著,終於到金獎的發表了」
會是誰呢,我就以旁觀者的心情等待司儀的聲音。
「金獎是,守村悠季君!」
......咦! ?
「守村君,請往這邊」
我............我?
「守村,怎麼了呀,失神了嗎!?」
站起來的事也好,接受獎狀與紀念盾的事也好,聽取審查委員長對我的演奏的評價的事也好,都彷如在夢中發生的事一樣。
那一晚,住吉為我舉行了班上的小派對。
不知為何連她都來了,我對住吉的安排大為感謝。
我們三人,與其餘四人留連夜店進行第三攤還是第四攤的深夜喫茶中,
「我喜歡妳。想跟妳來往」
我向她那樣告白了。
「我不是喝醉酒亂說的,從初次看見妳時就這麼想了......那個,妳討厭我嗎?」
跟我對面的座位上的住吉並列而坐的她,以困惑的表情看了看住吉,說。
「不是討厭」
「那,那!?」
「你啊,守村,我還以為你一早就留意到了......我們,在來往啊」
「咦?」
「她在跟我來往啊」
即使呆呆地聽著不以為然地說著的住吉的話,我也了解到一些什麼了。所以當她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呢,守村君」去肯定住吉的話時,
「...什麼嘛。是這樣嗎......」
這般回答的我,已經接受失戀的事實了。
「不過你啊,太溫吞了。說是初次看見的話,都已經是半年前了啊。如果當時就出擊的話,可能有希望啊」
「......嗯。是這樣啊...」
「猶豫不決的是你不對」
「嗯......」
「我覺得話不是這麼說呀。因為大家都不像住吉君般積極的性格」
「話雖如此。吶,守村,在這世上,什麼都是先下手為強呀。"是這個女人了! "這麼想的話,吐口口水就去上。就要那樣子嘛」
就這樣,我大學時代最初的愛戀,非常短暫就結束了。
然後就是,在為了彌補只參加校內活動弗洛德.交響樂團練習的不足而加入的富士見,川島奈津子小姐入會之時。
雖然我沒忘記住吉給我的忠告,但結果又再次,踏上了單戀之道了。
可是想想看,因為我和住吉的性格有一百八十度的差異,所以住吉的忠告派不上用場,也實在沒法子。最少我在單戀期間,並不是不幸的。
或許,與其說我是戀上她們,還不如說是戀上戀愛......所以,比起賭在"會是兩情相悅還是會被甩呢"這種非死即生的告白上,默默地怦然心跳的單思還比較合乎個性,我愛著她們
──當寫到這裡時。
「這個『她們』是?」
男中音從頭上落下,我嚇一跳的抬頭看。
正在俯視著的,當然是桐之院。
「不是嚇人一跳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約二十分鐘前」
「是,是嗎。完全沒注意」
我匆匆忙忙想要收拾原稿紙,可是一瞬間那疊紙卻被大刺刺地擱下的大手按著。
「什,什麼啊,不是不能收拾了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問,問題?」
「她們的事」
「只,只是單戀的對像啊,以前的」
「是能捕獲你的心的女性呢。有多少個她,令你的這裡怦怦跳了?」
單手越過我的肩按在原稿之上的圭,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胸,潛入襯衫中。
「等......住手啊!」
「請說。有多少人?」
「那,那樣子,你不是在吃醋嗎」
「幾人?」
來回揉搓般撫摸著我貧弱的胸肌的指尖,碰觸到乳頭就緊緊地捏下去。
「唔」
「有幾人呢?」
一邊阻止威脅著敏感點的手指的動作,我就像沒喘過氣一樣快口也說。
「川,川島小姐和她,兩,兩個人罷了啊」
「她是誰?」
「你不是偷,偷看了嗎?」
呀呀,住手,不......不行,那裡!
「只看了最後一頁」
「那...全部看一遍啊」
圭抓著我,花不到一分鐘就把原稿翻看完,說。
「住吉這個人,其後怎樣了?」
「...什麼怎樣?」
「雖然似是沒有決裂的樣子」
「嗯,嗯。一直都是好朋友」
像撫摸貓咪般翻弄著我胸膛的圭的手指,突然像要捏乳頭般的揉搓,我不自覺地尖叫起來。
「到現在也是嗎?」
「討,討厭」
「請說話,悠季」
「只,只是朋友啊!你才是在想什麼!?」
「就如你所想的。像小孩子似的,無聊的嫉妒」
「知,知道了的話...!」
「對不起。可是,我想從你口中聽到。我所不知道的你的過去」
「過,過去的東西,什麼都不存在了吧!那麼說的話,你也不是沒告訴我嗎。藝大時代的事,還有留學時的事」
「遇見你之前的過去,對我來說已經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那,為什麼要聽我的話啊」
「你的歷史是現在的你的一部分」
「......你所說的話自相矛盾了呀,知道了嗎」
對著這麼說的我,以堂堂的勻稱高身材強行蠻幹,時常難以置信地像個孩子般的我的戀人,一下子沉默了。從抬著頭仰起臉的我移開視線。
「怎麼了啊」
回答是kiss。我生氣地揮開他。
「別任意莽為啊」
「請別那麼認真地發怒」
「是你先挑起的不是嗎!」
「可是嘛,我想知道啊」
『可是嘛』......! ? 『可是嘛』......! !
「噗」
噴笑出來了。說『可是嘛』什麼的,該說是耍性子還是撒嬌......總之是不相襯的說話,而且是以一副裝出來的撲克臉去說的......!
兩相瞪眼,先笑出來的一方就輸了。
「明白了啊。住吉吾郎,是個用大阪人的朝氣什麼的去牽著我鼻子走的損友,畢業後在故鄉當地的高中當上教師。到現在是只有送賀年卡的交情,而今年寄來的是使用了結婚照片的一張。
至於她,在大學時就結交上一個舊生,結果,住吉也被甩了。
我單戀過的對象,就是那個她和川島小姐二人」
說出來後,心想"呀呀......"。這意味著一個很少回憶的學生時代呢...
「說真的,我沒有跟女生燃起熱情那般的充裕。
因為雖然阿媽說可以去,但姊姊們跟親戚的大家,都很反對我邁進音樂之道呢。念四年畢業後,要找到一份相應的工作這件事,是近乎強迫觀念似的至上命令了。
所以對我來說,是沒有邊構想著與女孩子約會的計劃,邊做著賺取資金的打工這種閒暇的。
以上,守村悠季的灰暗青春報告,完畢」
在我的耳邊,圭隱隱嘆了口氣。
「安心了嗎?」
「不,呀呀......儘管如此也很幸福呢?」
「就是說嘛,那個」
「請那麼說。說你的學生時代是那樣的幸福」
他會那樣說的理由,我想出了兩種可能性......排除了一個。
「嗯,很充實啊。雖然覺得住吉那樣子才是讚頌青春,有點羨慕他,可是我也有我的事情,也有我的夢想呢」
呀呀......對了。在古舊校舍課室的獨特氣味中,我盡全力過著我的青春。
「怎麼的,變得懷念起來呢......」
「下星期天,要去看看嗎?」
「不用了。......住吉和她都已經不在了耶」
「你往返了四年的校園還在吧?」
「嗯...」
「去吧。我想再聽多點你的回憶」
「雖然還未到沉醉於回憶的年紀呢。
隨後要往上野走走嗎」
「藝大嗎?真的去了,那扇門不是會在我眼前關上嗎」
對著不明所以地仰望的我,圭微笑地說。
「被問到中途退學的理由時,我憨直地『因為在這裡能學到的我全都學了』這般說了呢。從那時學長的臉色看來...」
「真,真的,那麼說了?」
邊按著開始痙攣的腹部肌肉,我反問。
「是」
對這樣的回答我噗了一聲。
「連教授們也在當前」
「噗~~~~,咶咶咶咶!」
「不止如此,還斬釘截鐵的」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
「還年青呢,那時候」
「太,太,太像你的作風了~~~!」
一邊笑翻了,我一邊感覺到,我的大學二年級時代,與圭的藝大時代,間接地重疊上了。
為她而失戀的垂頭喪氣,被要成為職業音樂家的夢想填滿,刻苦用功,秋天時自己向校內比賽挑戰。滿心被想要令選擇了住吉的她回頭看一下我這樣的小人野心佔據著,結果我連預選也通過不了。情緒低落,鬱鬱寡歡,復又回复心情......
那時候,圭在上野的藝大校園中,過著跟我同樣的學生生活呢。
呀呀,怎麼的......明白了啊。加些想像。你把裝著課題樂譜的活頁夾夾在腋下,在大概差不多氣氛的校舍中急步往教室走去的身影、跟朋友,講師和教授爭論音樂論時的語氣、在間中去一下的學生食堂中以一臉沉默的表情進食的情景,都浮現在眼中......
「要是能給我們參觀什麼的,只要能去我都想去看看呀」
可能會追尋到什麼殘像,很想感受看看藝大時代的你。
「那麼,星期天的預定就這樣子。這原稿的截稿日在後天是嗎」
「嗯。對,對了!對了啊!嗚哇,沒有悠閒的時間呀!」
嗯,我寫到哪裡了! ?
我愛著她們這樣的想法,其實,可能是享受著戀上她們這樣的『心情』也說不定......
現在想起來,我學生時代的戀愛,是那般的天真。
儘管如此,我回憶中的大學生活,是充分地閃耀著。為什麼呢?因為那時代的我,把生活上的一切都獻給加強自己的音樂的事情上去了。
我想大概沒有比我更讚頌身為學生這個身份的學生了。我盡情地埋頭在『學習』之中,所以,在那四年間沒有半點後悔。
我的大學時代,真是快樂又充實的。
~完~
上一章 Let's Date!〈我們約會吧!〉(レッツ.デート!)
下一章 五十嵐君的家常事紀(五十嵐くんの日常的茶飯事)
回目錄
雖然大概哪兒的音大都差不多,可是我入讀的邦立音樂大學,女子學生就佔了七成。可說是在女子園中混入男生的狀況。
入學禮當天,在進入大禮堂的瞬間,我清清楚楚感受到這件事。
跟一個月前,黑色與深藍色整齊排列著的體育館內的畢業禮完全相反的另一個世界,就是在那裡了。衣飾華麗,每人都飄散著不同的甘甜香味的女子學生們,與其說是同級女生,還不如說是「女性」的感覺令我迷惑,我邊感受著彷彿來錯了地方般的氣氛,邊戰戰兢兢地找尋座位。
跳過被女子學生們夾著的空席,總算能坐下來了。看一看,那一帶的男生都聚在一塊,想成是大家都跟我感受到同樣氣氛都不奇怪。
「你啊,什麼科?」
聽到鄰座傳來以關西口音的探問我回過頭來。一雙熱忱的眼望著我。
「嗯,是小提琴科」
「是嗎,跟我一樣呢。我叫住吉,多多指教了」
「我是守村。多多指教」
「不過呀,比想像中還更壯觀呢。一想到在這其中隨意挑選,我就燃燒起來耶!」
「嗄?」
「別嗄了,女生呀女生。在我們科中會有怎樣的女生呢。雖然要找好的女生是無關科系的呢」
那就是,我和住吉的初遇。
※ ※ ※
住吉是跟我完全相反的男生。聒聒噪噪的跟任何人都能搭訕,雖然是說話做事都要貪相當便宜的傢伙,可是也不會引人反感。跟我一樣是四兄弟姊妹中的么子,可是性格與思考方式都不一樣。
「守村是姊妹中的唯一男孩?真好呢。我那邊因為是一大群男生,所以就像是畫出悲慘的圖畫一樣。吃飯時,有肉的菜都幾乎吃不到。即使阿媽把菜分開,大哥們一找到機會就會偷吃我的呢。守村沒遭過那般無情的對待吧?」
「嗯。不過我受到鎮壓啊」
「怎麼?巨乳的姊姊們每天跟你玩摔跤嗎!?」
「沒人那麼說過吧!」
「那,被姊姊們說"想看看男生的構造啊"就被解剖了」
「沒有啊!沒有沒有!真是的,住吉,為什麼總要那樣想?」
我會這麼拼命地抗辯,是因為在桌子對面的住吉旁邊有一個「她」,笑著地聽我們的對話的緣故。
她是聲樂科的同級生,說到化妝的話雖然只有擦口紅,但就是令人不能正眼看般的美麗......總之我就是單戀上她了。她是住吉所結交的像山一般多的「朋友」之一,因為跟住吉認識的緣故也跟我結緣。既樸實又開朗頭腦也好,可是一切都像個女孩子的她,只是在教室中看到她的倩影就令我心如鹿撞了。
住吉拘泥的(是裝出來的?)我的姊姊們,長相可能是每十人才有一個的程度,但總之對我來說就是連一次都沒有當作過是「女性」的存在。在高中生的弟弟眼前,洗澡過後就只穿著內褲和浴巾走來走去。要是不禁臉紅起來的話,就會受到「yu-ki呀,什麼嘛,真討厭」這般的攻擊。從出生起就一直這般叫我,有些什麼事時都是一聲「yu-ki!」就把我呼來喚去。
要是她們叫「小yu-ki」的話,那就是放下一切都必須要逃跑的危機到臨的預告。
想忘也忘不了的中學二年級冬天。我受排第二的姊姊的撒嬌聲所騙,不得不在雪地上滑了兩公里的雪到達藥房去買女性用品。不知道是要買那樣的東西就把姊姊給我的購物清單交給藥房的大嬸,看見堆積在眼前裝滿衛生巾的瓦楞紙箱小山時我就滿臉通紅了。
告訴大嬸我是受母親差使來的,又在店前碰到當時有點在意的同班女生,令我有點心神恍惚...就是這樣的購物經驗。
我邊感受著自己連耳朵都紅透,邊無地自容地等待著大嬸慢吞吞的把東西放進袋中,等到找了錢後就頭也不回地(當然也沒有跟她說再見)逃出店外。
回到家,雖然我宣言「絕對不會再替姊姊買東西了!」,可是受少數服從多數的理論所拘束之下絕對的弱者的主張,是絕不會通過的......
抱著「弟弟不算男生」這樣的藉口,而不把我當作男生的姊姊們的,那樣的暴虐非仁道的專橫,教會了我,女性有兩種......而姊姊們所代表的那一種,我決不要扯上關係,這般的經驗哲學。
然後在反作用之下,我對不像她們、溫柔的女孩子般的存在所抱持的憧憬,不由分說地增加了。
正因如此,當住吉初次對我「聲樂科的,跟我們同年級...」這般介紹之時,在她那彷若把她的溫和都繪進畫中的微笑與,羞怯的「多多指教」中,我突然感到心頭怦怦跳,此後就一直珍而重之地懷抱著那份感情的溫暖。
一年級生的課程,○○原理之類的教養科目有很多,所以修讀的科目小提琴科和聲樂科是共通的。在大課室的授課中,雖然只是在看到她的身影時交換著"唷呵"、"呀"這樣的笑容,可是那就是當時的我最大的期待了。
接著,新生之敵的五月病(譯註:學校新生與新職員面對環境轉變時的一種心理病),也在充滿活力的住吉作伴之下免疫了。暑假時住吉又讓我一起做他找到的打工的緣故,八月中元節的歸省我能自己出錢,也能買土產給媽媽和姊姊們......
從出生以來第一次來到東京,依賴家里送來為數不多的生活費過的學生生活,能無風無浪地順利展開,都是托住吉這個朋友之福。
然後仍是托住吉的福,在那個秋天,主要是在創立記念日那天舉行的學園祭比賽中,我不知怎的,拿到了小提琴部門的金獎。
住吉自作主張替我報了名,雖然完全沒有自信,可是我想只要是報名了就不得不挑戰,然後就那樣子拼命練習一年級生的課題曲《詼諧曲》...在預選勝出後剩留下來......
在音樂禮堂的本選。我在得到她的「守村君的詼諧曲拉奏得很好啊」這句說話的守護,還有「怎麼都好一年級生都是不行的了,所以踏出舞台就想成是日常練習般輕輕鬆鬆地拉就好了嘛」住吉這樣的鼓勵之下上了舞台。
有嚴重舞台恐懼症的我,走出台緣時的腳步被自己的腳絆住而大出洋相地跌倒,滿臉紅得不能再紅,可是,
「守村!腳如果踏出了右的接著就是左呀!右、右的就會跌倒了耶!」
就這樣,由於在住吉那傢伙爆笑出來的笑聲中,我也一起笑了而回复沉著,心想最少要把「不行」的灰諧曲以「拉奏得很好」的演奏傳到她的耳中,這般盡心地拉奏。
審查發表由銅獎開始,在叫了兩個名字都不是我的時候,我就放棄了獲獎的可能性。
「接著,終於到金獎的發表了」
會是誰呢,我就以旁觀者的心情等待司儀的聲音。
「金獎是,守村悠季君!」
......咦! ?
「守村君,請往這邊」
我............我?
「守村,怎麼了呀,失神了嗎!?」
站起來的事也好,接受獎狀與紀念盾的事也好,聽取審查委員長對我的演奏的評價的事也好,都彷如在夢中發生的事一樣。
那一晚,住吉為我舉行了班上的小派對。
不知為何連她都來了,我對住吉的安排大為感謝。
我們三人,與其餘四人留連夜店進行第三攤還是第四攤的深夜喫茶中,
「我喜歡妳。想跟妳來往」
我向她那樣告白了。
「我不是喝醉酒亂說的,從初次看見妳時就這麼想了......那個,妳討厭我嗎?」
跟我對面的座位上的住吉並列而坐的她,以困惑的表情看了看住吉,說。
「不是討厭」
「那,那!?」
「你啊,守村,我還以為你一早就留意到了......我們,在來往啊」
「咦?」
「她在跟我來往啊」
即使呆呆地聽著不以為然地說著的住吉的話,我也了解到一些什麼了。所以當她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呢,守村君」去肯定住吉的話時,
「...什麼嘛。是這樣嗎......」
這般回答的我,已經接受失戀的事實了。
「不過你啊,太溫吞了。說是初次看見的話,都已經是半年前了啊。如果當時就出擊的話,可能有希望啊」
「......嗯。是這樣啊...」
「猶豫不決的是你不對」
「嗯......」
「我覺得話不是這麼說呀。因為大家都不像住吉君般積極的性格」
「話雖如此。吶,守村,在這世上,什麼都是先下手為強呀。"是這個女人了! "這麼想的話,吐口口水就去上。就要那樣子嘛」
就這樣,我大學時代最初的愛戀,非常短暫就結束了。
然後就是,在為了彌補只參加校內活動弗洛德.交響樂團練習的不足而加入的富士見,川島奈津子小姐入會之時。
雖然我沒忘記住吉給我的忠告,但結果又再次,踏上了單戀之道了。
可是想想看,因為我和住吉的性格有一百八十度的差異,所以住吉的忠告派不上用場,也實在沒法子。最少我在單戀期間,並不是不幸的。
或許,與其說我是戀上她們,還不如說是戀上戀愛......所以,比起賭在"會是兩情相悅還是會被甩呢"這種非死即生的告白上,默默地怦然心跳的單思還比較合乎個性,我愛著她們
──當寫到這裡時。
「這個『她們』是?」
男中音從頭上落下,我嚇一跳的抬頭看。
正在俯視著的,當然是桐之院。
「不是嚇人一跳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約二十分鐘前」
「是,是嗎。完全沒注意」
我匆匆忙忙想要收拾原稿紙,可是一瞬間那疊紙卻被大刺刺地擱下的大手按著。
「什,什麼啊,不是不能收拾了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問,問題?」
「她們的事」
「只,只是單戀的對像啊,以前的」
「是能捕獲你的心的女性呢。有多少個她,令你的這裡怦怦跳了?」
單手越過我的肩按在原稿之上的圭,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胸,潛入襯衫中。
「等......住手啊!」
「請說。有多少人?」
「那,那樣子,你不是在吃醋嗎」
「幾人?」
來回揉搓般撫摸著我貧弱的胸肌的指尖,碰觸到乳頭就緊緊地捏下去。
「唔」
「有幾人呢?」
一邊阻止威脅著敏感點的手指的動作,我就像沒喘過氣一樣快口也說。
「川,川島小姐和她,兩,兩個人罷了啊」
「她是誰?」
「你不是偷,偷看了嗎?」
呀呀,住手,不......不行,那裡!
「只看了最後一頁」
「那...全部看一遍啊」
圭抓著我,花不到一分鐘就把原稿翻看完,說。
「住吉這個人,其後怎樣了?」
「...什麼怎樣?」
「雖然似是沒有決裂的樣子」
「嗯,嗯。一直都是好朋友」
像撫摸貓咪般翻弄著我胸膛的圭的手指,突然像要捏乳頭般的揉搓,我不自覺地尖叫起來。
「到現在也是嗎?」
「討,討厭」
「請說話,悠季」
「只,只是朋友啊!你才是在想什麼!?」
「就如你所想的。像小孩子似的,無聊的嫉妒」
「知,知道了的話...!」
「對不起。可是,我想從你口中聽到。我所不知道的你的過去」
「過,過去的東西,什麼都不存在了吧!那麼說的話,你也不是沒告訴我嗎。藝大時代的事,還有留學時的事」
「遇見你之前的過去,對我來說已經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那,為什麼要聽我的話啊」
「你的歷史是現在的你的一部分」
「......你所說的話自相矛盾了呀,知道了嗎」
對著這麼說的我,以堂堂的勻稱高身材強行蠻幹,時常難以置信地像個孩子般的我的戀人,一下子沉默了。從抬著頭仰起臉的我移開視線。
「怎麼了啊」
回答是kiss。我生氣地揮開他。
「別任意莽為啊」
「請別那麼認真地發怒」
「是你先挑起的不是嗎!」
「可是嘛,我想知道啊」
『可是嘛』......! ? 『可是嘛』......! !
「噗」
噴笑出來了。說『可是嘛』什麼的,該說是耍性子還是撒嬌......總之是不相襯的說話,而且是以一副裝出來的撲克臉去說的......!
兩相瞪眼,先笑出來的一方就輸了。
「明白了啊。住吉吾郎,是個用大阪人的朝氣什麼的去牽著我鼻子走的損友,畢業後在故鄉當地的高中當上教師。到現在是只有送賀年卡的交情,而今年寄來的是使用了結婚照片的一張。
至於她,在大學時就結交上一個舊生,結果,住吉也被甩了。
我單戀過的對象,就是那個她和川島小姐二人」
說出來後,心想"呀呀......"。這意味著一個很少回憶的學生時代呢...
「說真的,我沒有跟女生燃起熱情那般的充裕。
因為雖然阿媽說可以去,但姊姊們跟親戚的大家,都很反對我邁進音樂之道呢。念四年畢業後,要找到一份相應的工作這件事,是近乎強迫觀念似的至上命令了。
所以對我來說,是沒有邊構想著與女孩子約會的計劃,邊做著賺取資金的打工這種閒暇的。
以上,守村悠季的灰暗青春報告,完畢」
在我的耳邊,圭隱隱嘆了口氣。
「安心了嗎?」
「不,呀呀......儘管如此也很幸福呢?」
「就是說嘛,那個」
「請那麼說。說你的學生時代是那樣的幸福」
他會那樣說的理由,我想出了兩種可能性......排除了一個。
「嗯,很充實啊。雖然覺得住吉那樣子才是讚頌青春,有點羨慕他,可是我也有我的事情,也有我的夢想呢」
呀呀......對了。在古舊校舍課室的獨特氣味中,我盡全力過著我的青春。
「怎麼的,變得懷念起來呢......」
「下星期天,要去看看嗎?」
「不用了。......住吉和她都已經不在了耶」
「你往返了四年的校園還在吧?」
「嗯...」
「去吧。我想再聽多點你的回憶」
「雖然還未到沉醉於回憶的年紀呢。
隨後要往上野走走嗎」
「藝大嗎?真的去了,那扇門不是會在我眼前關上嗎」
對著不明所以地仰望的我,圭微笑地說。
「被問到中途退學的理由時,我憨直地『因為在這裡能學到的我全都學了』這般說了呢。從那時學長的臉色看來...」
「真,真的,那麼說了?」
邊按著開始痙攣的腹部肌肉,我反問。
「是」
對這樣的回答我噗了一聲。
「連教授們也在當前」
「噗~~~~,咶咶咶咶!」
「不止如此,還斬釘截鐵的」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
「還年青呢,那時候」
「太,太,太像你的作風了~~~!」
一邊笑翻了,我一邊感覺到,我的大學二年級時代,與圭的藝大時代,間接地重疊上了。
為她而失戀的垂頭喪氣,被要成為職業音樂家的夢想填滿,刻苦用功,秋天時自己向校內比賽挑戰。滿心被想要令選擇了住吉的她回頭看一下我這樣的小人野心佔據著,結果我連預選也通過不了。情緒低落,鬱鬱寡歡,復又回复心情......
那時候,圭在上野的藝大校園中,過著跟我同樣的學生生活呢。
呀呀,怎麼的......明白了啊。加些想像。你把裝著課題樂譜的活頁夾夾在腋下,在大概差不多氣氛的校舍中急步往教室走去的身影、跟朋友,講師和教授爭論音樂論時的語氣、在間中去一下的學生食堂中以一臉沉默的表情進食的情景,都浮現在眼中......
「要是能給我們參觀什麼的,只要能去我都想去看看呀」
可能會追尋到什麼殘像,很想感受看看藝大時代的你。
「那麼,星期天的預定就這樣子。這原稿的截稿日在後天是嗎」
「嗯。對,對了!對了啊!嗚哇,沒有悠閒的時間呀!」
嗯,我寫到哪裡了! ?
我愛著她們這樣的想法,其實,可能是享受著戀上她們這樣的『心情』也說不定......
現在想起來,我學生時代的戀愛,是那般的天真。
儘管如此,我回憶中的大學生活,是充分地閃耀著。為什麼呢?因為那時代的我,把生活上的一切都獻給加強自己的音樂的事情上去了。
我想大概沒有比我更讚頌身為學生這個身份的學生了。我盡情地埋頭在『學習』之中,所以,在那四年間沒有半點後悔。
我的大學時代,真是快樂又充實的。
~完~
上一章 Let's Date!〈我們約會吧!〉(レッツ.デート!)
下一章 五十嵐君的家常事紀(五十嵐くんの日常的茶飯事)
回目錄